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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无妨,他本来就计划让谢云逍在第三场赢。第二场能赢,是惊喜,赢不了,也不影响最终结果。

只是,如果蒋和一定要让蒋百夫长拿头名的话,那第三场的阻碍恐怕会比预料中的大……

正想着,谢云逍已经骑着马回来。

他神情显然有些蔫,翻身下马后,也垂着头,蔫哒哒,抿唇站在贺寒舟面前。

“对不起,”他低头丧气,“我没赢。”

他不该去射蒋铳的箭,早知道,只射红圈最中心的位置就行了,还更简单些。

贺寒舟感觉他就像垂头丧气,受了委屈的狼犬。

他不由笑了笑,抬手轻抚对方的冰冷头盔,像抚摸梦里养过的一只乖顺的狼犬,道:“不怪你,是他们耍手段。”

蒋校尉说是平局,那他们底下的小兵就算不平,也改变不了什么。

谢云逍也明白,但还是觉得让贺寒舟失望了,咬紧牙保证:“第三场我一定会赢。”

“嗯。”贺寒舟认真点头,看着他说,“我相信。”

谢云逍这才稍松一口气,随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姑娘的手正贴着他的头盔,若没有这层铁皮,对方岂不是正……抚摸他的头?

刷地,谢云逍的耳根忽然红透。

“对了。”贺寒舟忽然抽回手,想了想,下决心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样式的灰布袋,塞到谢云逍手中,“这个你先带在身上。”

谢云逍正因他抽回手失落,闻言不由攥紧荷包,问:“这是什么?”

“一串佛珠,保佑你能赢,等回来后再还给我就行。”贺寒舟说,又叮嘱,“千万别打开看。”

梦中他几度落险,再艰难的时候,都带着这串父亲送的佛珠,最终化险为夷。也许冥冥之中,这串佛珠真能保佑人,他希望这次也能保佑谢云逍,更保佑他,不必嫁给蒋百夫长。

“……噢。”谢云逍闻言,方才刚高兴起来的心,又因他说还得还,微微有些失落。

原来不是送给他了啊。

一时心情升了落,落了又升,升了又落,分外起伏。

他唇角忍不住勾起,道:“你说得对。”

几口喝完汤药后,他搁下碗,去陈青那搜罗来一颗蜜枣,递给胡圆儿,又问:“你沈姐姐还说什么?”

陈青已经见怪不怪,直接漫天开价:“一个铜板啊。”

胡圆儿一听这么贵,顿时不敢拿,被硬塞进嘴里后,不由觉得这个冷脸姐夫还怪好的,含糊道:“沈姐姐还说让你不要去找她,她最近比忙,你去了,她也不一定在药房。”

一番话,瞬间打消了谢云逍想去药房的冲动。

……他听沈姑娘的。

谢云逍缓缓垂下眼睑。“九箭九中,全中靶心——”

几乎是他刚到校场尽头,勒马停下,场上就传来报成绩的声音。

“嚯!”周围士兵一阵惊叹。

“不愧是蒋百夫长!”

“我就知道这点风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他骑射确实厉害。”

“也不看看他是什么出身,听说人家从小就练,跟咱们普通老百姓可不一样。”

贺寒舟站在校场外围,目光平静看着这一幕。

其实,单论身手和骑射功夫,蒋百夫长……包括他的兄长蒋和,确实都有几分本事,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一方将军。

只是心还是悬着,总觉得放不下。

谢云逍咬牙道:

“咬一个洞,扣一个鸡腿!”

忠勇将军立即“呜呜呜”地冲贺寒舟申请上诉。

贺寒舟拍了拍它以表安抚。

“放心,我给你加。”

忠勇将军立即兴奋地“旺旺”了两声,并回头冲谢云逍高高地抬起了下巴,嗤之以狗鼻。

谢云逍:“……”

我踏马当初为什么给它起名叫忠勇将军,这个货简直就是只奸滑走狗。

第 27 章 真假探花

贺兰最近去翰林院总是被人指指点点,从前与他往来的人都与他断了联系。

圣德帝已下旨彻查科举舞弊案,谢云逍还特赐为协办钦差。

如今,被左相佟晖破格从礼部侍郎提拔至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马宗已被革职查办。

且除了舞弊案被掀出之外,更让他惊惧的是,一直是京都黑市常青树的送名堂居然一夕之间被官府查办,那领头的就是平南王府的龙卫。

贺寒舟回去后,就开始假装咳嗽,风寒加重。

之后两天,他都躲在药房烤火,没有外出。胡圆儿每天会帮他把煎好的药拎去伤兵营,送给谢云逍。

第三天,到了寒毒发作的日子。贺寒舟一早就喝下之前煎好、能压制寒毒的汤药,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忍受阵阵侵入骨髓的寒意。

胡郎中知道他病重,特意来看过,叮嘱他暂时不用管药房和伤兵营的事,专心养病就行。

知道他起不了身,还帮忙去打了些饭菜来。

贺寒舟没胃口,叮嘱胡圆儿记得帮忙把药送给谢云逍。等胡郎中爷孙俩离开,他便再也克制不住,缩在被子里打颤。

幸好有压制的药,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熬过这一天。

以前还和父亲住一起时,每月到了这时,父亲就会将他连被子一起紧紧抱在怀中,哄他入睡。

如今却无人能哄他了。校场上,数排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士兵们早就按队列站在校场两边,不仅没因天寒风大而缩手缩脚,反倒个个精神百倍,神情兴奋。

贺寒舟觉得下午好像比中午更冷了些,出来前又喝一碗姜汤。

谢云逍与他同行,发觉他好像格外畏寒,脚步微顿,迟疑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贺寒舟忍着寒冷,朝他笑了笑道:“这两天风寒有些加重,本来已经好转了,只是没想到外面风会这么大。”

谢云逍闻言一怔,忽然想,对方前两天没来看他,会不会其实就是因为生病了?

他犹豫一下,开口:“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也……”

“来都来了,不急这一会儿。”贺寒舟微笑打断。

两人一同到挑马的地方。“呜——”一排号角在北风中长鸣,响彻大地。

下方两两对站的士兵立刻摔打在一起,周围喊声震地,一片呐喊、鼓气之声。

谢云逍面前站的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小兵,他冲上前腿部一个绊摔,哪知还没绊到对方,对方就先“扑通”一声摔地,哎呦痛呼:“不行了,疼死我了!”

谢云逍:“……”

正当他无语时,那小兵却朝他眨眨眼,压低声道:“谢哥,你记得跟青哥说一声,我摔得很卖力。”

接着又“哎呦”嚎叫起来,估计就是陈青之前说的、打过招呼的人。

谢云逍:“……”多事。

用这种办法赢,沈姑娘都看不到他的英勇。

好在接下来遇到的,都是正正经经对打的人。

谢云逍看着清瘦,但出手迅猛,招式多变,力道也重,对面在他手下基本过不了几招,就都落败。

校场上,虽近千人在比试,但两两对打,输两次就下场,才过去一个多时辰,场上便只剩下二十多人。

不过士兵们都知道,接下来才是好看的时候,喝声反倒更响,一个个神情激动。

陈青拖着瘸腿,也来观看。因为是伤兵,没参加大礼,只能在围栏外观看。

此时他端着铜盘,上面放了一堆铜钱,隔着围栏,跟里边的士兵吆喝:“来来来,下注了,押谁是第一项的头名,押蒋百夫长,赔率是一赔二,张虎是一赔十啊,来来来,押了……”

“我,我押两铜钱,蒋百夫长赢!”

“我也押他,十个铜钱!”

“还有我……”

好几个士兵纷纷掏出铜板,伸手递过来。军中禁止赌博,但像今日这样押点小钱,并不禁止。

陈青顿时眉开眼笑,一边收钱,一边对身后的小兵道:“二子,快都记下来。”

正乐着,一人忽然大吼一声:“陈青,你不是说你押谢云逍赢吗?怎么这上记着押蒋百夫长五十铜钱?”

陈青回头,见是伤兵营里的同伴,忙争辩:“押了,我押了谢云逍五铜钱,你没看到?”

“但你还押了蒋百夫长五十铜钱!”

“……那什么,”陈青转为干笑,解释,“我押谢云逍,是出于兄弟情义,是明知他会输还押,但押蒋百夫长,只是单纯不能跟钱过不去。这情义要顾,钱也得赚,你说是吧?”

“谢云逍赔率是多少?”忽然,一道轻哑声音传来。

陈青一回头,“哟”一声,惊讶道:“沈姑娘,你也来了?”

然后就替谢云逍诉相思:“沈姑娘你不知道,这几天你没去伤兵营,谢云逍他茶不思、饭也不香……”

“我问你谢云逍的赔率是多少?”贺寒舟打断。

陈青挠挠头,忙从二子手里拿过账簿,看一眼道:“一赔五十呢,知道他的人可不多。”

贺寒舟微笑,拿出一小块碎银,道:“押谢云逍。”

“哟!”陈青惊讶,拿起来试了试,道:“这一小块,得值两三百铜钱呢,都押谢云逍?”

“都押。”

陈青立刻眉开眼笑:“还是沈姑娘有情义。”

到底是出身官宦,看来沈姑娘就算落难了,身上也还有点钱。

旁边士兵见了,不由问:“谢云逍是谁?”

“就是场上那个跟蒋百夫长一样,一直没输过的人。”

贺寒舟将面前一匹枣红骏马从头检查到马蹄,又从马嚼检查到马尾,确定没问题后,才放心道:“你上去吧。”

想来也是,营中战马不多,每一匹都被精心养护,甚至陈将军亲自叮咛过,人能缺吃的,马都不能。

大周对胡人,在马匹上本就存在劣势,这些高大战马每一匹都来之不易,加上陈将军重视,显然没人敢动手脚。

谢云逍已经身背羽箭,手持长弓,一身甲衣冷肃。他深深看贺寒舟一眼,才翻身上马,身影潇洒利落。

不远处,陈青忍不住咂摸:“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可千万别是绣花枕头——只看着好看啊。”

“那青哥,你第二场押谁?”二子在旁小心问。

“废话,当然是押我兄弟——谢云逍!”陈青一巴掌拍他肩上,咬牙道,“上午输的钱,下午一定得赚回来。”

枣红骏马上,谢云逍又偷觑贺寒舟一眼,才勒紧缰绳,调转马头上场。

贺寒舟目送他背影越来越远,直到陈青忍不住凑过来,谄笑问:“沈姑娘,还押吗?”

贺寒舟回神,笑了一下,道:“押。”

即便知道第二场不一定能赢,但他还是押了谢云逍。

台上,陈将军等人已经坐定。

一名军中文职官吏开口:“今天风大,等会儿比起来,恐怕会影响射箭的准头啊。”

有人下意识道:“蒋百夫长箭法精妙,倒不会因风大就……”

话没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尴尬笑笑,不再继续。

蒋和这次没像上午那样接话,一直板着脸。其他人见状,也都默契地不开口。

“风不是问题,难道打胡人时,风大就不射箭了?”陈将军似笑非笑,接着向传令兵示意开始。

“咚!”

随着铜锣敲响,第一名士兵骑着骏马,自校场东边疾驰而来,带起一路烟尘。经过看台下方时,他同时伸手从身后取出羽箭,搭弓扣弦——

“唰唰唰!”

接连数发。

骏马奔到校场最西时,负责看靶的士兵同时也报出成绩:“马康起,九箭中三——”

“唉!”周围人一阵摇头叹气声。

“马康起平日训练还行啊,骑射的话,九箭起码能中五箭,步射也能中七箭,拉的还都是重弓。”

“今天风大,有影响。”

“骑射还是要看蒋百夫长,他不仅百发百中,还能正中靶心。”

“我倒更想看上午那个打败他的谢云逍怎么样。”

之后又有数十名士兵上场,成绩有好有坏,但都没有全中靶心。

直到蒋百夫长上场,众人不由都提起精神,眼神期待。

台上众人不由也都正襟危坐,紧盯下方。

蒋百夫长脸上和手上都绑了包扎伤口的白布带,一只眼睛还青肿着。上场前,他冷冷扫一眼身后的谢云逍,随即抽鞭驾马。

一阵马声嘶鸣,伴随尘土扬起,蒋百夫长果断抽箭,拉弓——

“咻咻咻!”贺寒舟下午来送汤药时,才知道谢云逍上午跟蒋百夫长起冲突,打了一下。

他放下药箱,一边帮对方上药,一边蹙眉道:“昨天不是商量好了,先不跟他起冲突吗?你伤还没好,这一架打完,是不是伤口又崩裂了?”

谢云逍眼神闪躲,不敢答话。

他额角出了血,指节上也是青紫的伤,有些破皮,打架的时候凶狠,打完见到贺寒舟,却有些狼狈。

尤其见对方看向自己的手,忙不自然地蜷紧手指,想遮住那些伤。

贺寒舟见他这般,有些好笑,上药时故意在他伤上按一下,问:“为什么不听我的?”

谢云逍疼得眼睫轻颤,竟也不出声,只抬头看向贺寒舟,黑眸带着几分不甘,闷声解释:“他把鸡蛋打翻了。”

贺寒舟:“……”

他咬紧牙关,默默练习起游医教的吐纳法,期望能缓解些。

他连忙急惶惶地往木梯口那边跑了过去,他冲着刚刚走出来的贺寒舟低声道:

“哎呀呀寒舟啊,不是早就说好了带着帷帽出场啊,你这样子慷慨做什么?!”

他有些郁闷地看着旁边的“吃瓜群众”。

他们很多人都与自己当初初见贺寒舟那般垂涎的模样,他心中一阵不是滋味。

可恶,真是便宜他们了……

“去去去~别看了!都别看了!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贺寒舟斜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转而朝着楼下的贺兰走去。

第 28 章 唱戏

谢云逍猛咳了几声,周围出神的人终于回过神来。

他们两两相觑、神色尴尬,有些还低声地交头接耳。

当下有一条在众人心中已达成共识,往后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头定要易主了……

钱怀则在原地楞楞地瞧着贺寒舟。

多日不见,贺寒舟出落地愈加兰姿仙貌。

原来寒舟一直都还如他初见时那样的善良干净,放佛不染凡尘的,自己都是被贺兰给骗了……

校场中央,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安排,谢云逍和蒋百夫长一直没对上。直到两人都连胜七八场,终于进入最后对决。

高台上,有人见蒋百夫长连战连胜,从头到尾没输过,不由笑着对蒋校尉恭维:“令弟勇猛,看来今年又是头名啊。”

蒋和但笑不语,看一眼上座的陈将军,才故作谦虚道:“仰赖陈将军教导有方。”

陈将军看他一眼,面上笑着说“哪里”,心中却一阵不快。

忽然,他视线落到站在蒋百夫长对面的谢云逍身上,神情一亮,道:“此人叫什么?我看他方才好像也胜不少场。”

胡郎中也在看台上,忙压低声:“将军,他就是那个谢云逍。”

“谢云逍?”陈将军面上露出感兴趣的神情,道:“原来是他,我看他接连取胜,兴许也有赢的可能。”

旁人连忙附和。不过贺寒舟并不看好,这兄弟俩的品性都很有问题。

他冷淡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谢云逍。

校场对面,蒋百夫长也看向谢云逍,目光挑衅。

不错,他是听伤兵营里的耳目说,谢云逍曾自夸箭术厉害,但现在他已经九箭全中靶心,谢云逍就是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

他此刻想不自信都难,见场上士兵前去换靶,直接扬声道:“不必换了,谁还能再中靶心不成?”

话一落,负责换靶的士兵迟疑,看向台上的陈将军等人。

谁知,未等陈将军等人发话,谢云逍先冷淡开口:“那就不换。”

这下负责换靶的士兵更愣了,两旁观看的士兵也忍不住私语:

“谢云逍这是怂了?反正射不中靶心,也觉得没必要换?”

“应该吧,蒋百夫长已经九箭九中靶心,谢云逍就是再厉害,也超不了这个成绩。”

台上众人也面面相觑,蒋和冷哼道:“此人未免太过狂妄,且目无军纪,我等都还未开口,轮得到他说话?”

众人:“……”就为这事?

上完药,他拉过旁边的破凳子,在谢云逍面前坐下,道:“既然你跟他交过手了,那正好借这个机会,先给你恶补一下。”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是他昨晚熬夜画的小人图,都是在练拳脚功夫的小人。

“我之前看过几次蒋百夫长跟人对打,知道一些他的身手套路,都在这图中。虽然我没练过功夫,但看别人练过,等会跟你一起拆解分析,怎么应对他的招式,另外——”

说着,他又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画着差不多的小人,继续道:“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个讲拳脚功夫的册子,你拿去看看,上面的功夫对你或许有用。”

这也是他昨天熬夜画的,画的是他梦中知道的一些功夫。梦中他因寒毒缘故,在武功上一直一般,在战场也使不了重兵器。

这个小册子上的功夫,就是教他用一些巧劲,对上力道和身手比自己厉害的人时,可以用技巧取胜,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说起来,这也是一位……有心人所赠。

蒋百夫长身强力壮,谢云逍却身上有伤,用这种巧劲的办法取胜,正合适。

谢云逍看着第二个册子上的小人展示的功夫,莫名有些熟悉。

不过他很快也看出这些都是靠巧劲取胜的功夫,直觉自己应该用不上,倒是沈姑娘这样瘦弱的人,可以适当练一练,防止歹人。

他放下册子刚要说不用,却对上贺寒舟期待的眼神,不由生生止住,若无其事地拿起册子又看几眼,认真道:“嗯,很有用,多谢……沈姑娘。”

贺寒舟顿时放下心,道:“你能用得上就好。”

接着又问:“对了,你骑射功夫怎么样?”

说完没等谢云逍回答,就先轻按了按自己眉心,道:“差点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

谢云逍闻言却迟疑,道:“虽然不记得,但我直觉……应该还可以。”

贺寒舟惊讶:“还行是多好?”

谢云逍想了想,脑海浮现两个词,道:“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吧。”

贺寒舟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远处的陈青更是捂着肚子大笑。

谢云逍不解,抬眼看两人。

“你不相信?”他忍不住问贺寒舟。

贺寒舟轻咳,忍着笑:“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谢云逍:“……”你就是不信。

旁边的陈青直接笑道:“你知道那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吗?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形容并州的谢世子还差不多。”

谢云逍蹙眉:“谢世子是谁?”

贺寒舟此时倒是止了笑,认真向他解释:“谢世子是并州的守将——谢云逍谢将军,也是燕王世子。据说他骑射相当厉害,少年在洛阳时,就因百步穿杨、一箭双雕,名震洛京。”

谢云逍见他这般神情认真地夸一个他没听说过的人,忽然有些不舒服。

他忽然想到,那位谢世子还在洛阳,满负盛名时,沈姑娘也在洛阳,正是闺阁少女……

偏偏陈青这时又在旁语气夸张道:“听说谢世子18岁那年,就敢手持银枪,一人亲率两百铁骑,冲进胡人大营,在三万人中来回冲杀,杀得那些胡人惊慌不已、阵脚全乱,还擒获数名胡人的王族,威震北地。”

一听他们谈起那位燕王世子,其他伤兵也忍不住凑过来,你一句我一嘴地接着谈论。

有说那位燕王世子是趁胡人夜半休息,杀对面一个措手不及,才取得大胜。也有说燕王世子少年英雄,浑身是胆,带着两百铁骑如狼入羊群,硬生生杀得那些胡人不敢动弹。

“唉,要是咱们大周多些这样的将军,北边的土地早就收回来了,咱们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胆,担心胡人突然又来袭击。”

最后,一个胡须有些发白的老兵感慨道。

贺寒舟静静听着,面上辨不出情绪。直到人都散了,他才回神,又看向谢云逍。

谢云逍此刻垂着眸,神情似乎有些沉闷。

贺寒舟以为他受了打击,不由宽慰:“你不必多想,蒋百夫长箭法虽好,但远不到百步穿杨的地步,你若真有这本领,大比时一定能赢。”

谢云逍抬头,却看着他问:“你觉得那位谢世子厉害吗?”

贺寒舟闻言微怔。

谢云逍自然是厉害的,他虽没见过对方,但梦中后来,中原大地沦陷,胡人的铁蹄直抵长江北岸,饮马窥江,正是谢云逍力挽狂澜,守住长江,夺回淮河防线,为仓皇难逃的大周朝廷又延续十几年国祚,不过……

贺寒舟收回神思,微笑道:“我又没见过他,怎知他厉不厉害?”

原来没见过?

谢云逍心情顿时又好起来,面上却故作镇定,假装拿起那份小册子继续研究。

胡郎中心想,你弟弟刚才不也是吗?

最后陈将军抬手一挥:“那就不换。”

台下,众人不由又提起精神,数千双眼睛紧盯着靶场,纷纷在心中猜测:这谢云逍到底是怂了,还是另有打算?

贺寒舟也下意识望向谢云逍,他本来对第二场的输赢抱着无所谓心态,但形势到此,却也不得不提起心来。

谢云逍恰也转头看他,见他目露担忧,忽然朝他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清湛笑容。

接着他目光坚毅,俯身驾马而奔,同时从身后抽箭,视线紧盯靶心。

马蹄声激荡,随着他快速拉弓扣弦——

“嗖嗖嗖!”

一阵尘土激扬,等尘埃散尽,满场寂静——

九箭九中,且全部射中蒋百夫长射中的位置!

谢云逍不仅把蒋百夫长留下的箭全部射落,其中六箭还直接射穿了靶心。

要知道,蒋百夫长虽九箭都射中了靶心的红圈,但红圈起码有拳头大小,比箭尖扎的位置大多了。何况蒋百夫长虽九箭都射中红圈,但并非每箭都在红圈中心。

这样一比,谢云逍要将他每箭都射落,显然比单纯射中红圈更难。更不必说他有几箭还直接将靶心射穿,力道可见一斑。

在场众人一阵惊撼,报成绩的士兵甚至忘了开口,足足过了两息,才瞠目道:“九、九箭九中,皆正中靶心!”

观看的士兵顿时沸腾,发出阵阵喝彩声。

谢云逍目光第一时间寻向贺寒舟,贺寒舟眼中也露出星星点点笑意。

旁边陈青更是激动得搂着自己小弟的肩膀,兴奋道:“赢了,谢云逍又赢了,还好我押了他!”

校场对面,蒋百夫长面色瞬间冷沉,紧紧咬牙瞪视谢云逍。

谢云逍仿若未觉,驾马欲回对面。

却忽然,台上的蒋和沉着脸,缓缓开口:“怎么就是谢云逍赢了?我看两人都九箭九中,应该算是平局。”

只是,说这句话的陈将军本人,心中却在遗憾。

原来是谢云逍,他对此人还有些印象。没记错的话,对方就是那个押送粮草唯一活下来的士兵。之前伤成那样,现在肯定还未痊愈,就算身手不错,一时打赢别人,但对上蒋铳这样身强力壮、从小就练武的人,恐怕也难取胜。

尤其两人都连打这么多场,谢云逍有伤在身,会比蒋铳更容易疲乏。

正这样想着,底下谢云逍和蒋百夫长都已迅猛出手。

谢云逍愣住了,他如遭雷击。

是啊,我着急解释什么啊我?

难道我真是大变态吗……

第 29 章 文臣集会

谢云逍手臂上的伤两天就差不多好全了,但他却扎扎实实撒了三天的娇。

第四天,他终于不得不去都察院上班了。

一早,谢云逍便在云祥居拖拖拉拉,腻腻歪歪,半天不起来。

吴大催命似地催了好久,他才不甘不愿地起身离开。

他一步三回头地冲着贺寒舟道:

“寒舟~那文竹等我回来再剪,要是要遛狗也等我回来再遛哈!”

贺寒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吴大在旁边实在受不了了。

“哎呦我的世子爷,赶快些,这些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还有人跟你抢吗?”

谢云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请注意你的服务态度,否则扣工资警告。”

吴大无奈道:“您尽管扣吧,您要是再不去都察院应卯,王爷发起怒来,别说是扣月钱,小的我都要挨板子~”

他目光如鹰,紧紧盯着前方。

校场上,众人也都跟着提起心。

贺寒舟不知不觉,也攥紧指尖。第三场比试紧接着第二场。

随着日头渐渐西移,校场上的风似乎愈发凛冽,寒意愈显。

场地中央,一匹匹战马已经按次序站好,马上的士兵个个身穿甲衣,腰背弓箭,整装待发。

因为营地战马有限,能参加这场比试的人并不多。基本得是在第二场中拿到不错名次的人,才有资格参加。

毕竟这场说是综合考校,但实际主要还是比骑射。

谢云逍骑着骏马,在第一排中间位置,他旁边就是蒋百夫长。两人目光对上,都带着几分冷意。

“小子,接下来你可没那么好运气。”蒋百夫长忍不住挑衅,青肿成缝的右眼闪过一抹阴狠。

谢云逍不予理会,他下意识转头,又看向站在校场东侧的贺寒舟。

贺寒舟轻敛笑容,朝他做了个鼓舞的手势。

谢云逍不觉唇角微扬,下意识摸向被自己小心放在心口的佛珠,只觉那里微微发烫。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旁边,蒋百夫长又冷哼一声。

谢云逍终于抬眸,也冷冷看他。

目光一对视,仿佛有刀在空气中飞射。

贺寒舟在谢云逍视线收回后,很快又看向张虎。

张虎恰好也转头看向他,两人视线对上,彼此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都心照不宣。

校场上风声猎猎,气氛肃杀。贺寒舟走到营帐门口,遇到匆匆赶来的张虎。

张虎显然来得很急,大冬天跑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一见到贺寒舟,他就紧声问:“沈姑娘,你没事吧?我听说蒋百夫长的手下来找你麻烦?”

贺寒舟刚要说“没事”,身后不远处躺在木床上的张河就先探着脖子,开口抱怨:“大哥,你来得也太慢了,刚才沈姑娘差点被蒋百夫长手下的徐洪、牛峰带走,幸亏谢云逍出手及时。

“对了大哥,那个谢云逍真厉害,一个横刀就把徐洪打飞出去,接着又一个肘击,把牛峰打得跪地发抖。这两人平日嚣张,没少欺负咱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士兵,没想到今日被打得灰头土脸,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说到激动处,张河忍不住捶了一下床,结果扯动伤口,疼得脸色顿时一白。

旁边伤兵赶紧劝他别乱动,张虎也虎着脸训斥。

贺寒舟转头,微笑看着他道:“你伤口还没愈合,不激动。要是再这样乱动,把还没长好的肠子再扯断,可就没得救了。”

张河顿时不敢乱动,一时连手脚都僵住。

这是吓唬他的话,但显然十分有用。

贺寒舟说完,仍带笑意的双眸不经意扫过营帐最里,掠过那个安静角落。他方才好像察觉有视线落在身上,但看过去,却并没有。

他垂下眼眸,很快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往外走。

张虎刚训完张河,见状忙跟上,不放心道:“沈姑娘,我送你回药房吧,万一那姓蒋的手下又来……”

营帐的角落里,谢云逍再次抬眸,看向帐门口的两人。

见贺寒舟微笑说了句什么,张虎虽仍不放心,但也没再跟着后,他又渐渐垂下眼眸。

方才沈姑娘被为难时,大家都说等张虎来,但他看此人,也……不过如此。

且长得五大三粗,样貌憨厚,脸圆脖粗,站在清雅灵舟的沈姑娘面前,实在……有碍观瞻。

营帐门口,张虎忽然望帐里一眼,片刻后,又皱眉移回视线。

说来也怪,他这几日来营帐,总时不时觉得后颈发凉,像被谁盯着,但转头去看,却又寻不到视线。

方才也是,明明感觉有人在看,但一转头,却一切正常。

他暗暗摇头,又训斥张河几句,让对方以后都老实点,显然他也有点被贺寒舟方才的话吓到。

随着铜锣敲响,一声高喝:“开始——”

霎时,百来匹骏马如离弦的箭,齐齐奔出。

校场上一时马声嘶鸣,马蹄声震荡。眨眼间,场上便只剩一片尘烟。

贺寒舟在铜锣敲响那一刻,便下意识闭上眼,双手交握放在心口,心中默念:父亲,你一定要保佑。

默念完,他才睁开清丽双目,眺望远方。

远处,战马飞奔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长长的烟尘。

而在烟尘前方,贺寒舟一眼便望见谢云逍驾着那匹枣红骏马,冲在最前,将蒋百夫长等人都甩开一大截。

他唇角不觉扬起笑意,目光中带着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欣赏……和一丝莫名的骄傲。

场上士兵也都忍不住握拳呐喊,一个个激动得脸红脖子粗:“谢云逍冲啊,谢云逍第一!”

台上,陈将军见谢云逍遥遥领先,也忍不住捋着短须,呵呵笑起来。

蒋和见满场都在为谢云逍鼓气,皱了皱眉,忽然侧头,朝身旁人示意。

那人得了意思,很快下去。

紧接着,台下又有一群人喊:“蒋铳冲啊,蒋铳头名!”

“太不要脸了!”陈青气得破口大骂,直接将双手拢在嘴边,嘶声大喊,“谢云逍冲啊,谢云逍第一,谢云逍头名!”

边喊,还边抽空催小弟也一起喊,顺便问贺寒舟:“沈姑娘,你怎么不喊?”

贺寒舟:“……”

徐阿婶忍不住默念起“阿弥陀佛”,陈青在旁拼命挥手,喊得面红耳赤。

终于,谢云逍与第一名并行了。

校场爆发一阵热烈喝彩。

渐渐,马头也开始超过对方……

此时距松树只剩百余步距离,争抢的两人俱咬紧牙,同时搭箭拉弓。

“嗖——!”

破空声响起,谢云逍速度更快,先一步射出箭。

悬着彩头的绳索应声而断,谢云逍几乎同时冲到树下,长臂一捞,抓住落下的彩头。

“吁——!”同时缰绳勒紧,骏马高扬前蹄,一阵嘶鸣。

松树下看守的士兵目瞪口呆。

随即,负责传消息的士兵回神,忙驾马狂奔,往校场去,一路高喊:“头名是谢云逍,谢云逍赢了,谢云逍射中彩头了!”

松树下,谢云逍单手拿着彩头,腰背笔直,如旁边的青松,清俊挺拔,紧绷的神情终于久违地稍稍松懈。

对面那位刚被超过的士兵也勒马停住,他其实是个千夫长,此刻却拱起手道:“恭喜。”

他语气叹服,输得心服口服。

事实上,就算是他先射出箭,也赢不了。百步距离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远,方才只是见谢云逍超过自己,他一时心急,才想赌一把,但结果……还是射偏了。

想到这,他不由更加敬服。

谢云逍却没心思多聊,客套地点一点头,便驾马飞奔回去。

校场上众人因离得远,方才只看见谢云逍和另一人在差不多距离,同时搭弓射箭,却没看见到底是谁射中,一时交头接耳,猜测纷纷。

直到一阵喊声随着马蹄声远远传来,众人先隐约听见“谢云逍”两字,接着声音越来越近——

“……谢云逍赢了!谢云逍射下了彩头!”

终于,声音清楚传来,校场上霎时沸腾。

“谢云逍赢了?竟然真是谢云逍赢了!”

“今年的头名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哈哈哈,太厉害了,咱们营中真是人才辈出!”

“蒋百夫长呢?他怎么摔下山坡就不见了?”

蒋百夫长仍在山坡下蜷缩着呻-吟,双手捂着那处。

他那几名手下见他疼得厉害,一时也顾不得跟张虎缠斗,连忙奔来询问:

“百夫长?您还好吗?”

“百夫长?您这是伤着哪了?怎这般严重?”

“……滚!”蒋百夫长死死咬牙,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字,“去,快去阻拦谢云逍。”

几名手下面面相觑,终于,一人壮着胆子小心道:“百夫长,方才上面有人经过报信,谢云逍……谢云逍已经拿下头名了。”

话刚落,蒋百夫长明显怒极,张口便骂:“废物!”

他抬腿就要踹人,但刚一动,脸色瞬间青白,又痛苦起来。

“百夫长!”

“蒋百夫长?!”

几名手下连忙疾呼。

张虎仍捏着拳,愣愣站在一旁,这……应该是不需要他再打了?

像谢云逍这种人被毒哑了,都会用手语把话讲完,压根用不着他帮腔。

果然,谢云逍求助贺寒舟无果后,只低落了一秒钟,便又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舆论”的战场。

他冲着疑惑不解的众人道:

“咳咳!那什么啊,我必须说一句了,我与寒舟的关系不仅仅是碰巧认识那么简单,我们的关系那是灵魂层面相当有深度的关系,简单点说,寒舟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男神,我们目前是单方面的崇拜关系!!”

“当然也不排除变成双方崇拜的可能……”

“……”

第 30 章 打油诗

谢云逍他们在风松楼最大的包间,觥筹交错之间,有些文化的老爷子们都吟起诗作起对来。

谢云逍处在其中一个头两个大,他自小就恨背诗,更恨一群人腻在一起背诗。

贺寒舟却比他淡定地多。

因梁从俭羡慕大半辈子的别人有孙儿,这回终于找回了外孙,恨不得走哪里都将贺寒舟带着。

贺寒舟乖乖被梁从俭拎着炫耀一圈便安稳地坐在那里吃席。

传消息的士兵一路奔到高台下,刚下马就跪地禀报:“禀将军,第三场的头名是谢云逍,谢云逍射下了您亲自绑的彩头。”

消息确认,场上再次沸腾。

陈青激动搂紧旁边小弟,喜极而泣:“赢了,终于赢了,谢云逍不愧是我兄弟!今天我押三场,终于赢了一场!”

二子被勒得满面通红,不忘提醒:“青哥,要是你全押谢哥,至少能赢两场。”

陈青哈哈笑:“起码现在把本赚回来了,对了,沈姑娘应该赚不少!”

说着他转头看向贺寒舟。

贺寒舟面上带着浅浅笑意,看着场上欢呼的士兵,心中却不是表面这般平静。

谢云逍赢了,他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至少他不必嫁给蒋百夫长,暂时应该也不必担心身份暴露了。

他轻轻舒一口气,视线不由又望向不远处那座小山——一个熟悉身影正骑着枣红骏马,向校场方向飞奔。

他不觉又扬起笑。校场中央,谢云逍和蒋百夫长相对而立,目光都紧盯对方,一个冷静,黑眸中看不出情绪;一个阴狠,眼底闪过轻蔑。

忽然,蒋百夫长率先冲出,挥拳砸向谢云逍面门。

谢云逍后仰侧身,轻松避过,同时五指如铁爪,一把抓过对方粗壮小臂,猛地将人拽向自己,另一手高高抬起,欲肘击其后心,同时抬腿击其腹部。

“好!”围栏外以陈青为首的伤兵顿时爆发一声喝彩。

贺寒舟站在旁,目光也紧紧盯着场地中央。

却见蒋百夫长被拽得往前一倾后,忽然一个转身,仰面朝上,未被攥住的手臂猛收起,肘部直捣向身侧——竟是直击谢云逍胸口箭伤处。

谢云逍忙侧身避开,蒋百夫长单手落地,又是一个扫腿,直踢他腿部刀上位置。

谢云逍连连后退,场上形势顿时逆转。

蒋百夫长接连出招,动作迅猛,招招狠厉,直往谢云逍有伤的位置打。谢云逍因伤在身,动作不比正常时快,避得再及时,也有被打到的时候,一时掣肘。

台上,陈将军皱眉,见谢云逍一时只躲避,似有顾虑,打得艰难,不由暗叹。

看来他方才猜得不错,这谢云逍确实有伤在身,且还未痊愈,被拖后腿了,只怕这场难赢。

校场外,陈青已经忍不住破口骂:“娘的,咱们伤兵营里肯定有奸细,把谢云逍受伤的位置告诉蒋铳了!”

其他伤兵和徐阿婶等人一听,不由都紧张起来,担心望向场上的谢云逍。

贺寒舟依旧冷静看着场上,只有藏在袖中手忍不住攥紧指尖。

按照他的计划,谢云逍必须先赢下第一项——拳脚比试的头名才行。否则,除非对方在骑射方面,真能做到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不然就没机会了。

但贺寒舟没亲眼见过谢云逍射箭,并不敢赌。

他紧紧盯着台上打斗的两人,虽然谢云逍因伤,此刻不占上风,但他见过谢云逍之前教训蒋百夫长那两个手下时,出手的招式和瞬间爆发的迅猛。

在他看来,如果谢云逍没受伤,一定能赢蒋百夫长。即便对方现在有伤在身,又加之前昏迷躺太久,体力和耐力上有些吃亏,但如果按他之前说的那样,利用技巧和巧劲的话,未必没有赢面。

但到目前,谢云逍都没按他说的做,贺寒舟眉心不由微拧,攥着的手愈紧。

场上,谢云逍仍被蒋百夫长压制,他被踢中伤处摔倒在地,蒋百夫长侧身一个摔下,手肘直抵他心口。

不过蒋和是营中校尉,还是个有背景、敢跟陈将军不对付的校尉,大家都默契不做声。

陈将军此刻倒笑了笑,道:“这样看来,本场是那个叫谢云逍的年轻人赢啊。”

旁边的胡郎中一听,忙第一个应和。其他人闻言,也都纷纷附言。

蒋和没说话,面色冷沉地坐了回去。

陈将军这才示意传令兵,传令兵忙敲响铜锣。

场下,谢云逍又重重往蒋百夫长脸上砸一拳,这才起身,喘着气后退,目光仍死死盯着对方。

蒋百夫长躺在地上,嘴角流血,已疼得不能动弹。

传令兵此时高声宣布:“大比第一项,比武的头名——谢云逍!”

场上先是一片安静,众人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围栏外的伤兵们先爆发出一阵欢呼。

陈青喊得尤为声响,神情兴奋:“好样的,谢云逍,你真是好样的,你真赢了!”

身旁二子忍不住提醒:“青哥,你押了蒋百夫长赢啊,整整五十钱呢。”

台上,陈将军听完禀报,便忍不住大笑起身,神情一扫方才第二场时的郁气。

旁边蒋和一言不发,面沉如水。

几乎没隔多久,谢云逍也驾马而归,带起一路烟尘。

到了校场,他第一眼便望向贺寒舟。

贺寒舟已经从刚听到他赢了的心情中平复,此刻噙着笑看向他,眸中仿佛有细碎的光。

谢云逍不觉扬起唇,可手摸向心口位置,又一阵忐忑,唇角也转瞬压平。

贺寒舟不明所以,转为疑惑。

但眼下不是相聚的时候,谢云逍得先将彩头交给陈将军。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上前单膝跪地,高举起彩头,开口:“将军。”

陈将军哈哈大笑,竟走下高台,亲自将他扶起,称赞:“不错不错,身手好,箭法准,骑术也精湛,咱们营里真是人才辈出,哈哈!”

说着转身看向台上,台上自然一片附和声。

谢云逍虽然失忆,但本能地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何况贺寒舟筹谋他能赢,之前也教过他。

他当即拱手,不卑不亢:“将军谬赞。”

陈将军见他气度沉稳,赢了不骄不躁,也不像其他兵卒,见到将军就胆怯说不出话,不由更加欣赏。

“我看你年龄不大,应该刚过弱冠,也就二十出头吧?难得气度沉稳,箭法也如此精湛,松树下那一箭,堪称百步穿杨,实在少见。”陈将军又赞,并感叹——

“都说并州谢世子年少时,以箭术精湛冠绝洛阳,有百步穿杨的美誉。我虽没亲眼见过,但觉你若努努力,或许也能达到他的十之一二。”

这话说得有些不妥,虽然谢云逍箭术确实精湛,甚至可能与那位谢世子不相上下,但拿营中一个小兵和世子比,实在不妥当。

后方高台上的众人都默契不做声,猜测陈将军这是太高兴,以至一时失言。

只有蒋和冷哼一声。

谢云逍垂下眼睑,也不太想听那个谢世子的事。

“说起来,你也姓谢,只是‘谢云逍’这两字,不太像正式名字。”陈将军又开口,沉吟一会儿,忽道,“不若这样,我给你重新取个名,以后你……”

话没说完,谢云逍忽然单膝跪下,道:“禀将军,我自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这个名字。虽然此名不好听,但也许是家中父母为我所取,是如今我与他们仅有的关联,谢云逍不愿改。”

说只记得这个名字,当然是假话。

事实上,他醒来后只记得一个“谢”字。只是陈将军刚提那个谢世子,又要给他改名,他担心对方给他改一个跟那什么谢世子有关的名字。

不过他多想了,陈将军再怎么高兴失言,也不至于给一个小兵,改一个跟谢世子有关的名字,还大剌剌说出来。

对方好歹是燕王世子,少年时就征战北地的战神将军,是他们平时见都见不到的人。

陈将军想给谢云逍改名,纯粹是动了惜才之心,想认个义子之类,以后提拔对方。万一这小子有出息,将来也当个将军,总不好称他“谢云逍将军”吧?

但谢云逍这样直愣愣地拒绝,多少令陈将军有些尴尬。

校场外围的陈青等人不由都替他着急,贺寒舟也微微蹙眉。

在他计划里,让谢云逍被陈将军看重,固然是想借陈将军压制蒋百夫长,但也希望谢云逍能被提拔。

一来,这是他为谢云逍筹谋的前途,也算是补偿的一部分;二来,谢云逍在营中的地位越高,对他想改变胡人将在不久后踏破西北防线这件事也越有利。

“臭小子,什么拐不拐的,我那里才是寒舟的家,你那里充其量就只是个客栈!!你才别把我好外孙给拐跑了!”

我擦!怎么成我拐的了?

我家倒成酒店了,那我成什么?

谢云逍心在中默默吐槽这个不讲究先来后到的犟老头,他选择避开了梁从俭的炮火,直接拐到贺寒舟到那一边头。

他颇可怜兮兮地拉着贺寒舟的衣袖,他悄声说道:

“寒舟~跟我回家吧好不好,你不在,宝宝我睡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