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泰伊先前就有想过跟粉丝拍一些合照，这次他打算每场演唱会都留下自己拍摄的照片，到时候将照片洗出来，用一个专门的相册来盛放。

他不清楚自己未来会有机会拥有多少场演唱会，但从这一刻起开始记录的话，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相册或许会被渐渐填满。

再翻开时，回看最初的演唱会，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还无法完全想像。

但只要想到未来翻开相册的那个瞬间，江泰伊就已经有所期待。

除了明在亦送他的那台相机外，江泰伊还特意在出行前买了一次性胶片相机。

江泰伊喜欢拍照，跟妈妈多少有点关系。

他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妈妈还没有决定跟爸爸开店，还曾是一名普通的职员，朝九晚五，有周末这样的固定空闲时间，能带着他和妹妹一起出去玩。

文优利那阵子刚买了相机，多少出于新鲜，给江泰伊和江娜伊拍了数不清的照片。

最开始是胶卷相机，很快就替换成了数码相机。

只是数码相机拍出来的效果虽然清晰，某种程度却少了点胶卷相机自带的故事感，像是老电影的开头或结尾，余韵悠长。

所以明明有了更好的设备，文优利用的最多的还是最初的较为原始的相机，有其特殊的浪漫意味。

全家人去的最多的是动物园，办了年票后连续好长时间每个周都去。

江泰伊上小学前最喜欢的动物是长颈鹿，因为他羡慕长颈鹿长得高，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后来上学后懂得多了，江泰伊就不再喜欢长颈鹿了，因为长颈鹿看得再远，也比不过人买一个很便宜的望远镜。

最重要的是，长颈鹿就算长得再高，也是草食动物，没有战斗力。

江泰伊好胜心一直都很强，在找到站上舞台的梦想前也有用功专注念书的经历。

文优利发现江泰伊不再停留在长颈鹿的园区，问他为什么不喜欢长颈鹿了，江泰伊那时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在电视上看动物世界，长颈鹿总是被肉食动物追逐，除了逃跑什么都做不了，那太弱了。

上了飞机的江泰伊将手机关机，摆弄着手里的一次性胶片相机。

计画好要从现在起记录过程，江泰伊这次不打算在飞机上睡觉，他选了靠窗的位置坐。

裴西城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一上飞机就睡得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不是说好要我们自己拍vlog吗，裴西城怎么一上飞机就睡觉。”郑世锡从前排扭过头看了眼，蠢蠢欲动想把裴西城叫起来，但也只是想想，撇撇嘴随他了。

江泰伊根本没在听郑世锡讲话，他只是顺手举起手里的胶片机，对着前排的郑世锡先“咔嚓”拍了一张。

飞机上白噪音很强，郑世锡没注意江泰伊有拍他，倒是明在亦留意到了，对着江泰伊的方向比了个准备被拍的姿势——江泰伊秒get对方的肢体语言，顺势再次按下了快门。

明在亦在江泰伊拍完后简洁比划了两下，江泰伊明白他什么意思，将胶片机递给了明在亦，让他给自己也拍了一张。

一次性胶片相机数量有限，江泰伊倒是也没打算省着用。

大不了用完没拍够的话，再在当地现买新的。

江泰伊脑子再好使，也不是很确定这是他第多少次坐飞机了。因为太多了，有时候一天会飞两次，很集中又很累，记性跟不太上。

一百次以上肯定有了，两百次或许也快了。

只是赶行程时江泰伊总是处于缺觉的疲乏状态，没有什么兴致和精力去看外面的景色，基本都像今天的裴西城一样，倒头就睡。

打歌期结束后行程虽说也密集，但多少没那么紧绷也不需要四五点就起，江泰伊休息的好了，白天就不会有困意。

飞机起飞后，江泰伊望向窗外。

不大不小的窗户，视野却一览无余。

江泰伊高中时偶尔听见飞机的声音，会抬头看向滑过天空的那条线，会简短的想像一下，未来的自己出道后赶通告，每天在天上飞很忙碌的艺人生活。

他当时想，那时候他应该会很满足，很开心吧。

江泰伊想一定要记住这一刻渴望的心情，这样才能为了实现梦想更努力，等日后真的成功出道了，再回想起来会很满足。

后来他真的出道了，反倒没有心思去心潮澎湃的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有当初想像的那么满足，他脑子里只有接下来的工作，舞台，要注意的，要学习的……太多他要考虑的重要的事。

直到现在，江泰伊突然就想起了当时还在上高中时，抬起头的那一刻幻想时的心情。

‘成真了’。江泰伊想，想着想着无声抿唇露出一个笑来，一闪而逝就收敛起来。

曾经想过的坐在飞机上飞来飞去赶通告的日子，他已经实现了。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大半年，未来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跟他想像的情景有相似的，也有差别很大的地方。

现实没有那么轰轰烈烈，最初刚出道时或许很新鲜，但很快就适应了——因为憧憬的东西变成日常的那一刻，就会逐渐习惯，再特别的感受天天体验，也会逐渐变成呼吸一样存在的东西。

江泰伊拿起相机，拍了一张很像是小狗形状的云。

胶片相机就是有这一点不好，按下快门定格的画面，实际拍出来的效果无法完全预判，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光线不够强，加上玻璃反光，极大可能成为废片，什么都拍不出来。

不过这种不确定性，对江泰伊来说反倒有它的浪漫在。

他看了很久的天空，长时间注视外面搞得他眼睛有点酸涩，不由得眨了两下。

暂时收回视线后，江泰伊看了看旁边睡着的裴西城。

裴西城睡得很沉，脑袋向一侧歪着，眉头微微有点皱起来，似乎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江泰伊随手抬起相机，对着裴西城睡梦中的脸拍了一张特写。

闪光灯打在裴西城的眼皮上，睡得很沉的人也一无所觉。

江泰伊打算拍完之后，直接在当地找个照相馆洗出来，有拍得好看的照片，就传电子版在泡泡给粉丝看。

团队跟成员们说了要他们自己手持小型摄像录制vlog，江泰伊没注意申恺一直在拿着gopro对着他拍，将他拍照的过程全都记录了下来。

申恺低头回看了一下自己的录像。

江泰伊说过他对拍电影没有兴趣，真的很可惜。

他望着窗外安静看着什么的侧脸，模糊的像醒来后就会逐渐记不清晰的，无法留住的梦。

抵达演唱会所在的第一站后，成员们先直奔酒店放了行李，随后在酒店周遭随便找了一家小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

跟着他们来的私生不是没有，但数量确实不算多。最重要的是，那种被代拍围堵的情况确实没有出现了，至少成员们能自由出行，不需要被迫躲躲藏藏。

在异国总是会感到更放得开，其实主要是心理因素。周围的绝大多数路人都不认识你，也几乎一定不会再跟你产生第二次交际，只是擦肩而过的关系。

所以不用顾虑太多，潜意识会比较放松。

简单吃了顿饭后，成员们并没有完整的时间出去逛，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再次站上彩排的舞台，江泰伊站在体育馆中央，看向此刻还空荡荡的看台。

哪怕不是第一次，演唱会带给他的感受，永远是最令他印象深刻的。

江泰伊将这种感受，简短的概括为，幸福。

在江泰伊看来，演唱会跟打歌舞台是很不一样的。

台下一百个粉丝，与台下一万个粉丝，在舞台上表演的感受自然天差地别。

他不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

只是当他站在体育馆中心的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总是尽量维持冷静的情绪在克制不住的翻涌。

仅仅只是彩排而已，耳边却好像已经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江泰伊永远不会丢掉他的初心。

只要他还能站上演唱会的舞台，能感受这一刻强烈的波动。

他就永远会是，毫不动摇的自己。

第304章

UnlimitedIX的亚巡共动员粉丝二十万人，最高人次单场一万八，门票几乎是一经上线就秒售罄。

每首歌台下的粉丝都会跟唱。

入坑UnlimitedIX的海外粉丝用注音背下了《falling 8》整首歌的歌词，这首歌轮换著作为开场与收尾的歌曲，作为U团的代表性团歌全场大合唱。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会被氛围牵动的存在，明明是同一首歌，《falling 8》作为开场的歌曲时，台下的粉丝都会不自觉扬起兴奋到满溢的笑容，全程超嗨的跟唱。

而放在最后去唱时，心底清晰地意识到这是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了，再唱时明明是整体欢快的语调，却会因不舍而莫名其妙的哽咽。

台上的成员们也一样。

明明巡回演唱会有很多场，第一个被粉丝发现泪腺很浅的竟然是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大哥简辰溪。

简辰溪每场临近结束都会被拍到眼底有水光，大哥自以为离得远没有人会看到，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背过手去偷偷抹一下眼睛，然后继续朝着台下笑着挥手。

艾沙跟韩枳语从来不哭，两个人或许是性格相对大大咧咧，没那么敏感情绪化，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傻一点就会比较快乐，每场演唱会都一样只是嗨到亢奋，百分百纯快乐，没有任何感伤可言。

粉丝绝大多数都对此好笑又羡慕，这种可以称之为钝感力，也可以说是没心没肺，但更多的，也可以理解为，尚且没有到达会伤春悲秋的年纪。

在十代末或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少年气蓬勃旺盛如正午炙热耀眼的太阳，万里无云的天空只剩晴朗，连云都见不到分毫，平等地照亮全世界。

在艾沙和韩枳语眼下所能看到的未来里，没有任何负面的忧虑或为之焦灼的东西，一切都正是最好最澎湃的时候，世界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台下的粉丝因舍不得珍贵的时刻哭成狗，没烦恼的快乐小狗们也只是在舞台边上蹲下来，很可爱地隔空摸了摸粉丝的脑袋，举着麦克问大家为什么哭，不要哭啦，以后再见面呀。

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仅限于没心没肺粗线条粗神经的少年。

申恺在演唱会的舞台上，释然又庆幸选择了以前从未想过要走的路。

这条路没有他想像的那么无趣，麻木，不安。

曾经不以为然不能理解的未来，以为人生就此走岔路，没想到反倒是他人生的正轨。

最初申恺埋怨公司罔顾他的个人意志，将他硬生生从模特的转行到选秀成为爱豆，对爱豆这个行业的理解也只停留在粗浅的表象，并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值得追逐的。

曾几何时，申恺真心实意地认为选秀这一行里所有的练习生全都是戏精与演员预备役，哪有那么人纯粹的心怀所谓的梦想，就为了站上所谓的“舞台”。

没有“真正”站上过舞台的申恺，不认为这是一种能被人称之为梦想的地方，直到他自己跟队友们一起站在这个位置。

他无法用三言两语表达自己的感受。

前方是江泰伊的背影，是郑世锡明在亦的侧脸，是队友们。

舞台空荡荡，却又被填得很满，以至于令心脏砰砰直跳，从各地奔赴而来看他们的粉丝欢呼声环绕着回荡在耳际。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像梦一样。

真切发生在眼前，却又透着不真实感，哪怕当下就站在舞台上，也像是抓不住也无法定格的回忆。

但是，能有人为你而来，为你真心实意的呼喊，这种感觉比想像中更令人灵魂颤栗，跟走秀时保持安静看秀又冷漠矜持的观众给他的反馈，截然不同。

申恺没想过要走的道路，反倒在某一刻成为了他最难忘记的烙印。

他其实听不清台下的人具体在喊些什么，因为人太多了，但是他知道其中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看向江泰伊。

演唱会的灯光笼罩下，台下远看完全漆黑一片，除了灯牌看不清任何人，而台上的人则更明亮，更闪耀。

光打在江泰伊身上，他正弯腰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相机，对着粉丝们小幅度挥了挥手中的相机。

“一起合照吧——”

台下的粉丝大声回应，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牌一点点亮起来，如萤火虫汇聚成火炬。

星星点点的碎片，拼凑成完整的，盛大的爱意。

江泰伊亚巡每场演唱会的结尾都会跟粉丝拍照留念，这件事在第一二场后就早已传开，因此后面几场演唱会，粉丝都会紧急定制更多的灯牌，想方设法代入现场。

大家都知道站在体育馆中心的位置，无论往哪个方向合照，都看不清任何台下粉丝的具体相貌。但这并不意味着合照失去了意义，因为每个粉丝都知道自己就在台下的某个位置，这就足够了。

江泰伊跟队友们一起背对着一面观众席的方向坐下来，等九个成员们凑在一起导入镜头后，先后用两个相机拍照。

为了防止胶片相机拍出来是废片，江泰伊会用明在亦送给他的相机再拍几张，以防存储回忆的载体出问题。

他们耐心地跟每一个方向的粉丝合影，哪怕台下根本看不到某个确切的粉丝的长相，但他们彼此之间都依然认为合照是珍贵的。

最后一场演唱会，一直表现得情绪很稳定的江泰伊也没有哭。

只是大显示屏上出现江泰伊的侧脸，台下的粉丝都看着这一刻安静专注望着观众席的他，感受到了沉默中传达出来的比言语与眼泪更强烈的东西。

大屏上的江泰伊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抬起脸看着观众席的某个方向，又似乎没有明确的落点，看得很认真。

记忆力好出了名的江泰伊被粉丝称作拥有照相机式记忆的人，实际他没有那么厉害。

随着时间流逝，他也只是能记住表层的回忆，比如某个日期做了某件事，但当下的情绪波动，也会淡忘的。

可是他不想忘记。

所以他认真地看过台下的每个角落，试图记住的不是简单的数字，而是这一刻的心情。

台上跟台下之间的距离很远，远到无法看清灯牌上的字样，只能看到模糊的光点是什么颜色，远到听不清每个人具体努力想对他大声呐喊着说些什么。

这段距离又很近很近。

近到江泰伊哪怕无法看清各个方向灯牌上写了什么，听不到粉丝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接收到了百分百的力量。

传递过来的感情与力量隔着空间与时间，没有任何损耗或减少，无论是当下，还是日后回忆起来，都能拥有同等的份量。

江泰伊跟队友们同时朝着台下鞠躬。

“谢谢你们。”

退场之前，江泰伊仅仅给队友们递了一个眼神，大家就都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亚巡最后一场演唱会，成员们对台下粉丝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告别的话。

而是如同首尾相连的莫比乌斯环，是结束，也是开始。

他们不说再见。

离开舞台之前，九个成员扬起笑容对着台下鞠躬，认真又大声的整齐喊出。

“我们是——Unlimited……IX！！”

就像一切的开始那样，演唱会的结束伴随着的，是全场粉丝随之而来的巨大尖叫声。

成员们消失在舞台上后，目送他们自升降舞台离开的粉丝们依然不愿意离场。

如果说演唱会的开始像是心被幸福填满了，那么一个重要的节点画上句号时，很多粉丝都像是心脏某个地方空了一块。

人生是没有回头路的，无论时间是充实的度过还是被荒废了，最终都会失去，不再重来。

或许未来UnlimitedIX还会有更多的演唱会，成员们也会有更精彩的人生等着解锁，但当下的这一刻，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很多粉丝都沉浸在无法消散的氛围中，来的时候有多开心，离开的时候就有多怅然。

亚巡告一段落后，各个平台上随处可见粉丝们发的真情实感的后记。

[UnlimitedIX或许还会有更多的演唱会，但再也不会是十八岁的我坐在台下跟着他们一起唱一起哭了。

零点过了。

祝我生日快乐呀，十九岁的我。]

……

[没有人跟我说过看完演唱会像是被掏空了灵魂，过程中有多快乐，结束了就有多空虚。

但是还好我来了，去看演唱会的这一路上经历了被人偷走相机，经历了被网约车绕路坑，精疲力竭，钱包见底……但是真正坐在位置上，确切感受到正跟江泰伊身处同一个空间内的那一刻，一切烦躁疲惫难过都烟消云散了，不再重要。

相机被偷了，临时租来不及，就只是用手机拍的。像素一般，画质糊，只能拍大屏上的他，我也没有什么拍照的技术，但是……我真的好喜欢这张照片啊。[流泪，jpg]

看到这张照片，我就能回想起当下喜欢他的心情，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忘掉这一刻的满足。]

[原来我是，这么这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