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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善良的代价

苏纯钧踩着夜色来到了杨二小姐的身边,只有在这里他才像一个活着的人。

他喜欢杨二小姐悦耳的声音不停的在他身边说话,他喜欢听她的生活是多么的有意义又积极,他喜欢她的一切,就像是他也在跟她一起过着这么有意义的生活一样。

在他到小红楼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看到这里的其他人。不是他们不在这间屋子里,而是他不去在意他们。

直到张妈端来了给他做的一大碗馄饨面,热腾腾的放在他面前,慈爱的把小菜和筷子摆在桌上,笑着催他:“快吃吧,瞧瞧我们二姑爷,都瘦了。一个人在家,肯定没好好吃饭。”张妈啧啧道,“我看我该去跟那马大妈说说,一个月给她开不少钱呢,家里又没别人,不必她做事,几顿饭都不会做了?金公馆怎么□□的人!”

苏纯钧破颜一笑,说道:“张妈,不怪他们,马大妈每天都做饭的,一早一晚,都给我准备的有。我是这段时间太忙了,这才累瘦了点。”

他确实瘦了些,脸上的肉都挂不住了。

杨玉燕离得近,早就看出他只怕这段日子不好过,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市长不好侍候?”

那个砸了何处长鼻梁才有苏纯钧高升的市长在她的心目中自然像个恶龙一样凶恶不讲道理,苏纯钧的职位再受重用,也是去侍候人,低声下气。她要不是担心影响他的事业,都要劝他不干这种受气的活了。

苏纯钧对她笑一笑,温柔似水:“没事,市长最近病得不轻,没空找我的麻烦。”

代教授此时也过来坐下,好奇的问:“市长病了?怎么病的?”

苏纯钧看代教授有些发福了,笑着说:“看来张妈的饭做的是好吃,您这衣裳都紧了。”

代教授赶紧夸张妈:“哎哟,我现在吃的比以前在家里住的时候还胖呢。张妈这手艺真是不得了。”

张妈笼着手站在旁边,又是高兴又要谦虚:“我那都是家常菜,教授您不嫌弃就行。快让我们二姑爷先吃吧,吃完再说话。”她轻轻推了一下苏纯钧,朝桌上的馄饨使眼色,仿佛是叫他别那么傻,先吃饱。

苏纯钧深感自己已是张妈的自家人了,排在杨二小姐后面的就是他了,这地位不得了。

感动之下,不能辜负张妈的好意,便风卷残云般将一大碗馄饨面吃得干干净净,连香油拌的小咸菜都没剩下。

吃完之后,肚中有食,浑身也升起热气来,也有力气了。

苏纯钧再手捧一杯杨二小姐亲手端来的甜水,将这段时间市长那边的乱相一一道出。

日本人伸手之后,各方也都起了反应。但对市长来说并不算好消息,反而更加焦头烂额。

上面指示不能答应日本人,但也不能惹怒日本人。

这样的命令,就是让市长变成一只橡皮球,任日本人踢打而反抗不得。

市长抓了许多“犯人”关在宪兵队,却并不肯将“犯人”交给日本人,即不提审,也不放人。

日本人逼问“犯人”,宪兵队就拿几个人送去充数,或是已刑求至死,或是已屈打成招。

但日本人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真的要抓什么犯人,而是逼市长允许日本兵进城“维持治安”。

代教授冷笑:“我国无人了吗?要日本兵来维持治安!”

苏纯钧道:“日本人说中国人抓不到犯人,是要包庇,他们为了保护日本人,一定要抓到犯人,他们不用中国人抓,自己来抓。”

日本人从三天来一次,到一天来三次。市长受逼不过,终于生病了。

代教授一下子就笑了:“市长这也是没办法了。”

苏纯钧点点头,叹了口气。他亲眼看着中国的执政首脑,一地父母,对着外国人的耀武扬威屈膝伏就,毫无办法。他一面同情市长,一面也更加痛恨他们让中国沦落到如此田地。

直到现在,上面仍然要求市长“交好日本人”。

杨玉燕说:“学校要盖一座日本楼,有日本老师和日本学生要来。”这是昨天代教授晚上就告诉他们的事,今天告示板上也贴出了通知。

小红楼里大家都忙着办新的识字班和学习班,没什么空去反对。但学校里面反对的声音可不小。

代教授说:“这正是日本人的阴谋啊。他们对百姓好,盖医院,盖学校,像一个友好善良的民族,但这只是为了消除我们百姓的戒心,让百姓们更容易接受他们,在浅移默化之下,让日本能更顺利的统治中国。”

苏纯钧说:“是的。在日本的触角更深的东三省,那里的日本学校更多,从小学到大学,没有中国老师,就用日本老师,这样教出来的学生会日语,与日本人根本没有分别。”

而在对待上层的时候,日本人绝不会手下留情,他们威逼利诱,目的就是想要统治中国。

代教授笑着说:“所以啊,等日本学生和日本老师来以后,你会发现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说不定全都即友好又大方,还会说中国话,对中国充满赞美和向往。”他问杨玉燕,“对这样友善的人,你能一直恶言相向吗?”

杨玉燕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不止她做不到,这座学校里九成的人都做不到。

因为大家也都是善良的人,都愿意相信对面的人是好人,只是其中有一些很坏的,大部分的人都是好人。

要是来的日本学生和老师真的像代教授说的那样善良友好,那学校的人抵制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接受他们了。

杨玉燕思考过后说:“可是,要求大家去抵制所有的日本人也不现实。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仇恨的,而我们肯定也不希望我们的人民充满仇恨,毫无道理的仇恨别人。”

就像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清醒的看出现在上层的博弈到了哪一个阶段,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应该变成战争机器。

代教授拍了拍苏纯钧,平静的说:“所以只有一部分人负重前行。他们替所有人去做这些让人不快的事。”

屋里的人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看向苏纯钧。

在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重新认识了解了苏纯钧,他们发现他还是那个在学校里的青年,并没有变成一个恶棍。但有什么力量促使他深陷泥潭却不肯挣扎,仍在一步步的往下走。

他必定是有一个伟大的目标,一份令人敬佩的事业。

他们不必明言,只在心底如此猜测。

一个字都不能说。

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苏纯钧发现众人的目光,突然笑起来:“看我干什么?”他抓住杨玉燕的手,轻声说:“我可能要做一件伤害你的朋友的事。”

杨玉燕马上紧张起来,轻声问:“谁?”

苏纯钧的声音也放轻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金小姐。”

杨玉燕没反应过来:“金小姐?她现在在日本人那里,你要怎么伤害她?”

苏纯钧摇摇头说:“因为财政局没钱,我必须搞一些钱才能让宪兵队继续干活。要去找几个大商人借钱。其中……就有金公馆。”

所谓借钱,就是将金老爷请到宪兵队的大牢里,再跟他说借钱的事。

不借是不可能出去的。

想出去,不脱几层皮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肯定是要昧着良心去做的,因为要威胁金老爷,必定要拿他的妻子儿女来当人质。这等于是要将金家一网打尽。

除了被送给日本人的金小姐,金公馆里的人都逃不掉。

苏纯钧知道杨玉燕与金小姐通信,两人虽然交往不久,按说感情并不算深,但杨玉燕对金小姐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与关心。

他现在要对金公馆下手,实在是感到对不起杨玉燕,生怕她对他生了看法,两人离心。

杨玉燕听完前后原委,沉思片刻,握着他的手说:“我不是想安慰你,其实我不太在乎你怎么对待金老爷和金太太的。”

苏纯钧自然不能相信,在他心目中的杨二小姐,那是无比的善良的。

杨玉燕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信,她再一次说:“对杨虚鹤,他有什么下场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对金老爷与金太太也一样。”她停顿了一下,慢慢的说:“我并不盼着他们过得好。”

她在他们身上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善良,再多一分也没有了。

她对苏纯钧说:“我相信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有理由的,假如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那我愿意承担一半。”

第152章 时尚与蚊子与风油精

代教授笑着说:“天晚了,你今晚就住下吧。”

小红楼的晚上也染上了祝家楼一样的味道,像是变了样。

苏纯钧觉得这里跟他以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虽然摆设家具还在老地方,但空气不一样了。

代教授也跟以前不同了,他热情的招呼苏纯钧留下,跟着就说:“不过你要洗个头才行。”他笑嘻嘻的指着他的脑袋说,“你这一头的油可不能用我的枕头。”

杨二小姐才发现苏老师换了一身打扮!发型衣服都不同了。

她刚才竟然没发现!

只见本来干净清爽的短发全都向后梳起,用发油涂得光亮,还是三七分!

他穿着普通的西装,但口袋里插着金笔,大拇指上还戴着一只玉板指,另一只手上戴着一枚极为醒目的金戒指,上面好大的宝石戒面!

杨二小姐凑近再一闻,还闻到了一股香水的气味。

她盯着苏先生打量片刻,见他浑身僵硬,一脸不自在,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落他的面子,就强作精神夸道:“挺时髦的。”

周围的代教授、施无为、杨玉蝉、祝颜舒,还有张妈,都盯着他们看。

杨玉燕将自家未婚夫从沙发上拉起来,推向后面,再喊上施无为,说:“你帮施大哥多劈一些柴,多烧一些水呀。一会儿洗漱要用热水可多了。”

苏纯钧这身打扮乃是为了从众,只是在市长府里合适,到小红楼里就不合适了。他以前要过来都会提前洗澡换衣服修面理发,今天是突发奇想,因为思念难耐才临时跑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现在见众人目光奇怪,赶紧拉着施无为躲到后面去,真的去劈柴了。

等他走了,杨玉燕仍然强行夸他:“苏先生这个样子,倒像画报里的电影明星呢。”

祝颜舒见她嘴硬,故意说:“我瞧着像卖房子的做会计的。”

杨玉燕哪能落了面子?马上翻出一本画报来,找出里面梳油头的男明星照片指着说:“人人都这样打扮,这才时尚。”

杨玉蝉以为杨玉燕是真心这么想的,几乎以为这个妹妹脑袋坏掉了,审美大倒退。

她说:“唉,这种时尚不适合我们普通人。我觉得苏先生以前的样子就很好,干干净净的。讲这种时尚没意思。”

祝颜舒拍着杨玉蝉的肩,笑着说:“你不要怪燕燕,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杨玉蝉这才找到原因,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妹妹脑袋坏掉了,只是因为爱情暂时迷了她的眼。

杨玉蝉放了心,真心劝说:“燕燕,苏先生这样真的不好看的。”

代教授笑嘻嘻的在一旁帮腔:“我也觉得没有以前好。”

张妈也觉得不好看,可见人人都不跟杨二小姐站在一边,怕她难过生气,就说:“哎哟,我觉得都好嘛。时尚就是人人都这么打扮。苏先生这么一打扮,倒是比以前新鲜得多。”

杨玉燕不肯抛弃未婚夫,誓要与他站在一边,被置疑审美,被认为是昏了头,都不改口。

他们几人在这边闲话,那边苏纯钧与施无为劈好了柴,又烧了两大锅的水,再辛辛苦苦的灌到暖瓶里,供人一会儿提走洗漱。

一番辛苦之后,两个年轻人仿佛卖炭烧煤的包身工,一身臭汗,灰头土脸。

代教授找过来,见此就道:“你们再烧两锅水,洗个澡吧,不然这样我可不让你们上床睡,跟燕燕她们一样睡地板好了。”

苏纯钧早将西装脱了,借施无为放在这里的破背心破裤子穿着,赤脚站在地上,说:“燕燕怎么睡地板?是睡不惯床吗?那我买张床送来。”

施无为:“你不知道,睡地板很舒服的。”

代教授笑道:“你记得不要让张妈知道是你哄着那两个小姐睡地板的。”

施无为马上噤声往外瞧,不见张妈踪影才松了口气。

苏纯钧叹气:“我早该想到这里的床她们睡不惯。”

施无为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你也睡不惯。”

苏纯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搬出学校?”

施无为:“不是为了赚钱吗?大家都这么说啊。”

人人都知道苏纯钧很穷,也很扣。

人人还都道苏剑又穷又扣又爱装。

老装有钱人。其实是个穷光蛋。

哪怕以前家里有钱,现在肯定也已经落魄了,还装公子哥呢。

学校里的穷人很多,又穷又扣的人也不少,像苏纯钧这样又穷,又扣,又爱装模作样的人也是很多的。

只是众人都不爱与之为伍。

所以苏同学在学校时,着实没有几个知心好友。与施无为等人也只是因为有同窗之谊才比学校中的其他人更熟悉一些。

代教授感慨,没想到苏纯钧这样孤冷的人竟然能遇上真诚的爱情,人的运气真是不好说。

苏纯钧深恨自己没早一点想到,竟叫杨二小姐睡了几天地板,打定主意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床。

代教授使唤着他们烧了三次水,最后一次才轮到这两个苦力用。两人就坐在院子里,顶着朗月星空,在蚊虫相伴之下,快速的用热水擦了个澡。

张妈还特意送来了肥皂,嘱二人“搓搓脸”“搓搓脖子”“搓搓脚”。

两人一边洗一边啪啪声不绝于耳。

杨玉燕在屋里燃着蚊香擦洗,听到这声音都觉得痒意难忍,洗完就赶紧找出风油精,准备一会儿给可怜的未婚夫送过去。

她穿着睡衣睡裤拿着风油精出门,看到杨玉蝉也走出来。

她也拿着一瓶风油精。

不待她问,杨玉蝉就说:“我去送给施同学用,听他们好像被蚊子咬得很惨。晚上还是不应该在外面洗澡的。”

杨玉燕与她一同下楼,说:“那也没地方让他们洗啊。放心,施同学皮厚,没事。”

杨玉蝉生气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杨玉燕话一出口就知亲姐要责难,立刻赔礼道歉:“我说错了。一会儿我见到施同学就道歉。”

两姐妹穿着拖鞋走下楼,见代教授的房间里已经铺好了地铺,施无为和苏纯钧正盘腿坐着:打扑克。

杨玉燕敲敲门,进去说:“还有牌吗?我也玩!”

杨玉蝉一把抓住妹妹,严肃的说:“你不能玩!”她狠狠使眼色让杨玉燕赶紧看看自己的穿戴,哪有穿睡衣与两名青年男子一共玩牌的!还是在晚上!

她匆匆将风油精放在桌上,再将杨玉燕的也夺过来一并放下,说:“你们也不要玩了,涂了药就赶紧睡吧!”

第153章 儿行千里师担忧

苏纯钧洗尽铅华,脸上多了三个硕大鲜红的蚊子包,周身上下共数出来三十余处蚊子将军留下的战绩。

幸而有未婚妻特意送来的风油精。

他捧起风油精涂遍全身所有能看到的地方,再喊师兄来帮他涂看不到的后背。

施无为替他涂了。

苏纯钧浑身上下弥漫着风油精的香气,眼睛都有点刺得要睁不开了。

他呼扇了两下扇子,哎哟,那叫一个凉快!

冻得人都有点哆嗦。

他拿起风精油対施无为说:“转过来,我也给你涂点。”

施无为说:“我没被咬。”

苏纯钧:“……”

施无为没办法,说实话:“我们乡下人皮厚,蚊子咬不动。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才容易招蚊子。”

苏纯钧气煞,说:“那明天你把我家大姐送你的风油精还回去啊!别白饶我家的东西!”

施无为将风油精的小瓶子抓在手心里,说:“你这二姑爷还没进门呢,别管得太宽了。”

苏纯钧:“嘿,你还不想还?”

两人正斗着嘴,代教授也洗完了,穿着背心裤叉子,摇着一柄大蒲扇进来了。越过两个同室操足的同窗师兄弟,代教授坐在唯一一张床上,往上一盘,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书来,翻开,做睡前阅读。

苏纯钧在下面说:“教授,你别看了,一看就放不下来,又该看到天亮了。”

施无为也这么说,在小红楼待过的学生都知道代教授的这个毛病。

代教授没办法,只好放下书,无事可做,就问:“我进来前你们吵什么呢?”

苏纯钧说:“施无为骗人东西不还!”

施无为:“苏剑嫉妒我不招蚊子。”

代教授盘问一番,対施无为刮目相看。

哟,铁树开花。这小子开窍了?

大学校园中,青春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很容易发生爱情。施无为虽然没钱,但有才,并非没有少女対他投注目光,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并非施无为不解神女之意,而是他说自己没钱没房出不起彩礼,又不愿意入赘改了祖宗姓名,所以遇上女孩子対他有意,他就直言:我没钱出彩礼,我不入赘。

学校中的女学生大多只想谈爱情,并不想这么快就进行到婚姻的地步,见施无为毫无风情,不够浪漫,都纷纷离他而去。

他也没有丝毫流连后悔。

跟苏纯钧这类人不同,施无为很害怕占别人便宜,别人给一分,他必要还一分,还不起就干脆不要。

可现在他却不想把他用不着的风油精还给杨玉蝉。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代教授思前想后,觉得杨玉蝉与施无为是很合适的一対男女。

杨玉蝉这个女同学是很单纯的。她的心思直来直去,从来不会转弯,不管是対人还是対事,很少多想什么。换句话就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跟她妹妹不同,杨玉燕是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信。

这一対姐妹竟然养出完全相反的脾气性格来,真是有趣。

所以,杨玉蝉是很容易被人骗的。在感情上,在生活上,她要摔很多次跤,才能记住教训,学会避开危险。

他是如此爱这些学生,却対他们天生的性格束手无策。万幸杨玉蝉身边还有家人在,能帮助她警惕危险与陷阱。

而施无为天生就不会骗人,性格又软弱胆小,还有点一根筋,除了在做学问上有一些才华之外,其余一无是处。他就像一头羊,需要有人圈着他,他才能安稳生活。

祝家这个圈就很合适嘛。

这两人是天生一対。

但是——

代教授仔细打量施无为,叹气:“无为,你……唉……”

从祝家楼搬回来以后,施无为大变样了。头发整齐了,胡子也能刮干净了,衬衣也不再是一穿一学期不换了,袜子也能找到了。

让人刮目相看。

但回来以后就又慢慢变回原样了。

代教授虽然有心化身月老牵线,但也不能当那不识趣的人。他觉得以施无为现在的打扮来说,是无法打动少女的芳心的。

“你呀你,唉,唉,唉。”代教授连叹三声,躺下翻身不管了。

施无为变成了丈二和尚,不明白代教授怎么看着他叹起了气。

苏纯钧有几分领会到了意思,却自觉他是祝家的人,应该先去探一探杨玉燕的口风,看看杨玉蝉那边有没有意思。要是没意思,那就是施无为有意思,他都要帮着棒打鸳鸯。

所以苏纯钧也打了个大哈欠,说了声:“晚了,睡吧。”也躺下了,不一会儿就扯起了呼噜。

施无为去拉灭电灯回来,三人就都睡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施无为就爬起来去厨房帮忙做早饭了。

代教授和苏纯钧也醒了,但两人都装睡不起来,都不想一大早去厨房做饭干活,热一身的汗。

听着厨房那边的动静,代教授翻了个身,対地上装睡的苏纯钧说:“无为每天早上都去帮张妈做早饭。等他把灶烧起来了,把面揉好了,把水烧热了,把野菜给洗干净了,张妈才起来,一进去稍一料理,早饭就做得了!”

苏纯钧感叹:“那以后施无为不教书也可以去外面支个摊卖早点了,多个手艺啊。”

代教授笑眯眯的说:“你不去帮忙?”

苏纯钧干脆的说:“我就会吃,不会做。”

代教授点点头:“个人有个人会做的事,我也不劝你去干无为的活,无为也干不了你的活。”

苏纯钧看着代教授:“您别拿话哄我,我不会去干活的。再说了,您不是书童出身吗?应该从小会干活啊,您怎么不去帮忙呢?”

以情动人是没有用的,说不干活就不干活。

代教授笑了,苏纯钧也笑了。

两只狼狈坐起来,开始商量。

代教授说:“无为的船票已经买好了,坐日本人的船先去日本,再从日本转航去美国旧金山,再从旧金山坐船去英国。”

苏纯钧倒抽一口冷气:“您也不怕施无为丢在半路了,这一通绕,把地球都绕了半圈了吧?”

代教授叹气:“怕啊,可没办法。英国船不来了,现在港口只有日本船停,我花大价钱才买到船票,你知道花了我多少年的积蓄吗?我还要给他准备生活费和学费,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把钱包丢了,换成支票不知道他会不会用,唉……”

他当年出国比这容易的多。少东家在他们镇上找了一家商行就把他给送出去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商行还真是信人,没把他随便丢在哪里,真把他送到英国去了。

现在在大城市了,出去反倒没有以前简单了。

苏纯钧也没说话了,他当年出去更简单,他是坐清政府的船出去的,当年官船出去一趟,既贩货,也送人,不少有钱有势的人家送子弟出去都搭官船。

苏纯钧说:“不然,给他找个向导?”

代教授摇头:“向导都是只导一段路,从中国到日本可以找向导,从日本去美国也可以找向导,但没有向导能跟着他坐三条船跑大半年的。”就是真有这样的向导,他也请不起!

为了送施无为出去,他已经把钱花光了。除了买船票,剩下的钱全都留给他做生活费了。

本来他还想找校长要钱的,可是最近学校也有许多花钱的地方,近来学校的经营也不太好,校长能弄来那些官凭文书就已经帮了大忙了,他实在没脸再去找校长要钱了。

他要是去,校长只会自掏腰包送钱给施无为。唉,那又何必呢?

何况,现在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不放心施无为一个人出去。

可是不让他出去又十分可惜人才。

两难啊。

第154章 天生一对

杨玉燕走下楼时,看到苏纯钧站在餐厅里,心里无比的高兴。她必须承认,她已经习惯爱人就在离她一壁之隔的地方,触手可及,朝夕相闻,不管是开心还是忧愁,他们总能彼此分享。

现在他们不得不分隔在城市的两端,虽然身边有母亲姐妹与同学陪伴,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也并不无聊,可她还是觉得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有很多事想跟他聊。许多时候,她想第一个交谈的人是他,想第一个分享她的奇思妙想的人也是他。

在祝家楼的时候,她就与他分享了很多不能与母亲与姐姐述说的心事。在他仍是她的家庭教师的时候,她就占着身份上的便宜对他做过许多她不该做的事。

她或许在家人面前可以做一个懂事的女孩子,姐姐与母亲已经觉得她时常不讲道理,但她第一个肆意耍赖,不讲道理的人是他。

现在想起来,真是让她感到不好意思。

她当时仗着他是祝家楼的租户,又囊中羞涩,需要仰祝家鼻息,又因为是她的家庭教师,脾气温和顺从,性格开朗大方,不会记她的仇……等等诸多倚仗,诸多试探之后,对他真是使尽了脾气。

她敢于阳奉阴违,敢于对他说一些稍稍不客气的话,敢于跟他开玩笑,聊一聊她在书中报纸上看到的故事,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她对他做了太多不敢在母亲与姐姐面前做的事。

仗着年纪小,仗着姿容不俗,她以前真是好好的“欺负”了他一回。

等到两人从师生变成了男女朋友,又成了未婚夫妻,定下名分后,她更加不知“悔改”,欺负人更厉害了。

她自认在这段感情上是占上风的,也就从来没有患得患失过。

直到这次意料之外的分别后,她才感受到她对他的思念和依赖,也回忆了很多以前两人相处时的事。

她现在没办法见到他,反而让她的脑子时全是他了。

但察觉到这一点后,她为了女孩子的矜持与自尊,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在见到他之后,不管她心里多开心,多雀跃,她都要保持和跟以前一样的态度。

她轻快的跳着走下楼,来到他身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一会儿就要走了?”

苏纯钧想到他离开这里以后就要去跟宪兵队设计抓金老爷了,就心情不好。不过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他不去宪兵队,那张队长只怕就要找过来了。

他点点头,“我吃过早饭就走。”他不想把不开心的事告诉她,就笑着牵起她的手说:“今天早上的面条是大头揉的,他的面揉的越来越好了。他还会包馄饨,我可是才知道。”

施无为揉面的技术在张妈的调教下已经可以出师了,他力气大,也有耐心,揉的面团要软就软,要硬就硬。张妈现在早上可省事了,大部分的工作都有人代劳了,只有切面条不敢让施无为代做,怕他不小心切着手了。

杨玉燕说:“他包的馄饨不好吃,面太厚了。不过他团的馅不错,调料放的很准。”

大概这也是施无为的天分。张妈做饭调味全凭直觉和经验,施无为跟着看了一段时间以后,竟然能青出于蓝了,他还能将“稍许”、“放一点”、“拿手指捻一搓”这些量词简化为一克、三克等更容易让人理解的话。

早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饭了。

祝颜舒、代教授和杨玉燕全是黄鱼面,其余人面前的就是肉丝面,和施无为亲手做的菜肉大馄饨。个个都有小包子那么大,皮厚馅大。

杨玉燕看到大馄饨就说:“唉,要是张妈包的就好了。皮这么厚,肯定是施同学包的。”她爱吃施同学调的馅,却不爱吃他包的皮。

杨玉蝉替施无为不平道:“人家好心做出来了,你不要挑三捡四的!再说这皮咬着很筋道,我觉得挺好吃的!”

她面前就是一碗菜肉大馄饨,六个就装了一碗。

这是施无为亲手端上来,摆在杨大小姐面前的。

代教授看到叹了口气,与苏纯钧交换了一个眼神。

昨晚上只是发现了一个线头,今天就看到一截绳子,说不定过两天就能牵出一头牛来了。

苏纯钧观察了一下施无为,发现这小子很可能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杨玉燕实在是眼馋大馄饨的馅,对杨玉蝉说:“姐,给我吃一口吧,你不是说皮好吃吗?那我吃馅,你吃皮。”

杨玉蝉瞪她:“我看起来像傻子吗?”言罢推开赖皮妹妹,推到苏纯钧那边去:“你要吃,找你姑爷去。”

苏纯钧当然不介意与杨二小姐分吃馄饨,当下就要去厨房再盛一碗。不想,扮猪吃虎的施无为不好意思的说:“锅里没了,要不我分你两个?”

苏纯钧哪能让杨二小姐吃别的男人碗里的东西?立刻坐下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杨玉蝉心疼妹妹,就让出自己的碗:“那我分你两个吧。”

施无为马上站起来说:“我还包了中午的,放在笼布下头,我现在再去下一碗,你们先吃着。”说着就去厨房了。

苏纯钧在旁边看着,心中暗叹老实人也有耍滑头的时候。

杨玉蝉见又有新的了,就问杨玉燕:“那你一会儿吃新下的吧,我这就不给你了。”

杨玉燕依稀仿佛发觉了什么,与苏纯钧对视。

苏纯钧点点头,杨玉燕顿时秀目圆瞪,如猛虎下山,欲择人而噬。

她姐是她的!

苏纯钧拉了她一下,先示意她去看杨玉蝉。

杨大小姐吃馄饨吃得正香,什么也没发觉。

杨玉燕立刻偃旗息鼓,避免打草惊蛇。

不多时,施无为端着下好的馄饨过来了,放在杨玉燕面前,被杨二小姐用火眼金睛上下打量,打量的他都发毛了。

施无为小心翼翼的说:“你吃,你吃,汤淡了就放点盐。”

杨玉燕铁面无私:“谢谢。”

施无为战战兢兢的坐下吃馄饨,看杨玉燕与苏纯钧头碰头窃窃私语,还不时的朝他看过来,吓得他连咬了好几下舌头,紧张得不行。

吃过早饭,杨玉燕送苏纯钧出去,两人路过厨房,看到杨玉蝉在帮施无为洗碗,两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的。

未婚夫妻轻手轻脚的出去。

杨玉燕深沉道:“我姐常帮他干活。”

张妈手把手把施无为教会以后就轻松多了,施无为爬高上低,抹桌子擦地,无有不会,无有不包,连灶上的活都学得差不多了。

杨玉蝉是老觉得自家人使唤施无为,她感到心虚,就总帮着他干,两人时常在客厅或餐厅上演“我来干”、“不,还是我来干吧”这样的大战,每日乐此不疲。

杨玉燕往日只顾看戏,今日才发现自家的白菜被人掂记上了。

唉,失策!

苏纯钧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他动心了。”

以往的女同学要跟施无为讲浪漫,多是一起读书,一起散步,一起讨论诗词歌赋与人生哲学。

施无为就像个绝缘体。

现在杨玉蝉陪他一起干家务活,他就动心了。

干完家务活,两人还可以一起读书,一起散步,一起讨论诗词歌赋与人生哲学。

人生至乐,莫过于此。

杨玉燕听了他的分析,十分奇怪:“以前就没有女同学跟他一起刷碗干活吗?”

代教授的小红楼不是常常学生们一起干活吗?

为什么以前施无为就没动心呢?

苏纯钧思考片刻,说:“可能以前大家都是一起干,像义务劳动。现在只有他俩干,就容易滋生爱情。”

换句话说,以前人人都很勤劳,这劳动就不值钱了。

现在小红楼里人人都是懒蛋,千方百计逃脱家务劳动——包括代教授。只剩下施无为和杨玉蝉两人仍积极主动的干活,勤劳奋进,这爱情之花就开放了。

杨玉燕想起以前杨玉蝉计划要跟马天保搞小家庭时也是在家里学习做家务,而施无为到祝家时为了报答祝家,融入祝家,选择的也是干家务。

天生一对啊。

她看向苏纯钧,他以前讨好家里时是买礼物,她如果想要讨好什么人,估计也是选择送礼而不是亲手干家务。

她牵上他的手,从心底感到他们是如此的相配。

第155章 师夷长技、知已知彼的机会来了

从小红楼走到校门口的这段路,苏纯钧只跟他亲爱的人聊杨大小姐与施大头的故事,他们做出许多设想,其中有一些需要他们这些热心的好人帮上一把,有些他们却要化身仲夏夜的妖怪与仙女,替这对爱人设计一些障碍,让这对有情人别那么快就找到彼此。

他们时而坏心,时而好心,虽然他们只能在一旁旁观,但也未必不能从别人的爱情中得到快乐。

他不愿意去想他一会儿要去做的事。

他自认并不是一个好人。他玩弄人心,谋取权势,他见过的恶事或亲手操持的恶事早就多得数不清了。

但这是他第一次走到伤人害命的地步。

他不能假装金老爷一家被抓进宪兵队后不会有人丧命。

他不能假装金老爷是唯一的一个受害者,可能日后他还要奉命去找银老爷、宝老爷。城里的有钱人就像一只只待宰的肥羊。

他无比的理解为什么祝老爷子没有再经商,宁可做一个散尽家财的书生秀才。只有太平盛世才有小民的活路,商人再有钱,也只是小民而已,到了乱世,钱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祝女士一家母女三人可以在这场风波中逃出一条命来,因为已经没有人把她们看成是祝半城的后人了。

杨二小姐细白的胳膊挽着他的,边走边跳,像一只小鹿。这样美好的人,一定要长命百岁,一生无忧无怖。

杨玉燕正为她想出了一个可以稍解相思的好主意而高兴呢。

她说:“我可以给你写信!我们在同一座城里,寄信一定很快就能收到。”

苏纯钧笑一笑,没有告诉她并不会很快,邮局把信收走以后,只是区分就要花两三天时间,这还是快的,她写一封信,至少要过四天他才会收到。

不过,他一点也不想拒绝。

他就盼着能收到她的信呢。

想一想,当他回到空荡荡的祝家楼时,夜已经深了,他的肚子很饿却什么也不想吃,却可以打开台灯,坐在床上读一封杨二小姐写给他的信。

那会是多么好的享受!

“好,你写给我,我也写给你。我们还没有通过信呢,写信是最浪漫的事了。”他热情的说。

杨玉燕也觉得这样确实很浪漫。最主要的是这样她就可以在见不到他的时候也能得到他的消息了。

两人手挽手走出学校大门,决定再往前走一点,到邮局去买一板邮票,两人各分一半,这样就会收到对方的信,信上贴着同一版的邮票,等两人再见面时,双方信上的邮票就又会变成同一版了。

这样不是更浪漫吗?

他们会收藏对方的每一封信,到老了也可以拿来一起阅读。

杨玉燕是头一次进邮局,这里倒是跟她见过的邮局没什么不同,或者说,没有太多的不同。

高高的木制大柜台,后面坐着穿长衫的先生,只有两人。后面还有几个小工,好像在搬货。

在他们前面排着一条队伍,都是来寄信的。还有人拿出了钱,一张张点给柜后的先生看。那个先生就接过来,先用手点一遍,再用算盘点一遍,然后才放入信封中,说:“付两块钱就可以保证送到,你真的要装在信封里寄送?很容易丢钱的,现在各处都查信查得厉害,到时搜走你的信,你的钱也保不住,信也寄不到啊。”

寄钱那人犹豫了很久,还是舍不得掏这两块钱,说:“劳驾,帮我就这么寄了吧。丢了就当运气不好。”

柜后的先生叹了口气:“唉,那好吧,那我就给你寄了。”

杨玉燕看这一幕有不解,就问苏纯钧:“这是怎么回事?”

苏纯钧小声给她解释:“这人要寄钱,邮局可以先把钱收下,给他出一张票,将这个票据寄过去,收票的人凭票去那边的邮局或钱柜兑钱。这样更安全,但钱这样过一手,就要收手续费。”

杨玉燕举起两根细白的手指:“两块钱吗?”

苏纯钧笑着说:“不止呢,这里的局子收两块钱,到了那边兑钱时还要再收一回,说不定还要两块,三五块也有可能,扣的更多的也有,有的寄一回钱,寄到了连一分也不剩了,说不定还要欠点呢。”

杨玉燕吓了一跳:“这么过分吗?”

苏纯钧摇摇头,挽着她走到柜台前,掏出自己的工作证,说:“劳驾,请给我一版邮票。”

柜后的先生看到他的工作证,连忙把邮票取出来,取了一整版给他,笑着说:“要不是有先生您的证件,我可是不敢给您这么多邮票的。”

杨玉燕又不懂了,问:“为什么?”

先生对她点点头,热情的说:“小姐不知道,这普通人哪有那么多信要写?就是写家书,一年一封也就够了。只有那些不安分的人才有那么多信要写呢。”

还有这回事?

杨玉燕目瞪口呆。

她以为街上都是宪兵,学校里要有日本学生,街上的店铺都差不多要关门就已经很可怕了,但现在居然连邮票这么小的事都有监查,真是叫她意想不到。

苏纯钧又买了信封,将信封与邮票平分,一半给她,一半留下。

两人站在邮局门口,他说:“这下,我就等你的信了。”

杨玉燕抱着信封与邮票,情绪低落。

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现在单独一个女学生走在街上并不安全。

他挽着她的胳膊又将她送回大学。

走进去时,两辆汽车呜呜叫着飞快的从他们身边开过去,车头挂着日本国旗,沿途学生纷纷避让,在车过去后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是日本人来了。”

“日本人又来了。”

“日本楼不知盖好了没。”

杨玉燕小声告诉苏纯钧:“日本楼快盖好了呢。”她还去看过呢,好多人都去围观了。

苏纯钧说:“是不是盖的木头楼?那个盖起来确实很快。”

日本的租界就是盖的木头楼,一排排的全连在一起。法国和英国的租界盖的就是砖石房子了。说起来这租界还真是有意思,走进去就像到了外国一样。

杨玉燕嘀咕:“真是穷人小国没见识。”

她偷偷跟施无为和杨玉蝉跑去看日本人盖楼时就觉得很奇特,日本现在都快牛上天了,结果盖楼还盖木头楼。

代教授说日本人习惯木制建筑是因为日本多地震,木头房子倒了不容易压死人,而且木头便宜。

杨玉燕就说日本地震,这里又不地震,到这里还盖木头房子是脑子进水。

苏纯钧顿生知已之感,马上说:“我当年去日本人的租界看时也不习惯,那边的侨民住的几乎都是木头房子,只有几个地方盖的是大院子。”一看就知道是日本大使的官邸。

要分辨日本人哪些有权有势太容易了,找砖石房子,大房子就行,往里扔炸弹一炸一个准。

至于平民房子要消灭也很容易,放火就行了,保证一烧一大片。

他都想把这两条建议写下来往哪里投一投,日后说不定就能给中国的有志之士提供一点帮助。

他伏耳将这两点心得一说,果然立刻获得了杨二小姐的盛赞。

杨二小姐当即改口,夸日本人的木头房子好,古朴,有自然之美,可以亲近大自然。

两人你侬我侬半天,苏纯钧看都九点了,这才不得不告别,转而去上班。

杨玉燕见时间来不及了,赶紧跑着赶回小红楼。

本以为她到晚了,大家已经开始上课了,不料小红楼里只有施无为和杨玉蝉在等她。

见到她回来,赶紧拉着她往外跑。

杨玉燕匆匆放下手中的信封与邮票,喊张妈:“张妈!你帮我放到我的房间里!”

再跟着姐姐与施无为往外跑。

她问:“有什么事?大家都去哪儿了?”

杨玉蝉说:“日本学生来了,日本老师也来了,校长把代教授请过去当翻译,妈也会日语就也过去帮忙了,大家都去了。”

老师和学生都去看热闹了,就没人上课了。

施无为说:“听说这些日本老师和日本学生都不会中国话。”

杨玉燕:“一句都不会?那他们来这里只上日本老师的课?”

杨玉蝉冷笑:“哪会那么好?校长说让我们帮助日本学生呢。”

不会中国话,当然是要中国学生去教了。这样日本学生学会了中国话,中国学生学会了日本话,多么美好的互帮互助,刚好可以增进双方友谊嘛。

杨玉燕马上说:“我不会日语。”她才不要去当日本学生的翻译器呢。

杨玉蝉:“想得美!你这个五语天才是代教授说的,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你。”

杨玉燕脑子多灵了,立刻咳嗽起来:“我嗓子不舒服,病了。”

她能立刻病得说不出一句话!

杨玉蝉看她做怪,骂道:“别耍小机灵了,这不是闹着玩的。再说妈都去了,你也去!”

施无为赶紧说:“其实也算是好事,我们以前都不了解日本人,正好趁这个机会了解他们。”

第156章 坏人

日本汽车送来的日本学生都是日本侨民的孩子,他们中的男学生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扣子扣到领口,与学校里的男学生打扮差不多。女学生则穿着上衫下裙裤的打扮,白袜子穿黑皮鞋或木屐鞋,在现在这个天气也很适宜。

他们站在校长楼前的广场上,一下车就整齐的排成了两队,怀中抱着书包,看起来十分的有规矩。

“日本人看起来跟我们也没什么区别嘛。”

“都是黄种人,区别不大。”

“他们的个子真的有点低吧?我看怎么没有超过一米七的?”

“你看那个站在最后面的日本男学生,他怎么那么低?一米四?一米三?”

围观的学生们快把校长楼给围起来了,他们站在行道树旁,对着日本学生那边张望。

“没有看到日本教师。”

“应该是在里面跟校长谈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