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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近在咫尺,掉头就走

在这座城市里,流传着苏纯钧的恐怖传说。

他暗杀了情报部同仁,囚禁了情报部部长,现在因为情报部副部长碍了他的眼,竟然将人给千刀万剐了。

苏氏夫妻并排站着,做为家属答礼的时候,他们面前的记者正在拼命按动快门,闪光灯爆发着烟雾,跟灵堂燃烧的巨大香烛混在一起,仿佛仙境。

被带枪的宪兵请来的、抓来的、搜捕来的和尚们战战兢兢坐了一堂,齐声诵念往生咒。

要是赵书理还在,估计要责怪他们欺压僧众了。

这场葬礼更像是在做秀。

被请来参加葬礼的各界人士至少有九成都不是真心想来参加的,不过是畏惧苏纯钧越来越不加掩饰的霸道不得不来。

棺材里是假尸体,考虑到可能会有间谍或特务怀疑赵书理是不是真死了,所以棺材里真放了一具尸体,不过是路上捡来的。

祝玉燕每回对着灵堂鞠躬时都念着罪过罪过,希望这位死者不要怪罪他们的不得已,也希望这熊熊燃烧的香火当真能搭一道通往极乐之境的通道,送此世苦难的人们前往彼世。

停灵要停九九八十一天,也就是将近三个月,跨度从秋天到春节。

天气越来越寒冷,尸体得已保存的还算完整。

差不多隔上几日,就能发现一伙人想潜入灵堂。

苏纯钧抓了好几拨人,结果全是帮派人士和小流氓,问就是来偷尸体,什么日本人国**,通通不认识,现在外面一具新鲜尸体值两块钱呢,问为什么这么大胆敢来这里偷尸体,那就是顺便过来的,不知道这是哪里。

苏纯钧倒也不手软,重刑加身,就为一份情报。

但就算如此,这些人也没办法说出来什么。

因为他们只知道这么多,他们就是为了赚一点点钱,不是跟日本军方勾结,也不是编外的日本间谍。

街上现在流传着另一个恐怖的耳语,据说美国人用尸体做香肠和罐头。

虽然过于离奇,但市面上确实突如其来的冒出来大批收购新鲜尸体的买卖。

以前街上到处都是倒尸,要劳警察每天巡逻捡拾,就算这样,都来不及送到化人厂烧掉,夏天时滋生的老鼠苍蝇蟑螂叫苏纯钧头痛不已,生怕发生大规模的疫病。

但是,不知该不该庆幸,因为城里的人跑了许多,治安太差,人与人之间不复信任,原本聚居的百姓现在都住得相当分散了,因此就算环境恶劣,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时疫。

或许发生了,但是因为人数少,地方偏蔽,并没有被发现。

结果,现在街上出奇的“干净”,警察巡逻再也遇不到新鲜死亡的尸体了。

百姓们虽然没有情报机构,但他们就住在街上,生存的压力让他们都变得更加灵醒,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尸体的减少让人不安。

既然少了,就肯定运到了什么地方消化掉了。

百姓们的想像力有限,于是就变成了“美国罐头香肠是用尸体做的”。

祝玉燕很清楚,外国贩来的香肠罐头不是用尸体做的,其实是用土豆做的,里面想找出一片肉来都难,肉类的香味全是香精的作用。

不是她不想买含肉的香肠,而是现在市面上的香肠罐头几乎都不含肉。

全球陷于战乱这么久了,现在期望还有稳定的畜牧供应就是天方夜谭了,不止是她买的罐头香肠是土豆做的,就连美、英军队配发的香肠都是土豆做的。

尸体去哪里了。

她想到了在后世都是罄竹难书的罪行的731部队。

也就是,人体试验。

德、日在战争时期犯下累累罪行,其中最恐怖的就是利用战俘进行人体试验。

先是尸体,然后是活人,罪恶一步步升级。

从这个流言暴发开始,她就在想要用什么办法制止这件事,哪怕做不到,也要提醒百姓,做出警告,让他们对日军更加警惕一点。

之前的情报是通过赵书理传递到国**,再通过国**进行扩散。

——倒不是国**主动扩散,赵书理都说过了,国**情报室是一个公开的机构,任何情报到了那里都会流传出去的。

但是现在赵书理已经牺牲了,他们没办法再通过这个渠道将情报扩散出去。

而她自己的手段只有通过八卦小报。

她思考了好几天,犹豫到底要不要再跟苏纯钧说一声她想再编几个情报。

现在继续惹怒日军,并非明智之举。

而她通过八卦小报扩散出去的情报,究竟能起多少作用呢。

晚上,苏纯钧离开情报室,回到他睡觉的卧室,一进去就看到灯是亮的。

他往里探了一下头,看到祝玉燕坐在床头,正在写什么东西。

他这才进来,关好门,走过去说:“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祝玉燕摇摇头:“不算急,只是有个想法。你那边怎么样?”

苏纯钧叹了口气:“老赵一走,情报就断了。情报员都知道他死了,我就是手里有他的密码本也拿不到情报,电台什么也收不到,我怀疑这个电台已经取消了。”

祝玉燕:“董世昌的呢?”

苏纯钧:“也没用了。他的早就什么都收不到了,老赵怀疑董世昌被我请回来后,他的情报点就停了。”

苏纯钧:“现在城里有多少间谍我都不清楚。”

整个人都成了聋子瞎子了。

祝玉燕也没有办法。

以前他们有铃木三郎,还有赵书理,两相验证下来,勉强可以称得上耳聪目明。

现在,先是失去了铃木三郎,后又失去了赵书理,等于日方和国**两边的情报都没有了。

苏纯钧在屋里转了两圈,盯着她看了一眼。

祝玉燕不解的看向他。

他想了想,把她抱到了床上,用被子盖住,伏在她耳边说:“你在这里假装一下。”

祝玉燕小声说:“假装?”

苏纯钧:“我出去一下,你假装我还在这里。”

祝玉燕一下子懂了,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勿需多言。

心照不宣。

祝玉燕:“我假装……”

苏纯钧在她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对,太太,都交给你了!”

祝玉燕:“这么晚出去,街上都没有人,你这个目标也太显眼了,为什么不白天去?”

苏纯钧:“白天也一样显眼。晚上黑,更隐蔽。”

对了,现在的街上不会有太多路灯,而大多数人夜视能力都不好——营养不足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确实比白天更安全。

白天的街上照样是没多少人的。

祝玉燕:“好,你去吧。”

苏纯钧又拥抱了她一下,转头不再掩饰自己,换了装就出去了。

他这边还在换衣服,苏太太就开始做法了。

苏太太先开门让警卫把楼下小客厅里的唱片机搬过来。

唱片机搬来后,苏太太公然开始放靡靡之音,然后在屋里一边笑一边跳舞,扭得比蛇精都好看,险些让苏先生把胡子粘到脖子上去。

然后苏太太更加公然的把警卫给赶到楼下去了。

——显然今晚苏氏夫妻要办大事。

警卫员离开后,苏先生就要出发了,他出发前,苏太太已经抱着自己的胳膊亲起来了,啧啧有声。

苏先生:“……”

往日是他小看太太了。

第二日,苏太太的两条小臂上全是引人遐思的红痕,让人怀疑苏先生的嘴巴累不累。

往后的每一日,苏太太都在卧室里跳舞,娇笑,葡萄酒液洒满浴室,然后把床和沙发摇得咔咔响。

警卫员做证,苏先生卧室里的沙发已经从东头跑到了西头,他们在楼下时亲耳听见沙发是一格一格蹭过去的,至少花了半小时,不由得替苏先生叹一声好腰。

外面传言苏先生终于疯狂了,他连杀多位同仁,仿佛暴君一般。历来暴君除了杀臣下,就是酒池肉林,固然苏太太一个人当不起肉林,但苏太太年少貌美,让苏先生如此着迷也说得过去。

苏先生连续出去几天,似乎是有些成果的,但无奈不能告知苏太太。

苏太太也大肚,并不介意被保密。

她提起了日军搞人体试验的事。

苏纯钧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这是你新编的情报?”

祝玉燕犹豫一秒,肯定点头:“对啊。”

苏纯钧反而不确定了,他认识二小姐多年,她是怎么说谎的,他一清二楚。

但假如“对啊”是谎言,难道真话是——“不对”?

他望着妻子,燕燕,二小姐。

同样的,二小姐、燕燕、妻子,也望着他。

两人相伴数载,了解对方就像是了解自己。

祝玉燕看出苏先生怀疑了,发现了,他就站在真相的边缘。

但是,她要怎么说呢。

而她早已打算不说了,保守这个秘密。

既然当年没有告诉祝颜舒,她也不必告诉其他人。

苏纯钧的疑惑真实而合理。

燕燕每天就在家里待着,她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如同赵书理曾有的怀疑一样,不过在应对赵兄的疑问时,他并没有此时此刻的迟疑。

编的嘛。

——假如不是编的,那是哪儿来的?

一个名字在他嘴边翻滚,可无论如何吐不出来。

假如是真的,他更不敢说出来。

兰……

是吗。

苏纯钧深思片刻,说:“那就找小报记者扩散出去吧,我来安排。”

祝玉燕没想到苏先生胸宽如海,临门一脚时还要退出去。

“好。”她点点头,深刻认识到苏先生在面对她时有多没原则,近在眼前的事实都要假装看不到。

第422章 有问题

人肉包子、人肉香肠、人肉罐头之所以这么有市场,不得不说这是有民间传说的作用的,《水浒传》里就有人肉包子,现在换成美国的人肉香肠、人肉罐头,也是可以想像的。

老百姓的想像力很有限,同时也很丰富。

在祝玉燕准备用流言破除流言的时候,市面上已经开始有“工人被香肠机卷进去一起被制成香肠”的传言了。

工厂事故这个并不是新鲜事,倒不如说很常见。受限于现在的机器并没有后世都会有的安全装置,关心工人的生命安全也并不是工厂主的重要事项,所以几乎每周都能听到工厂事故,而每一个工厂都发生过事故。

比如纺纱厂,常有工人掉进煮绵线的大锅里被煮死。

履带绞缠工人的手或脚,致使工人残疾也是常常发生的。

还有因为在炼钢厂被烧死的,严重烧伤最后疼死的,等等。

太多了,就不稀奇了。

而就算有这么多事故,年轻人还是挤破了头想进工厂,卖身也要进工厂,因为现在只有工厂还在开工,也只有工厂还在发钱了。

在这个机器不停,工人也不能停的时代里,每个工人都能说出几个发生在自己身边,或自己身上的工厂事故。

这就让人肉香肠和人肉罐头有了传播的土壤。

而祝玉燕准备的“日本人抓中国人做人体试验”,这个说法就很没有市场。

首先,什么是人体试验呢。

比起人肉香肠和人肉罐头,人体试验就缺乏可以被百姓迅速理解的土壤,理解才是传播的第一步。

所以,祝玉燕不得不把这个传言改头换面,来方便百姓理解。

她设计了好几版,担心苏纯钧不能提供可靠的参考,她先让吴小萍来听。

吴小萍现在住在这里,名义上她是祝玉燕的学生,干的工作却多数是抄写诗词或是被安排了数学作业题,有时她会想去厨房帮忙,但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厨房平时锁着,怕有人进去偷粮食或投毒,做饭的时候厨师身后都站着警卫员,发现有不明动作立刻就会将厨师拿下。

祝玉燕想避免吴小萍无所事事,又苦于没有合适地方安置她,只好真的把她当学生看,每天都给她安排功课,布置大量作业。

给吴小萍讲题和批改的时候,是她最放松的时候了。

吴小萍平时沉默寡言的,但一直渴望能帮得上忙。

她认认真真的读出来,仔细品味后,说:“我觉得都不可怕。”

祝玉燕想来想去,写出来只有“日本人在试验满清十大酷刑”和“日本人说人肉好吃,他们喜欢吃人肉”这两个。

吴小萍说:“都没有人肉香肠和人肉罐头可怕。”

是啊,其实祝玉燕也明白。老百姓対人肉香肠和人肉罐头的恐惧里还有対新的生产工具:机械的恐惧。

机器対他们来说是全新的、未知的东西,而且机器都很巨大,运行时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工厂外巨大的烟囱和滚滚浓烟,还有巨大的锅炉,这都会加重百姓対工厂和机器的恐惧。

再加上外国人,这就是双重恐惧了。

她写的流言已经够平实了,也接地气,就是不够恐怖。

祝玉燕让吴小萍回去,她自己关起门来又想了想,重新写了一版,然后不敢叫吴小萍来看了,她把苏纯钧叫来让他看。

苏纯钧看过上一版,本来対其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以为这一回也差不了太多,至少应该是同一个水平的,不想被吓得干呕了起来。

祝玉燕看他吓得人色都没了,赶紧倒水给他压惊,把他扶到沙发上,给他顺气抚胸。

“快缓缓。”她说,“没事吧?”

苏纯钧摆摆手,举着那张纸的手都在抖,他的脸色恐惧中夹杂着无边的愤怒。

“这是……这是真的吗?”他震惊的瞪着她。

祝玉燕怔住了,她听得出来他问的意思,不是他不信,而是他已经信了。

这一回,她没有专注于编假流言吓唬百姓,而是把她曾经看过的《731部队》这部电影里她她还有印象的场景给写了出来。

《731》是按真实历史改编的。

祝玉燕犹豫了片刻后,摇头:“不是。”

但她的表情和语调都显示,这句“不是”其实并不是否定的。

苏纯钧目眦欲裂,他刚刚只是扫了一眼就已经无法忍受了,现在就算不去看,只是目光碰到这张纸都好像会被上面的内容炙伤。

——日本人会把人的肚子剖开,把肠子拉出来量有多长。

——日本人会把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的肚子都剖开,看看男人与女人,老人与孩子的肠子有没有区别,会不会女人更短,或是孩子更短,或是老人更短,或是成年男人最长。

——日本人会把怀孕女人的肚子剖开,看婴儿有多重,羊水有多少。

——日本人会把人关起来,不给食物或不给水,看一看人没有食物几天会死,没有水几天会死。

……

两人都陷入无言之中。

苏纯钧抹了把脸,努力镇定下来,站起身,把这张纸郑重的放在桌上,看了许久,然后坐下来认认真真的抄了下来。

他将这张纸折起来放进口袋里,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披露?”

祝玉燕:“尽快,尽早。”

苏纯钧:“我来办,你不要再插手了。”他看着她,走过来紧紧拥抱了她一下,说:“放心吧,我会让街上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的。”

她知道他把这份假情报当真的。

可这并不是真的假情报。

这是真实的历史。

她只是不知道731部队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日军有没有开始这样灭绝人性的实验,但她知道,他们做了这样的恶事,她就想提前告诉百姓,告诉这个时代的人,提高警惕。

苏纯钧的动作很快,他当天晚上出去,应该是传递了情报,回来后,第二天就公然派警察去码头等日本人招工的地方驱赶那里的船工、苦力、帮派份子和普通百姓。

他用的理由是“听说有危险分子会対日本人不利”这样官冕堂皇的理由,虽然也跟日本人发生了冲突,但対“一心来做好事”的中国人,日本方面也显得摸不着头脑。

最后日本人还是把警察们给赶出了这一片地区,理由是他们阻碍了日本人正常招工。

但苏纯钧仍然派警察全城驱散人群,逼得不少人不得不开始向外面跑。

小报都说苏纯钧这是又嫌没有人给他上供了,所以他才会公然妨碍日本人的正常生活。

鉴于现在的小报都是外国人的报社了,祝玉燕也不太在乎苏纯钧在报纸上的名声如何。

市面上又开始冷清起来。

本来有些恢复的街道再次空无一人。

然后,一个流言在码头的苦力和帮派份子中间流传。

据说在一天深夜,几个互相扶着的人从码头的一个角落逃了出来,他们有的死在了街角,有的幸运一点被人救了,或是送到了医馆,或是送回了家。

这些人说了一个大秘密。

日本人在拿中国人做试验。

日本人是这么说的。

什么叫试验呢?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逃回来的人也很快就死了,他们说他们被日本人用招工的名义骗走,然后被关起来,他们中有的人肚子被活生生的剖开,肠子被拖出来,日本人还拿尺子量他的肠子有多长。

还有的人说他们在那里还见到了怀着孩子的女人,孩子也是被生生的剖出来,日本人还把孩子放到秤上秤有多重,孩子还没足月啊,就这样生剖出来,那还能活吗。

还有人被日本人活剥了皮,剥下来的皮就血淋淋的挂在墙上。

还有……

还有许多许多类似的传闻,一下子就在码头工人中间传开了。

因为确实有许多码头工人上了日本人、葡萄牙人、荷兰人的船后就不知去向,也毫无音讯。

不管有多少人来码头要找工作都不会找不到,因为这些外国人永远都缺人。

也有一些人连船都没上,而是坐火车或汽车离开的。

他们中间有很多都没有亲人,也有很多人在离开之前就是为了给父母妻儿赚下足够多的钱,他们已经不抱希望还能回来了。

但是,辛苦工作到死为止,跟被日本人开膛破肚,这是两种不同的结果啊。

百姓们可以接受自己的亲人在遥远的他乡辛苦工作,可能会吃不饱穿不暖,工作可能会很艰苦,但是,没有人能接受亲人上船后就被杀了。

工人们开始鼓燥起来,帮派吸纳这些苦力,在利用他们赚钱的同时,也很爱惜他们的生命,假如日本人喜欢把中国人杀着玩,他们肯定不会再愿意送自己帮内的年轻人出去了。

不管是为了安抚工人,还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帮内的苦力,帮派开始调查这些送走的年轻人的下场。

确实有大部分的船到了外洋,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年轻人消失在了人海中。

帮派开始相信这个可怕的传闻,帮中的苦力和码头徘徊的百姓也听说了,连帮派都不肯定再介绍人去日本的工厂工作了,肯定有问题!

第423章 慎入,明天白天再看吧,要么攒攒

山本瘦了很多,穿着和服,衣服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晃荡。

近来,他非常沉默。

但在暗地里,他恢复了与旧部的联系。

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每到深夜,他都会派人悄悄离开,与旧部接头,取得情报后,他阅看过后就会立刻烧毁。

就连传递情报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他的心腹副官知道山本怀疑军中有情报泄露,而且泄露情报的人还是他们自己人。

这确实不能宣之于众。

找到这个人后该怎么办也很简单。

只能私下处决了。

泄露情报的事绝不能被人发现!

副官早就在心中暗自思索,他怀疑泄露的情报跟之前被摧毁的铃木家有关。

铃木三郎失踪,而他的妻子对此一无所知。那个女人真是无能啊,竟然对枕边的人的丈夫一无所知!连丈夫逃走了都不知道。

副官一直在奉命追查铃木三郎的去向,基本能确认他逃到了美国,但日本人在美国很难行动,美国对东洋人的面孔一直都很警惕,日本的□□在美国还没有太大的势力,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帮助。

副官只能暂时按捺下来他的杀意,慢慢寻找合适的间谍,继续追查铃木三郎!

山本又烧掉了一份情报,副官的目光对准地面,不去看在铁桶中渐渐消失的火光。

山本清了清喉咙,问:“最近,街上有没有新的情报?”

副官赶紧取出一份报告,说:“最近几日,在码头确实流传了一个新的流言,似乎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他把报告递给山本。

山本打开看了一遍,发现全是码头工人和苦力的口供,其中的内容带着一点志怪小说的风格,却十分的悚人听闻。

他收起报告,问:“这个流言的出处找到了吗?上面说是几个逃出来的人,那这些人呢?他们在哪里出现的?最后出现在哪里?亲人朋友都是谁?他们是死是活?死了,尸体在哪里?活着,人在哪里?”他盯着副官,“继续找,把他们的底细都挖出来!”

副官立刻回答:“是!”

山本严肃的说:“继续追查这个情报,要是有进展,随时报告!”

但情报的收集并不顺利。

副官花了两天时间,抓来的苦力都对此一无所知,但他们每一个人都能说得出这个故事,详细的就像亲眼所见,可问他们具体的人名,让他们指出流言中人物的家庭地址,或是亲友,这些人又都说不出来了。

一开始,副官认为他们只是嘴硬,但刑求过后仍无结果,他开始怀疑流言的来源。

但想再抓苦力却不那么容易了。

苦力之间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且码头工人最近对日本人的警惕心非常高。

副官再次抓捕苦力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帮派抵抗。

虽然以前就遇到过中国的帮派袭击日本军人,但日本军有压倒性的优势,他们占据着码头,人数众多,而且有武器,而大多数的中国帮派只能用拳脚或刀剑,他们的武器不足,再加上大多数的苦力加入帮派的目的是养家活口,所以一直以来,日本军与码头的苦力和帮派是能相安无事的,就是遇上冲突,苦力和帮派也多是宁愿息事宁人,不会与日本军硬打个你死我活。

但这一回却不一样了,帮派的人手聚集的特别快,与日本军的对抗也显得过于强硬。

副官只带了一个小队前来,很快就被包围了。他们手里本来有苦力可以当人质,但这些人质一点也不配合,不但拼命抵抗,发现可能没有获救希望后,他们竟然对自己人大喊:“杀了我!朝我来!杀我啊!”

结果他们竟真的被自己人给杀了。

副官在手中的人质失效后,很快明白不能恋战,必须尽快突围。

于是在牺牲了四个人以后,副官和剩下的人逃出重围。

虽然之后码头工人和帮派受到了日本军的一次围缫和搜捕,但副官本人的擅自行动却也暴露了。

这引起了轩然大波。

山本一夫因重病退职是事实,而接替他的人也早就就位了。山本一系的军官大部分都不得不让渡权力,只有少数仍在原位,但也处于沉寂之中,也有一部分对上首之人表示臣服,算是改换门庭。

山本一夫固然与现任有默契在先,但这不代表他继续插手军官的任务,而在职军官仍接受山本一夫的命令是可以接受的。

接替山本一夫的人当然非常不满,他认为这是山本一夫打算架空他的表现。

于是他大力斥责了这种不道德、不忠诚的行为。

副官被解职,并被派往前线,立刻出发。

在这之前,副官被审问,但他没有说出山本一夫怀疑军中有泄密事件,这算是他最后的忠诚。

不过,剩下仍留在职位上的山本一系的军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只有极少数仍能保存自己,大部分山本一系的军官都被调离,从此军区转移到了其他军区。

山本一夫失去情报来源,对军中的情势估计不足,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势已去。

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除了一屋子雇来的中国保镖之外,只有家中的日本侍女仍听命于他。

山本一夫陷入了深深的仇恨之中。

他誓言复仇!

对于这个带给他屈辱的国度。

只有胜利能洗涮他身上的屈辱!他必将获得胜利,为了大日本帝国,也为了他自己,还有牺牲的日本军人。

他来到金茱丽的房间。

金茱丽的肚子已经渐渐大起来了,与此同时,她的人也更加消瘦。

山本像一个鬼魂一样走进来,金茱丽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她恐惧的望着这个恐怖的人。

山本:“贵子,现在,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你告诉我,你也会背叛我吗。”

金茱丽恐惧的拼命摇头,在床上拼命往后退。

房间里明明还有两个侍女,但她们只会视而不见,根本不会管山本对她的虐待。

山本:“那么,你明天请祝玉燕过来坐客。她可能不会愿意过来,但你要非常诚恳的请她来,只有她来了,才能救你。要是她没有来……”

金茱丽瑟瑟发抖,满脸是泪,不停摇头。

山本把手放在金茱丽的肚子上。

她的肚皮都是僵硬的。

山本:“贵子,我一直非常爱护你,你难道不应该报答我吗。请你的中国朋友来吧,假如她关心你,她就一定会来。假如她不来,那她就不值得你去为她着想。她有丈夫,有美好的家庭,而你一无所有。她每天都能睡在自己家的床上,而你的床上每天都可能会有不同的男人。”

金茱丽惨叫起来,那些可怕的回忆,她再也不想记起来。最让她害怕的是……她害怕山本现在仍会让人来找她。

山本轻轻拍了拍她的肚子:“让她来坐客,不然明天这个时候,你会在这里见到两个男人,你还记得鹿尾和高岛吗?你喜欢他们吗?哦,你不喜欢对吗?”

金茱丽的牙齿卡卡作响,清晰的甚至能听见。

除了点头,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第424章 三生有幸

祝玉燕在写一封信,这是一封劝学信。不过并不是写给某个具体的人,而是写给仍在这座城市里的家庭和他们的孩子。

社会上的气氛越来越险恶,而日本人强制所有中小学生上学,日本老师会挨家挨户拜访,将每一家的孩子都“劝服”到学校去,当然,住宿制学校,可能一年才能放孩子回一次家,她甚至听说有些日本学校根本不在城市里,而是在乡下。

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在乡下建的学校,就是去问苏纯钧,他也说不清楚有没有人曾经报上来过类似的情报。

毕竟重要的情报那么多,每一个都比日本人在乡下盖房子重要。

这封劝学信,名义上是劝学——不然报纸也不给登。但事实上她是希望百姓在眼下尽量不要再内耗了,能跑就跑,跑不掉就尽量一家人在一起,不要留下遗憾。

城市里大多数仍不得不留下而不是逃走的百姓都是穷人,还有来不及逃走,流离失所的人,不管他们曾经住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丈夫儿女家人,他们现在都被半强迫的留在了这座城市里。

她不能强迫所有人离开,她也不知道逃到外面是个什么下场。相比较起来,至少在这里可以和家人在一起,还不算太坏。

除此之外,似乎城市外的其他地方也并不太平,每天都有人逃到这座城市里来。

这座城市一直很巨大,人们因此对她有了更大的信心,认为这里一定是安全的。

苏纯钧最近又张落着再多设几个济民点,施食施衣施药。

但没什么用,只是杯水车薪。

城市越来越混乱,各方势力夹杂,小冲突越来越多。

情报的稀少也让他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都不敢去计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国**的情报人员似乎已经全线撤离了,他们全都深潜了下去,不再冒头,也没有情报在市面上流传。

赵书理离开之后,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情报来源。

祝玉燕上回看到苏纯钧在经过赵书理曾经的房间时,驻足看了一会儿那扇门才离开。

她也没办法安慰他。

另外,她开始安排吴小萍离开。

从海上离开是不可能的,吴小萍没有外国生活的经历,让她去外面是死路一条。

她打算让她坐火车走,去找祝颜舒他们。

虽然只有一个方向,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她没有明说让吴小萍自己走,而是借口需要她为她送一封信,打算就这样把她送上火车。

吴小萍在这段时间里多多少少长了一些肉,但仍是瘦得厉害。

一个单身的年轻女孩子独自上路,危险是必然的。

而她却找不到一个可托负的对象保护她。

这让她感到自己失职。

她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找到祝颜舒他们的踪迹,跟上去,哪怕不能,也能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活下去。

为了训练吴小萍,她把她在学校学到的卫生医疗知识全都教给了她,让她若是遇到危险可以假称自己是一个护士,若是遇到军队,能被送到军医那里就好了。

她还把傅佩仙的信找出来,写了一封信给傅佩仙。虽然未必吴小萍能遇上,但假如遇到了就是幸事,希望傅佩仙还记得她,能多照顾吴小萍几分。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准备这几天就送她走。

写完劝学信后,她又看了一遍,改了几处不合适的词句,就交给通讯员送到报社去刊登。

九点半的时候,接线员通知她有一通电话是从日本租界打过来的。

接线员:“祝女士,那边称自己叫贵子,是个年轻的女士。”

祝玉燕:“我知道了,接过来吧。”

接线员:“祝女士,职责所在,我需要对这通电话录音。”

祝玉燕:“可以。”

接线员:“祝女士,接过去了。”

一段停顿过后,电流声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喂,燕姬,我是贵子。”这个声音颤抖的说,“我非常想念你,你能来看望我吗?今天就来。”

这通电话可疑到了极点。

可疑到苏纯钧不到三十秒就过来了。

显然刚才监听这通电话的人就是他。

苏纯钧在纸上写“拒绝她,这是陷阱。”

祝玉燕对着话筒没有吭声,她与苏纯钧交换着眼神。

铃木三郎跑了,铃木家被烧成了灰。

赵书理被刺身亡,刺客极有可能是日本人。

苏纯钧和她在外面散布了许多对日本不利的情报。

她和山本,和日本人之间的温和假相已经不存在了。

这通电话,绝对不是善意的。

但打这通电话的是金茱丽,她是唯一一个无辜者,也是她最初想要救的人。

假如不是因为那个关于兰花的情报引起的这一切,可能她早就在她的计划中被铃木佳子约出来,约到铃木家作客,而她也能趁机救人。

到现在为止,她是不是已经不能在救她了。

要放弃她了。

听筒对面的声音仍在颤抖,金茱丽的声音很细小,她很不安,很害怕,她在不停的说话,在假装一切都还好。

最后,她甚至开始背起英文诗。

她快疯了吧,快要被逼得崩溃了吧。

祝玉燕望向苏纯钧,她从桌上抓了一支笔在纸上草草的写“兰花”,然后圈起来。

写完,她不等他再说什么,就对电话那头说:“好啊,我正想去找你玩呢。你的身体还好吗?病好了吗?”

听筒的另一边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像是根本没想到她会答应。

很久很久之后,另一边才传来声音,尖细颤抖的英语:“我还好,还不错。我……我等你,朋友。”

祝玉燕挂上电话,抢先对苏纯钧说:“这是一个机会。”

苏纯钧能明白她的选择,甚至他在她的这个立场上,可能也很难袖手旁观。他们已经救习惯了,假如有人向他们伸手求救,他们无法置之不理。

可他无法消气!

他非常愤怒!却无可奈何。

“什么机会?”他气呼呼的说。

祝玉燕:“我可以利用兰花。”

苏纯钧:“兰花可能正是日本人制造的假情报!”

——除非,你就是真的兰花。

祝玉燕肯定的说:“我不是兰花。但我可以是兰花。”

苏纯钧:“什么意思?你认为你可以伪装成赤*吗?要知道,日本人对赤*会更残忍的。”

祝玉燕:“现在,我们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金茱丽只是一个开始,我们必须要从一开始就掌握主动。”

没有金茱丽,也会有下一个来引他们上钩的诱饵。

既然这样,选金茱丽更方便,因为她更了解金茱丽。

祝玉燕:“我可以借金茱丽的嘴,透露一些情报,假装我是一个重要人物,就像兰花那样,身居高位,知道许多情报,日本人要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他们就不会在这一次直接干掉我或是抓住我用刑,我们就成功了,就又争取了一段时间,甚至可能变劣势为优势。失败的话……”她咬咬牙,“失败的话就是一个死呗。但我觉得他们不会只想干掉我,肯定也想干掉你。假如我去找金茱丽后,他们紧接着又想办法抓你,那肯定是我们俩都有危险。但只要他们暂时没有对你动手,那就有极大可能会把我放回来,我们的计划就会成功。”

苏纯钧:“这太冒险了!”

祝玉燕:“每天都有危险。但我觉得,山本让金茱丽来找我,打的主意就是利用我来操纵你。”

苏纯钧:“你有没有想过会遭遇到什么?”

祝玉燕深吸一口气,说:“老实说,我想过。毒*或强*吧,这两种对人的意志和精神的折磨都是最厉害的,后一种对女人尤其如此。”

苏纯钧:“所以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祝玉燕:“我想赌。赌这一次去,山本不会图穷匕现。第一次,可能是试探。当他们发现没有进展后,才有可能上手段。而我只要显得更愿意合作,比如,我会愿意背叛你,或是你会愿意背叛*,那就……”

苏纯钧打断她的话,“这样吧,那你就直接对山本说我打算背叛国**,愿意当日本人。”

祝玉燕一怔,反应过来:“现在?就是,能行吗?”

苏纯钧:“对,就这么对山本说。我愿意当日本人,改姓,认山本当爹。”

祝玉燕:“倒也不用这么牺牲自己吧。”

苏纯钧:“没事,我爹不会介意的。”

祝玉燕:“……他老人家有你这个儿子,也是三生有幸了。”

第425章 如果没有遇到你

大概因为提起了苏老师的父亲,祝玉燕突然之间就好奇起来了,以前她从未问过他老家的事,因为她觉得他的过去不重要,既然他都离开家乡了,她也应该照顾他的心情不再提起。

结果现在想起来,她竟然不知道他的家乡在哪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夜色温柔。

她与他,可能都想聊一些不是此刻、现在的事。

于是就来聊一聊过去。

她一口气提出了许多问题。

他的父亲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他的哥哥姐姐叫什么名字?他家里有几口人?小时候有没有养宠物?家里有佣人吗?是不是像《红楼梦》里一样有许多在他家繁衍了好几代的下人?

有没有从小住在他家的表姐表妹?

苏纯钧笑起来,搂着她,两人一起坐在床上,靠着枕头说话。

他柔声说:“表姐表妹是有的,表哥表弟、堂亲也有不少,都是依附我家生活的。小时候听下人说这都是穷亲戚还挺讨厌他们的。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失去土地和生计的人都挺可怜的。”

他也是留学过后才知道什么是旧社会,也因此懂了许多生产关系和劳动力,什么是技术革新这些新概念。

回国时,他是想过要大干一场的。

“我家的姓氏在当地算是一霸了,当地九成都是我家这一姓,分出好几百支来。不过亲戚之间都不太熟。”

“我家是大地主,每一支都有出去当官的。家训之一就是要读书考秀才当官,男孩子都是从小挨着打上学,女孩子都要嫁个当官的才叫嫁得好,不管这当官的是二婚还是几婚,多大年纪,有没有孩子小妾。我姐姐嫁的就是个比她大得多的男人。”

“家训如此,你也可以想像我家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家里的气氛很封建,我姐姐是裹小脚的,家里堂亲姐妹、表亲姐妹,娶进来的媳妇和小妾都是要裹脚的。因为裹脚的才是小姐,大脚的那都是家里要干活,是穷人,既然穷,就不可能是读书人家,这样的人家就不能结亲,更不能结交。”

苏纯钧说着摸了摸祝二小姐的脚,笑着说:“你这脚没裹过,我就觉得好。”

祝二小姐踩在他手上,说:“外国女人也不裹脚。本来就不该裹脚。”

苏纯钧:“是啊。裹脚是陋习。我们那个地方,说是大家小姐才不裹脚,事实上镇上的楼子里的姑娘都裹脚,难道她们也是大家小姐吗?裹不裹脚,本来就不该是女人的美德,更不应该标榜出来。但风气如此,从上到下没有人想过要变一变。”

他叹了口气。

“家里那些穷亲戚,就是虽然也努力读书了,但没能当上官,父亲祖辈没有当上官还能有田产有房舍有下人能读得起书,到了孙子这一辈就不会再有钱了,田产房舍都当了,下人也卖了,自己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当然更不可能去做工,只能到亲戚家讨一口饭吃。这样的人多得很,我家当时因为父亲要名声,愿意收容接纳穷亲戚中的上进之人,博一个善人之名,好叫别人都说他是好人。被赶出去的穷亲戚就只能流落街头等死了。”

“这样的人,不止我一家有。镇上家家都有,每家每户都有几个提不起来的穷亲戚。”他笑着说。

“我在外国上了学,立志回国后要在家乡开办工厂,这样就可以给穷亲戚们一条新的工作之路。帮他们重新立足。我当时觉得这是百年之计,只要做得好了,我家一定可以重新成为家乡的龙头。”提起从前的幼稚念头,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祝玉燕却觉得这正是苏老师会有的想法,他肯定是有野心的,当时想要继续帮助家族壮大势力,但另一方面,他也是真心想帮助别人。

用另一种说法就是“合作共赢”。

只有发展更多的同行,把更多的人卷入到他的事业中来,事业才会成功。

当然,这个梦想在回国后就马上破灭了。

苏纯钧:“我爸爸是个老头子,他娶妻很晚,像他这种男人,都不肯早早娶妻,一定要等功成名就以后再娶,这样才能娶到最好的妻子。我父亲三十多才回家乡娶了我娘,我姐姐嫁人的时候,我姐夫都四十多了,比我姐大三十岁。他们都是功成名就后选了一个最能配得上他们的妻子。要是早娶了,肯定娶不到家世优秀的妻子,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现在说起家乡事,他不再有怀念,但也不再有怨恨,就像说故事一样,讲给他的妻子听,好抚慰她惊惶难安的心灵。

“我的父亲虽然晚娶,但家中早就有妾。他最大的一个妾早早就去世了,家里还有她的小灵位。她不能入祖坟,灵位寄在我们当地的一个香火灵盛的庙里,我娘还带我去上过香。我娘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对家里的妾都很温柔和蔼。”

祝玉燕瞠大双目。

苏纯钧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因为我父亲对他的妾都很不好。”

祝玉燕:“他喜欢打人吗?”

苏纯钧笑着摇摇头,说:“不是那种不好。他啊,好美色,却更好名,他很喜欢把妾送人,用来证明他对朋友有多好,有多么轻美色而重友人。”

祝玉燕怔了一下,旋即感到了一股寒意。

她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单纯的以为送人就是让一个个女人换个地方继续生活,比如金小姐,她是被父亲送了人,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苏纯钧:“父亲的妾,大多数都没什么好下场。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小时候家里唱堂会,父亲有一个爱妾曾唱过戏,他就让她扮上出来唱一场给大家助兴。我记得那个姨姨匆匆赶来,听完了父亲的吩咐后,一脸尴尬僵硬的在笑,再匆匆回去换了衣服,扭扭捏捏的上台,她因为不是这个戏班里的人,她在台上唱的时候,只有师傅在鼓弹,余下的都是扮上的戏子,立在一旁看着她,她就一个人在台上边唱边舞,我觉得,那个样子,很凄凉。”

祝玉燕能感受到,当时那个妾,一定很难堪很无奈。

苏纯钧:“堂会很成功,夜里宴会时,又有人提起堂会上的姨姨,我想他当时只是想恭维父亲,结果父亲又叫姨姨出来唱曲子助兴,还让她给众位男客人执壶倒酒,大家都赞我父亲,我却很为姨姨难过。”

祝玉燕轻声问:“那这个妾,后来怎么样了?”

苏纯钧叹了口气,说:“我出去留学了,不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回来后她已经不在家了,听我妈说的意思,我猜并没有死去,大概不是被我父亲送人了,就是因为别的缘故走了吧。”

祝玉燕:“你父亲的妾都送人了吗?”

苏纯钧摇摇头,说:“也有得病死的。有生孩子生死的,也有吃错了东西死的,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没的。小时候没人告诉我,我想自尽的也有。从我懂事起,送人的妾总有三五个了。”

祝玉燕震惊:“送人的三五个,生病的、生孩子死的、自尽的,你父亲究竟有多少个妾啊?他比《红楼梦》里的贾家男人还有钱有势吗?”

苏纯钧就笑,笑完叹气,说:“贾家确实是有钱有势,可贾家上头还有皇帝,还有一众皇亲呢。我家在家乡就是土皇帝,我父亲是我家那一辈最出头的。而且我留学时我父亲四十多,我回家时我父亲快七十了,他活了七十年,前前后后有十个妾,很稀奇吗?”

祝玉燕目瞪口呆:“荒唐啊。”

苏纯钧点头:“就是,荒唐啊。”

祝玉燕立刻支起身,认真道:“那你不就是贾宝玉了?你爹比贾政强,你应该比贾宝玉强吧。你留学时也有十一二岁了,贾宝玉那时都有袭人、晴雯了,你就没个通房丫头?”

苏纯钧想了想,也认真的说:“要是以前,我一定说没有通房丫头。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祝玉燕屏住呼吸,心里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苏纯钧正色道:“真的没有。”

祝玉燕不相信,可心里却好受多了。

她捶了他一下,说:“你骗我。”

苏纯钧:“没有骗你。是真的没有。我父亲的妾多,一半是因为他并不克制自己,并不是家风如此。另一半则是家里没人管束他,我爷爷从不管这个,我奶奶早就没了。我妈天性如此,温柔贤惠得过了头,而且她大概自认与我父亲是有真感情的。我父亲对那些妾也多是玩弄的心态,没有把她们当人看。”

“所以我家并没有专门安排通房丫头的家风。”他思考过后,说:“我哥哥可能与丫头有首尾,不过这事他们都是瞒着我的,不肯给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是猜测。我出去留学后,我哥哥娶亲,我也不在,等我回来后,也没有细认我哥哥那边的丫头,当时也没有那个功夫,我连我哥哥的媳妇叫什么、长什么样,现在都想不起来了,当时应该是认过亲的,不过不等熟悉起来,我就已经跑了,现在脑海里就剩下个影子了。”

他摇摇头,说:“其实也不怪他们把我当陌生人,我看他们也陌生的很。我出去那么久,回来人人都变了。父亲老得不像个样子,还染黑头发娶新老婆,哥哥和姐姐都是一脸老态了,看起来跟我差了一辈,我刚回家时,人人都像是新认识的,一个熟人都看不到了。”

祝玉燕轻声问:“你还想他们吗?”

苏纯钧回忆着说:“不知道该想哪一个好啊。我现在偶尔还是会梦到家乡,但是梦里的我应该还是小时候,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是以前的样子。我有时会梦里跟他们吵架,骂父亲另娶,哥哥姐姐不拦着,可母亲仍在,我就拉着母亲要带她走。有时又忘得干干净净的,梦里与父亲亲密无间,父亲带我上山,带我骑马,踏春、赏枫、钓鱼,等我醒来,又会恨自己怎么能在梦里与他那么好,怎么能忘了他做过的事。”

苏纯钧:“有时我就想,要是父亲没变,我回去后,他们仍然跟我走的时候一样,我真的在家乡开了工厂,真的做到了帮助家乡里的人找到另一个出路。但是日本人来了,我可能还是会投身官场,一切就会跟现在一样。”

不过那时,他身边不会有祝二小姐,也没办法娶她为妻。

每当想到这里,他都会从冒出一身冷汗。

“我又想,要是我在家乡开办工厂,我肯定需要到大城市来找销路,或是找法国商人、美国商人,把我的工厂推销出去。那样说不定就又会租到你家的房子,又会认识你了。”他笑着说。

祝玉燕摇摇头:“那可未必。你要是家里没出事,你就是留学归来的大少爷。怎么会租在我家的房子?你肯定是要去住大酒店的,这样谈生意才有底气,你是会这样选的。”

苏纯钧又说:“那或许我们会在街上遇到呢。你跟妈去过生日的时候,不是去过饭店吃饭吗,说不定我们就会在那时遇上呢。遇上以后,我肯定会想,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姐?我一定要请她看电影,请她吃饭。”

祝玉燕:“那你肯定请不到。我从不接受陌生人的邀请,我妈也不会让我去。”

苏纯钧:“对啊,所以我只能住到你家里去,再当上你的家庭教师,才会遇上你。”

我们俩人才会结婚。

祝玉燕想起祝颜舒跟她说过要不是有苏纯钧,她的性格必定孤独终老。

她笑着说:“我妈都说过,你是我在家门口捡到的,老天送给我的好女婿。不然,以我这人憎狗厌的性格,肯定是嫁不出去要当老姑娘的。”

苏纯钧哼道,“你哪里人憎狗厌了?你又青春又美丽,性格爽快,为人机灵懂事又诙谐有趣,喜欢你的人多得很,你只是不知道也不在乎罢了。”

第426章 准备计划1

背叛国**说起来像开玩笑一样,但实施起来却必须慎之又慎。

两人一晚上没睡,一直在商量怎么取信山本一夫。

祝玉燕:“首先,要保证他不会转手就把你背叛国**转投日本这件事卖给国**。”

苏纯钧:“其次,就是让他相信我真的会背叛国**。”

这都不太容易。

第一个问题,因为他们无法准确预测山本一夫的想法和动向。

他现在虽然已经不再担任日本军方的具体职位,但他在日本军方一定还很有影响力。根据赵书理之前取回的情报显示,山本一夫在日本军方有一个“山本帮”,或是叫“山本一派”的集团。这个集团里的人都是山本一系的在职军官,他们都与山本一夫有着盘根错结的关系。

在山本一夫退职之后,山本帮的其他军官并没有全部退居二线或是转职,大部分仍留任原职,少数还高升了。

苏纯钧:“这应该是山本一夫退职前提出的交换条件,他并不是毫无准备就离开的,在他离开之前,一定给山本帮的军官们准备好了下一个领头之人。”

这个人之谁,目前还没有情报。

假如山本一夫想把苏纯钧这个重要人物好好利用,哪怕他马上就要病死了,他也可以把苏纯钧留给自己的继任者。

祝玉燕:“要是这样就太顺利了。”

苏纯钧:“他未必能相信我会背叛国**。”

两人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这能怪谁?怪他们俩一直以来跟日本作对太用心了吗。

祝玉燕:“国**那样的组织,背叛也是很正常的吧。你一直被打压,被抛弃在这里,没钱没兵没人手的,我觉得你背叛一点问题也没有,很正常。”

苏纯钧:“就算我会背叛国**,但要让他相信我会背叛国家,这就不太容易了。”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齐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