靥师没有脸, 但是所有人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惊恐，毕竟楚环现在的表情和动作简直和那些变态连环杀人犯没有任何区别。

他就站着一动不动。

楚环也不管他，就对着李宣明说道：“弄过来。”

“嗯。”

李宣明就抓着靥师跟着楚环一起回到了那个小棚子里了, 其他人也紧紧跟着。

等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了, 刚爬到棚子口的乌龟脚步也停下了，它伸长了脖子回头看了看, 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后，似乎是觉得事情已经平息了，又转身爬了回去。

靥师被几个人团团围在角落里，楚环看着他平坦光滑的没有五官的脸皮, 问道：“你的脸？”

靥师那脸皮底下动了动，还发出了声音：“这不是被你扯掉了吗？你还来问我……”

楚环：“……”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手就伸到了腰间, 直接拔出了一把牛角匕首, 牛角匕首还是莹莹发光的, 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凡品。

程星愣了一下, 然后瞪大了眼睛，跳起来抱住了楚环的手臂，叫道：“大师, 不要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

“是啊, 是啊。”

李会也在他旁边说道：“大师, 就暂时饶他一命吧, 你英明神武, 大人不记小人过……”

两个人把楚环哄到了后面去了，然后程星才扑到了靥师面前，对着他说道：“靥师！终于找到你了！你还记得我吗？你能把我的脸换回来吗？”

“等一下。”

靥师又在身上摸了起来，然后重新摸出了一张薄薄的脸皮出来, 他就直接把脸皮往自己的脸上一盖，脸皮就和他的脸完美贴合。

这是一张漂亮的脸，他现在就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美男子，眼睛明亮、鼻梁挺直，也是程星熟悉的一张脸。

“对对对，你之前就长这样……”

靥师快速地眨动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适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正常的眨眼频率，朝着程星看过去。

“你的脸不错啊，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靥师掐着程星的下巴，用手指一寸一寸的摩挲着他的眉眼，越摸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满意，说道：“怪不得这么好看，原来是我的作品。”

程星疯狂点头，“是啊是啊，是你的作品！”

靥师：“那现在是你对我的手艺不满意？”

“满意满意，不不不，我找你不是因为这个啊！我现在是要死了啊！”

靥师看着他，一脸奇怪地说道：“我记得我在画脸之前应该给你说过了吧，人的面容，眉毛上挑的弧度、眼睛大小、每颗痣……都反应了一个人当时的状况，你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脸，那就要承担后果。”

程星说道：“你是说过，但是……我现在还不想死啊！”

“就这样漂亮的死去也是一件美事啊！”靥师捧着他的脸，发出了感叹。

程星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不不，没有解决办法了吗？”

楚环在后面拿着匕首，抬起眼看着靥师，然后幽幽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就直接把你杀掉好了，看起来你半人半鬼的，真想看看死了会变成什么……”

李璇光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对着李宣明问道：“师兄，你确定他真的是好人吗？”

李宣明脸上依旧正经，说道：“对待敌人就应该如此冷酷。”

李璇光：“……”我终于知道你俩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了。

靥师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他终于说道：“好吧，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程星猛地站了起来，兴奋地叫道：“真的！？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靥师摸了摸手，对着他说道：“要想活下去的话，那你也就只能变成靥师了。”

程星：“……”

“啊？”

靥师说道：“啊什么啊，我收你为徒，教你画脸技术，不出意外的话，你不仅不会死，还可以活很久很久。”

“那要是出了意外呢？”

靥师笑了一下，轻轻地说道：“就魂飞魄散，没有转世，没有来生。”

楚环听了就皱了下眉，但是眉毛很快就松开了。

怪不得，怪不得靥师这么胆小，半人半鬼，阴阳夹缝中的生物，死了就彻底死了，他们当然会胆小了。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你会苟的话，活几百年都没问题的，我就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

程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楚环也看向了他，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要么现在死，死了还可以去轮回，要么变成靥师，放弃轮回的机会。

房间中安静了很久，程星终于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坚毅，直接就说道：“我想变成靥师。”

楚环对着他的选择也没感到意外，求生的欲望最强烈，他现在就不想死。

“很好。”

靥师站了起来，对着他说道：“成为靥师之后画的第一张脸，就是自己的脸，你的脸……咦，你的脸皮呢？”

程星：“我的脸皮在你哪里啊！你都把我脸皮撕下来了。”

靥师脸上出现了惊讶，说道：“你就是那个要全世界最漂亮脸蛋的人？”

“是啊！”

“原来是你啊，缘分啊，你是我几十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对美有这样追求的人。”

靥师又去角落里找了找，然后拿出了一个箱子，箱子打开后，里面就放着一张人类的脸皮。

楚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程星本来的脸，小眼睛、塌鼻梁、大嘴巴。

它被包裹在透明的凝胶里，皮肤不算是光滑，但是还是能看出它还保留着刚剥下来时候的鲜活。

属于人类的、还有些血淋淋的脸皮比靥师刚才拿出来的那个面具给人的冲击力强多了，李会看了一眼，就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脑袋眩晕，并且觉得自己的脸隐隐作痛。

“保存得不错。”

靥师看了看后，就把箱子关上了，然后把箱子递给了程星。

“你的脸，拿着，你需要将它处理，让它成为你新的面容……”

程星接了过去，并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像是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他的嘴唇哆嗦着，说道：“不是说，你会把人类的脸皮做成面具吗……”

靥师：“谁说的？我是修容师，不是剥脸怪。不说很少有人像你这样上来就要大改，就是这么丑的脸，做成面具谁买啊。”

说着他就从旁边拿出了一个木头雕的模具，说道：“面具这种东西，都是用模具做的，全手动多累啊。”

……好有道理。

所有人都沉默了。

程星只觉得胸口被插入了几把刀，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碎掉了，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结束了。”

楚环伸了一个懒腰，终于结束了，这一趟可累死他了。

就结束了？

李会现在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看看程星，又看看靥师，这就结束了？

程星突然抬头对着靥师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当明星吗？”

“你是说那些抛头露面的戏子？只要你不怕暴露就行。”

“哦。”

程星转头就对着李会坚定地说道：“李哥，你等我！”

李会：“啊啊啊？……行。”

靥师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凳子，坐上去后，还对着他们说道：“各位需要修容吗？点痣、扩眼、除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楚环看着他，说道：“你觉得我需要修容？”

靥师看了看他，“……好吧，不需要。”

他的视线又在李宣明端正清朗的脸上看了一圈，然后又落在了李璇光那张阳光俊俏的脸上。

李璇光：“看我干什么？”

靥师没回话，最后只转头对着李会说道：“需要修容服务吗？”

李会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谢谢，其实我觉得我长得还不错。”

靥师：“行吧。”

楚环也对着他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以前是通过修改面容来帮人类消灾躲难的。”

就算是简单的点痣，该点去哪一颗痣也是有讲究的，靥师都是相面的高手。

靥师点头，说道：“是啊，后来名声坏了，就只能帮人修容了。”

名声坏了他们的生存就艰难了，现在他们靥师也快消失了。

他还对着楚环说道：“说起来，你的脸就是长得极好的……”

“……”

“让让，让让。”

李宣明正听着外面那些小鬼的动静，那些小鬼小妖发现这里恢复了平静后，又重新聚集回来了，外面变得热闹了起来。

他在专心打量着外面的场景，楚环的事情解决了，但是他来这里的目的还没有踪迹。

突然听到了脚下传来了声音，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脚边正趴着一只大乌龟。

大乌龟用前肢扒拉了一下他的脚，然后抬起头对着他说道：“请让一让，谢谢。”

李宣明让开了一点位置，大乌龟就从他的脚边爬过，最后一下一下地爬到了之前它停留的那个大方桌子前了。

大方桌子还挺高的——对于乌龟来说，李宣明就看着那乌龟努力地支棱起了身体，试图抱着桌子腿爬到桌子上去，但是这件事对于一只乌龟来说，简直就宛如登天。

李宣明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把那大乌龟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桌子上。

“谢谢。”

大乌龟在桌子上转了一圈，变成了脑袋朝着外面的姿势不动了。

“不客气。”

大乌龟看着李宣明，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看起来你好像是受到什么问题的困扰，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的话，我建议你往水盆里看看。”

“水盆？”

楚环也好奇地看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