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1 / 2)

🎁美女直播

第81章 村作坊成功运行 余采

江福正没有卖关子, 皱着眉道:“姓余,腿有残疾,还能在县城中心开铺子。”

“如果我没猜错, 他应是县尉大人的小儿子,余采。”

“……县尉大人的小儿子?”

叶厘吃了一惊。

这来头的确不小啊。

虽说北阳县情况特殊, 除了县衙日常驻守的还有漕运上的官员, 但县尉仅在县令之下,对于一个县而言, 这的确是大官了。

“对, 不过他还没有嫁人, 一直住在他外祖家。与余县尉来往不多。”

江福正说着,脸上显出不忍。

叶厘八卦心骤起, 他压低声音道:“江伯,咱们往后站站,您仔细给我说说他的事呗。”

“毕竟是咱们作坊最大的主顾,今后我与他说不定会有来往, 他身份高, 省得我无意之中犯了忌讳得罪他。”

这话有理。

江福正便往后退了一些, 叶厘忙跟上。

等两人离村人有好几丈远,江福正这才又开口:“他的事儿, 说来有些复杂。”

“余县尉呢,自幼就拜咱们县兴平镖局吴镖头为师。”

“他虽家境贫寒,但生的英武不凡,而且还跟着吴镖头学了一身好武艺。”

“吴镖头就将他的小儿子, 也就是余小哥儿的阿爹许配给了余县尉。”

“后来,朝廷开了武举,吴镖头就让余县尉去试试。”

“这一试, 余县尉就一路闯进殿试成了三甲武进士,后分到了府城千户所做百户长。”

叶厘听到此处,不由道:“那余县尉很厉害呀。”

镖师出身,结果考了个武进士。

这不就是高手在民间?

江福正闻言,点头:“余县尉的确出众。”

武举可不只考个人武艺,还考兵法。

余县尉一个野路子出身的镖师能成为进士,这说明他不仅聪颖,还下了苦功夫。

但是吧……

他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人群,神色复杂:“余县尉成为百户的第一年,他纳了位男妾。”

“这妾室与余县尉是旧识。两人的老家,都在八仙镇南边,两个村子相邻。”

叶厘:“……”

旧识?

那或许、应该,这两位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吧?

他忙问:“江伯,这位妾室家境如何?”

江福正闻言看向他,有些诧异:“你脑子转的倒是快。之前,这妾室一家在镇上摆了个摊子卖面。”

“这样啊……”

叶厘了然。

那余县尉不就是凤凰男?

只因吴家条件好,所以娶了吴夫郎。

“你别这幅表情,人家可是县尉,哪怕是在人后,也要时刻恭敬。”

江福正叮嘱道。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这不是在您跟前嘛。”

“您说您继续说。”

叶厘忙换上了严肃之色。

江福正这下满意了,不过,想到接下来的事儿,他又叹了口气。

“吴夫郎与这个妾室不合,但这妾室与余县尉的双亲颇为和睦。”

“当时,余县尉在府城那边只是个百户长,俸禄不高,再加上他双亲与吴夫郎不合,他就在老家这边购置了一些田地,让他双亲在老家养老。”

“他也为那妾室的爹娘购置了一些田产,虽不多,但勉勉强强也算小地主吧。”

“再后来,也就是二十年前,流寇自南而来,不但占据了八仙镇,还杀光了附近的地主。”

“于是余县尉的双亲、还有那妾室的母家,都被流寇屠尽。”

叶厘:“……”

这转折,这转折!

他一时间除了震惊,再无其他神色。

江福正的话还在继续:“消息传到千户所那边,这妾室悲伤过度,精神失常,于是拿凳子将余小哥儿的腿给砸折了。”

叶厘:“?”

他眉头瞬间紧锁,顾不得刚才的灭门:“一个妾,这么大胆?而且当时没人护着余小哥儿吗?”

江福正摇头:“具体情形不知,反正自此余小哥儿右腿就不能正常行走。”

“吴夫郎也与余县尉决裂,带着余小哥儿兄弟俩搬回北阳县居住。”

叶厘:“……这就完啦?余县尉就没什么表示?还有那个妾室,真疯了?”

“没疯,余县尉将那妾室关了禁闭,而后他奉命带兵来剿灭流寇,当时夜袭八仙镇就是他领的头。”

“他立了大功,凭功调到了北阳县,成了咱们县的县尉。”

百户是正六品。

县尉是正八品。

但百户只管着自己手下那百户人,与县尉相比,油水少的略等于没有。

尤其北阳县还是大县富县,这位置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

要不是余县尉剿匪有功,这县尉一职可不好拿。

“余县尉来了北阳县后,倒是没有再纳妾,但吴夫郎与余小哥儿兄弟俩一直住在吴家,与余县尉来往不多。”

“那妾室来了北阳县后,依旧被关在余府,但他之前给余县尉育有一子一女。”

“前些年,他儿子余世新娶亲,于是余县尉允许他出府走动。”

“不过,也只是出府走动,如今余府里管家的是余县尉丧夫投奔娘家的妹妹。 ”

叶厘:“……”

所以,这算是犯罪之后坐了十几年的牢?

可在家中坐牢,不仅不用干活,每日肯定也少不了好吃好喝。

江福正看叶厘不语,就继续道:“县城的醉仙居,咱们县最大的酒楼,其背后的东家,就是余世新。”

叶厘:“……那余掌柜的哥哥呢?”

江福正道:“他哥哥余世亭在县学读书,不是廪生,只是普通秀才。”

“那余县尉好福气呀,儿子们都成才了。”

至于余掌柜,虽说火锅店还未开业,可只要汤底不难吃,有豆腐泡这个招牌在,那生意就不会差。

“算是吧。”江福正点头。

不过,余采突然要开馆子,这是要与醉仙居打擂台吗?

想了想,他交代道:“你今后若真的与他有交集,那可注意些,别提醉仙居那边。”

“您放心吧,如今他是咱们的大主顾,我肯定不会揭他伤疤。”

叶厘忙点头。

“这就好。”

想到叶厘平日的处事,江福正放下心来。

正事谈完,他就又对叶厘道:“你回去吧,我来盯着,磨完了我让人去喊你们。”

叶厘点头:“好。”

如今磨棚里八个石磨同时开工,但若要做五百四十斤豆腐泡,那就需要做一千零八十斤豆腐。

因此,昨晚泡下去了三百六十斤豆子。

分配到每个石磨,一个石磨得磨四十五斤豆子。

比之前叶厘家的每日任务重了一倍。

所以,光是磨豆子就得磨许久。

叶厘就先回家。

刚才刘饴、叶阿爹已经领着两个小家伙先回来了。

他到家时,江麦、江芽正在房间里背书,声音很大。

江纪后日就要回来,届时要检查他们俩的功课,因此他们俩这两日颇为刻苦。

叶厘就回了自己的小客厅。

从今日起,他屋子后边的棚子正式关门,今早上江大河、江通没有来磨豆腐。

他清闲了下来。

这一清闲,就有些无聊了。

在桌前坐了会儿,他起身进了卧房,准备洗洗擦擦一番。

一通忙活,等他再坐下来,时间还早。

正寻摸着再干点啥儿,院子里传来了刘饴的声音:“厘哥儿,要不咱早些吃午饭吧?”

“吃完了,咱们去作坊那边帮忙,早些过滤豆渣。”

“……成。”叶厘应了一声。

估摸着这会还不到巳时,也就是九点钟。

哎,真清闲呐。

刘饴干活很是麻利,很快就将这不早不午的饭食做好了。

红薯面汤,白面馒头——收入高了,那自然不能再顿顿啃玉米饼子了,叶厘要吃馒头!

还有一碗炒鸡蛋,一碗萝卜炒肉。

吃完饭,叶厘将头发挽好,然后戴上兔皮帽,拎上背篓,与刘饴、叶阿爹一道去了作坊那边。

作坊这边人少了许多,只剩下十多个人在看热闹。

豆子还没磨完,但磨了两遍的浆水已经装满七八个木桶了。

而且,江柳江大河江通等负责做豆腐的几人也已经来了。

他们每个人脑袋上都带着帽子,头发全藏在帽子下——这是叶厘要求的,免得有头发掉到豆浆、豆腐里。

江福正见此,就招呼闲杂人等都离去。

虽说过滤豆渣这一步无需保密,但他还是提前清场了。

因为叶厘背篓里装的是点豆腐用的盐卤。

这盐卤叶厘已经调制好了,待会直接用就成。

很快,作坊里只剩下负责磨豆子的八人以及叶厘几人。

叶厘就从背篓里取出澡豆,让负责过滤豆渣的几人洗手。

这澡豆是他新买的,没有香味的那种,但也不便宜,一个也要两三文。

江大河觉得太奢侈,不想用,他只能搬出余掌柜来吓唬江大河——

余掌柜随时会派人过来突击检查。

江大河听了此话,这才嘟嘟囔囔的拿起澡豆洗手。

棚子这边没打水井,所用的水都是从村中的公共水井那里挑来的。

装豆浆所用的木桶、洗手用的木盆都是新买的。

洗完手,叶厘几人拿起麻布袋子,开始过滤豆渣。

这活儿简单枯燥还冻手,将豆渣一点点过滤完,已是中午。

接下来就是做豆腐了。

此时,磨豆腐的几人牵着牲口离去,但江福正还在。

这作坊的格局与叶厘家的格局一样,棚子依墙而建,而且与磨棚挨着的棚子便是灶棚。

灶棚旁边,是放置杂物的棚子。

再往旁边,是三个小房间。

一个里边放的是豆子。

一个里边放的是豆油。

还有一个用来装炸好的豆腐泡。

灶棚上装的有门帘。

作坊人多眼杂,为了保密,江福正本想将灶棚给封死,只留下一个小门,可叶厘觉得麻烦,且黑乎乎的影响视线,于是他就用自家的麻布给灶棚装了门帘。

麻布透光,大晴天的,站在灶棚里干活不受影响,无需点灯。

灶棚里有十二口灶。

叶厘、叶阿爹、刘饴、江大河梁二香江柳江榆、江大川江通九个人负责做豆腐——叶厘只是临时来帮忙的,等作坊走上正轨,真正负责做豆腐的是叶阿爹八人。

九个人照看十二口灶,轻轻松松。

等将豆腐给压进磨具里,叶厘就可以回家了。

此时,叶两到了。

江大河江大川守在作坊里,等着负责炸豆腐的那些人过来。

十二口灶,十二个人。

加上做豆腐的八人,磨豆腐的八人,总人数是二十八人——江福正家有两人,一个赵凤、一个李露,都负责炸豆腐。

炸豆腐泡也枯燥,时间还长。

光是将豆腐切块、切串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因此,叶阿爹等人又过来帮忙了。

不然的话,今夜就要通宵了。

有了叶阿爹等人帮忙,再加上灶多,每口灶只需要炸上四五十斤就成了,跟之前叶厘家的任务差不多。

花上三个时辰,这些豆腐泡全部炸完。

时间来到了亥时。

也就是晚上九点。

江福正与叶厘、叶两又泡下去了三百六十斤豆子。

张拾将自家的大狗给牵了来。

今晚负责守夜的是江大河还有鲁婶她男人江荣。

江荣早上负责磨豆子,他与江大河是邻居。

将作坊这边安置妥当,等叶厘、叶两回家,半个时辰又过去了。

有了第一日的经验,第二天,鸡叫第二遍时,作坊这边就开始磨豆腐了。

叶厘吃了早饭,同江福正、江通一道,进城去送豆腐泡。

至于叶两的那三十斤,下午由叶两同今日的三十斤一并带回去。

这次依旧是兵分两路,江通去城东。

叶厘、江福正去城西以及城中心的半闲居。

城西铺子少,而且大部分人都是在凉粉铺拿货,所以叶厘、江福正很快就赶着骡车去了半闲居。

半闲居其实没有在主街上,它位于东三横街中间那条街的街头,是这条街上的第一家铺子,从主街上走过,一眼便能瞧见门上挂的匾额。

地理位置也算是很不错了。

而且面积不小,共三层。

每一层的面积有一百多平,后边还带院子。

余采不在店内。

叶厘与江福正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将余采给等来。

余采并不认识江福正。

江福正也是第一次见他。

但江福正因着二十年前夜袭八仙镇一事,小有名声,且与余县尉关系不错。

所以,当叶厘介绍了之后,余采就笑了起来:“原来是江里长,久闻大名了,虽二十年过去,但瞧着威勇依旧呀。”

他神色、语气并无异样。

江福正见状,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已经老了,而且当年是运气多些。”

“江里长谦虚了,不信问问叶夫郎。”

余采指了指叶厘。

叶厘立马点头:“江伯,余掌柜说的不错。平日里乡亲们可怕您了。”

江福正:“……”

叶厘见此,笑着补充道:“但他们也敬您服您,您这样的好里长,当真不多见。”

“可不是,如今野枣坡有个好里长,也有个仁善慷慨的叶夫郎,这日子呀,定然越来越好。”

余采也笑着道。

这话听得叶厘、江福正心里头都舒坦。

并且在心中暗暗诧异。

这余采虽幼年遭遇不幸,可性子很温和嘛。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接下来便是谈正事。

一百斤豆腐泡,装了三个背篓。

背篓都是新的,里边还套着干净的麻布袋子。

余采随意拿筷子扒拉了几下,又过称,重量没问题,他就让掌柜的给叶厘结算银钱。

沉甸甸的铜板到手,叶厘不由问:“余掌柜,您这铺子何时开业呀?”

余采闻言,道:“今个儿下午我邀一些人过来小聚,让他们尝尝豆腐泡热锅子。”

“若无意外,明个儿开业。”

“你们明日依旧送一百斤豆腐泡过来吧。”

“没问题!”

叶厘顿时乐了起来。

的确是大主顾!

于是他和江福正告辞,出城回家。

进了村子,他们径直去了作坊。

作坊小,建的也仓促,因此作坊的账房,暂由江福正、叶厘担任。

等江通回来,三人对了对账,这时豆子也磨完了。

负责做豆腐的叶阿爹、江大河等人已过滤起了豆渣。

而其他乡亲关心头一日送货是否顺利,也都来了作坊这边。

待江福正指着背篓里的铜板宣布一切正常,利润符合预期,村人们这才松了口气,实打实的高兴起来。

今日豆子磨的早,收工就也早。

下午叶两提前回家,由刘饴接手他炸了一半的豆腐泡。

于是第三日,叶厘、江福正、江通三人又去县城送货。

这一次,叶厘、江福正到达半闲居时,半闲居门前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鞭炮碎屑。

而且,大上午的,里边竟是已经有好几桌食客了。

余采就在店内,叶厘、江福正同他交了货。

之后,江福正赶着骡车回家,叶厘则是溜达着去了县城东北角。

今日江纪只上半日的课。

这几日忙着作坊的事,他都快一周没见着江纪了。

因此,他打算去接江纪放学,然后去半闲居吃火锅。

没有江麦、江芽这两个小电灯泡,正是约会的好时机呀~

第82章 吃火锅 余采求指点

叶厘溜溜达达的来到县学门口, 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

但门口如他一样等人的有好几个。

还有十余辆牛、骡、驴甚至是马车。

与私塾相比,县学里家境不错的学生有不少。

他站在门口右侧的石狮子旁,一边休息一边等人。

从前他来县城逛街, 都是坐车。

头一次走了这么远的路,别说, 还真有些累。

等了一刻钟左右, 下课的钟声响起。

不一会儿,一群年纪不一的书生或拎着书箱、或夹着书本, 三三两两的从大门走出。

他站直了身子, 等江纪出来。

片刻之后, 江纪拎着背篓出现在了大门口。

他人还没从门槛里迈出去,视线就开始在门口的人群中搜寻。

等想念的人出现在视野中, 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瞬间绽出灿烂的笑来。

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就来到了叶厘跟前。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这不是怕你失望嘛。”

叶厘笑眯眯的道。

这人刚才转着脑袋找他,不就是盼着他来?

江纪听着这话,再瞧着他的笑, 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 心中也甜滋滋:“那快些回去吧, 家里事多。”

“没什么事了,已经走上正轨了。”

“走, 咱们吃热锅子去。我刚买了一斤绿豆糕,你先垫垫肚子。”

叶厘说着,将手中拎着的油纸包递给他。

另一手伸出,要接过他手中的背篓。

“……去吃热锅子?”

江纪一愣。

“对, 就是半闲居。余掌柜大气,今天过去吃热锅子,每桌送半斤豆腐泡和半斤羊肉。”

叶厘解释。

上次他来找江纪时, 说过余采一口气订了一百斤货的事。

“那咱们得去。”

江纪笑了起来,他将背篓背上,伸手接过了叶厘手中的油纸包。

他的确饿了。

“这点心你吃了吗?”他问叶厘。

叶厘点头:“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快吃吧。”

江纪闻言,还是将油纸包送到他嘴边:“再吃一块。”

叶厘便捏了一块。

江纪这才满意了,也捏了一块吃了起来。

两人很快出了县学所在的小巷,来到城东三横街北边这条街的街尾。

叶厘的视线在街上扫来扫去。

一想到还要走回半闲居,他就腿疼。

他想雇个车将他和江纪送过去。

但此时没有公交车,载人的脚夫一般也都候在南北两个城门口。

因此,寻了一圈,最后他还是和江纪靠着双腿回了半闲居。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时辰,饭点已过。

但半闲居一楼依旧坐满了人。

伙计领着他们两人去了二楼。

二楼跟一楼的格局一样,都是普通桌。

三楼的才是包厢。

二楼的客人少些,两人寻了个空桌坐下,然后那伙计拿出菜单、炭笔和纸,让他们点菜。

江纪将菜单接了过来,与叶厘细看。

虽说冬天新鲜菜蔬少,可菜单上满满当当的写了一页。

最前面的是素菜,像是蘑菇木耳、土豆、 藕片、海带、白菜萝卜、豆腐豆干豆芽腐竹、豆腐泡以及各种菜干。

下半部分是荤菜。

有羊的各个部位、猪的各个部位、鸡的各个部位、小酥肉肉丸子、腊肠腊肉、鸭血猪血等。

叶厘从上看到下,不由在心中暗暗惊讶。

这时代可没什么批发市场,能准备这么多肉,余掌柜不仅财力雄厚,对自家生意也信心十足啊。

“吃什么?”

江纪看了一圈,抬眼看向叶厘。

“吃肉。”叶厘伸手点了点菜单的下半边:“走这么久,饿了,多吃肉。”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荷包。

打开,里边装着十几个铜板和一张五贯的银票。

他道:“每样都尝尝,反正一样只有半斤,吃不完带回去,晚上在家里吃热锅子。”

“今个儿咱们没带小麦、芽哥儿,若是被他们俩知道了,两人肯定要撅着嘴巴一脸委屈的。”

江纪闻言不由笑:“行,那咱们多点些。”

正好,他苦读一上午,刚才又走了那么久,一点子绿豆糕吃得他愈发饿了。

点!

于是,羊腿肉、五花肉、里脊肉、羊排猪排鸡腿小酥肉……菜单上的肉类,他和叶厘几乎点了个遍。

至于素菜,两人只点了藕片白菜。

素菜都是家常菜,两人吃惯了,此时点它们,纯粹是拿它们解腻。

店里的蘸料也颇为丰富,食客可以自己配制蘸料。

叶厘当然要麻酱的。

江纪跟他选了一个口味。

那伙计将两人点的东西一一记下,末了问:“两位客官,本店还有变蛋瘦肉粥、羊乳饮子、茉莉蜜茶,您二位要来上一些吗?”

“羊乳饮子?”叶厘挑眉。

那伙计忙解释:“是的,这道羊乳饮子叫豆乳米麻薯,是用……”

“好,待会来两碗吧。”

叶厘心中高兴,就打断了他:“再来两碗粥。”

他和江纪都饿了,得先用粥垫垫肚子。

那伙计应下,抱着菜单蹬蹬蹬下了楼。

叶厘就看向江纪:“余掌柜竟然真的上了豆乳米麻薯,那鲍北元以后有得忙了。”

“他一人忙不过来,让他招个人。”

江纪道。

叶厘点头:“我想想。”

这次招人,可不是跟周婶似的不参与制作过程。

所以,这人选一定要慎重。

很快,锅底还有各样食材以及粥都送了过来。

包括店内送的半斤羊肉、半斤豆腐泡。

两人点的东西太多,一张桌子放不下,伙计又搬来了一个小桌子,专门让他们放食材。

这半闲居的锅子,用的是浅口铁锅,桌子下面是炉子,炉子里烧着的是煤炭。

整体造型跟叶厘上辈子时吃的火锅差不多。

这种锅子沸腾的快,也大,能一次性下入不少食材。

等叶厘、江纪两人把粥喝完,锅中的汤底也沸腾了。

香香辣辣的味道随着热气不住的往两人鼻子里钻,叶厘深吸一口气,他拿起捞勺,用筷子往里扒拉了满满一勺羊肉。

他将这勺羊肉放到了江纪面前的小碗里:“快吃。”

江纪见此,便也拿起另一个捞勺也给他捞了满满一勺羊肉。

叶厘有些乐:“好了好了,自己吃自己吃。”

江纪也笑了起来。

两人正准备大快朵颐,这时,不远处的楼梯口,却有声音传来:“叶夫郎,你们夫夫这恩爱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呀。”

嗯?

叶厘、江纪同时放下筷子朝楼梯口看去。

只见余采在婆子的搀扶下,正朝着他们走来。

叶厘诧异,站起身来朝着余采走去:“哎呀,余掌柜,您怎么来啦?这里热热闹闹的,我刚才竟是没注意您上来了。”

江纪也一并起身。

刚才在路上,叶厘说余掌柜是余县尉的小儿子,有一位哥哥,也在县学读书。

他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位大主顾的来头如此大。

这时,叶厘来到了余采跟前,接替那婆子扶住了余采。

余采笑着道:“没注意到我才好呢,这说明我家的热锅子香。”

叶厘也笑了起来:“您这话可说对了,这香味馋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那快坐下吃吧,我来就是想听听叶夫郎的意见,看哪里有没有需要改进的。”

余采指着桌子道。

这话听得叶厘惊讶:“我的意见?”

“可不是,你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

余采一脸佩服。

“……您谬赞了,坐下说,坐下说。这是我相公,江纪。”

叶厘将余采扶到了桌旁,并介绍江纪与他认识。

余采认真看向江纪,见江纪同他拱了拱手,就笑着道:“果真是一表人才,与叶夫郎很是相配呢。”

在这个问题上,叶厘可是一点都不谦虚:“谢余掌柜夸赞,咱们落座吧。”

余采点头,挨着他坐下。

江纪坐到了另一边。

余采瞧着这桌上的食材,解释道:“我刚在后院歇息,听掌柜的说你们夫夫来了,就不请自来,你们先吃,一会儿凉了。”

“无妨,您这里的一切都叫我们夫夫大开眼界。”

“处处都是好的不能更好,我可是一丝毛病都挑不出。”

叶厘道。

他这话是真的。

这半闲居跟他上辈子时去过的火锅店差不多。

每个流程都很完善。

食材也丰富,伙计还能写能记。

从进店到现在,他真的有从前去吃火锅的感觉。

余采闻言,轻轻一笑,道:“是我来的急了,你们夫夫先吃,咱们边吃边说。”

“那要不给您添双筷子?”叶厘问。

余采轻轻摇头:“不用,我吃过了。”

叶厘见状,便不再客气。

他和江纪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到麻酱碗里涮了涮,而后将肉送入口中。

羊肉切得很薄,膻味很轻,入口之后只感觉鲜嫩软烂,再配上滋味丰富的麻酱,吃得叶厘不由朝余采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怪不得此刻一楼还是满的。”

余采就笑了起来:“其实,是我外祖父给镖局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拖家带口来捧场。”

“再加上我阿爹、我哥的亲朋好友,于是人就有些多。”

当然,还有一些人想巴结余县尉,于是大一早就跑了来。

但这个他不想提。

所以,别看今日宾客如云,其实他心中没底。

他在家中闷了这么些年,头一次走出来想认认真真干件事,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他分辨不出今日这些赞美,到底有几分真。

他不想跟醉仙居似的,依仗余县尉才成为县城最大的酒楼。

他想凭自己将半闲居经营下去。

他知道其实他和余县尉撇不开关系,但他仍矫情的不想多沾余县尉的光。

因此,刚才在后院休息时,知道叶厘来了,他便想过来问问叶厘的意见。

叶厘白手起家,只用了大半年就攒下这么大一份产业,是有真本事的。

而且叶厘与他还有生意上的来往,叶厘肯定不想他这馆子倒闭。

若他诚心询问,叶厘肯定会说实话。

叶厘倒是没想到余采会这样透底,他听得一愣,随后道:“味道如此出众,这些人肯定会成为回头客的。”

“当真?”余采心中一喜,忙确认。

“自然是真的,以后我和江纪也会时常过来的。”

叶厘点头。

这下子余采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

他笑着问:“那当真没有建议吗?半闲居的生意好了,对你也有利呀。”

嗯?

这话叫叶厘坐直了身子,脑子转了起来:“嗯……就我个人而言,今个儿的体验称得上是完美。”

“唯一不太满意的,是等汤底沸腾等的太久了。”

“我和江纪从县学那边过来,本就饿了,还又空着肚子等了好一会儿。”

“虽说有粥垫肚子,这粥也极美味,可对着眼前这一锅肉喝寡淡的粥,心中只会更饿呀。”

“这……可热锅子一向如此。要不,我多备些点心或其他小食?”

余采犯难道。

“可以。不过,我建议您可以准备一些鱼火锅、兔肉火锅等特色热锅子。”

“提前将这些食材做好,客人一来就能直接开吃,吃完了,再下入其他蔬菜肉食。”

这是叶厘唯一能想到的建议了。

他这建议很是实用,余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叶夫郎,你这主意好!”

“就照你说的办!”

“如此一来,半闲居在县城可就是独一份的了。”

这北阳县大大小小的热锅子店以及像醉仙居那般提供热锅子的店铺,加一起有十多家。

每一家的模式都跟半闲居一样,客人们来了先点菜,再等菜,从进门到开吃,要花上一刻钟!

若是碰到一些急性子或饥肠辘辘的,那这份等待可就太难熬了。

若半闲居提供现成的特色热锅子,只凭着这个细节和创新,那肯定能吸引更多的人。

叶夫郎这主意出的好!

不枉他特意上二楼来虚心求指点。

越想越高兴,他道:“叶夫郎,今个儿这一桌我请了,你们夫夫今后来店里吃饭,削价五成。”

叶厘一听乐了。

这就是打五折呀。

这可太实惠了。

以餐饮的利润而言,余采也就是收个本钱。

他本想客气两句,但还没张口就被余采给堵了回去:“叶夫郎,就这么定了,你们夫夫以后可要常来。”

余采说着站起身来:“你们夫夫继续吧,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他就要走。

一旁立着的婆子赶紧去搀他。

叶厘只得也起身,同江纪一起将他送到楼梯口。

他腿脚不便,甭管上楼下楼,都得用手扶着栏杆,每下一个台阶就要停顿一下。

待他慢腾腾的到了一楼,叶厘江纪这才又坐回去继续吃饭。

江纪先朝叶厘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有能耐。”

叶厘得意一笑:“一般一般。”

说罢,见江纪笑了起来,他也乐了起来。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埋头吃了起来。

等吃了大半饱,速度这才慢起来,待他们走出半闲居,已是半个时辰后。

江纪的背篓满满当当装满了打包的食材。

叶厘手中也拎了好几个油纸包。

出发,回村!

第83章 江纪回村 他肯为我花心思就好

吃饱喝足, 再加上在半闲居歇的够久,因此叶厘没再想着找车子。

他与江纪慢腾腾的出了县城。

城门口,有十几辆车子在等着。

有的车上已有了人和货。

有的车子还是空的。

这种车子的车主, 几乎都是周边村子里的农人,每日靠载人运货挣些银钱。

江纪视线一扫, 指着一辆空空的骡车对叶厘道:“咱们坐车回去吧?”

“坐车?”

叶厘惊讶。

城门口距离野枣坡, 也就三里地……

“你今个儿走了不少路,能歇一会儿还是歇一会儿。”

江纪解释。

其实他更想背着叶厘走回去的。

只是他背上的背篓太重, 没法让叶厘拎着。

想让叶厘休息会儿, 只能乘车。

叶厘不知江纪的想法, 但他几乎绷不住脸上的笑,好相公这般体贴~

他咳了一声, 一脸严肃的凑近江纪,低声道:“你说的有理。”

“这会儿的确该节省体力,晚上好伺候你。”

“……”

江纪深吸一口气。

大庭广众之下!

他在怜香惜玉,叶厘倒好, 满脑子的床笫之欢!

不过, 他也压低声音道:“还是你考虑的比较实在、深刻。”

是他迟钝了。

叶厘一听乐了,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骡车:“那快走吧,回去后去作坊转转, 就该吃晚饭睡觉了。”

这行程安排的很满,而且还有甜头等在最后,江纪也笑了起来:“好。”

于是两人来到一辆空的骡车前。

这辆骡车的车主也是在等本村的人回村,不过, 野枣坡离得近,才三里地,两刻钟就能跑个来回, 于是那车主接下了这单生意。

叶厘付了四文钱,他与江纪上了骡车。

骡车一直将他们俩送到了家门口。

刘饴、叶阿爹还在作坊那边,只有江麦江芽在家。

江麦坐在屋里背书。

江芽在院子里踢沙包。

瞧见江纪、叶厘回来,江芽欢呼一声,立马扔了沙包,口中喊着大哥朝江纪跑去。

江麦一听,坐不住了,忙也从屋子里出来。

最近一周叶厘都没怎么见江纪,更别说他们俩了,因此两人各抓着江纪的一只手,高兴的喊个不停。

等他们安静下来,叶厘宣布今晚吃火锅,还给两人展示了一下背篓里的食材。

背篓里的都是肉,各种肉,每一份都用油纸包着。

一下子见着这么些肉,两人高兴坏了。

江芽小手拍拍这个,摸摸那个,喜得心花怒放:“厘哥,热锅子这么丰盛的吗?竟然买这么多肉。”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热锅子诶。

“对呀,热锅子就是什么都有,比一般的饭菜丰盛多啦。”

“这些是我和你们大哥在半闲居打包回来的,半闲居就是上次……”

叶厘解释这些食材的来源。

但伴随着他的话,江芽小脸蛋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小家伙大眼睛瞅着他,小眉毛皱着,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厘哥和大哥去吃大餐,却不带他和二哥!

叶厘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一把将他捞进怀里,捧着他的小脸蛋揉了几下,而后才道:“好了好了,咱们明个儿去吃,好不好?”

“明天?”江芽大眼睛眨了眨。

“对,明个儿要去找你们鲍大哥,咱们顺道去半闲居吃大餐,如何?”

这个承诺好,而且明天就能兑现,江芽立马恢复了刚才的心花怒放:“好呀!厘哥真好!”

他主动伸出小胳膊抱住叶厘的脖子,一连喊了好几声厘哥真好。

一旁的江麦也很高兴,跟着喊了好几声。

待他们俩乐完了,就一蹦一跳的跟着叶厘、江纪去了作坊那边。

这会儿作坊的活计是炸豆腐泡。

江大河和江福正都不在。

一千斤豆腐,才炸了一半,但冬日天黑的早,叶两已准备回去了,由刘饴接手他的活儿。

叶阿爹在家无事,就拎着背篓过来一边做针线一边同众人聊天。

梁二香、江柳也在。

家里哇凉哇凉的,这边有火有人,她们更愿意待在这边唠嗑。

其实,村中的其他人也想过来唠嗑。

这里有火,还有豆腐泡的香味,顺手往灶膛里塞个红薯几把花生,那多舒服啊!

但江福正不允许。

虽说这作坊建的仓促,员工也来自各家各户,但规矩不能少不能废。

这可是正规作坊,哪能让闲杂人等来去自如?

人家余掌柜讲究着呢,万一派人过来突击检查,结果却瞅见一堆人围在灶旁说说笑笑,那像什么样子?

人家叶厘为了让余掌柜满意,可是斥巨资自掏腰包让众人开工前都用澡豆洗手——一开始叶厘只让做豆腐的几人用澡豆洗手,但第二天就让全部员工都用澡豆洗手了。

而且,还要剪指甲,免得指甲缝里有污垢!

叶厘的要求如此高,他肯定不能拖后腿。

因此,他不允许非员工的村人来这边串门磕牙。

此刻,作坊里的这些人,都是作坊的员工。

那些负责炸豆腐泡的员工,见着江纪这位秀才公,纷纷喜气洋洋的与他打招呼——作坊和秀才,对野枣坡而言,那就是双喜临门!

江纪一一笑着回应。

叶两许久没见着江纪,就没急着走,他问了些县学的日常,而后才在叶厘的催促中拎着豆腐泡上了牛车回家。

之后,叶厘领着江纪参观作坊。

作坊占地面积有一亩出头,也就是七百平方。

灶棚、磨棚以及四个小屋子只占了一半的面积,余下的一半是空地。

因此瞧着还算宽敞。

就是一切都很简陋。

土砖垒就的院墙、棚子、屋子。

头顶是冬日阴沉的天气。

脚下是褐色的土地,光秃秃没有一丝绿。

只看外表,这作坊真是没有一丝亮眼的地方。

谁都想不到,这其实是一个银矿。

他抬眼看向身旁的叶厘。

叶厘穿着兔皮袄,带着帽子围脖,双手揣在袖子里,整个人捂得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他目光柔和了起来。

“走吧,咱们回去。这里有些冷。”

“不看了?”叶厘问。

“该看的都看了。回吧。”江纪道。

“成,我喊上阿爹。”

叶厘道。

他和江纪只打包了肉食,晚上的热锅子,得准备些白菜、萝卜这些素菜。

还要准备锅底和蘸料。

只靠着他一人,弄不完。

待回了家,叶厘让叶阿爹准备白菜、萝卜,让江麦、江芽剥蒜。

江纪负责和面擀面条。

中午在醉仙居只顾着吃肉了,没吃面条。

今晚得补上。

火锅麻酱蘸料配上手擀面,那也是一绝!

叶厘每次去火锅店必点的。

交代完了,叶厘撸起袖子,开始炒锅底。

想要锅底好吃,那就要舍得放油和大料,先来两大勺子猪油,再往里放盐、葱段姜片蒜瓣干辣椒香叶花椒等调料,翻炒之后,加水。

再往里边丢几个红枣、枸杞,那就完事了。

接下来就是制作蘸料,在叶厘看来,蘸料可比底料重要多了。

往盆里加芝麻酱、蒜末、醋、花生碎、葱花、辣椒油,之后再加一点点白糖提鲜,那就差不多了。

这个蘸料,蘸鞋底都好吃!

这时,天也彻底黑了。

等了不到一刻钟,刘饴回来了。

作坊那边忙完了。

豆腐泡全部炸完,还搬到专门放豆腐泡的房间里了。

江大河、江荣两个守夜的也就位了。

江福正刚才过去了,同两人一起将明天的豆子泡了下去。

作坊是真走上正轨了。

甭管叶厘这个作坊主在不在,都能正常运转。

对此,叶厘自是满意的。

他搞作坊的初衷就是只拿钱,不管事。

于是一家子围坐在炉子前,用小铁锅高高兴兴的吃火锅。

江芽比较兴奋。

因为明天他就能去半闲居吃热锅子啦。

他缠着叶厘、江纪打探半闲居的情况。

半闲居的种种细节,刘饴、叶阿爹也听得津津有味,他们俩也是头一次吃热锅子呢!

待叶厘说到中午那一顿没花钱,而且以后去吃都是半价,两人心头不由活泛了起来。

半价?

这很实惠呀。

等过两年家底再厚些,倒是可以去长长见识。

这一顿晚饭,吃得每个人都是心满意足,叶厘江纪带回来的那些食材,不仅吃了个干净,连江纪擀的三斤面条也吃光了。

每个人都撑得肚子圆圆,饭后,刘饴、叶阿爹让江纪叶厘去洗漱,他们俩负责收拾灶房的锅碗瓢盆。

刚才江纪吃到一半时,起身去洗澡间烧了热水。

新屋子后边的棚子,如今虽不使用了,可石磨、铁锅都是叶厘的私产,叶厘没捐给作坊,因此,他还用棚子里的铁锅烧了两大锅热水。

灶房的大铁锅也没闲着,他也烧了一锅水。

四大锅热水,足够全家人洗漱以及他和叶厘洗澡了。

他先让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刷牙洗脚,等他们上了炕,他和叶厘这才搬出浴桶开始泡澡。

外边刘饴、叶阿爹还没睡,因此两人洗了头发后,就面对面坐着,正正经经的泡澡。

但浴桶小,水面之下,他们四肢缠在一起,而且,久未亲近的两人,在身子相触的那一刻,身子就有了反应。

油灯昏暗,洗澡间还布满了热气,叶厘瞧向对面的江纪。

好相公俊脸上挂着被热气熏出来的红晕,一双黑眸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神色柔和的似夏夜晚风,吹得叶厘很快就晕陶陶。

叶厘不由往他怀中靠。

他也伸出双臂,将叶厘搂进怀中。

这种肌肤相贴,亦是久违。

两人同时闭上眼加深了这个拥抱。

叶厘将脸颊埋在江纪湿漉漉的颈窝里,此刻,他是坐在江纪腿上的,清晰的感受到大腿硌得慌,遵循本能的,他手伸入了手中。

过于强烈的愉悦,叫江纪险些哼出声来。

可外边有人!

江纪只得也将手伸入水中,抓住他作乱的手,咬牙道:“先别动。”

听出了江纪的隐忍,他乐了起来,在江纪怀中扭了几下,然后才道:“自制力真差。”

“……”

江纪咬牙:“我要是没反应,那才是出事了。”

叶厘闻言挑眉,想到今个儿憋了一路的八卦,他开口道:“余掌柜的事,其实我只讲了个皮毛,你要不要听?”

江纪巴不得他转移话题,忙道:“你说。”

“这个说来话可长了,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叶厘将从江福正那里听来的信息,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之前当着江福正的面,他不好说什么,可现在他对面是江纪,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开骂了。

而这里边一个又一个转折,听得江纪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想到今日余采一步步挪下楼的场景,他叹道:“稚子何辜。”

当时余采才五岁!

也就是江芽如今的年纪!

“可不是,但余县尉只关了那妾室十多年,这期间也定然不会短了他的吃喝。”

“这惩罚太轻了,该以牙还牙才对。”

渣男。

渣爹。

江纪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道:“陈世美。”

“……不,是凤凰男。”

叶厘纠正他的说辞:“凤凰男就是指家境不好的男的,凭着成亲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余县尉这种更严重些,不但不感恩,还忘本。”

“所以遭了现世报,可惜,没报在余县尉自己身上。”

“……他应是觉得自己本事大了,当了官儿后,换成是他在提携吴家,所以就忘本了。”

江纪道。

“本事大?”

叶厘呵了一声:“本事大怎么连后院都管不好?成年人嘛,有‘全都要’的想法是正常的,可人不是金银古董这些死物,人是不可控的。”

“若是压不住后院,那还是趁早绝了心思,省得玩火自焚。”

其实也不算自焚。

因为没焚到余县尉自己身上。

是余采的人生毁了。

想到此,他又道:“我估摸着余掌柜至今没成亲,就是怕再碰到这样的凤凰男,想想就是恐怖故事。”

与余采门当户对的,定然不愿意娶一个瘸子。

可低嫁的教训,已夺走了余采的一条腿。

这种情况下,吴家人肯定不允许余采重蹈吴夫郎的覆辙。

于是余采都二十五岁了,还是单身一人。

江纪听了这一番话,一脸沉思,之后他轻轻点头:“你说的对。”

“不过,你是不是在点我呢?”

说着,他扶着叶厘的肩,让叶厘稍稍退后。

他瞧向叶厘的脸:“你是借着余县尉想让我长记性吧?”

叶厘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不是你说的对我没反应吗?我就联想到这事了。”

“就是例子不够深刻,因为没报应在渣男自己身上。”

“……”

刚才感情还是他的错了?

可瞧着叶厘装出来的无辜脸,他只觉得好看。

真好看。

而且,叶厘之所以有这个心思,是因为喜欢他、重视他,不然叶厘怎么不对着旁人说教?

叶厘这是紧张他,怕他跑了!

想到此,他心中甜滋滋。

他喜欢叶厘为他花心思!

最好将心思全放到他身上!

于是他老实认错:“是我的错,我也记住了。”

“真记住了?”叶厘挑眉。

“真记住了,就你的性子,我要是敢有花花肠子,你不得半夜把我的脑袋砍下来?”

“美得你!”

叶厘闻言,立马伸出手戳他心口:“我有的是手段报复,才不会把我自己赔进去。”

“我明白我明白。”

江纪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然后才笑着道:“你最厉害了,出门吃个饭都能拿个终身半价回来。”

“今个儿一口气省下三两多银子,放眼全县,哪个夫郎有你这个本事?”

叶厘想起这事,也有些得意。

可不是。

半闲居完美的背后是高消费,尤其是今个儿他们还将荤类几乎点了个遍!

省钱就是挣钱啊。

他脸上露出笑来,而这时,见江纪吻了过来,他便闭上了眼。

接触到江纪的唇,他立马张开嘴巴,这下子江纪的舌长驱直入,在他口中四处撩拨,大手也不老实,在他身上揉来捏去。

他本就被热水泡的脑子有些热,江纪这会儿又是手口并用,于是他身子很快滚烫了起来。

恰好这时,外边传来刘饴的声音:“厘哥儿,我和阿爹睡了。”

江纪听了这话,心中一喜,替他应了一声。

待刘饴的脚步声走远,江纪不再忍耐。

他已经忍了一个月了!

浴桶狭小,不好施展,他抱着叶厘起身。

站在浴桶之中,因为身子热,倒是不觉得冷。

开始动作后,那就更不冷了。

不过,防止染上风寒,他很快又抱着叶厘坐回浴桶中。

可浴桶空间狭小,难以过瘾。

最终,他快速给二人擦洗一番,用擦身子的长布巾裹住两人,而后他扛着叶厘匆匆回房。

炕是热的。

炕桌是崭新的。

到了检验炕桌质量的时候了!

第84章 又去半闲居 琐事

叶厘定制的炕桌是长条形的。

长五尺, 宽两尺。

用的南方的榉木制成。

榉木比杨木、榆木要重,因此这个长炕桌不仅结实,还稳固。

江纪把叶厘放上去, 甭管叶厘是趴着的,还是坐着。

甭管那羞人的声音响的如何急, 如何密, 这炕桌都纹丝不动。

真真叫两人爱极。

可惜,虽说卧房的温度比外边高不少, 可天寒地冻的, 为避免染上风寒, 确认完炕桌的质量后,两人老老实实回了被窝。

他们面对面侧躺着, 叶厘的腿搭在江纪肩头,两人的体型差让江纪可以完全将叶厘搂在怀中。

不只是肌肤紧贴,他们连唇舌、呼吸都缠在一起。

这种亲密,比起叶厘躺在炕桌上敞开身子的模样, 更令江纪着迷心动。

高凳、炕桌, 是工具。

是情趣。

是餍足之后才有的从容。

而现在, 他只想抱着叶厘,抱着他的叶厘, 亲密无间,尽情尽兴。

他的叶厘会不错眼的盯着他。

眸子亮晶晶的全是他。

还会主动吻上来。

柔软的舌舔他的唇瓣,舔他的嘴角。

等他想吻过去,就乖乖张口咬住他的舌, 同时身子还往他怀中挤,鼻中也发出轻微的哼哼声。

这样的叶厘,犹如夏日饱满的桃子, 又甜又软,还黏糊糊。

叫他一颗心又鼓又胀。

于是相对来说,这头一次结束的有些快。

但尽兴。

很尽兴。

尽兴到两人亲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开对方的唇。

两人都稍稍退开,瞧着对方挂着红晕的脸颊,他们相视一笑,不由又亲在了一处。

待这个吻结束,积攒了一个月的思念终于缓解了些。

刚才出了汗,被窝里有些湿漉漉,叶厘腿抬起,想将被子蹬掉。

江纪见状,就干脆坐起身,将两人身上的被褥掀开了大半。

冷空气一下子包围了两人。

很舒服。

江纪瞧向叶厘。

叶厘懒洋洋的侧躺着,一条腿伸直,一条腿随意曲着,朦胧的光包裹着他,让他皮肤无暇似暖玉,诱人极了。

江纪看得喉头发干,他将被褥扯过来盖住两人。

随后他躺下去,将叶厘揽进怀中。

叶厘不满的扭了几下:“还热着呢,掀开掀开。”

“别真着凉了,药多苦啊。”

江纪抓着他的手往下:“咱继续。”

可这时,叶厘突然打了个哈欠。

“困了?”

江纪问。

伴随着这两字,他一手揽着叶厘的腰,轻轻动了起来。

舒缓的愉悦,叫叶厘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哈欠。

他闭上眸子,手也搭在江纪腰间,道:“今天走的路有些多。”

就今日的活动量,赶得上平日的好几倍。

刚才还泡了热水澡。

又是事后。

这三项一加,可不就困了。

但此刻江纪走的是和煦路子,慢,但每一个动作的愉悦都被拉长,犹如泡在水中一般,叫他不由哼哼了几声。

江纪见状轻笑一声,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而后道:“那咱们买辆牛车吧?”

“这样以后就不用蹭别人家的车子了。”

“咱们自己出门也方便。”

他们明个儿去县城,得借江福正家的骡车。

叶厘闻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他也有此打算呢。

今个儿步行去县学时,走到一半他就后悔了,他应让江福正送他过去的。

这样的错误,可不能再犯,不然最后受罪的是他。

他道:“这两日就买。”

“好。”江纪点头。

不过,见他仍闭着眼睛,就道:“瞧着我。”

这三个字一出,叶厘眼皮半掀:“干啥?”

“我长的好,你瞧着我就不困了。”

“……不要脸。”

叶厘乐了,真就睁开了眸子。

江纪也笑。

两人如同刚才那般,叶厘枕着江纪的手臂,身子相连相拥。

但离得近也不好,瞧不全江纪的脸。

叶厘脑袋往后挪了挪,距江纪有一尺多远。

两人对视。

黑漆漆的眼珠子,都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

其实这样很容易尴尬。

但对两人而言,在过去的房事中,他们这样对视了很多很多次。

只要瞧着对方的脸,那心中就是甜的。

两人谁都没有移开视线,于是两人脸上的笑越来越大,最终笑出声来。

他们自然而然的又紧贴在一起,唇也吻在了一处。

虽然上、下都轻轻柔柔,可论心中的甜度,那丝毫不比第一次低。

舒服宽大的炕。

黏糊糊的人。

冬日的夜,终于不再寒冷孤寂。

而且,如今作坊也挪到了他们家后方,他们无需早起。

于是这次结束后,江纪舍不得睡觉,他拉着昏昏沉沉的叶厘,又开始了第三次。

叶厘是真累了,但谁让这事舒服呢,还是和喜欢的人做,他也贪欢。

他就半醒半睡的,与江纪折腾到了夜深。

第二日,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今个儿天气不错,卧房也亮堂堂的。

炕依旧是温的。

但江纪却是已经起了。

他就打了个哈欠,翻个身继续睡。

再醒来时,江纪坐在炕边,正拿着他的账本翻看。

他哼哼了两声。

动静不大,但江纪立马放下账本瞧向他:“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又闭上眼睛,懒洋洋的问。

“巳时正了吧。”江纪道。

巳时正?

叶厘眼睛睁开了。

他这一觉睡到了十点?

“……饴哥、阿爹都去作坊那边了吧?”他问。

江纪闻言笑,抬手将被褥往下扯了扯,将他的脸露了出来:“放心吧,小麦、芽哥儿也去过滤豆渣了。”

“他们不在家,不知道你睡到现在。”

此言一出,叶厘还真就不急了。

都不在家啊。

不过,他问道:“小麦、芽哥儿怎么也去了?”

冬天水太凉,自打村作坊搞起来,两个小家伙就不干这个活了。

江纪解释:“我让他们去挣工钱,省得在家叽叽喳喳影响你睡觉。”

叶厘闻言乐了:“你真是他们的好大哥。”

“可不是,我还是你的好相公呢。”

江纪俯身在他有些干的唇上亲了亲:“起吗?饭在大铁锅里温着,炉子上烧的有热水。”

叶厘挣扎,他还真不想起。

大冬天的,既然都睡到十点了,那不得再磨蹭一会儿直接吃午饭。

可今日不行。

昨个儿才答应了江芽,可不能食言。

曾子杀猪!

靠着这四个字给的勇气,他噌的一下坐起身:“你去将小麦、芽哥儿叫回来吧,咱们直接去县城吃热锅子。”

“还有,让阿爹把晚饭做的清淡些。”

这两日的伙食,过于重油重盐了。

江纪应声,又捧着他的脸亲了下,这才出了卧房。

于是叶厘起床、洗漱。

江福正家的骡车已被江纪牵了回来,就拴在水井旁。

等他收拾好,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一蹦一跳的回来了。

江纪跟在两人身后。

江芽一进院门,见他正将背篓拎上骡车,立马就笑着跑向他:“厘哥厘哥,我以后能不能去作坊干活啊?”

“你想去呀?水可凉啦。”

叶厘提醒他。

“但工钱高呀。”

江芽说着,在他身前停下,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圆脸蛋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但大眼睛仍瞧着他,显然很重视这件事:“我干的活儿少,我只要五文,成不成?”

叶厘被他这扭捏的小姿势逗笑:“成啊,当然成,以后你想去就去,跟从前一样,过滤完就给你发工钱。”

得了想要的回答,这下子江芽不扭捏了,欢呼一声就往叶厘怀中扑:“厘哥,我会好好干活的!不偷懒!”

“乖,你最勤快了。”

叶厘忍不住揉他的小脑袋:“去把你的大荷包背上,咱们要出发啦。”

“好呀好呀。”

江芽忙转身朝他和江麦的屋子跑去。

江麦也想过去,叶厘叫住他:“小麦,你去作坊干活不?”

“不了,我要读书。”

江麦摇了摇小脑袋。

每天五文钱的确很多,可读书更重要。

在作坊里干活,一日才拿三十文工钱。

可若是有了功名,那就跟他大哥一样,什么都有了!

“好,专心读书是好事,而且读书可比干活难多了,小麦选了最难的路,真勇敢!”

叶厘笑眯眯的送上鼓励。

江麦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下,然后跑了。

于是叶厘看向江纪:“芽哥儿怎么想去作坊干活了?”

“他刚给乡亲们炫耀咱们要去半闲居吃饭,而且你可以半价,乡亲们就忍不住盘算以他们的工钱攒多久可以去吃一顿。”

“他听得也心动,就又想挣工钱了,说等攒够了银钱,请咱们俩和小麦去吃大餐。”

江纪解释。

“……那五文钱的工钱给少了啊。”

叶厘没想到是这个缘由。

他原是觉得小孩子嘛,若是一日给十文,那有些高了,因为江芽手里已经有一千多文了。

虽说小哥儿得富养,但也不能让江芽觉得挣钱很容易,等小家伙儿再大一些,慢慢的给他涨工钱。

可没想到这小家伙是想请自己和江纪吃大餐!

若一日五文,那忙活到过年也请不起。

正好,这时江芽背着大荷包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他笑着对江芽招手:“芽哥儿,冬天水太凉了,你又这么小,我每日再给你五文的寒冬补贴,如何?”

叶厘从前发过高温补贴,因此江芽明白这话的意思。

小家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喜滋滋的往叶厘怀里扑:“厘哥真好!”

哎呀,一日十文。

一个月就是三百文。

好多钱哇!

他这么高兴,看得叶厘也乐。

其实,若一日十文,那攒到过年同样去不起半闲居。

可腊月节日多,到时候将米面肉折成现钱发给小家伙,那肯定就够了。

于是一家子都心情好好的坐上骡车去县城。

这个点儿鲍北元已经出门卖饮子了,他们直接去了半闲居。

今日半闲居的生意依旧很好。

虽没到中午,但一楼已经快坐满了。

二楼不方便,叶厘就在一楼的空位坐下。

跟昨日那般,有伙计拿着菜单过来让他们点菜。

不过,那伙计比昨日多了一段词:“客官,小店新出了香辣鱼肉热锅子,这香辣鱼已提前做好了,端上来就能吃。”

“吃完了再下菜蔬肉食,同样美味呢。”

“……”

叶厘与江纪对视了一眼。

余采的动作这么快?

这就安排上啦?

不过,看了眼江芽,他摇头道:“就普通热锅子吧。”

他话音落,那伙计还没说话,江芽先开口了:“为什么呀厘哥?”

“因为得给你挑鱼刺呀,待会咱们还要去买东西看你们鲍大哥呢。”

叶厘解释。

他不放心江芽独自吃鱼,每次做鱼都是由他给江芽挑刺,太耽误时间了。

江芽噢了一声,没说话了。

的确。

今个儿事情太多了。

于是叶厘点菜。

有两个小家伙在,他点了不少素菜,小孩子得荤素搭配。

点完之后,他将菜单给了两个小家伙。

头一次来吃火锅,各个环节都得让他们俩体验一番。

江麦、江芽捧着菜单,上面的字,江麦认识一大半,剩下的小部分也能猜出来。

江芽认的字没他多,他就耐心一一读给江芽听。

而且,还要看价格!

这上面的菜,一份是半斤。

一份白菜竟是要三文!

在他们村,一颗白菜都卖不了三文!

两个小脑袋凑一起,花了好一会儿才将菜给点好。

伙计一走,他们没去瞧店里的装潢,而是同时看向了叶厘。

江麦皱着小脸:“厘哥,刚才那些竟要一千多文。”

他感觉都没点什么东西。

江芽也点了点小脑袋,的确好贵哦。

不过,他拍拍心口,一脸认真的对江麦道:“二哥,我会努力挣钱的,挣够两贯咱们就过来吃饭。”

这一幕,看得叶厘忍俊不禁。

他瞧向江纪。

江纪也正看向他。

两人都乐了起来。

不过,他正要收回视线,却见半闲居那位姓张的副掌柜一脸笑容快步走向门口,口中还直喊:“大公子,大公子,您可算来啦。”

大公子?

叶厘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与一个貌美妇人和两个小男孩进了铺子。

他凑近江纪,压低声音道:“看门口,那人你认识吗?”

江纪闻言,往门口瞥了一眼,看清楚中年男子的相貌,他收回视线,低声道:“在县学里见过。”

但叫不出名字。

过去的一个月,他只忙着读书,没去社交。

叶厘嗯了一声。

是县学里的秀才,又被张副掌柜称为“大公子”,年纪也对得上,那此人九成便是余采的大哥余世亭。

但余世亭不认识他与江纪。

因此,他收回思绪,看向了江麦、江芽。

两个小家伙心疼完价格,正转着小脑袋打量店里的情形呢。

很快,伙计将锅底还有他们点的食材端了过来。

于是四人开吃。

在家中吃火锅,与店里的味道的确不太一样,半闲居的锅底是拿鸡汤熬的,味道更厚重。

两个小家伙吃得兴高采烈,积极的涮肉捞肉,还要打量店内越来越热闹的氛围,真真忙坏了。

这一餐吃了大半个时辰。

饭后,叶厘去结账,打五折,张副掌柜只收了他六百多文。

交了钱,托张副掌柜给余采带声好,之后他与江纪带着两个小家伙出了铺子。

这会儿鲍北元肯定还在外边卖饮子。

于是江纪赶着骡车去了菜市场。

明日是江大河的生辰,今日得买生辰贺礼。

顺带给鲍北元买些点心卤味。

买完这些,他们去找鲍北元。

若无意外,这个时辰鲍北元该回家了。

果不其然,他们到时,鲍北元正在灶房啃早上没吃完的油饼。

叶厘一见他这伙食,便是满脸的不赞同。

问起他这几日忙不忙,他却是摇头:“不忙,我将糯米带去磨坊磨,省下不少力气和时间。”

“我还让羊乳店的伙计送货上门。”

“如此一来,我一日能做一百五十提饮子,给半闲居送去一半,余下的那一半不散着卖了,只给老顾客送货,所以我一人忙得过来。”

叶厘:“……”

江纪:“……”

好家伙,这是真把自己陀螺了。

而鲍北元看他们俩无语,便笑着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这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人帮我。”

“我们有合适的人啊。”

叶厘道。

“谁?”鲍北元好奇问。

“大通哥的弟弟,江顺,十四岁,若你愿意,我让他来帮你。”

叶厘道。

目前作坊的人手够了,江顺进不了作坊。

再者,江通家条件好起来后,他整个人就有了这个年纪的跳脱,与其让他闷在家里做风铃,不如来县城跑一跑。

就鲍北元这个上午吃油饼、下午吃剩油饼还忙成陀螺的状况,叶厘真怕上次生病的事再来一遭。

鲍北元听了这话,心中犹豫。

他知道叶厘是为他考虑。

如今还已找好了人。

可他有时候很想一个人静静……

而这时,叶厘又道:“我会交代他没事不要打扰你,届时你们俩各住一屋,他不会影响你太多的。”

鲍北元:“……”

他苦笑一声。

他这贤哥夫思虑的这么周全,他若是再推脱,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而且,他都托叶厘帮他留意亲事了。

他该试着从伤痛里走出来了。

走上两年,待出孝期时,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他吸了口气,笑着道:“行,就让他来吧。”

“……你就这么答应了?”

叶厘惊讶,随后皱着眉道:“你别勉强,若你真不愿,那就算了,你别强行压着痛苦。”

“没有,是我真的想开了。”

鲍北元笑着道。

“真想开了?”江纪问。

“真想开了,我得让我爹瞑目,还不能对不起未来的媳妇夫郎,我将人娶了回来,那得负责,可不能跟现在似的。”

整日泡在痛苦里。

这理由真实。

叶厘想了想,道:“好,后日我和江纪带他过来。”

先试试。

不行就让江顺回家。

至于江顺肯不肯来干这个活儿,无需怀疑,江顺肯定是肯的,来县城不比待在家里做风铃强?

而且他还打算开跟作坊一样的工钱。

一日三十文呢!

正事谈妥,叶厘、江纪没有多留,冬日天短,就这说话间的功夫,日头都要落山了。

一家子四口告别鲍北元,乘着骡车回家。

待他们到村口,天色都擦黑了。

先将骡车还了,之后四人步行回家。

叶阿爹已将晚饭做好,叶厘上午时让江纪特意交代过,今晚吃些清淡的。

因此叶阿爹做了酸辣白菜、炒鸡蛋,主食是白面馒头。

晚饭吃的舒服,饭后,叶厘、江纪没急着洗漱,他们去小客厅算账。

明个儿不仅是江大河的生辰,他们还打算给众人结算之前的工钱。

前些天忙着建村作坊,建完村作坊又送货,紧接着江纪回来了,于是工钱一事就拖到了现在。

可不能再拖下去了,毕竟村作坊都走上正轨了。

明日发钱!

第85章 发工钱 庆生辰

江纪去县学的前几日, 叶厘的家庭小作坊成立。

江纪回来的前两日,村作坊终于开工。

这中间,江大河江通等人是一日没停。

而且, 活计也涨了一倍。

叶厘就打算搞的简单些,把奖金与工钱合并, 按照一日五十文, 按天数给众人发钱。

江纪没有意见。

奖金本就该给的。

于是,两人坐在桌前开始数铜板。

按照三十六天算, 一天五十文, 每人便是一千八百文。

一共是八人:江大河、江通、叶阿爹、江柳、梁二香、江榆、江大川、叶两。

江纪想到村作坊那边的情况, 就道:“每个人的活计还是多了些。”

“明个儿就给二叔说说,明年这地佃出去吧, 以后安心当地主老爷。”

江大河一家四口都在作坊,田里的活计肯定是顾不上了。

以江大河的性子,肯定是想亲自种地,可工钱这么高, 他们一家四口, 按照一日三十文算, 那一个月就是三两六钱。

在这个数字跟前,到底是作坊重要还是田地里的活儿重要, 一目了然嘛。

叶厘嗯了一声:“那你租给二叔的那几亩地怎么办?”

江纪:“二叔肯定也不愿占咱们的便宜,让他一并佃出去,咱们只等着收粮食。”

就自家这伙食水平,肯定是吃自家种的粮食更划算。

叶厘应好。

他也懒得操心, 能全部交给江大河,那他肯定选择交给江大河。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便将明日的工钱数完了。

这钱很好数, 拆开一贯钱,数出来二百文,将剩下的八百文再系起来,那就完事了。

这时,江麦江芽洗漱完了,两个小家伙来小客厅转悠一圈,之后乖乖回屋子睡觉。

今个儿跑了一整日,他们也累了。

叶厘、江纪便去洗漱。

今夜的热水,依旧有四大锅。

昨晚太过劳累,按理说今夜应该养精蓄锐。

但他们这个年纪,身子倍棒吃嘛嘛香的,尤其是江纪,如果谈养生两字,那是在侮辱他。

所以两人依旧洗了澡。

但今晚他们从容了许多,没了昨夜的急躁。

回到炕上后,两人先互相服侍了对方一番,之后将炕桌搬到炕中间,两人坐上去玩启程。

不得不说,这炕桌是真结实,即便两人这般折腾,依旧牢固稳当。

只可惜,室内温度到底低了些,两人不能跟夏日那般尽兴。

最终,两人还是躺回被窝里,用上了昨晚的姿势。

瞧着对方的脸,吻着对方的唇,除了有些费叶厘的腿,真真是完美。

虽说明日不能再一觉睡到十点,可这样的夜实在是令人沉醉,外边天寒地冻,被窝里的温度却是一升再升。

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时间,无人打挠。

对方近在咫尺。

对比过去一个月里的冷寂,两人怎么舍得轻易睡去。

他们恨不能这夜能有十二个时辰,好叫他们相拥的更久些。

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雪花扬扬洒洒,待作坊那边江荣、江大河起床,积雪已经有脚脖子那么深了。

江大河裹紧身上的兔皮袄,其实,一般情况下,他是舍不得穿这件衣裳的,江纪在府城花了几百文给他买的,他爱惜着呢。

可作坊这边没炕,小屋子建的也仓促,里边湿气大。

因此,江柳就让他穿上这件袄子,夜间也压在被褥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极其暖和。

所谓瑞雪兆丰年。

下雪当然是好事。

可作坊要开工,磨棚、灶棚少了一面墙,跟露天差不多。

今个儿干活,要遭罪了啊。

很快,负责磨豆腐的几人牵着牲口来了。

江福正也过来了。

雪还在飘,但小了许多,等飘到天大亮,积雪也只增了半指深。

早饭后,江纪将江麦江芽叫到小客厅,准备检查他们的功课。

叶厘坐在一旁,一边嗑瓜子赏雪,一边瞧着这一幕。

两个小家伙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尤其是江麦,他熟背了《三字经》,不仅全篇的字认全了,写得也似模似样。

江纪颇为满意,读书这件事,刻苦和天赋缺一不可。

江麦的记忆力没问题,人也踏实,走这条路的基本条件有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被自家大哥表扬,江麦不由挺了挺小胸脯,一脸骄傲。

叶厘见状,笑着道:“小麦,你每天也颇为辛苦,不如这样吧,每次你大哥检查完你的功课,若他满意,那我就给你发奖励,怎么样?”

“我也不给你多发,每日五文,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五十文,还没芽哥儿的工钱多呢。”

“给我发?”

江麦吃惊,他读书还没成果呢。

他摇头道:“我还没考上秀才,也没干活,这样对芽哥儿不公平。”

“……”

小屁孩,还挺讲究。

一旁的江芽立马道:“二哥,你拿呀,我不生气的。”

他二哥每天读书可努力啦。

“就是,你又没偷懒。”

“你大哥检查你功课,就等于是一月一考试,若是你每次都能让你大哥满意,那你不应该拿奖励吗?”

叶厘问。

江麦:“……一个月一考试?”

“可不是,等你考秀才,那最起码得十年后了。这中间你学的到底怎样,总得摸摸底啊。”

“所以,应该让你大哥一月一考,这么一来,你每月学的到底如何,那不就清晰明了?”

“若是学的好,那就奖。”

“若是学不好,你大哥也能及时发现问题。”

月考的重要性,叶厘可是最清楚了。

江麦:“……”

好有道理。

这时,江纪抬起大手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就这么定了,以后我一个月一检查,你学的好,那就拿奖励。”

“如果哪里有问题,咱们也早解决。”

江纪一发话,江麦顿时没了顾虑。

他大哥都同意了,那他肯定没问题。

毕竟白拿钱嘛。

没想到这种好事还能轮到他。

厘哥真好!

总是不忘了他!

见他应下了,叶厘就笑着道:“这才对嘛,你又不是去玩了,你在学习。就你的刻苦,将来最起码能在作坊当个账房先生。”

江麦:“……”

他要考秀才的!

厘哥别咒他。

叶厘没瞧见江麦幽怨的小眼神,他对江纪道:“好了好了,检查芽哥儿的功课吧。”

这话一出,江芽立马清了清嗓子,小手背在身后,小脑袋摇晃着,自顾自的背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为人子,方、方……”

他大眼睛滴溜滴溜转,小手挠头,卡壳了。

他不如江麦刻苦,江纪、叶厘对他的要求也不高,能识文断字、会算账即可。

因此,这会儿他背得磕磕绊绊,在江纪的多次提示下,这才背完。

字也只认了一半。

但江纪同样表扬了他。

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跟他二哥差远啦!

叶厘见此,就笑着道:“芽哥儿,你也很棒呀,这么冷的天,你待会可是要去过滤豆渣的。”

江芽一听这话,没有丝毫的退缩,他忙道:“那咱们快走吧,早点干完早点拿工钱。”

他才不会偷懒呢。

他这么积极,叶厘就让江纪将昨日数好的铜钱放到背篓里。

这么多钱,只靠着江纪是背不动的。

而且还有米面肉以及给江大河准备的生辰礼。

所以,待叶两来了,叶厘将铜钱、贺礼放到牛车上,由牛车拉着过去。

今日下了雪,叶两来的早。

江麦本想留在家里读书,但叶厘让他也跟了去。

劳逸结合嘛。

他们到作坊时,豆子还没磨完,但叶阿爹、刘饴、江大河等人已过滤起了豆渣。

因此,作坊里这会有不少人。

雪花还在飘,但极小,叶两将牛车停在灶棚前。

叶厘从牛车上下来,见人这么多,就笑眯眯的宣布发工钱这件事。

发工钱!

多美妙的三个字。

一下子就将在场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包括那八个磨豆子的。

虽说今日这工钱没他们的份,可等下个月江纪回来时,那就他们的份了!

先看看,蹭蹭喜气儿!

其实,对比变蛋的收入,这工钱不算多。

可大家都穷怕了,别说是一千八百文,就是八百文,那他们也高兴。

因此,叶厘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人乐呵呵的上前接过那些钱。

包括叶阿爹。

不过,他接过去之后,又放回牛车上了,准备让叶两下午捎回去。

叶两领了工钱,同叶阿爹的一起放进背篓中。

一下子进账这么多,这个冬日,真是暖和!

照着这个趋势,明年冬就能在镇上租个铺子了。

这种天气出门摆摊,小文夫夫太受罪了。

很快,八个人的工钱全部发完。

叶厘又拿起一个背篓,笑着道:“二叔,今个儿是你生辰,喏,作坊承诺的生辰贺礼,五斤大米五斤面粉五斤五花肉!”

“还真发啊?”

江大河乐呵呵的问。

其实他刚才就已经看到背篓里的东西了,但他一向笨嘴拙舌的,于是高兴之下就问了句废话。

叶厘不以为意,笑着道:“当然了,这可是经过江伯的口的,满村的人都看着。”

“二叔,快接过去,中午叫二婶炖肉。”

“哎!”江大哥喜滋滋的应声,上前两步,将背篓接了过去。

他还没转身,叶厘又从另一个背篓里拿出一个布包裹:“二叔,还有呢。”

“还有?”

江大河惊讶。

“刚才的米面肉是作坊发的,这个是我和江纪买的。”

叶厘说着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羊羔毛的坎肩,也就是马甲。

羊羔毛更柔软、暖和,很适合在作坊里守夜的江大河。

江大河没想到今日还会有这一出,他先是一愣,随后就咧着嘴巴大笑。

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他这个二叔,竟还收上小纪的孝敬了!

他嘴巴几乎咧到了耳后根,忙将盛着米面肉的背篓放下。

他接过布包裹,抬手往坎肩上一摸,那细腻的手感令他顿时心疼了起来。

“这得花不少钱吧?现在我身上穿的这个袄子就够我穿到入土了,浪费钱啊。”

叶厘闻言,笑着道:“二叔,你可别说这些不吉利话,你最起码还能再活上五十年,咱们现在富裕了,以后年年都穿新袄子呢。”

“是的,二叔,你现在在作坊守夜,得穿的暖和些。”

江纪也道。

这话说的不远处正在磨豆子的江荣很是羡慕。

同样都是守夜,他穿的是他婆娘也就是鲁婶给他做的新棉袄。

原本他不觉得这棉袄差,搁从前还穿不上呢!

可对比一下江大河,在有一件兔皮袄的情况下,此次江纪叶厘竟又买了个同样贵的坎肩!

真是好享受!

大河这真是苦尽甘来了。

……

不行,等家底厚实了,来年他也整一件!

当江荣在脑中畅想时,另一边,江大河已乐呵呵的收下坎肩,买都买了,还能退了不成?

他穿就是了。

他呲着大牙,乐呵呵的对江纪道:“做完豆腐叫你二婶把肉炖了,你和厘哥儿过来吃肉。”

一旁的梁二香也招呼道:“再喝点米酒,大冷天的,喝点热米酒暖和暖和。”

叶厘笑眯眯的应下:“好,那我们就等着二婶的酒和肉了。”

今日的确该与江大河吃点喝点儿。

不过,想早些把这顿饭吃上,他和江纪都得帮忙过滤豆渣。

于是,他与江纪、江芽打水洗手。

这水是江大河刚才挑过来的,虽然还没结冰,但已经凉到刺骨。

叶厘双手一入水,就凉得他打冷颤。

他不由对江芽道:“芽哥儿,要不你今个儿别干活了,水太凉了。”

江芽却是摇头:“十五文钱呢,还有五文的补贴。我要干活。”

说着,他小手也放到了水盆里。

过低的水温激得他小手发疼,他被凉的哇哇叫,小脸蛋皱成了包子:“好冰好冰!”

但喊归喊,他小手却是没抽出来。

挣钱要紧!

他要去半闲居吃大餐。

江麦见状,也蹲下来洗手。

来都来了,顺便挣上五文钱吧。

用澡豆洗了手,一家四口拎起布袋子开始过滤豆渣。

叶厘瞧向一旁的江大川,他开口问道:“大伯,你知道江纪的同窗鲍北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