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救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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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湛被半拖着进了电梯,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地跟他并肩站在实验区外的玻璃门前。谢辞已经穿戴好隔离服,连口罩也戴了起来,像模像样的。

林湛只好也戴上挂耳口罩,以查看实验样本的名义,两人一同进入了实验区的小花园。

笼中的兔子还在窸窸窣窣地啃着菜叶,有几只抱着耳朵睡觉,还有几只趴在笼子前,用圆溜溜的小眼睛望着两个突然出现的人类,眼睛里有着尚未泯灭的好奇。

林湛平静地扫过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径直走过笼子,指着圆木旁边的橘猫,回头望向谢辞:“就在那。”

谢辞推门进去,那橘猫先四爪后退两步,见人类没恶意,便留在原地。他蹲下,熟练地轻抚猫的下颌,它竟然没躲,甚至还眯着眼发出很轻的呼噜声。

“这家伙胆子不小嘛。怪不得敢混在试验品里。哎,别傻站着啊,过来一起。”

谢辞长臂一拉,林湛便被他拽到了身边,蹲在了一处。但林湛没有碰它,只是抱着膝盖,旁观着谢辞对猫动手动脚的。

“我记得你更喜欢狗。”林湛问,“什么时候喜欢上猫的?”

“不记得了。”谢辞反问,“我倒是记得你喜欢猫。怎么现在倒是不敢碰?”

“摸了猫,对兔子不太公平。”

林湛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很平静,理智、却又悲伤。他从来没有忘记过第一次做刽子手的狠心。

谢辞一下轻一下重地摸着猫,淡淡地说:“你不是谁的救世主,别狂妄地谈什么公平。担着别人的生死,不觉得累吗?”

“……”

“摸摸它。”谢辞握着林湛的手,很缓慢地揉过橘猫的背脊,“院子那么大,一辈子那么短。给不了兔子幸福,至少给猫一点温暖吧?”

林湛僵硬的手掌慢慢展开,久违地接纳了另一个生命的温度。

不是手术刀的凉,也不是血液涌出的烫,而是皮肤的柔软——暖的。

上瘾似的,一旦触碰,就不想松开。

林湛蹲在地上,跟猫尽情玩了很久,直到橘猫困得在他脚边打盹,才堪堪收了心。而当他转身时,谢辞早已经不在身边。

林湛脱了隔离服,摘了口罩,沿着长廊向深处走,在消防通道门后传来隐隐约约打电话的声音。

他听不真切,只能从谢辞强压火气的破碎语句里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供货’,‘30%’,‘来不及’。

还待再听,门忽得被拉开。

谢辞眉宇间的怒意还没完全散开,见到林湛,愣了愣,才半挑了唇:“不撸猫了?我差点以为你要在这过夜了。”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跟客户随便聊了两句。”

“……”

“好了。走吧。”

谢辞率先离开实验区,一路到走廊尽头。那里灯光昏暗,只有自动感应的冷白灯偶尔闪过。谢辞在电梯前脚步放慢,似乎沉浸在不愉快的思绪里,眉头一直微微皱着。

林湛很小心地用余光去观察他的表情,连电梯也忘了按,直到谢辞回过神来,先伸出手按下按钮,抬了眉:“我说林医生,你是不是多少有点欺负人了?仗着在自己的地盘,连等个电梯都要我这个外来人口来伺候你?”

“……是你要过来看猫的。”

林湛小声反抗。

谢辞表示不服:“是我要来的。那又是谁玩得最开心?”

‘叮’地一声,电梯来了,林湛率先走了进去,难得好脾气地半扶着门,嘴上却不饶人:“好吧。不过,能让我伺候的,只有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你真的想试试?”

“那还是算了。你要是做我的主治医生,说不定会怎么折磨我报仇呢。”

说笑后,谢辞又陷入沉默。唇边挑的弧度慢慢淡了下来,他抱臂,侧靠着电梯内壁,目光盯着逐渐下落的楼层数字,思绪仿佛已经飞得很远。

又是‘叮’的一声,已经到了三层。

谢辞急匆匆地大步迈出,几步后,又回过身,对林湛笑了笑:“好好休息。等到临床试验开始,你有的忙。”

“……你也是。”

“当然。”

那人依旧看上去那样雷厉风行,果断潇洒。可林湛却总是悬着心,回到办公室以后也静不下来,眼睛望着资料和病案,可那些字就像是在脑袋里走了个过场,左进右出。

左右一个人呆着也是焦灼,林湛忽得停了笔下的鬼画符,盖上水笔的笔帽,‘嗒’地脆响,像是决心出发的催促铃。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跑着去的。

而隔着办公室的门,他又听见了谢辞言辞激烈地低喝:“涨30%?!之前不是谈好……这样我们也没有什么必要谈下去了……不,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

林湛脚步猛地一顿,没料到还是无意间听到了谢辞的商业往来。谢辞主动坦诚自己的困境,和林湛自己偷听来的消息,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本该坦坦荡荡的敲门,林湛此刻又陷入了犹豫,身影模糊地映在了门上,进退不得。

“站那么远能听清吗?搬把椅子坐我身边听啊?”

高高扬起的声音隔着门,却不难听出讥诮嘲讽,锐得像一把见血的刀。林湛从没有听到谢辞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过话,他有些难堪地慢慢推开门,紧紧抿着唇。

对面的谢辞半靠在办公桌上,右手随意掐在腰上,身体微弓,脸色难看。见有人进来,谢辞冷笑着抬了眼,却在见到林湛的瞬间,散去了眼底所有的戾气。他一愣,忽得站直,朝他走去:“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是有意要听的。真的,只是恰好。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没打算偏帮你们两家公司的任何一方。”

林湛咬着嘴唇解释着自己的无心之失,那极力掩饰的慌张,让人心里一疼。谢辞无奈叹口气:“只有你不信我的份,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慌成这样,像是我在欺负你。”

说完,便松了门把手,转身坐回了转椅,右手一直在按太阳穴,半张脸都被手掌掩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湛从兜里拿出感冒药,小心地推了过去。

“没别的事,只是来送药。”

“谢了。”

谢辞懒得倒水,撕了药袋的小口,随便倒进嘴里嚼,眼睛还停留在电脑上,处理着办公文件。

林湛看他一会儿,忽得从兜里笔记本‘唰啦’撕下一张纸,拿着圆珠笔,唰唰写了两行字,重重拍在了谢辞的手边:“医嘱。戒生气,多喝水,早睡。”

谢辞愣了愣,忽得倒在办公椅背,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湛:“你这是在关心病人?还是在关心我?”

大概是那双眼睛里的光太灼烫,林湛居然听懂了谢辞言外的挑逗。喉咙蓦地被一团火烧过,他避之不及地躲开,低声说:“都一样。”

“是吗。”

谢辞作势要起来接水,从桌边特意绕过林湛的身侧。两人距离只有几厘米,而咫尺之距,镜片后的那双单薄漂亮的眼睛藏不住睫毛的颤。

“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一声沉沉的笑落在耳畔,‘轰’地炸穿了林湛用六年时间筑起的冰川。

胸腔里的一颗心快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林湛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转身要逃,而一只大手却拉住了他的手腕。谢辞带着薄茧的指腹慢慢地摩挲着林湛纤细的脉搏,挽留得很温柔:“我三四天都没好好睡过了。林医生,给我开点安眠药吧。”

“你不需要处方。你需要一张床。”

“我倒是能买,但这里摆不下啊。”

“……谁让你在这里安家了?”

“你能在这里睡,为什么我不可以?还是说,林医生好心地想要分我一半的床,让我跟你挤挤,凑合一夜?”

那人的每句无心之言都像在调情。

林湛睫毛抖得更厉害,羞恼带着心虚,连话都说不完整:“我是医生。你,你怎么能跟我比?”

“确实。上学的时候就考不过你,现在连睡觉都赢不了你。哎,看来,我永远都是某人的手下败将了。怎么说,你要对我破碎的自尊心负一辈子责吗?”

“……”

林湛抖得快要受不住了。

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油嘴滑舌,没半句能听的。

谢辞趁好就收,生怕又把人惹恼了。他摆摆手,笑着说:“我也不瞒你。CloudWave A1要全线升级,传感器的供货商这时候涨价,还拖延了半个月的货期,主机暂时拼装不上。想也知道是‘明迹’弄出来的幺蛾子,都是小事,我能搞定,你不用跟着愁。”

谢辞云淡风轻地不肯多解释,可林湛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困难之处。

他挡在谢辞面前:“涨价30%不是小事。如果供货断了,主机没办法如期运到心外,临床阶段的验证你们要怎么进行?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谢辞摊手,“要么接受他们的天价,要么苦等他们排期。要么换供货商,但质量可能没保证,产量周期也会更长。到时候再看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

林湛不敢相信谢辞把这么严重的后果说得这样云淡风轻,轻佻地似乎并不在乎云越的死活。他刚想开口质问,却蓦地想起谢辞下午没能藏住的疲态——那人甚至连做梦时也在皱着眉。

他只是在强撑着吗?

林湛低着头,咬着下唇,似乎在内心做着极强烈的自我斗争。

谢辞用大拇指轻轻一抬下颌,林湛那张绷着的小脸一览无余。他失笑:“这什么表情?看着像是谁要死了。”

林湛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他拨开谢辞的触碰,反抓住那人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拉着人就走。

真是天道好轮回。下午林湛才被谢辞半强迫地拉到花园看猫,晚上谢辞就反过来被林湛挟持——目的地还未知。

“哎,哎,去哪?”

“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