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黄金台下如归为君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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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双眼,白净面庞在风雪中微微颤抖,冷风吹撩起发丝,小小的手掌轻轻抚上胸口,在那里缓缓一道又一道地划起十字,仿佛有比任何时候都汹涌的感情斗争磅礴欲出。在内心的极大压力与如临深渊的紧张肃杀中,他再一次仿佛求助般向夜幕群星中祈祷。而那冥冥中的声音,仿佛也如逝去的皇帝一般,回应着他的召唤。

艾瑟亚,你要什么呢,艾瑟亚?

那声音从夜幕中来,从风雪中来,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听的真切,却如同雷声一般振聋发聩地隆隆回响。

是财富吗?

是赞颂吗?

是友情吗?

是美色与爱人吗?

不,我想如果我为了这些而来,那么我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在选择走上这条路之前,就应该早有为它舍弃一切的觉悟。为了得到它,你会失去很多东西,但你甚至连权衡它们孰轻孰重的机会也不会再有。因为在第一步踏上这条路的刹那,就已经再也回不了头了。选择前进,你会失去很多。选择回头,你会失去一切。

舍弃小我,成就无限。舍弃人间,成就真龙。

现在我问你,你要什么?!!

艾瑟亚如冷水淋身般激灵灵颤抖一下,茫然地抬起惊慌与迷惑交织的目光。那涣散目光在惶恐摇曳中逐渐重凝,仿佛找回了指引般,缓缓凝聚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坚定,在心跳几乎冲破胸膛的慌乱喘息中,他一直深埋内心的欲念,终于颤抖着脱口而出。

我要……天下,我要天下!

“看那里,通过太子寝宫守卫要道的卫兵,果然撤了!”

米芙卡把围巾拽下一点,指着雪夜混沌处一片迷蒙的宫道振奋说道。身边率领着城防卫队重回皇宫的莉莉安和瑞贝卡,闻言见状也终于看到一点曙光般地为之一振。胡泽布置拦截她们的卫兵悉数撤走,这证明太子势力确切的崩溃无疑,他已不再需要做忠心的表面功夫给亚伦看了。

她们急匆匆的靴子声,踩着青森森的步道踏上长阶。慌乱中的的太子寝宫早已人去楼空,仆人和卫兵都作鸟兽散,只剩萧瑟寒夜照着这已失去主人的的寂寥深宫。这辈子可能是第一次有资格踏入这里的城防兵们,一开始尚且心有忌惮不敢进入,但随着米芙卡下了搜查后可任取太子宫财物的承诺后,重赏之下的众人瞬间沸腾了,不用多命令便蜂拥涌入宫殿,明火执仗地大肆横行起来。瑞贝卡没有阻止,她知道事态紧急下免不了些非常手段,不如说,她有些佩服米芙卡的行事果断了。

火把明暗攒动间,士兵们翻得宫殿底朝天,米芙卡三人站在大门檐下看着他们搜查,边紧锁眉头讨论着。唯一让米芙卡心中稍定的是,从莉莉安口中得知了艾瑟亚此时的处境。多亏了在拦截灭口的神母教杀手下侥幸幸存的梅拉尼,把这价值万金的消息带给了艾瑟亚,这简直是上天保佑!想到这里,她又难过地暗暗自责,自己真是不争气,偏偏在这十万火急的关头被太子党擒获,耽误了宝贵的时间。如果不是万般侥幸中的梅拉尼,等到二皇子和神母教里应外合,她们这些蒙在鼓里的人将全部万劫不复。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米芙卡心乱如麻地飞速思考,但心里只是越想越绝望,以如今尚且未定的皇宫内他们能调动的势力,在二皇子的上万禁卫军面前完全实力悬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方恐怕很快就要大举入城,在这绝对的优势面前,似乎任何计谋准备都显得无力,难道真就只能这么坐以待毙了吗?

“大人,这儿有一个女人!”

远处传来了士兵们大呼小叫的鼓噪,一群人簇拥着饶有兴趣地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七手八脚地拖抬着一个人影近前来,夹杂着的还有低声垂涎的议论,对着裹挟在人群中心的胴体上下其手。嘈杂中传来铁链的杂乱响动,米芙卡终于注意到,他们推搡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走上前来。不,不完全叫赤裸,那已经被无数次媚药蒸熏得粉嫩透亮的诱惑身材上,从头到脚处在哗哗作响的无数金属拘束中,锁缚身体各关节的镣铐无比坚固地束缚全身,就连头部也锁在全包裹的金属头套中,看不见容貌,只能听见隔着金属发出隐隐约约的诱惑喘息,与模糊辨认不出的呓语,米芙卡认出了那是自己在地牢里看到的女人。此刻,太子宫已在她们的占领中了,地牢的翻板敞开着,守卫们早已一哄而散,里面关押的人被搜查的士兵们一个个架出来。瑞贝卡吩咐下去,手下们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用刀撬开了结实的金属头套。呈现出来的那张妩媚却迷离的脸,已然丧失神智,在长久不见天日的监禁与调教中沉沦失魂了。此时,双眼迷离透着粉红的面庞上,肌肉都已无法控制地瘫软扭曲,晶亮亮的舌尖探出嘴角,发出诱惑的娇喘不止与难耐的呻吟,即使这样,那口齿不清的红唇间,依旧在断断续续发出下意识的诅咒。

“亚伦,你……死……神母教,不会放过……”

“是神母教的人。”瑞贝卡奇怪道。“她为什么被囚禁在这里?”

“大人,怎么处置她?”队长请示道。

米芙卡听着那神志不清的呓语,心中猜想时本来已有的轮廓,在这一刻逐渐愈发清晰起来,她大概猜到在阿泰伦节之后,亚伦一反常态行事大变的真相了。米芙卡轻呼一口气,淡漠地冷冷俯视着。目睹至今眼前的一切,她如今对神母教彻底无情,此时此刻看着这幅景象的兰草,连同那最后一点怜悯也早就熄灭了。她把头抬起来,冷冷回答。

“这个淫妇,留着她有什么用?杀掉。”

众人不敢大气地顿在寂静中,空气里只剩下兰草断续的喘息声。士兵架着瘫软的兰草想要拖出去,恰逢米芙卡回头望向身后巍峨的太子宫大门,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那里,在阿泰伦节叛乱的夜,她被太子党扒光锁在上面示众的事。她冷哼一声,像又想到什么地转过身去。

“算了,把这家伙也吊在太子宫门外,给马上要来的他们看看。”

神志不清持续娇喘着的兰草,被拖拽着出去。项圈后的铁链锁在柱子顶端,一时间窒息让她浑身抽搐两眼翻白,吐着舌头涎水横流,被铁链节节绑缚的雪白长腿蹬直了,浑身抽动中高潮不止。但随后腰箍后的锁链也被拉起锁上去,分担了重量使得不会彻底窒息,但引来一波波持续的呼吸困难,反而让长久寸止间的身体反应更大了。那乳枷中肥硕肿胀的硕大双乳酥胀颤动着,翘臀不断挺动,在恍惚中探着脖子发出骚媚的浪叫。

“嗯……啊啊啊……!”

长久封闭感官囚禁调教中,已不知道寸止了多少次的兰草,早已变成了无法思考只会在快感中做出发情的高潮反馈,除了重复的娇喘,呻吟,扭动之外别无意识的物品。皇宫内仓促调动往来奔走的卫队,将这一幕悉数尽收眼底了。兰草已然意识不到任何事,只是徒劳地继续摆着极度发情的阿黑颜,随着在窒息中的浑身痉挛下再一次高潮,雪白的长腿夹住了柱子,一阵颤抖浪叫下,又一股晶莹的水迹顺着柱子流下来。她不断挺动着身子,摩擦着粗糙柱子。

“啊啊啊!……啊啊啊……”

瑞贝卡若有所思听着传来的隐约呻吟,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给神母教看的?”

“是啊。”米芙卡答道:“在二皇子到来之前,她们的先头部队会全部出动了吧。”

她轻声咬紧牙关。

“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和她们死拼到最后一刻。”

几乎言出法随,门外,兰草的呻吟戛然而止了。她的身体瘫软挂在锁链缠绕的柱顶,众人看到一支长箭插在她的胸口,鲜血如游蛇般划过赤裸的雪白胸脯,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下。米芙卡一行人奔出宫殿,只见远处皇宫内火把晃动人声鼎沸,各处兵马攒动不止,更看不出是谁放的箭。他们打着二皇子的旗号紧张调动着,开始向着皇宫中心紧张地整队进发。

“以二皇子势力为旗号招揽调动卫队,看来果然是神母教出动了。这规模,她们的潜伏布置,居然这么大……”瑞贝卡咬着嘴唇吃惊说道,即使她也觉得触目惊心,她紧张地握紧了腰间挎刀。四周的士兵纷纷集结整队,紧张地观察远处忐忑等待命令。“这种紧张关头也要杀了她,看来是视为奇耻大辱了,的确给她们的挑衅够大。”米芙卡观察着远处情况,冷静说道。

“这样也好。让这些家伙自己跳出来,省的混在我们之间成为隐患。让所有能听令的部队,放弃一切岗位,火速集中至九皇子处待命!”

米芙卡凝重地深吸一口气,目光观察着远处情况,头脑飞速思索着眼下纷乱又紧急的局势。神母教以二皇子为旗号调动卫队叛党,现在她们等于陷入了和先前亚伦同样的境地,如今势孤力薄,皇宫各处卫队不知有多少在神母教掌控中,更不要说二皇子很快就要挥军入城,这真是火烧眉毛了!她拼命告诉自己保持冷静,这就是亚伦失败之处,万不可步其后尘。此刻身处绝境之中,想方设法寻求对方破绽,才可能捕捉到能翻盘的一线生机。

“现在我们兵分两路。瑞贝卡派可靠长官率现在能调动的主力,火速直趋皇宫中心支援九皇子,拦截神母教打着二皇子旗号的卫队乱党。最重要的便是保护住九皇子,若他遭遇不测,那直接便万事皆休!”米芙卡勉强思考着,硬着头皮苦思冥想对策。“能控制住宫内局势,这才只是第一步,如何应对二皇子入城叛军……我们几人扮作乱兵沿路探听消息,摸清对手宫内动向,着手平定内乱后再设法抵御禁卫军。时间紧迫,我们立刻行动,在九皇子起居的偏殿会合!”

瑞贝卡快速点了点头,她知道事态严峻,不敢迟疑地立即去调遣卫队了。米芙卡裹紧斗篷,冷风中喘着白气压制紊乱呼吸。“只能寄希望于二皇子轻敌,若他不知宫内底细,轻率未带主力入城,我们提前布置,才有一线生机……”她看着远处皇宫各处人声鼎沸攒动的部队,像是猛然想到什么地惊慌回过头来,问莉莉安:“梅拉尼呢?梅拉尼在哪儿?”

“梅拉尼……”愣了一下的莉莉安,听到米芙卡此话也吓得惊叫一声,才反应过来地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说。“糟,糟了!她受了伤被包扎过后,艾瑟亚把她留在外面的医疗室休息了!”

米芙卡脸色狂变。莉莉安惊骇地意识到了,她的表情确实变了,并且不只是单纯的恐慌。呈现在米芙卡脸上的,是另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阴沉。莉莉安吓得不知所措,面色苍白地安慰着米芙卡:“不,不会的,艾瑟亚应该会早就派人把她接到身边了,不会有危险……”

“不……”米芙卡充耳不闻地自言自语着,仿佛着了魔一般跌跌撞撞往前走过去。不明所以的莉莉安,此刻也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阴冷爬上脊梁。她一路小跑着跟上去,只听到米芙卡面色恐怖地低声喃喃自语。米芙卡颤抖着,低声自语着心中的猜想。她想到了。威胁到梅拉尼的危险,恐怕不是神母教,不是叛军。

而是如今的艾瑟亚。

她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如今,死里逃生的梅拉尼带来的消息,是现在九皇子唯一的翻盘可能。以为梅拉尼已被灭口的敌人,唯一不可能想到的是,九皇子已从梅拉尼口中洞悉了二皇子即将带队入城里应外合的计划。这一份对手一无所知的情报,将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但此时,叛党集结而来,失去了皇宫外围控制的九皇子,已经没有保护并隐藏梅拉尼的能力了。不管是派兵保护还是将她救走,都会被遍布各处的神母教发现。只要发现她还活着,意识到自己意图已经泄露的二皇子,一旦改变计划直接集结大军入城,所有的人将再无幸免可能。

此时此刻,已经别无选择了。

听着米芙卡静静描述,莉莉安骤然觉得一阵寒意刺骨,在这一刻,她仿佛感到不论是眼前的米芙卡,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艾瑟亚,此时都似乎变得陌生了,陌生得她只觉恐怖。

“他……艾瑟亚,不会做这样的事吧……?”莉莉安吓得脸色苍白地问着,“梅拉尼……一直都是对他最忠心的啊……?”

米芙卡没有回答,只有自顾自地迈着急促脚步踩着薄雪路面,心脏狂跳地向前方走去。她感到心乱如麻,不只是因为想到这个猜想,更让她止不住地心跳的是,如果这猜想是真的,自己该以何种选择面对这一切?

他会不会这样做呢?不如说,面对这一刻,自己希望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如果有一天,面对着这一切的不是梅拉尼和艾瑟亚,而是莉莉安和自己呢?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瞬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一切,明明这是自己一直想走的路,明明自己看着艾瑟亚走完了自己想做到的一切,但她之前从未想过此刻。现在她意识到了,这就是孤独的顶点之人必须面临的抉择,并且这抉择他一生中会经历无数次。自己一直梦想着,从这耻辱的过去脱胎而出,在深渊中爬上所有人不敢仰视的顶点,可从未想过登上那里的孤家寡人,需要面对这样的冷酷抉择。那是作为王者必须付出的代价,必须心如铁石,必须能够牺牲一切。

我要变成这样吗?这是我一直想寻求的道路吗?我梦想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身边的人,还是那孤独的顶峰?当我真的也走到那一刻不得不抉择时,我该怎么办?

我想要走的前路,终点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随着心乱的快步,她们呼吸着冰冷空气穿过飘雪的皇宫,在微光宫灯朦胧的雪夜里,看到雪花纷飞中影影绰绰的宫殿轮廓。几个裹着军袍的高大亲卫,挎着腰刀一言不发地守在那里。那里不是医务室外。偏殿侧面不起眼的一条小台阶,花坛掩映着一间窄小的简陋书房。米芙卡看到了九皇子身边的亲卫长艾库拉尔伯,此时提着剑鞘沉默地站在门前。一股不祥的预感蔓延上米芙卡的心,她三步两步地奔上台阶,只看到面前的艾库拉尔伯轻轻让到一边,眼神复杂地淡淡说道。

“九殿下吩咐我。如果来的是您,愿意的话,只有您可以进去看一眼吧。”

米芙卡看了他一眼,心脏狂跳地轻轻迈步,伸手缓缓吱呀推开了门。狭窄昏暗的书房内,只有一盏孤灯,灯火昏昏,昏黄地映照死寂的房间。火苗摇曳,漆黑的影子微微颤动笼罩着墙壁。书架前的一桌一椅,空荡荡的桌上,放着的一只酒壶与酒杯,半杯残酒中,依旧映照着孤灯的火苗摇曳。梅拉尼的身影独自坐在桌边,如同睡着了一般歪斜着身子,无声无息地倚靠在椅背上。在这一刻,百感交集中的米芙卡,彻底防线崩塌地流泪奔到跟前。虽然一直与梅拉尼不和,但此时她却感到自己酸楚的内心,仿佛比任何时候都痛苦不堪……

她流着眼泪抱住梅拉尼,感到怀中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梅拉尼流着一道血痕的嘴唇,在颤抖中又发出了艰难的喘息咳嗽,似乎还剩下最后的一点生命。她呼吸困难地咯咯喷着血沫,勉强睁开血红的双眼,怔怔地看着面前人影,又是一阵听的人胆颤的咕咕喘息。她的双眼已经充血失明,只感受到面前的人影,这一刻仿佛又恢复了一点气力,睁着空洞的双眼徒劳望着,摸索着颤抖的两手,仅凭着最后的生命挣扎起来。

“九,九殿下……?是九殿下吗?……”

米芙卡的眼泪夺眶而出,即使她认为自己平日并不喜欢梅拉尼,但此时此刻,她看着这一切,仿佛感到自己的心脏都控制不住地绞痛起来。她手足无措抱着对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流着泪,想要给对方最后一点安慰地大声回答。

“是!我是九殿下!九殿下在这呢!”

“九殿下……你,你是皇帝了吗……?”

“……是!我是皇帝了!……父皇刚刚已经传位给我了!”

“呵……太……好了……”

鲜血沾满嘴唇的梅拉尼,颤抖着。彻底泪流满面的米芙卡紧紧抱着她,泣不成声地勉强以他的口吻回答着她。梅拉尼那修长高大的身体,此刻却仿佛软若无骨。柔软身体中传出的颤抖,米芙卡能感到仿佛随生命一起地愈发微弱。喘息着的梅拉尼,双眼无神地空洞仰天,苍白的手轻轻抬起,米芙卡哭泣着一把握住,这一刻,她仅剩的一点生气仿佛又努力地聚集起来,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血淋淋的红唇,气若游丝地发出最后的声音。

“九……殿下,你……一定要……当个……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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