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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小心!”

一声提醒在贾敬耳边响起, 他下意识抬起袖子,掩住了脸,可还是被这扑面而来的东西呛了一鼻子。

“咳咳咳……”

贾敬只觉得鼻腔内一阵痒意和窒息, 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培元兄,你可有事?”程一序的语速较平时快上了许多。

贾敬因咳嗽闭眼,眼皮上掉落一块小碎屑, 让他眼睛也瞬间变得通红, 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溢出泪来。

他此时难受得也根本回不了程一序的话。

贾敬紧紧闭着眼, 用力挤着, 试图将那些碎屑挤出眼眶。

“培元哥哥,我、我不知道是你……”皇甫玦声音慌张的凑到贾敬边上,一副想要上手帮忙, 却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模样。

贾敬虽看不见, 可也听出是皇甫玦的声音,他闭着眼摆手。

程一序见皇甫玦那满是木屑的手就要伸向贾敬时,顿觉头疼,

“还在那边呆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拿干净的帕子和水来!”

皇甫玦愣怔了一下, 随后回过神来,朝屋子里跑去。

程一序则是眼带担忧的看着贾敬, 眼底里透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恼。

他只想带贾敬来看看皇甫玦的一些东西, 却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

“没事……”

贾敬勉强睁开眼, 眼睛依旧酸涩, 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显得很是瘆人。

程一序见他这狼狈样, 心中更不是滋味,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 没有考虑周全, 对不住了。”

贾敬刚刚因剧烈咳嗽,呼吸有些喘,他缓好一会儿,斜睨着程一序,哑着嗓子道:

“难得见你这般。”

平日里程一序的嘴,可没这般软过。

程一序欲言又止,心中默念,这次是自己的疏忽,这才好不容易忍住了怼人。

不多时,皇甫玦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方干净的帕子和一壶清水。

他的鬓边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眼神里满是愧疚,“培元哥哥,你快擦擦。”

“看看眼睛里还有没有木屑,可别伤了眼睛。”

说着,皇甫玦赶忙将帕子递向了贾敬,他望着贾敬红到不行的眼睛,眼里的惴惴不安都要溢了出来,嘴角也早就抿成了一条直线。

贾敬怀疑,下一秒眼前这小孩儿就要哭出来了。

他顺势接过帕子,鬼事神差的开了句玩笑话,“我若真有事,该如何?”

说完贾敬微微眯眼,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眶周围,刺痛感才稍稍缓解了些。

“你若是真有事,我定会负责!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皇甫玦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贾敬,见贾敬放下帕子,忙不迭的追问道:

“培元哥哥,还难受吗?”

贾敬缓缓睁眼,看向皇甫玦,见他那一副天塌了的紧张模样,心下不禁有些好笑,“别担心,不会讹上你的。”

皇甫玦还有些不放心,“真的?”

贾敬故意板着脸,沉声道:“你还真想我有事,然后什么都听我的?”

皇甫玦顿觉缩了缩脖子,小声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说完,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尴尬,他挠挠头,嗫嚅解释道:

“培元哥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在雕个物件儿……”

皇甫玦解释的自己都有些心虚了,谁家雕木头,能把木屑雕的满天飞的?还直接朝人脸上飞。

他咬了咬唇,直接一抬手,指向旁边的程一序,“我一开始只是想捉弄他而已。”

这说的是实话,可皇甫玦怎么也没想到,程一序居然将贾敬带回了家中。

程一序听着,忍不住冷哼,抱臂看着皇甫玦,“我就能这样被糊一脸木屑?”

“幸好今日只是些木屑,要是伤得重了,可怎么好?”

“皇甫玦,你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啊?”

“我……”面对程一序的说教,皇甫玦张了张嘴,想要回怼程一序,可他又理亏,最后将头偏过去,只看着贾敬道,

“培元哥哥,对不住了,是我任性贪玩了。”

贾敬歇了这么长时间,也终于缓了过来,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伸手取下皇甫玦发丝上勾着的一缕木屑,叮嘱道:“往后做事可得仔细着点儿,贪玩也要也有个度。”

倒是稀奇,面对贾敬的教诲和叮嘱,皇甫玦连连点头,乖巧的像是一只做错事耷拉着脑袋的小狗。

程一序眯了眯眼,在贾敬和皇甫玦两人之间扫过,却没有说话。

贾敬拍了拍衣袍上沾着的木屑与灰尘,下一瞬,目光就定在了旁边的一堆物件上。

他这才看清,院中檐廊下摆满了木头,被削成了一个个等大的小方块。

“这是在雕什么?”贾敬有些迟疑,他实在没看出皇甫玦在雕什么。

皇甫玦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而程一序则是直接拿起一个,朝贾敬一抛。

“哝,给你瞧瞧。”

贾敬手一伸,便将这一块木头拿在了手中。

只是一块雕刻方正平整的小木块。

贾敬手指转动,小方块迅速翻着面。忽然,贾敬的手一顿,目光落在了小木块的其中一块面上。

他抬起手,对着光瞧着,紧接着用手指轻轻摩挲那一块面,是一个字,还是反体。

“这是……”贾敬眼神惊奇地望向皇甫玦,“这是一个‘贺’字。”

皇甫玦听着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对,这是‘贺’字,不过这个字我才刚刚雕了一半,还未雕完呢。”

贾敬将小木块放于手中把玩,“阿玦这是在做印章篆刻吗?”

说完,贾敬便觉得不像。

他好书法,常说书画同源,书和篆刻亦是同源,他虽鲜少自己动手篆刻,可对篆刻这一方面还算了解颇深。

就算要练习篆刻,一般也都会选一些石料来练习,而不是木料。

况且一般篆刻练习多是练习些小篆,像皇甫玦这样的规整的楷书,还真是少见。

这字反而像是……

“像不像印在书上的?”程一序在一旁提醒道。

“对,像印在书上的。”贾敬下意识点头,诧异地看向皇甫玦,“你这是在雕刻印刷字?”

皇甫玦此时也不再犹豫,坦然承认,“没错,这正是印刷字。”

贾敬眼中带着好奇,看向那一堆和自己手中这枚别无二致的小木块,追问道:

“这就是活字印刷?”

贾家并不涉及书籍出版,因此他也只是听说过这些印刷术,却不曾见过。

“我听闻活字之术,书籍排版起来更为灵活。”贾敬来了兴致,一边看着那些已经完成的小木块印刷字,一边询问着皇甫玦。

显然,聊到这个话题,皇甫珏亦是很高兴。

“正是活字印刷,这类相较于泥版印刷和铅版印刷,木版会更加便宜,取材也便捷。”

“挑好木板后,雕琢成字模,按照想要的书籍进行排版,蘸上墨印于纸上,一本书便成了。”

皇甫玦分析的头头是道,贾敬也听得入神,摩挲着手中木块,似是想到什么,又问:

“如此说来,木制的活字印刷,成本能降下许多,若是能推广开来,岂不是能让书籍更便宜许多?”

就算是贾敬这样的富家子弟,也不得不承认,当下的书籍是个昂贵之物,更不要提那些寒门子弟的读书人了。

若是能将书的价格降下,便能让更多人读得起书。

皇甫玦似是明白贾敬的意思,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

贾敬眉头微动,“怎么了?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阿玦不妨说与我听。”

皇甫玦也拿起一枚小木块,举起来给贾敬看,“培元哥哥,请问这是什么字。”

因为是反体,贾敬也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可是‘贇’字?”

皇甫玦点头,“确实是这个字。”

他说着一顿,叹了口气道:“可这个字,很多人都不认识。”

“莫说那些印刷干体力活的贫苦人,就连很多读了几年书的读书人,也不一定认识这个字。”

“即便认识了这个字,那么别的字呢?我们都不能保证所有字都认得。”

皇甫玦指了指那一堆小木块雕成的字,“若是想将这些错乱的一个个字排版成一册书,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对于那些不识字的印刷工来说,太难了。”

贾敬也终于明白了皇甫玦的意思,“所以,即便雕版印刷造价高,成本贵,可对于印书的书商来说,若是量大册多,反而雕版刻本是划算的。”

“没错。”皇甫玦点头,“若是书内容简单,活字印刷用些常用字便方便许多。”

“若是那些内容繁琐的书籍,反倒是雕版印刷更加容易。”

“书商印多少书,也会在两者间抉择。”

贾敬点着头,这些都是他曾经未曾了解过的。

程一序在一旁也插了句,“就算是活字印刷,泥板活字和铅板活字虽成本造价要比木板高,可木板到底易腐烂磨损,耐磨性比不得前两个。”

贾敬一听,下意识看向皇甫玦。

若是程一序说的有道理,那么这木板活字岂不是看着有用,实则无用吗?

皇甫玦忙活这些,是白忙活了?

第72章

皇甫玦紧绷着脸, 目光有些沉,盯着程一序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贾敬以为他不准备再说什么时,只见皇甫玦深吸一口气, 语气缓缓却又带着难以忽视的坚定:

“我会找到比现在都要好的木头防腐方法。”

程一序定定地望着皇甫玦脸上的倔强之色,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似无奈似妥协, 也没再说什么。

对于这样的结果, 他早就知道了, 不是吗?

贾敬在一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心中也咂摸出味儿来,眼神略带玩味的瞥了程一序一眼。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程一序怎么好好的, 要请自己上门做客, 原来是为了这么一茬。

这人还真是贼。

皇甫玦显然也发现了程一序领贾敬上门的目的,撇着嘴道:

“你就算请了培元哥哥,让培元哥哥笑话我,我也不会放弃的。”

他说着又重新做回到了马扎上, 拿起刻刀和刨子,作势接着雕小木块, 嘴上嘟囔:

“我就喜欢做这个, 挨不着你什么事。”

贾敬连忙解释, 表明态度, “我可不会笑话阿玦, 我觉得阿玦此举, 很有意义。”

程一序一哽, 合着就是他一个坏人呗?

“好了, 别雕了, 李嬷嬷的饭都要做好了。”

程一序走到皇甫玦身边,语气软和了几分。

皇甫玦看都不看他一眼,手上刨木头的动作快的飞起。

贾敬一脸新鲜地瞧着,他目光落在皇甫玦那双手上。

上次皇甫玦写字时,贾敬就注意过他的手,细皮嫩肉,腕骨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了。

可皇甫玦的字,下笔沉稳,力透纸背,而今日更是拿着刨子刻刀,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人果然不可貌相。

程一序晓得皇甫玦是真的气了,蹲下身子,轻声道:

“培元兄来,李嬷嬷可是做了许多好吃的,真不吃了?”

“你要不吃,我就让李嬷嬷……”

“唔唔唔……”

程一序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沾着木屑的手捂住了嘴。

皇甫玦瞪大着眼睛,“谁说我不吃的?”

程一序头一个后仰,“呸”了好几下,一脸嫌弃,“皇甫玦,脏不脏啊!”

皇甫玦眼底是难掩的狡黠,他迅速收回手,抬了抬下巴,“我的手可不脏,我还嫌弃你口水脏呢!”

“我去洗手了!”

他说完将手中的刻刀刨子收好,便起身朝屋内跑去。

程一序直接拿起刚刚皇甫玦为贾敬拿来的那壶水,猛地灌了一口,漱着口。

“你何必呢?”

贾敬抱胸斜靠在廊下柱旁,一脸笑意地看着程一序。

“明知道他气着,你服个软,说句道歉的话,不就好了?”

程一序将嘴中的水吐了,又拿出一块帕子将嘴边的水擦干净,幽幽地望了贾敬一眼,

“你懂什么?”

贾敬:“……”

得,是他多嘴。

李嬷嬷的手艺确实了得,贾敬难得吃撑了。

回去路上,马车摇晃的他有些难受,便在半道上,命人停了马车,便下去溜达,当做消食了。

贾敬如今走的大道,距离宁荣街只隔了一条街,他也不急,慢慢走着。

没一会儿,贾敬便注意到,大道两旁不停有人走动,好像在查看着些什么。

贾敬偏头问阿寿,“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阿寿果然机灵,这事他还真的知道,回道:

“二爷,他们是在查这道上的青石板,看看有没有什么碎石子,及时清理了。”

贾敬看着面前的大道,反应过来,问道:“近些日有什么贵人需要入京吗?”

眼前这条大道,尽头通向宫里的官道i,一般只有贵人进京的时候,会提前派人来检查清扫大道上的碎石灰尘。

阿寿:“听闻是太后娘娘要回京了。”

贾敬一愣,太后娘娘?

他对这位出自张家的太后娘娘,天丰帝生母,印象并不深。

只记得再过不了两年,这位太后娘娘就要薨逝了。

重生回来,贾敬亦没有怎么关注这位太后娘娘,听说好像是去五台山礼佛了。

贾敬走着,忽的脚步一顿。

阿寿也跟着停下脚步,“二爷,可是有什么事?”

贾敬蹙眉,“太后娘娘去五台山礼佛归来?”

阿寿点头,“是。”

贾敬眸光一凝,追问:“谁陪同太后娘娘一起去的?”

阿寿一愣,随后试探的说出一个人,“三皇子殿下?”

果然!

贾敬心一沉,终于是想起来了。此次太后娘娘去五台山礼佛,陪同的正是三皇子萧淮泽。

此次回京后,天丰帝便封了三皇子萧淮泽为梁王。

三皇子萧淮泽的母妃是宣嫔,性格柔顺,姿色不显,不得圣宠。

但她常年服侍太后娘娘,萧淮泽亦是在太后娘娘膝下承欢,太后娘娘自然也是最喜这位孙儿。

有太后娘娘撑腰,以及他那位成王外孙女的三皇子妃,萧淮泽亦没有前往封地,而是留在了京里。

天丰帝命其入了大理寺,入朝参政。

大理寺……

贾敬眯起眼,这里面关系可不一般。

众所周知,大理寺卿严峰是齐王萧淮洵的岳丈,可天丰帝却没让齐王萧淮洵去大理寺,只是去了工部。

反而是三皇子萧淮泽去了大理寺。

若是其他人,定是要称赞天丰帝的决策圣明,牵制平衡之术炉火纯青,一碗水端得平。

贾敬缓缓勾起唇,眼底慢慢爬上一丝冷意和嘲讽。

可能就连天丰帝自己也觉得这个决策很好吧。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用心反而是助长了三皇子萧淮泽。

齐王萧淮洵非但没和萧淮泽互相牵制,反而是站在了一起。

可能天丰帝自己也没想到,齐王作为贵妃之子,居然连夺嫡的心思都没有,直接站队了没什么母家靠山背景的萧淮泽。

不,齐王也不见得是没有夺嫡心思。

依照贾敬重生以来,与齐王碰面的情况来看,最起码萧淮洵现在还是有的。

那么他后来又为何放弃,转而投奔三皇子萧淮泽……

贾敬心中其实有了猜测,原因大抵是出现在齐王萧淮洵好男风这件事情上。

“怕不是他被萧淮泽拿了什么把柄吧……”

贾敬不禁喃喃出声,声音并不大,跟在他身边阿寿也没有听清。

“二爷,您说什么?”

贾敬摇首,“无事。”

他接着迈步朝宁荣街走去,心里却想着一些事。

上辈子萧淮川先是被陷害巫蛊之术,随后被神宫监掌印太监王定逼死。

而贾敬后来知晓,王定是齐王萧淮洵的人。

若是齐王萧淮洵早就和三皇子萧淮泽联手,那么上辈子萧淮川的死,便和萧淮泽也脱不了干系。

贾敬的眼眸愈发深沉,耳边又回荡起萧淮川当日在天珍阁说的那句话。

“除非我自己不想要这个位置,不然,没有人能将我从这位置上,拉下来。”

所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上辈子的萧淮川面对那些陷害都毫无反抗呢?

这些事情如同一团乱麻一般,团成了团,找不着头,也找不着尾。

贾敬心中不禁有些郁结。

忽然,他好似听到了什么,眸光不由得向左前方看去。

那里隐约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阿寿随着贾敬的目光看去,认了一会儿,开口道:

“那边好像是定城侯府上,听闻他家老夫人今日寿诞,请了戏班子去府上,已经唱了一整天咧。”

“咱们太太今日不得空,没去,但也送了礼。”

贾敬颔首,不日他兄长贾敷就要南下,这些日子他嫂子史云棠一直都在为贾敷整理行装,外面许多事都推了。

“你倒是什么事情都清楚。”贾敬掠了阿寿一眼。

阿寿憨憨一笑,“二爷,我先前在在咱们府做门子的,什么人都接触一些,消息自然也灵通。”

贾敬挑眉,没想到自己随意挑中的一个小门子,能耐倒不小。

他的耳边时不时就传来定城侯府戏班子唱戏的声音,贾敬有了想法。

想把这一团乱麻理清楚,就需要找到一个头。而这个头,就是他昨日在翰墨轩碰见的青老板。

那么,贾敬当务之急就要弄明白,青老板宝贝的那两本心经抄本,究竟出自谁之手。

贾敬目光扫视了一圈,见街上此时并没有什么人,才转头看向阿寿,轻声道:

“阿寿,从明日起,你去做件事。”

阿寿一听,眼睛一亮,“二爷您说。”

贾敬:“你去崇雅堂那边帮我盯一个人,瞧瞧这些日子他都去了什么地方。”

“崇雅堂的台柱子,青老板。”

阿寿接连点头,多余的话他也不问,主子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贾敬回了府,开口便问起阿禄,“今日宫里可传出什么消息?”

萧淮川虽然派人传话,让他不要担心,可贾敬焉能什么都不在意?

阿禄回道:“宫里那边有消息说,太子殿下今日早朝告了假,户部那边亦没有去当差,说是感染了风寒,也请了太医。”

贾敬听着手一顿,不由得担忧起来,难道是昨夜在自己这里宿下,冻着了?

可又想起萧淮川传来的话,贾敬便又觉得不是。

不会是和太后以及三皇子萧淮泽回京一事有关吧?

贾敬只是随意猜着,既然萧淮川那边有安排,他也不必多插手操心。

他转头看向素雪,“今日让你寻问护院,可问了?昨夜府中是否进了贼?”

丟被褥事小,若是真的进了什么贼,那边是大事了。

素雪摇头,“二爷,真没有进贼,要奴婢说,定是那床头鬼……”

贾敬可不信有什么床头鬼。

丟被褥一事,一看便是人为,难道是萧淮川将被褥带走了?

不能吧?

他要那被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萧(心虚):应该就是床头鬼吧。

阿元:床头鬼?你吗?

第73章

“二爷, 太太派人来请。”外面一个小丫鬟进来请贾敬。

贾敬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颔首道:“跟太太说,我换个常服就来。”

他大概清楚史云棠请他过去是所谓何事, 大抵是关于兄长南下的事情。

果不其然,当贾敬简单洗漱收拾好后,去了贾敷史云棠的院子时, 便见这两人正等着他。

贾敷捧着茶杯, 轻呷一口, 瞥了贾敬一眼, “回来了?”

贾敬点头,顺势在一旁的空位坐下,旁边小丫鬟立刻添了杯热茶。

史云棠眼眸含笑着打量了贾敬两眼, 贾敬被瞧得不禁失笑,

“嫂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史云棠嗔道:“阿元不过翰林院当差两日,这气度瞧着就不一样了。”

还未待贾敬说什么,贾敷却怪腔怪调道:

“可不是,这自从翰林院当了值, 人影子都见不着一个。”

看向贾敬的眼神,也带着些许幽怨。

贾敬先是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 原来兄嫂是说他这连着两日不曾回家用膳, 不禁扶额, 有些无奈,

“哥, 不过才两日而已。”

贾敷嗤笑, “哟, 咱们二爷还真的吃得开, 你还想几日啊?”

史云棠伸手拍了贾敷一下,“说什么呢,咱们阿元刚当值,合该和同僚好好相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在家闲散着?”

嫂子的维护让贾敬唇角下意识勾起,贾敷忿忿却不敢反驳,只是眼巴巴看着史云棠,

“夫人,为夫不日也要南下了,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为夫呢?”

史云棠忍不住白了贾敷一眼,没好气道:

“我这几日为你南下忙前忙后操持着,还不够心疼你?没良心的。”

贾敷讨好笑着,“辛苦夫人了。”

贾敬双手捧着茶,眼里含笑,静静看着这一切。

贾敷斜了一眼过来,轻飘飘说了句,“昨晚太子歇你院里了?”

“咳!咳咳!”贾敬刚喝得一口水,因为贾敷这句有歧义的话,差点没呛死。

“他是错过了宫中落锁的时辰,这才歇了一晚。”贾敬无奈地解释。

贾敷自然清楚,哼了一句,没说什么,反正他现在看萧淮川怎么看都不顺眼。

“我这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大概后日就要启程南下了,届时赦哥儿会同我一道去。”

贾敷说着,顿了顿,目光认真地望向贾敬,“阿元,你在京中,好好的,不要胡来。”

有道是: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贾敬沉默了一瞬,他知道贾敷是怕自己会为了萧淮川而冲动做些什么。

“哥,你放心,我心中有数。”贾敬只能再次向贾敷保证,“无论是为了咱们宁国府,还是为了嫂子和珍哥儿,我都不会胡来。”

“只是有件事……”贾敬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犹豫。

贾敷眼皮跳了跳,“你想作甚?”

贾敬抿了抿唇,手指下意识在杯壁摩挲着,话在喉间滚了又滚,终究是说了出来。

……

从贾敷史云棠的主院出来后,贾敬深深呼出一口气。

在他说出自己的计划和安排后,贾敷的剧烈反对在贾敬的意料之中。

万幸,他说服了兄长。

只希望,他的安排和谋划,能起到作用吧。

·

荣国府内。

贾赦那边正指挥着小厮丫鬟收拾着行礼,对于父亲贾代善的安排,他是难得这么认同。

对于随东府的敷大哥哥南下这件事,贾赦期待万分,恨不得马上就到后日。

他心中已经开始幻想着出去,怎么博一番事业了,好叫他那位总是瞧不上自己的爹以及那位偏心的,日后都能对他刮目相看。

贾赦是不喜读书,他也没贾政那小古板听话,都道他是个纨绔,酒囊饭袋之徒。

可十几岁的少年,谁当真没点心气儿和抱负呢?

贾赦想着,从床下扒拉出一个箱笼,从里面小心翼翼掏出了几本书。

刚准备用油纸包好时,便听见门口小丫头通传:

“大爷,二爷和三姑娘来了。”

贾赦手下动作一顿,显然没想到贾政这会子会来找他,往日里,贾政再不会上他院里来。

贾敏倒是时常来他院中,他平日里出去玩,总会给贾敏带些新鲜玩意儿。

这边想着,还未等贾赦说什么,贾敏便迈着小短腿轻车熟路地跑了进来,嘴上唤着:

“大哥哥,大哥哥。”

后面贾政板着脸紧跟着,嘴上还说着,“小敏儿,你慢些跑,仔细摔着。”

贾赦顺势将手中的活计停下,一把捞过向自己扑来的贾敏,手揉了揉贾敏头上的小揪揪,

“小敏儿怎么来了?”

贾敏俏生生道:“我来瞧瞧大哥哥行囊收拾的如何了!”

贾赦咧嘴笑道:“原来是来当小监工的。”

贾敏扬了扬小下巴,忽然她又想到什么,手一指旁边的贾政,

“其实是二哥哥提的。”

贾政见妹妹将自己卖了,眼眸微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无措。

贾赦掀了掀眼皮,看向一旁站着的贾政,勾起唇,

“哟。”

多余的话,贾赦也没说,只是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这位二弟。

贾政眨了眨眼睛,嘴上磕绊答道:“父、父亲让我来看看……”

他说这话,手指却已经不自觉地搅在了一起。

贾赦哼了一声,“我自会收拾妥当。”

贾政干巴巴地回了句,“大哥哥路上小心。”

贾赦盯着贾政看了好一会儿,忽的笑道:“谢了。”

“倒是你,进了国子监便好好读书,可别给敬二哥哥丢人。”

贾政郑重点头,“我知道!”

贾赦又道:“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别丢了咱们荣国的脸。”

“若是打不过,你记下,待小爷回京,给你出气!”

贾政扯了扯嘴角,这有些粗鲁,但还是点了点头,难得没有反驳什么。

他的目光在贾赦屋内扫视一圈,见箱笼行囊都打点妥当,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纠结,迟疑开口道:

“可是因为我进国子监,大哥哥才要离京?”

贾赦惊诧地望着贾政,“你怎么会这么想?”

贾政嘴唇嚅嗫,眼睛直勾勾盯着贾赦,等他一个回答。

贾赦翻了个白眼,语气张狂倨傲,“小爷才不稀罕进什么劳什子国子监,不然也不会躲这么些年。”

“外面多自在啊,小爷就想出去闯闯。”

“你就安心去读吧。”贾赦嫌弃地挥了挥手。

贾政半信半疑,“真的?”

贾赦面露嫌弃,“你爱信不信,但别瞎想,小爷嫌恶心。”

“诶,大哥哥,这是什么?”

贾敏软糯好奇的声音横插进来,只见她不知何时从桌上捞起了一本册子,好奇地翻看起来。

书页已然有些发皱泛黄,可见没少翻阅,她的小手随便翻开一页,上头竟然还密密麻麻批注许多东西。

贾政好奇探头过去瞧,竟是各地的游记杂谈,上面那批注跟狗爬字一样的字迹,贾政自然也认得,是贾赦的手笔无疑。

“这是……”贾政诧异地看着那册子。

贾赦则是没空理会贾政,而是哄着贾敏,“小敏儿,这可是你大哥哥的心血,可不能顽皮撕纸玩儿啊。”

贾敏撅起来小嘴巴,“大哥哥瞧不起谁,我这些时日四书都读了大半了。”

“这就是些游记嘛,还真当我看不懂?”

这话一出,贾赦和贾政都是一惊,面面相觑,他们这位三妹妹七岁不到,竟然四书都读了大半了?

贾家族学皆是男孩读书之所,贾敏读书是史氏单独请了西席,贾赦贾政自然不清楚自家妹妹的学习情况。

贾赦虽不爱读书,可他对于自家三妹妹读书这事儿,是极为骄傲的,抬手捏了捏贾敏的鼻子,

“咱们家这是要出个女诸葛了?”

贾敏瓮声瓮气道:“我也不能给敬二哥哥丢人。”

贾政闻言,一直绷成一条直线的唇终是弯了弯。

他目光先是扫过那满是批注的册子,随后移向贾赦,“大哥哥既然心有成算,那便祝大哥哥行止皆坦途,如愿得偿。”

贾政此时已经明白,刚刚贾赦所言非虚,他离京并非所迫,而是心向往之。

贾赦眼中难掩的意气丰发,“自然。”

“待小爷归来,给你们带新鲜玩意。”

“好,谢谢大哥哥。”这是贾敏软糯甜腻的声音。

“嗯。”这是贾政故作矜持的声音。

此时此刻,尽显温情。

·

东宫。

“殿下,这药已经温了,您……”忍冬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进了萧淮川的书房,小声提醒着。

萧淮川伏案抬首,目光落在那碗药上,“端来吧。”

忍冬连忙将药呈上,萧淮川伸手端过,面不改色的就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净。

忍冬在一旁,脸都下意识得皱了起来。

他刚刚端药离得近,早就闻见了一阵苦意,嘴上听从刘太医的叮嘱,小声劝道:

“刘太医说,此药性凉,殿下莫不能多用,小心伤了身子……”

可忍冬话没说完,便见萧淮川斜了他一眼,瞬间将话吞了回去。

忍冬心中不禁泛了嘀咕,殿下这药开的还真是怪啊,怎么吃起这个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出自元代石子章的《杂剧·秦修然竹坞听琴》。

唔,小伙伴别觉得我是在水剧情呀,我是真的想写写,红楼亲世代的年轻模样,也希望他们在我的文里有个好的结局,这便是我开这篇文的初心。

红楼子世代,我也会写哦,到时候写到福利番外里,不知道大家想不想看。[可怜]

第74章

忍冬端着托盘空碗退下后, 出了门就撞见了候在门口的小德子。

小德子极为有眼力见儿地伸出手,从忍冬手中端走了托盘,“小的来端。”

忍冬斜了小德子一眼, “既如此,殿下这些天的汤药,便由你负责吧。”

“记得将这药碗和药渣都处理干净了。”忍冬的声音向下压低了许多, 小心叮嘱着。

小德子的腰弯得更低, 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诶, 忍冬公公您放心。”

忍冬作为东宫的大主管,虽随身伺候着萧淮川,可东宫别的事物也不少管, 着实很忙。

如今殿下既然看重这个小太监, 他何不顺手推舟,也当给自己培养个副手。

忍冬走后,小德子的眼睛便看向了托盘里的那个空碗,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萧淮川请刘太医前来诊治, 小德子和忍冬皆在一旁伺候着。

刘太医的诊断他们也都听了一耳朵,大抵是说太子殿下夜间盗汗, 心烦失眠, 虚火居多, 给开了一副黄连上清汤, 清热泻火。

这方子黄连为主, 配上连翘、白芷、黄柏等物, 听着就苦。

而这药方寒凉, 降热毒有奇效, 却不可多服, 因此还搭配开了知柏地黄丸。

刘太医顾忌着萧淮川的面子,留了些话没有说,知柏地黄丸除了能降火,还是大补之物,专补肾水亏损。

他诊断了太子殿下的脉象,也将情况猜了七七八八。太子殿下内火过旺,这一下子猛然泄出,对身体到底不好。

忍冬自然看不明白刘太医遮遮掩掩的诊断以及这些药方子,可小德子看得真切啊。

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小德子都能理的一清二楚,因此也更加心惊。

只希望知晓主子这样隐晦密辛的自己,可以多活些时日吧。

为了自己的小命,小德子势必维护好太子殿下的声誉!

问就是太子殿下感染了风寒!

小德子想着,便小心将忍冬交代的事情一一处理干净,善了后。

·

“殿下。”

暗卫悄无声息的进入,向萧淮川行礼。

萧淮川停下手上正在写的折子,抬眸看向暗卫,“有什么最新消息?”

暗卫拱手道:“回禀殿下,太后娘娘的仪驾已到京郊外的官驿,只待明日入京。”

“三皇子殿下在旁陪同。”

萧淮川颔首,只是“嗯”了一声,暗卫再次开口禀告:

“属下得到消息,太后娘娘此次回京,是为了……张二小姐的婚事。”

萧淮川微微掀了掀眼皮,唇角勾起一抹没有什么温度的弧。

承恩公张家的二小姐……

那是天丰帝认定的太子妃,谁敢定下她的婚事?

太后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除非……

暗卫显然也清楚这点,“殿下,太后与张家此次的目的,是您。”

他们就是冲着太子妃的位置来的。

萧淮川眼眸微垂,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这些事情孤知晓了,你且小心,继续盯着他们。”

暗卫退下后,萧淮川一人静静坐在书房内,目光沉沉,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木雕。

因为方才喝过药的缘故,萧淮川的口中充斥着苦意。那浓烈的苦寒涩然顺着舌尖蔓延至咽喉,经久不散。

随着烛光燃尽,书房内的灯光幽幽黯然,萧淮川身子随意靠在圈椅中,身子大半都隐入了黑暗中,深邃的眼眸暗沉如浓墨。

萧淮川一只手臂弯曲,支撑着头,另一只手则是搭在圈椅扶手上,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起腕间挂着的那颗砂金珠子,温润的触感如今却似烙铁般滚烫,烫得萧淮川睫羽颤颤,指腹发热。

“这苦,挺好……”

萧淮川轻轻喃喃了一句,嘴角却是一抹除不掉的苦意。

有这满腔钻心的寒苦,心底翻涌的涩然,才能一直提醒着萧淮川,前一日夜里,他是多么的荒唐。

他居然对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产生了那等冲动和妄念!

萧淮川不是没想过,他是不是因为长时间不曾纾解,才情难自禁;亦或是昨日看了那等旎情之书,受了刺激,才做了那样的梦。

甚至于那书是表男风断袖之情,萧淮川这才起了妄念。

萧淮川向来是冷静自持,对那档子事亦是不怎么热衷,甚至于到了清心寡欲的地步。

他的身边干净到连个通房侍寝丫头都不曾有过,东宫的后院仿佛是冰封在霜雪之下,不染凡尘。

一来,他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二来,亦不想身边被人安插眼线,拿捏住把柄。

他不喜与女子亲近,可萧淮川也未怀疑过自己会喜欢男子。

毕竟前朝末帝便是前车之鉴。

前朝朝廷党争严重,多是党同伐异之徒,而末帝昏庸无能,已然失权,地方豪绅所刮民脂民膏,民不聊生,这才各地起义。

若说前朝灭亡全怪罪于末帝好男风,被那男妖后蛊惑亡国,这显然是无稽之谈,萧淮川亦是嗤之以鼻。

可前朝末帝好男风,欲立男后这样的举动,却是末帝昏庸的表现,罔顾人伦,不合阴阳,萧淮川的皇祖父,大乾的太祖皇帝对此深恶痛绝。

太祖皇帝在世时,亦是多次下令整改抑制男色之风。

直到天丰帝继位后,他不甚在意此事,民间风气也渐渐放开。

就算是京中权贵有擅此道者,只要不将这些弄到明面上,大多数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上不得什么台面。

萧淮川少时也曾看过男女相关的旎情春图,是兴致缺缺。

他眉头紧锁,难道他真的是不喜娇娥,独爱须眉……

不然怎么解释萧淮川看了那两书生知己交颈之事,便压不住了心中的冲动?

可是,即便他心中真的喜好男子,萧淮川梦中所想所念之人,怎么可以是他!

那是萧淮川认定的弟弟,和他同为男子,一同长大的阿元啊……

萧淮川这般想着,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扶手,指节泛白,昔日与贾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都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第一次见面便为自己打架的小团子;

春日杏花树上调皮摇着树枝、令自己落得满身杏花的小少年;

进士及第簪花时意气风发的青年;

从山上滚落跌得满身伤痕却递砂金珠子给自己的那张笑脸;

以及衣裳落下,露出莹白肩头,转眸朝自己看来的那双早已经记在心里的桃花眼……

贾敬的一颦一笑,他的抬眸垂首,早已经入了萧淮川的眼,进了他的心。

萧淮川狼狈地抬起手,宽大的袖袍遮住他的眉眼。

“呵呵……”萧淮川不禁呜咽出声,那闷哼的笑里是苦涩与痛苦。

萧淮川如今心中怎么还会不清楚,他哪里是好什么男风,他心之所向的,仅此阿元罢了。

他居然爱慕上了这么一位不该爱慕上的人。

萧淮川深知这禁忌之情如深渊,而他如今便是立于这深渊之旁。

是悬崖勒马,还是……沉沦至底?

萧淮川掩盖在脸上的手颓丧地垂下,露出那张痛苦难忍的脸。

他垂下的手虚虚握着,却又仿佛什么都握不住,显得极为无力。

且不说如今他的处境荆棘密布,夺嫡之路,一旦踏出,便再难回头。

就说,他当真坐上那位置后,掌天下万民,持江山安稳,御史们的刀笔皆对着他。

禁忌之情若是泄露,他真的能护住阿元吗?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阿元是怎么想的呢?

萧淮川的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自嘲,这样令人恶心的妄念,阿元若是知晓后,会远离他吧。

阿元肯定会躲得远远的,不让萧淮川找到。

萧淮川至今还记得,贾敬为了不愿被贾敷安排相看,不惜挨了家法。

他明明知晓贾敬的心意,他的阿元只想找个心意相通之人,难道自己还能强迫不成?

萧淮川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不可能伤害阿元,更不能强迫于他。

可是,萧淮川真的能亲眼看着贾敬娶妻生子,子孙满堂吗?

一想到这个场景,萧淮川便心如刀割,心中妒意能烧红他的眼眶。

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萧淮川深深吐出一口气,努力平稳着颤抖的身体。

他能做的,就是好好护着阿元,将阿元留在他的身边,至于以后……

萧淮川的手稍稍抬起,攥住了圈椅的把手,在他指节的用力之下,木头发出了“嘎吱”作响之声,好似下一瞬就要断裂。

萧淮川只觉得自己脑中如有一把木锯在拉扯。

他唾弃自己的情不自禁,自厌于这份难以宣之于口的晦涩之情。

“我说过,我要护着阿元……”

萧淮川缓缓抬起眼眸,死死盯着眼前微亮的烛火。

他先前已经想明白,他要坐上那位置,才能护着阿元。

从前,萧淮川只当这是想要护着弟弟的心,如今他已然明白,自己为何会向阿元许下那等承诺。

事已至此,萧淮川更加不会动摇脚步,只有他能护着阿元。

至于那不可言说的情,若是一步错,便会步步错,往前,是万劫不复。

然而,他又怎么可能放手呢?

让他割舍对阿元的情感,犹如肝肠寸断,他断然做不到放阿元离开。

窗外,忽的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棂上,呼呼作响,烛火将灭,更衬的书房一片孤寂,而萧淮川被这孤寂吞噬,整个人都隐匿于黑暗中。

“阿元,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黄连上清汤、知柏地黄丸,以及症状,皆出于百度。

鼓掌,小萧终于看清自己的心啦!

第75章

贾敬起身时, 便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门帘掀起,素雪领小丫鬟捧着洗漱器具进来,湿漉漉的水汽钻了进来。

贾敬拿帕子将脸擦净后, 问了句,“昨夜外头下雨了?”

素雪点着头,“二爷昨夜睡得沉, 许是没听见, 昨夜雨下的还不小咧。”

“今日凉, 二爷不若里面再加件衣服吧。”素雪劝着。

贾敬摆摆手, “左右不过在屋中,不必如此。”

他走出门,看着阴沉沉的天, 想起今日太后回京, 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日子挑的,还真不怎么好。

不过,迎接太后这样的大事,与他这等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小官, 没什么干系。

贾敬到达翰林院官署时,便又看见了那位熟悉的小太监。

小德子迎上, 躬身道:“请二爷安。”

贾敬开口便问:“淮哥身子如何?”

他还想问是否真的如传闻那般感染了风寒, 可到底忍住了。

小德子压了压身子, 低声道:“二爷您就放心吧, 殿下一切安好。”

贾敬了然, 目光这才瞧向小德子手中的食盒, “淮哥让你送来的?”

话刚说出口, 贾敬像是想到什么, 紧接着道:“他不会吩咐你每天都来送吧?”

小德子咧嘴笑道:“二爷猜的没错, 殿下正是这么吩咐的。”

贾敬嘴角抽了抽,“可别。”

“这架势跟喂猪似的。”贾敬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德子耳尖,自然听见了,可这话他却不能接,只当没听见。

“二爷,您就收下吧,不然殿下定是会责怪奴婢的。”

小德子长得便讨人喜欢,贾敬也不可能真为难人家去,只好示意身后的阿禄将食盒接过。

“二爷若是没什么事,奴婢就先告退了,不耽误二爷当差。”小德子说着就准备躬身离去。

“等等。”贾敬下意识叫住小德子,可将人叫停后,他张了张嘴却顿住了。

贾敬是想问,萧淮川那里何时才能恢复正常,若是许久见不到人,贾敬放不下心来。

可这话,并不能这样问出口。

就在贾敬纠结时,小德子蓦然出声,“二爷,都怪奴婢笨,竟是忘了件事未曾转告。”

贾敬:“何事?”

小德子:“殿下命奴婢转告二爷,三日后的天珍阁书场清谈,他若是身子爽利了,便同二爷您一道去。”

其实小德子并非是忘了这茬,他现在对于萧淮川的命令吩咐是奉为圭臬,恨不得倒背如流。

他这么说,是萧淮川率先嘱咐。

若是贾敬没问,萧淮川便让小德子不要说,若是贾敬问了类似于他何时好,便将这么一段说辞告知于贾敬。

贾敬眼眸微微眯起,心中有了数。

看来萧淮川装病一事,便是只为这两天。

贾敬颔首,又追加了一句,“明日就别送糕点了,吃多了,牙疼。”

小德子笑着躬身离开,至于送不送糕点一事,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贾敬提着食盒坐下后,旁边的程一序就幽幽开口:

“培元兄当真好福气,每天都有人送糕点……”

贾敬都不想搭理他,嗤笑道:“昨日我可是听阿玦说了,李嬷嬷做面点的手艺也是一绝,少在我这里卖惨。”

说着手还将食盒朝一旁推了推,离程一序更远了。

程一序似笑非笑地看了贾敬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没一会儿,宋子虚和薛琼也到了位置上,几人简单问好后,便接着梳理史料。

“砰!”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贾敬的思绪被打断,脸上划过一丝不悦,敛眉抬首望去,就见他们斜对角的角落里,胡典籍手指着一位庶吉士。

那庶吉士显然也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梗着的脖子上泛着青筋,涨红着脸,扯着嗓子破口大骂道:

“你简直是胡搅蛮缠!有你这么折腾人的吗!这些无用的东西让我核了一遍又一遍!”

“你根本就是在耍我!”

胡典籍面色铁青,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他斑白的胡子气得乱颤,手中戒尺狠狠地敲在桌案上,

“砰!”

贾敬了然,原来刚刚的那一声巨响是来源于这里。

胡典籍手握着戒尺指着庶吉士:“老夫用心教你,谁知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这儿庙小,容不下去你这尊大佛!”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位庶吉士。

“滚吧!”

胡典籍的一声“滚”,彻底让那位庶吉士的脸挂不住了,只见他双眼陡然瞪大,眼眶欲裂,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让我滚?”

庶吉士眼里是压不住的愤懑,脸上却臊得泛红,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先是放了句狠话,

“今日这一遭,我记下了!”

“我先前是敬你为翰林院的前辈老人,却未曾料到,你是这般狭隘迂腐之人,只知打压新人!”

“怪不得这些年还只是个典籍!”

庶吉士愈发口无遮拦,一句句恶言从口中冒出,他心中原本的犹豫和顾虑早在口出狂言的那一刻,消散了个干净。

言罢,他自得的抬着下巴,目光傲然地看向气得浑身发抖的胡典籍,脸上带着得意,

“便是学士大人来了,我也占理。”

庶吉士说完一甩衣袖,转身离去,桌案上的书本散落一地,留下一片狼藉。

胡典籍见状,手指哆嗦着指向庶吉士的背影,“竖子张狂!”

他一副要倒仰过去的模样,吓得旁边的典籍连忙来给他顺气,

“老胡,可别跟这种毛头小子计较,免得气坏身子。”

“这套地方志还要你把关编纂呢!”一遍劝着,一边给一旁的几个庶吉士使眼色,赶紧将掉落地上的书册全部捡起来。

这样劝着,胡典籍闭了闭眼,到底是稳定了下来。

贾敬目光下意识落到面前桌案上的地方志史料,观胡典籍反应,这次地方志的编纂于他而言很是重要。

宋子虚则是望着门外,摇了摇头道:“怎么这样冲动。”

这几位典籍虽然品阶确实不高,可显然也没有那般无用,不然方海峰也不会把他们这群人丢给这三位典籍了。

再说,翰林院庶吉士说着未来前途坦荡,可到底还得在翰林院待上三年,到散馆考核后,才能升阶前往别的衙门。

薛琼显然对那位庶吉士比宋子虚等人了解,缓缓道:

“方才那位庶吉士,姓王名声涛,祖籍黄州人士。”

宋子虚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没想到什么关联之处,只待薛琼接着解释。

薛琼则是看向了贾敬,“培元,你可还记得,吏部尚书何清何大人是哪里人?”

他都这样问了,就算贾敬他们不知道何清是哪里人,现在也都知道了,大抵就是黄州人士。

“没错,王声涛的父亲如今虽只是黄州下辖一府的通判,可他与何大人,不仅是同乡,亦是同窗。”

贾敬挑挑眉,“原来他敢这样嚣张,是有何清给他撑腰。”

有何清这个吏部尚书的关系在,即便王声涛在翰林院得罪了人,三年后散馆考核和升迁也不用过于担心。

贾敬刚说完,便顿了顿,随后看向薛琼,问道:

“我记得,何长明外放去了外地,他去的地方是黄州万松县。”

薛琼点头:“是,这个万松县就是王声涛父亲所在府衙下辖的县。”

“啧啧啧。”程一序听着,在一旁不禁咋舌,“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

宋子虚也是恍然大悟,他也算是明白了,这两家也是相互照拂了。

“这位吏部何大人怎么没让他儿子留在京里?当真是意外。”宋子虚感慨一句。

薛琼脸上划过一丝古怪,轻声吐了句,“怎么没有?何长明不愿意罢了。”

贾敬脑中浮现先前何长荣在宁国府胡闹,何清为此咄咄逼人的场景,当时何长明的举动,不可谓不奇怪。

也是个怪人。

“咳!”

忽然想起一声咳嗽声,大家都瞧了过去,就见胡典籍不知何时站在了屋子中央。

他紧绷着脸,面容严肃,“你们来了也有三日了,对于手上的活计也都清楚。”

胡典籍说着,停顿下来,没急着说下去,而是用那略显浑浊的目光扫视着在场众人。

“老夫这里,就只有编书的活计,你们若是耐得住,就留下,若是嫌这里冷清,也可现在就走!”

胡典籍说着,手就已经抬起,指向了门外。

话音落下,屋内寂静,一时没人说话。

胡典籍冷笑一声,“你们也别怕得罪了上官,你们现在走,上官那里若是怪罪,老夫担着。”

他接着压低了嗓音道:“若是你们今日不走,明儿个若是哪里做的不到位,就别怪老夫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