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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那小倌的模样贾敬一眼看过去, 便觉得眼熟,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砰”的一声响, 那扇原本关着的门猛地被人用力推开。

一个满脸通红、肥头大耳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屋内。

他身上散发出来浓烈的酒味,脚下步伐也踉踉跄跄。许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他大声嚷嚷道:

“赵二, 我方才远远地就听到你的声音, 果真是你小子!

“你个臭小子居然敢自己跑来这儿喝酒, 也不知道叫上我一块儿?”

他边说着话, 边用他那双小眼睛打量着屋内的情况,目光落在贾敬几人身上时,闪了闪。

而赵侍讲听到这话后, 先是微微一愣, 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此人。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那张原本高傲自得的面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只见他迅速站起身来,一路小跑着迎向了那个刚刚进门的胖子。

“诶呀呀, 原来是王大人您呐!”赵侍讲满脸堆笑,伸手虚扶着那位走路不稳的王大人, 生怕他一个不稳就摔了。

“诶呦, 要知道您今日来这儿, 我定会在门口相迎。”赵侍讲客气话说得一套接着一套, 奉承的态度让那位胖子王大人很是得意快活。

贾敬不动声色地和薛琼几人对视一眼, 心照不宣, 纷纷开始猜测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王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能让在他们面前一直昂着头的赵侍讲这么巴结。

王大人被赵侍讲引至主位, 赵侍讲从侍酒女手上端过一杯酒, 殷勤地送到王大人手边,“您请。”

“诶,不用。”王大人摆手推了推,“你闻闻这味儿,我在隔壁可没少喝。”

王大人目光瞥了赵侍讲一眼,随后眯眼朝贾敬几人抬了抬下巴。

贾敬薛琼等人气度不一般,他还未参透身份。

赵侍讲瞬间明白王大人的意思,解释道:“这是翰林院新来的几位同僚,这不今日有时间,请他们出来聚聚。”

这位王大人一听是这些人刚入翰林院的新人,原本还算正常的眼神忽的就夹杂了几分轻视。

“你刚刚说谁和青老板一个师傅?”王大人扯了扯嘴角,转头看赵侍讲。

赵侍讲也摸不准王大人问这话的目的,老老实实指了指刚才说的那位小倌。

王大人看过去,贾敬也顺势看过去,了然,原来是和青老板有几分相像,不过也只是那一瞬的感觉,多看上几眼,便不会这么觉得了。

“哼。”王大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赵侍讲更是有些纳闷,讷讷不敢说话。

“这样的凡夫俗子也比得上青老板?”王大人语气尽是讽刺,那名小倌闻言脸色瞬间一白,吓得浑身发抖。

贾敬眨了眨眼睛,这王大人是青老板的票友?

赵侍讲被王大人一说,也有些尴尬,讪讪道:“自然比不上青老板。”

他直接瞪了那个小倌一眼,小倌在旁边一姑娘的提醒下,借拿酒的名义出去了,在这儿也是碍着贵人们的眼。

“不知大人今日来这儿……”赵侍讲岔开话题。

王大人看似不在意道:“这不是马上要修葺东宫了吗?”

赵侍讲一听,眼睛直接亮了,“您负责这个?”

问完这句话,赵侍讲就猛地一拍嘴巴,“瞧我这话问的,王大人您作为工部郎中,这事儿可不就您来吗?”

贾敬这会儿知道王大人的身份了,原来是工部的郎中,正五品的官职,看赵侍讲那狗腿态度,贾敬还当是什么工部尚书呢。

不过,修葺东宫……

贾敬微微垂眼,遮掩住眼底的情绪,耳朵却仔细听着这边的动静。

王大人嘴角翘着,“修葺东宫可是大事,咱们工部又不是不做别的事了?”

“可这事也不能不做,齐王殿下便派遣我来做些事儿。”

他看似是自贬,可语气是压不住的洋洋得意。

赵侍讲听到王大人肯定的回答,喜上眉梢,脸上的谄媚更深了几分,“大人果然深得齐王殿下的看重啊!”

王大人故作不在意,“我不过就是负责一些木材砖石采买罢了,不当回事儿。”

他越是这样不在意,赵侍讲越是激动,采买木材砖石,这是多大的肥差啊!

就连贾敬都不免抬眸看了这位王大人一眼。

营缮清吏司是工部最重要的衙门,负责营造宫殿、陵寝和城池等,而这些都需要木材砖石的采买,是实打实的肥差,非上官心腹不可得。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王大人在齐王萧淮洵那儿,地位还不低,能负责这项事宜。

王大人显然对赵侍讲的吹捧很是受用,哈哈笑了,“好了,我隔壁还有人等着,就不在你这儿坐了。”

他站起身,赵侍讲还想说什么,但丝毫是碍于这里人多嘴杂,终究是没开口,笑着送王大人到了门口。

“别送了,好好玩吧。”王大人迈出门时,脚步一顿,朝赵侍讲道,

“瞧你就是没见过好的,下次带你去瞧瞧青老板的风姿!”

赵侍讲嘴咧得老大,点头,“诶,沾您的光!”

贾敬稍稍挑眉,要是他没猜错,这位王大人应当没少出入齐王府邸,自然也没少见到青老板。

他的目光又落到赵侍讲的身上,有些好奇他对这位王大人这么殷切的原因。

赵侍讲因着王大人的事情,心情好了不少,对贾敬薛琼几人也没过多为难,也就灌了几杯酒,在他们面前耍了耍老人派头,也就散了场。

贾敬喝了几杯酒,觉得马车坐着难受,便准备走着回去,顺便散散酒意。

“让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阿禄朝贾敬走近几步,轻声道:“二爷,小的查到了。”

“这位赵侍讲的外家是在关中行商的,做的就是木材采买生意。他自从在京中为官后,就一直在接触各部的采买,尤其是工部。”

“和这位王大人也是相熟,从他手里接了不少的活计。”

贾敬听着点了点头,手指下意识掐着算道:“大哥此时应当已经到南省了吧?”

阿禄点着头,“按照日子,是该到金陵老家了。”

贾敬:“我记得,薛家伯父也负责一些官府采买?”

“是。”

贾敬颔首:“待会儿我写封信,你给我送出去,快件寄到金陵。”

这趟浑水,他想要搅得更浑。

第92章

贾敬回去就忙不迭写了信, 让人快件送去给已在金陵的贾敷,意在贾敷劝服薛家如今的当家人薛其豫。

薛其豫为紫薇舍人薛公之子,年龄与贾代化相仿, 贾敬也曾见过几次这位薛伯父。

薛家要论贾敬最熟悉的人,那便是薛其豫的长子薛嵘,读书明理, 是个不错的当家人。

薛嵘的弟弟薛峥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天下十停走了七八停”, 不过这辈子, 这两人还是个和贾政一般大的毛头小子。

贾敬又细细想了一遍,薛家是在薛其豫和薛嵘手上将皇商的位置坐稳,又与如今执掌各国朝贡的王家关系亲密, 增添了各种往来。

这次东宫修葺的事情, 薛王两家大可以掺和进来。贾敷此次南下,虽途径南省,可他的目的,是应承东平郡王所托, 前往闽州和南越。

那里海运众多,洋人货船更是往来频繁, 想要采买货物是要方便许多。

当然, 问题也很是显著, 这也是东平郡王邀贾敷前往闽州的缘由。海匪肆虐, 想来王家在此管辖的洋人货船应当也是不堪其扰。

这其中关窍, 贾敬刚才都有在信中提到, 想来贾敷会有安排。

·

“怎么瞧着你精神有些不佳?”

贾敬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就见程一序撑着脑袋合着眼, 眉头拧在一起, 看着就很不舒服的模样。

“就昨晚那个酒喝的。”

程一序开口嘶哑的嗓音,也把宋子虚和薛琼吓了一跳。

贾敬也有些诧异,没想到程一序的酒力这么差。

宋子虚也不免抱怨道:“我昨晚回去歇下时,也是头疼。”

这秦楼楚馆里的酒,当真是比一般酒楼里的酒,烈上不少。

当然,这句话只是宋子虚在心中想想,并未曾说出口,也不便说出口。

薛琼刚想说什么,他们桌边来了一人,薛琼下意识闭了嘴。

“你们这边整理的如何了?”

方海峰一边问着,一边兀自伸出手,拿起贾敬他们桌案上的整理手札,便翻看了起来。

贾敬见方海峰翻看着,不慌不忙地将他们这些天所整理的成果和进度都汇报了一遍。

有贾敬的汇报,方海峰手上翻看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将所有的手札都看了一遍。

“这里……还有这里,你们应该……”

方海峰看完后,就开始对手札上的问题进行了点评和修改,贾敬几人听着也很是专注。

就在几人以为,方海峰指点完他们后,就会像以往一样离开时,就听方海峰问:

“昨晚,你们跟赵明一起去秦楼楚馆喝酒了?”

贾敬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方海峰口中的赵明,正是赵侍讲的名讳。

他与程一序对视一眼,程一序朝方海峰面露苦意,

“方大人,赵侍讲热情相邀,我们也不好拒绝,不是吗?”

方海峰抬眼看了程一序一眼,没说话,将手札放下,便转身离开了。

宋子虚偷瞄了方海峰对背影,用气声问道:“方大人到底是何意思?”

程一序耸耸肩,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宋子虚又将目光看向了薛琼,薛琼笑了笑,显得有些无奈,

“他们上峰的事情,我们还是少管吧。”

贾敬盯着方海峰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随后沉吟开口:

“我想,后面赵侍讲应当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宋子虚不解,“啊?是吗?”

贾敬笑而不语。

方海峰这边出了门,就撞见了摇摇晃晃走来的赵侍讲,他眼底青黑一片,眼中泛着红血丝。

走近时,冲天的酒臭味扑面而来,方海峰嫌恶地朝后退了一步。

赵侍讲斜眼看着方海峰,嗤笑一声:“方海峰,你装什么假正经呢?”

他说着,下巴朝旁边的屋子抬了抬,语气不屑,“你带的那几个小鬼,跟你一样死板无趣。”

“好苗子也都给你带歪了。”

方海峰颔首,讽刺道:“比不得你。”

赵侍讲赤红着眼睛盯着方海峰,方海峰也如他所愿,接着开口道:

“酒喝的酩酊大醉,想来,你怕是连《尚书》都说不明白,贵人免了你的差吧?”

“你!”赵侍讲气结,本就涨红的脸此时颜色更深了几分。

他直接一个上前,揪住了方海峰的衣领,“你有学问!还不是一辈子窝在翰林院的命,毫无建树前程!”

“你就编一辈子的破书吧!”

“我也不怕告诉你,这破侍讲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这破地方,老子待够了!”

赵侍讲咬着牙,压着声音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说着说着笑了,

“老子很快就会走了,不像你,一辈子就烂在这里吧。”

方海峰目光定定地望着赵侍讲,伸手一把握住赵侍讲揪着他领子都手,稍稍一个用力。

“疼!疼疼!”赵侍讲疼得面容狰狞,手下意识松开。

方海峰手用力一推,就将赵侍讲推得一个踉跄,直接栽了一个大跟头,一个屁股坐在了地上。

“方海峰!”赵侍讲低吼,忍着尾骨处传来的疼痛。

方海峰垂眼看着赵侍讲,“那就祝愿你,步步高升吧。”

“但你记住,我的人,你别想伸手。”

他的目光带着冷意,让赵侍讲看着下意识就是一哆嗦,他张嘴就想反驳,可硬生生碍于方海峰的眼神和气势,什么也没说出来。

方海峰也不在意,跨步离去。

“方海峰!”赵侍讲恶狠狠盯着方海峰的背影啐了一口,“给老子等着!”

赵侍讲狼狈爬起身,目光四处扫视一眼,见没人看见,这才收回目光,灰溜溜走了。

他没看见,不远处木桩后,站着一个人,待赵侍讲走后,脚步麻利地进了屋子。

“诶呦,有热闹看诶!”

郑春直接一个招呼,将自己刚刚看见的一幕当乐子和笑话说了,尤其是赵侍讲摔了个大马趴的事儿,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

“那你听见他和方大人说什么了吗?”

有人问细节,他们昨天被赵侍讲喊去喝酒,还真是憋了气了。

郑春摇摇头,“声音太小,我距离又远,没听着。”

贾敬想起昨晚让阿禄查的事情,赵侍讲有意搭上工部王大人的线,掺合到此次东宫修葺的事务里来,想来,也不仅仅是给他家拉条商路那么简单。

他的官路可能也想动动了。

下了值后,贾敬刚准备直接回府,阿禄却给他带了一样消息。

“二爷,小的打听到,今晚春风楼,那位工部王大人摆了宴,据说请了崇雅堂的青老板前来,六部许多官员听闻都答应前往。”

贾敬脚步一顿,他倒不是惊讶于青老板的名气,而是,王大人不过是工部的一个五品官,能请动青老板?

若说其他人,不清楚青老板背后有谁,冲着青老板的名望,请了也就请了,可这位王大人,是齐王手下的。

他会不知道,青老板背后站着的是齐王?

“真的只有王大人?”贾敬反问阿禄。

阿禄:“二爷,您的意思是……”

“王大人请宴是假,这背后,应当是齐王。”

“春风楼吗?”贾敬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走,我们今晚也去春风楼坐坐。”

阿禄一听贾敬要去春风楼,面露难色,迟疑道:“二爷,您当真要去春风楼?”

“小的听闻,那地方娼妓小倌无数,是京中纨绔子弟胡闹的……”

阿禄越说越急,他家二爷可从不去那些地方,怕污了二爷的眼。

贾敬挑了挑眉,他素日也不关心这些,倒真不知道,这春风楼居然……这么多花样。

“比昨日去的那家还要放肆?”

阿禄直点头,“那可比不上春风楼的花样。”

贾敬一收扇子,“行,你这样说,我更要去看看。”

他都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局,让齐王不惜把青老板放到这么一个地方。

第93章

“阿禄, 给我说说,那春风楼你知晓多少。”贾敬在去春风楼的路上问着阿禄。

阿禄斟酌了几分,还是向贾敬透露了一些春风楼的内幕, 毕竟那些腌臜事,待会儿他家二爷过去或许也会撞见。

“二爷,您别看春风楼瞧着外面只是个普通的酒楼, 这里面啊, 门道可多着呢。”

贾敬来了兴趣:“怎么说?”

阿禄:“春风楼与别家不同, 这楼里不仅大堂有个戏台, 好些个雅间里头也有小戏台,因此,除了春风楼他们楼里自己的姑娘小倌们, 这京里别的戏班也会过来。”

贾敬微微点头, 也弄明白今日王大人在春风楼设宴,是怎么请来了崇雅堂的青老板。

“春风楼除了王孙公子会来寻欢作乐,许多朝中官员亦会前来。”

阿禄接着说道:“至于这些被请来的戏班戏子们,有的是单纯唱曲儿, 这有的就是干那档子事儿了。”

他说着声音愈发小了,“您知道的, 这有些公子少爷们, 就爱一起玩儿。”

贾敬明白了阿禄话中的意思, 脑海里不由得划过一些画面, 眼低泛起些嫌恶。

阿禄一直都留意着贾敬的神情, 见他如此, 顿时噤了声。

“没想到, 阿禄你对春风楼的事情这般了解。”贾敬挑眉看向阿禄。

阿禄慌了几分, 生怕贾敬误会了什么, 连忙解释道:

“二爷,天地可鉴,小的可那么大胆去这些地方啊!”

“只是小的有一些玩的好的兄弟,在各个府上当差,不少也在爷们跟前走动的,平时闲聊天才知晓这些的。”

贾敬见阿禄哭丧着脸,不免失笑,“你整日跟着我,你去哪些地方,我会不清楚?”

“我不过是问问,好了,别自己吓自己,显得你家二爷我是什么恶主一般。”

就在两人说话时,马车已然停在了春风楼门口。

贾敬下了马车,天色已暗,华灯初上,春风楼的牌匾在红灯笼的照耀下,很是醒目。

他手中执着的扇子轻轻一抖,扇面丝滑打开。贾敬轻摇着扇面,便迈步向春风楼走去,阿禄垂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贾敬身着华服,气度不凡,又是个生面孔,甫一进去,便有人迎了进来。

“哟,这位公子是来赴哪位的宴啊?”这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妈妈,瞧着三十出头的模样。

贾敬神情慵懒随意,“爷今日心情不好,来散散心,听听曲儿。”

阿禄顺势塞了一小把金叶子到了那位妈妈手里,那位妈妈直接笑得露出了白牙,

“诶呦,柳娘我一定给这位公子安排得妥妥当当!”

“您楼上请!”

这位妈妈亲自引着贾敬上了楼。

贾敬看似不经意地问着柳娘,

“爷平日里爱听戏,听闻京中许多有名的戏班都来你这儿演,是真的吗?”

“那这位公子就来对地方了,只要您想听的戏,咱们春风楼都有!”

柳娘一听,手中帕子一甩,差点甩到了贾敬的脸上,帕子上的脂粉味熏得贾敬差点打了个喷嚏。

贾敬只好屏住呼吸,偏了偏脑袋,待那股浓郁的脂粉味散去,才缓缓开口:

“口气倒是不小,那崇雅堂青老板,柳娘这里也能请来?”

贾敬这话问出来,柳娘眸光闪了闪,稍稍打量贾敬,见他确实是随意一问,才牵起嘴角道:

“这位公子岂是小瞧了柳娘?青老板,咱们春风楼还真能请来。”

“说来也巧,”柳娘说着,顿了顿,没接着说下去。

贾敬故作好奇,追问:“巧在何处?”

柳娘笑弯了眉眼,睨着贾敬,气吐幽兰,声音轻巧,“青老板今个儿就在春风楼呢!”

“哦?是吗?”贾敬瞬间来了兴趣,“那……”

可贾敬话还未说完,就被柳娘笑着打断,

“不过今日青老板已经有了宴,怕是没缘陪公子了。”

贾敬扯了扯嘴角,手中摇动的扇子快了几分,“何人组的宴,柳娘可否向我透露几分。”

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直勾勾看着柳娘,让柳娘这位纵情风月场的老手都不由得脸热了几分,心里暗道:

这张风流多情的脸幸好是生在了达官显贵之家,若是在他们这地方,恐怕早就被狼顾虎视、拆卸入腹了。

“不能告知予我?”贾敬又问,声音愈发的柔和。

柳娘回过神,用帕子掩了掩面,似是在掩饰方才她的走神。

“也不是不能说……”柳娘有些迟疑,望着贾敬那双多情却又清澈的眼睛,她最终还是轻声道,“是齐王殿下呢。”

贾敬下意识紧了紧握着折扇的手,看向柳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和探究。

这位柳娘应当也不是个简单人物,竟然知道今日开宴之人是齐王,而非是那位工部的王大人。

不过这样的消息,柳娘为何要和他说?她大可以说是工部王大人。

贾敬不动声色,只是面上闪过一丝遗憾,叹了口气道:

“原来是齐王殿下……看来我今日是无缘听青老板的戏了。”

“我是当真喜欢青老板的戏,唉……”

贾敬眼睑轻垂,显得很是失落。

柳娘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紧接着,她正了正面色,语气恳切了些,

“这位公子,今日是没缘得见青老板的戏了,不过您放心,柳娘定会给公子安排满意的戏。”

“只是……”柳娘说着,声音又轻了许多,几不可闻,“今日您可不能去那边打扰。”

贾敬就当是没听见柳娘后半段的那句叮嘱,笑着答道:

“那就听柳娘的安排,爷今日心情不好,什么戏欢快,你就安排什么吧。”

柳娘看了贾敬一会儿,才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的热情笑意,“您请。”

她引着贾敬到了二楼最东边的一间雅间,“这地方来的人少,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打扰您。”

贾敬观察着雅间,熏香四溢,所到之处都铺着地毯,一进去就有些飘忽之感,仿佛是踩在了棉花之上。

柳娘:“您请坐,柳娘这就去给您安排人来。”

贾敬顺势坐在了一把软椅上,像是没骨头一般,肆意靠着,一副就等着人来伺候的大爷模样。

柳娘对此也是习以为常,只是临出门前,试探地问了句,“公子是想点花还是点果?”

贾敬摩挲着的手微微一顿,眼眸微微一转,像是猜到柳娘这话问的弦外之音,抬眸瞧着柳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爷不爱花。”

贾敬身后的阿禄一听,不由得睁大了眼。

柳娘也有些诧异地看向贾敬,紧接着就露出了然的模样,“诶,您稍等。”

待柳娘关上门离开后,贾敬转头问一旁的阿禄,“她刚刚问的点花点果,是何意思?”

阿禄咽了咽口水,“二爷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啊?那您刚刚说您不爱花是……”

贾敬:“我随口说的。”

阿禄忽然松了口气:“二爷,在他们楼里,这姑娘就是花,这小倌就是果。”

贾敬挑眉,果然如他想的那般。

至于刚刚那句话,是不是随意,就只有贾敬自己知道了。

贾敬朝阿禄勾了勾手,“你待会儿假借如厕,去这楼里转转,去探探,今晚王大人请宴是在哪间?”

阿禄:“诶,小的明白了。”

阿禄这边刚出门,就撞上了领着人来的柳娘。

“这位小兄弟准备去哪儿?”

“诶呦,柳姐姐,这人有三急,小的该去哪儿方便一下?”阿禄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

柳娘轻笑,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小丫鬟,“哝,你带他去。”

阿禄跟着那小丫鬟走了,柳娘这才带着一群人进了贾敬的这间雅间。

“贾二爷,您瞧瞧?”

柳娘出声唤着阖眼休息的贾敬。

贾敬听见柳娘的称呼,眼睫颤了颤,眼底更是多了几分震惊。他自来了春风楼,就未曾表露过身份。

这柳娘也未曾询问过他,可就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柳娘对他的称呼,就从“公子”变成了“贾二爷”,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贾二爷?”柳娘又唤了一声,贾敬像是才听见,缓缓睁开眼,眼里沁着水光,惺忪朦胧。

“嗯?”

柳娘努力收回自己的目光,抬手指了指,“您瞧瞧,这些可满意?”

贾敬扫了一眼,那些个小倌一个个都生的清秀,看着就让人舒心。有的手中捧着瓜果茶点,有的则是已经做了戏曲扮相,但并不完全,显得没那么端正正式。

“这几个都是哪个戏班的?”贾敬抬了抬下巴,有些挑剔。

柳娘像是知道贾敬会这么问,“您放心,这几位都是崇雅堂的,算起来,是青老板的师弟呢。”

贾敬眉眼微微一挑,又是青老板的师弟,这果然人成了角儿,谁都想跟在后面蹭上一蹭。

“是吗?”贾敬兴致缺缺的模样,对于青老板的师弟并不感兴趣,“有没有真本事,唱了就知道了。”

柳娘:“贾二爷想听什么戏?尽管点。”

贾敬手指轻轻点在桌案上,“才子文章冠古今,佳人倾国更知音,唱曲《琴心记》吧!”

“唱好了,爷给赏。”贾敬懒洋洋地补了一句。

柳娘连忙朝中间的那位使了眼色,贾敬眯眼看去,长得……

也像青老板。

他们崇雅堂,就喜好青老板那个长相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才子文章冠古今,佳人倾国更知音。出自《琴心记》

第94章

那小倌踏着碎步到了前方的小戏台上, 刚要起势,贾敬问柳娘,“他叫什么?”

柳娘:“他叫水月。”

贾敬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水月的脸上, 柳娘神情微动,“贾二爷瞧着可顺眼?”

“嗯。”贾敬应了一声,却不再多说。

柳娘暗自笑了, 这见过水月的, 都说他长得有七分像青老板, 多少客人见了都满意。

“你们尽心伺候着!”柳娘对旁边几位小倌招呼着。

那些个小倌便动了起来, 动作轻巧灵动,凑在了贾敬身旁服侍,倒茶的倒茶, 倒酒的倒酒。

柳娘又转头看向贾敬, 之间贾敬合着眼,已然一副开始听曲儿的模样。

柳娘见状,帕子掩笑,“柳娘就不打扰贾二爷听曲了。”

贾敬随意朝柳娘摆了摆手, 柳娘这才出了屋子。

那水月的唱腔细腻婉转,似沾了糖一般, 每一句都仿佛带着丝丝甜意, 钻入贾敬的耳中, 和青老板唱戏的感觉, 大不相同。

此时, 他唱的正是《琴心记》第十三折戏——汉宫春晓 。

贾敬戏听得不多, 但这出戏多内容他缺熟稔于心。《琴心记》讲得不是别的故事, 正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

随着水月的唱词, 贾敬的思绪愈发飘远, 他的背脊逐渐放松,闲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眼神夹着些迷离。

他为何喜欢这出戏的呢?

许是在那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曾沉溺于司马相如那一曲《凤求凰》中;又或许是钦佩卓文君的决然,当垆卖酒也甘之如饴。

贾敬微微低垂着眼,眉头轻轻皱起,双手不自觉地抓紧座椅扶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贾敬低低沉吟,终是这句,入了他的心。

不知何时,贾敬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眼底染上了一层落寞,他就静静地看着这折自己点的戏。

曲终。

屋内霎时便静了下来。

台上的水月此时也没了方才唱台上的底气,眼神忐忑地望着贾敬。

“不错,赏。”

贾敬手中的扇子点了点桌案,“歇着吧。”

水月这才眼露欣喜的下了小戏台,没一会儿就回到了贾敬跟前。

贾敬此时心情有些烦闷,兴致缺缺,只是懒懒地斜靠在软榻上,修长如玉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扇子,倒是和他先前同柳娘说得心情不佳合上了。

水月站在贾敬身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贾敬的神色。只见贾敬微微垂下双眸,浓密修长的睫羽似蝉翼一般,随着他的气息轻轻颤动。

低垂的眼睑落下一片淡淡的暗影,恰巧遮掩住了他眼眸中的潋滟波光和烦闷情绪,然而,他垂眸一瞬所露出的脆弱与疲惫依旧稍稍泄露出了一些。

水月惯是会察言观色,贾敬这一刻情绪被他轻易捕捉了去。

他瞧着贾敬神情恹恹,怏怏不乐,却不似先前接触的王孙公子那般,仗着身份脾气肆意折腾人,只是静静歇着,水月暗自揣测这位公子的脾性应当还算温和良善。

稍作思索,水月便款款抬起手,双手执着酒杯,试着递到贾敬面前,软和着嗓音道:“这位爷,请您享用。”

贾敬稍稍顿了顿,先是视线落在水月那双手上,接着移动目光,落在了眼前那杯斟满美酒的酒杯之上。

“公子若是不喝饮酒,这茶也……”

正当水月见贾敬久久未动,心下有些慌,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他以为贾敬无兴饮酒,准备换杯茶时,贾敬却出乎意料地径直伸出手,从水月手中端过那杯酒,没有丝毫犹豫,仰起头一饮而尽,动作间带着几分洒脱。

这酒喝得太过急切,贾敬的眼里瞬间沁了水色,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眼尾也悄然染上了一抹红意。

水月一时不禁看迷了眼,待他反应过来自己竟看人看呆愣住后,脸上不免有些羞赧。

他抿了抿唇,劝道:“您慢些……”

水月话未说完,贾敬眼尾一挑,斜睨了水月一眼,“倒酒。”

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

水月也知自己的身份,听从了贾敬的吩咐,再次斟满酒杯。

贾敬接过酒杯,没有立刻饮下,而是看向旁边的几个小倌,抬了抬下巴,“接着唱。”

水月一愣,连忙到:“公子,水月可以……”

“不用,你给我倒酒。”贾敬打断了水月的话,另一只手拿着扇子,点了点旁边的桌子,示意水月就在这儿待着。

他如今觉得,这水月倒是与青老板有很大不同。

水月微微抬眼,再次打量起贾敬,眼里是探究和好奇。

贾敬此时已经不再管他,他将酒杯举到眼前,手腕随意摇晃着,片刻后,他再次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伴随着曲声,贾敬几杯酒下肚,脸颊已经酡红一片。他手撑着额,眼神迷离。

水月一直都看着贾敬,他微微附身,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传来一阵敲门声。

“二爷,小的回来了。”

是阿禄的声音。

“进。”贾敬没有动,嗓音懒懒道。

水月慌乱站直,门就被阿禄推开了。

阿禄刚一走近,就闻到了酒味,又看到贾敬如今的模样,难掩诧异:

“二爷,您喝酒了?”

贾敬缓缓勾起唇,“我来这楼,不喝酒来他作甚?”

阿禄瞄了眼贾敬身边站着的水月,不动声色地插了进去,倒了杯茶,劝道:

“二爷,您明日还要当值呢,这酒喝多了,当心头疼。”

贾敬微微侧头,掠了阿禄一眼,“你如今都管上我的事了。”

嘴上这么说着,贾敬还是接过了阿禄手中的茶杯,稍稍抿了一口。

阿禄转头对水月吩咐道:“去给咱们爷端杯蜂蜜水来。”

水月下意识看向贾敬,却见贾敬正听着曲,并未注意这里的情况,他轻咬着唇瓣,转身出了门。

在水月出去的那一刻,贾敬抬眸看向阿禄,“查看的如何?”

此时的贾敬,眼神哪里有先前的迷离,清明一片。

“二爷如今酒量倒是了得。”

阿禄先是夸了句,才正色道:“小的刚刚在外面摸了一圈,王大人宴请的雅间跟咱们同在二楼,就在咱们对面。”

春风楼里的构造是一个“回”字型楼,贾敬现在所在的雅间对面也是个角落,同样人员走动不多。

贾敬:“你看见人了?”

阿禄嘿嘿一笑,“说来也是巧,小的方才遇见了一个人,您那位在工部任主事的同年,李玉衡。”

提起李玉衡,贾敬不由得挑了挑眉,“他今日来赴王大人的这场宴?”

“是,他上楼时和人正说着话,聊的正是今天的宴席,他如今应该就是在那位王大人手下做事。”

阿禄说着,声音压低了几分,“小的从李玉衡口中得知,今晚齐王殿下也来了,在另一间雅间。”

“呵。”贾敬轻笑一声,“估摸着不会在王大人那里露面了。”

要是他没猜错,着两件雅间定是有什么玄机,齐王萧淮洵在另一间雅间想来也是能知晓王大人这里的一举一动。

贾敬晃晃悠悠站起身,“走,出去转转。”

水月端着蜂蜜水回来,四处看看,早已经不见贾敬的身影,他问向戏台还在唱曲的小倌们,

“那位公子呢?”

小倌:“那位公子被他小厮搀着出去了,想是去出恭了。”

水月缓缓将手中的蜂蜜水放下,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戏台上的一个小倌停了口中唱的曲,对着冷月凉凉道:

“别以为那公子让你伺候斟酒,你就得了脸。”

“那等神仙人物岂是我们可以攀上的?”

“我劝你啊,还是别白做梦了。”

“不自量力。”

水月偏过头,看着那小倌,笑着道:“你这酸味儿,我站着就能闻见了。”

“有酸的闲工夫,你还是好好练练你的曲儿吧。”

“这改明儿才能有斟酒的机会不是?”

这话讽刺意味十足,将那个小倌气的直哆嗦。

而贾敬这头,从恭房出来后,就摇摇晃晃兀自推开了一间极为热闹的房门。

所有人都愣住,齐齐看了过来。

第95章

“嗯?”

贾敬眼睛稍稍睁大一些, 像是要努力看清房内的情况,“走错了啊……”

“哟,这不是咱们贾二爷吗?”

还未等贾敬转身离开, 有人就已经按捺不住开了口。

李玉衡说着话还嫌不够,他还站起身,欲要朝贾敬这里走来。

坐在众人中间的王大人此时也在打量贾敬。

这年轻人他有印象, 不仅是昨日刚见过, 还因为贾敬的样貌气质都太过出众, 瞧着就是非富即贵。

赵二那小子此人是翰林院刚当值的新人, 而刚刚李玉衡喊他什么?

贾二爷。

王大人顿时了然了贾敬的身份。

今年科考高中的进士,又姓贾,行二, 大抵也就只有宁国府家的那位二爷了。

而这位贾二爷, 在王大人这些人眼里,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党,是太子萧淮川的人。

贾敬掀了掀眼皮,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玉衡, 拧了下眉,有些不悦, “你、你是哪个?”

这句话李玉衡只觉得是贾敬对他蔑视, 他紧了紧牙关。

贾敬丝毫对李玉衡不感兴趣, 转身就要走, 被李玉衡一把拦下, 贾敬眼睛一瞪, 声音陡然拔高, “让、让开!别耽误我听小曲儿!”

李玉衡听着贾敬略带口齿不清的话, 闻着贾敬身上的酒味, 脸上露出一丝嫌弃。

果然是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

随后李玉衡又对上贾敬那双不算清醒的眼睛,他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培元喜欢听曲儿?”

“听曲哪里不能听?咱们今天还请了名角青老板呢!”

李玉衡说完,眼睛死死盯着贾敬,不容错过他丝毫的神情变化。

当看见贾敬对明显被他口中的话勾住时,李玉衡笑着咧开了嘴。

“青老板今日在这儿?”贾敬半信半疑。

李玉衡:“当然!他待会儿就上场了。”

贾敬面上有些犹豫,李玉衡也知道,这是贾敬最迷糊了,若是平日里的贾敬,就算这里有他想要听的曲、看的人,贾二爷也会高傲的不屑一顾。

李玉衡直接转过身,向王大人等人介绍着,“诸位大人,这位是在下的同年,贾敬贾培元。”

“宁国府的贾二爷。”

李玉衡请示着王大人,“王大人,我这同年喜欢听曲儿,今日这般巧碰上了,不若就让他留下一起吧?”

刚刚李玉衡和贾敬的那些眉眼官司,王大人早就尽收眼底,他大手一挥,“人多好啊,热闹!”

“快入座!”

贾敬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李玉衡半邀半推的落了座。

“待会儿上场的真的是青老板?”贾敬坐下后,又问李玉衡。

李玉衡眼眸闪了闪,他没想到贾敬居然这样执着这位青老板。

执着好啊,执着他的计划才能更好的实施。

李玉衡扯了扯嘴角,“是啊,待会儿就上场了。”

王大人瞥了眼酒没少喝的贾敬,见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也不愿多搭理,跟旁边几人小声谈论起来。

今日他这宴着实邀了不少人,就算他一人说上一句话,可能都要说上好久。

王大人作为今日的东道主,自然是众人巴结的对象,他也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和每个人交谈。

今天在场的这些人,都是求着他办事,谁让他现在掌握了这样的肥差呢。

果然也没让贾敬多等,随着鼓声锣声响起,青老板扮着妆,便上了台。

今日唱得是个比较冷门的曲目,贾敬有些陌生,但内容听着也算是听明白了。

李玉衡见贾敬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的小戏台,探过身子,轻声问:

“贾二爷这么喜欢?”

贾敬:“嗯。”

李玉衡接着试探,“是喜欢听曲儿,还是喜欢这个唱曲的人?”

面对这么一长串话,贾敬嫌烦地蹙起眉,“别打扰我听曲儿!”

李玉衡面容有那么一丝扭曲,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贾培元,你给我等着!待会有你好果子吃的!

李玉衡又盯着贾敬看了一会儿,见他完全沉迷于青老板的戏中,瞧瞧起身,去了旁边的一个小隔间。

贾敬手撑着额头,眼睛稍稍朝李玉衡刚刚离开的地方瞧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机会已经给李玉衡了,希望他好好把握。

若是他没猜错李玉衡的心思,接下来李玉衡要做的,可能就是灌醉他。

毕竟人只要醉了,失去了意识,那么想要做什么,都无法反抗了,可以让人为所欲为。

“来,培元,尝尝这个!”

李玉衡端来一壶酒,亲自给贾敬斟满。

贾敬瞥了眼递到跟前的酒,并没有接,看着李玉衡,“我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李玉衡凝视着贾敬,见他此时要较之前清醒了些,心下一紧,暗道一句糟了。

他咬了咬牙,朝贾敬挤出了一抹笑,“之前我们或许有误会,今日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李玉衡又将手中的杯子朝贾敬面前递了递,贾敬微微挑眉,“你有那么好心?”

见贾敬一直不接酒杯,李玉衡心中起了一丝焦急,连额头上都发了一层细汗。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朝贾敬讪讪一笑,

“我承认,我之前对你确实有偏见,但我知道错了。”

李玉衡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贾敬的神情,“况且我们可是同年,以后还要同朝为官数十载,相互扶持,不是吗?”

“一没什么仇,二没什么怨,我还能害你不成?”

“不过是知道你喜欢青老板,这才邀你来听戏。”李玉衡说着说着,语气竟然还增添了几分委屈,“想来你也知道,青老板可没那么好请。”

贾敬是强忍着才没起鸡皮疙瘩。

但他面上却像是被李玉衡说动一般,面容微变,但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模样,“既然你都如此诚意,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贾敬这么一副模样,让李玉衡气的紧扣酒杯的手,都捏的发白。

他努力牵起一抹笑,“您大人有大量。”

心里则是把贾敬骂了十遍八遍,也就神气这一会儿了!

看你过了今晚还能不能神气起来!

贾敬这才伸出手,就在手要接过那杯酒时,手指一个蜷缩,又缩了回去。

“我今日酒喝了不少,就不喝了。”

贾敬说着就要去端旁边的茶杯,“以茶代酒吧。”

“不行!”

李玉衡连忙拦住。

贾敬手一顿,有些不悦地望着李玉衡,“你到底要如何?”

李玉衡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中的怒火,故作委屈道:

“你今日既然已经喝了酒,为何不接我的酒?你还不愿意原谅我?”

贾敬像是被李玉衡这模样吓到,“好了,不就是一杯酒吗?”

他说着从李玉衡手中接过了那杯酒,又看着李玉衡空了的手,“你的酒呢?”

李玉衡一愣,一拍脑袋,“培元稍等,我这就倒一杯。”

他其实因为心急,只记得给贾敬倒酒,却忘了自己。

李玉衡动作飞快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培元,请。”

贾敬颔首,端起了酒杯。

李玉衡目光紧紧盯着贾敬,生怕错过什么,待他亲眼看见贾敬将那杯酒喝了下去时,才猛地舒了口气,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酒喝完,青老板的戏也唱到了最尽兴的地方,贾敬的心神完全被吸引了去,更加注意不到李玉衡了。

而李玉衡则是一直盯着贾敬,他在等。

戏罢,落幕,青老板走了。

李玉衡看着贾敬失神望着戏台的模样,轻声道:“喜欢吗?”

“嗯。”贾敬刚应声,顿觉脑袋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摇了摇了头,只是这样就更加头晕了。

李玉衡见状,眼睛亮了几分,眼底的得意和兴奋都要溢出眼眶。

“培元可是醉了?我扶你去歇息歇息。”

贾敬此时眼皮已然全部耸拉下来。

王大人注意到李玉衡扶着贾敬,“这是醉了?”

李玉衡赔笑道:“我送他去歇息。”

王大人一直到他们出了门,才收回目光,神色莫名。

李玉衡一路扶着贾敬进了一个房间,将他往里一推,就直接关上了门。

门阖上,贾敬缓缓睁开眼,耳朵动了动,骤然转身,就对上了一张脸。

“是你!”

青老板脸上是难掩的震惊。

贾敬直起腰,一改先前的醉态,淡定从容的朝青老板笑了笑,“青老板,我们果然有缘。”

“有缘谈不上,方才公子应该在王大人的宴席上吧。”青老板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贾敬感慨:“青老板果然好眼力。”

“你……”青老板还要说什么,就被贾敬打断。

“若是能跟青老板谈心,是在下的荣幸,不过眼下事情比较紧迫,还请青老板先配合在下解决眼前之事。”

贾敬一字一顿道:“我们被人算计了。”

青老板眯起眼,“那是公子你。”

贾敬:“不,是我和你。”

“若没有青老板和齐王那层关系,我被人设计,又怎么可能进青老板你的房间?”

青老板听贾敬点破他和齐王有关联,蹙眉看着贾敬,“你知道什么?”

贾敬勾唇,“很多。”

说了这句话,他又不说了。

青老板知道,贾敬是在等他的回应,他定定望着贾敬,“公子既然知道,又为何要这样威胁我?”

“你不怕齐王吗?”

贾敬觉得有些稀奇,他难得见青老板这般锋芒毕露的时候。

“青老板都不怕,我又何怕的?”

青老板蹙眉,他不明白贾敬为何这样说。

贾敬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李、清、臣。”

青老板脸上陡然巨变,目光赫然,语气尖利,“你到底知道什么?”

贾敬笑而不语。

“好,你想如何做,我配合你。”

第96章

李玉衡匆匆忙忙回了王大人那间雅间, 神色慌张焦急,很快就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你不是送宁国府那位歇息去吗?怎么如此慌张?”

李玉衡面露难色:“确实如此。”

“只是培元他实在是醉了,有些闹腾, 下官一个没注意,培元就走丢了,下官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这春风楼鱼龙混杂, 找不着人, 恐有些担心, 怕出了事不好交代。“

王大人及他身边几位大人一听, 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不似先前那般随意。

“你这层楼都找了一遍?”王大人放下手中的茶杯。

李玉衡连忙点头:“是,都找了一遍。”

王大人微微思忖, 心想着要不要吩咐人去寻。

这人本也不是他请来的, 可李玉衡却邀请了这位宁国府的二爷进来吃酒,进了他的雅间,若是出去人丢了,可不是王大人想要推脱就能推脱的。

王大人想是想到什么, 眯起他那双不大的眼睛,看向李玉衡, 再次问道:

“你当真全部都找了, 还是没有找到人?”

李玉衡面对王大人的再次问话, 这次回答却没之前那般干脆了, 而是显得有些支支吾吾。

“许是去了别的楼层也说不定。”

王大人眼神划过犀利之色, 语气沉了几分, “李主事, 你是有什么忘记说了吗?”

李玉衡脸上带着些犹豫, 迟疑道:“下官确实有一间屋子没有进去看过, 但……”

他欲言又止。

王大人面容严肃,质问李玉衡,“那间为何不进去?”

李玉衡轻咳了一声,眼睛在王大人身旁看着,像是有些为难。

王大人将李玉衡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微微颔首,示意他走近来。

李玉衡咬了咬牙,几步走到王大人跟前,贴在王大人耳边说道:“还有一间雅间我没去看,那是准备给青老板休息的屋子。”

青老板……

王大人闻言,眼皮不由得跳了跳,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李玉衡,一字一句道:“你当真不知道贾二爷在何处?”

李玉衡在王大人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哭丧着脸道:“大人,下官真的不知道啊。”

王大人冷眼看了李玉衡许久,没说话,只是站起身,对其余众人道:“诸位,在下这里有些事,要失陪了。”

他说着端起一杯酒,一口喝干,“今日都记在王某账上,诸位在此玩的尽兴。”

“王大人若是有事,就先去吧。”

今日王大人邀请这些人过来,本就不是谈什么多重要的是,只是像这些人透露写风声,至于之后如何,他们自然会私下再接触,远不会像今天这般高调扎眼。

王大人起身出了雅间,柳娘此时也听见动静走了过来。

柳娘见王大人亲自出来,也是跟着心中一惊,面上赔笑道:

“王大人,您怎么出来了,有事您只管宣人来吩咐便是。”

王大人:“今日来你春风楼喝酒的贾二爷,方才去我那里喝了几杯酒,出来便不见了人,你去派人寻一下。”

柳娘闻言先是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位贾二爷当真去了王大人这里。

这人如今还走丢了!

柳娘紧接着就吩咐人去找了,还一边对王大人道:

“大人莫急,今日知道您在这儿办宴,我特地没安排多少人在这一层,许多屋子都是空着的,想来是好找。”

“就算是走错了楼也不妨事,我柳娘这春风楼,您还不放心吗?”

“人丢不了。”

然而王大人的脸色却没有放松下来,他担心的可不是人丢了找不到,而是怕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找到贾敬。

譬如,刚刚李玉衡提到的,未进的青老板房中。

想到这里,王大人缓缓转过头,目光阴沉地望着李玉衡,语含警告道:

“你的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

“你私下里做什么,我也不想管。”

“但你若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那么便后果自负吧。”

李玉衡本就是壮着胆子做了今日的局,此时被王大人这一番话的极为心虚,他下意识的脚步后退半步。

但下一瞬,李玉衡就稳住了脚步,神情茫然,语气委屈,“王大人,我不明白您说的意思。”

王大人已然不愿再多说,反正改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

他径直朝一个雅间方向走去,李玉衡在后跟着,心越跳越快。

那正是李玉衡刚刚带着贾敬前往的房间,也是青老板的歇息之处。

算算时间,刚刚好。

马上他就要看见贾培元丑态百出了。

王大人到了房门前,没急着推开门,反而是停下了脚步,稍稍探头,像是想听一听房间里的动静。

李玉衡站在王大人身后,眼睛略带兴奋地盯着门缝,袖中的手搅在一起,不断搓动,脚尖时不时动上一动,好似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抬脚将门踢开。

就在李玉衡要忍不住,想要抬腿将门踹开时,王大人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忽的转过头,眼神如淬了冰一眼,

“李主事,你当如何?”

李玉衡硬生生将半抬起的腿缩了回去,讷讷道:“没、没准备做什么……”

王大人:“去,敲门。”

“客气点。”王大人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李玉衡,“青老板的身份你应该清楚吧。”

李玉衡垂在一侧的手下意识握紧,扯了扯因紧张僵硬的嘴角,“下官什么也不清楚。”

他说着转过身,走到门前,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微微蹙眉。

随后李玉衡抬手敲了敲门,还算有礼貌。

王大人站于李玉衡身后,眼眸冷了下来。

李玉衡统共敲了两次门,里面却没有丝毫应答,寂静无声。

他的心也随着这寂静沉了又沉。

“大人,没人应。”李玉衡有些战战兢兢。

王大人好整以暇,“既然如此,你便直接推门进去吧。”

李玉衡此时也注意到了王大人不似先前紧张小心的态度,心更加慌了几分,“大人,这不妥吧?”

王大人勾唇,“我让你推,你就推。”

“不是你说就这间房没有查看了吗?现在去看看。”

李玉衡的牙都忍不住哆嗦,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丝猜测,但事已至此,他早没了退路,咬了咬牙,李玉衡用力一推,门未上锁,被轻易推了开来。

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李玉衡脚步不稳,踉跄一下。

“李主事,可瞧见人了?”王大人悠悠的声音在李玉衡身后响起。

李玉衡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已经清楚,刚刚王大人在门口窥探时,肯定已经断定屋内没人,这才让他去推门。

李玉衡的心慌乱一片,更是不敢想象后续的结果,此时的情况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给贾敬下的那个药,药性极强,就算是不举的人吃了都能重振雄风。

倘若是正常男人,根本不能抵抗药性,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变成只求欲望的野兽。

贾敬喝下那药,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应当早已经失去了理智,除非他没喝!

可李玉衡确定他是眼睁睁看着贾敬将那杯酒喝下,怎么可能没喝呢?

李玉衡不相信,也不愿相信。

可他已经脚底生凉,面色煞白,不敢转身去看王大人的脸色。

“唔……”

忽的,李玉衡像是听到了什么。

“……哈哈……”

李玉衡眼睛猛地睁大,“有动静!”

“隔壁有动静!”他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死死盯着王大人,“大人,您可听见了?”

王大人眼眸闪了闪,他自然听清了。

但……

李玉衡此时已经等不及王大人的指示了,他也不想等!

他大跨步地朝隔壁雅间走去,没几步就到了门口,伸手用力一推。

“轰”的一声,门发出剧烈声响。

李玉衡定睛一看,见到屋内的一幕,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了出来,原本发白的脸此时因为兴奋激动而涨得通红。

“贾培元,你在作甚!”

跟在李玉衡身后走来的王大人,听见李玉衡高昂到刺耳的声音,面色一凝,脚步也快了几分。

“休要如此喧哗慌张!”

王大人率先呵斥了李玉衡一声。

李玉衡则是手颤抖着指着屋内相拥亲热的二人,“贾培元!”

“谁这么不长眼,竟然来打扰小爷的美事?”

贾敬满脸不虞的抬起脸,眼神是明显好事被打断的怒意。

李玉衡望着贾敬怀里那张侧对着自己的脸,质问道:“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他的心则是在胸膛内怦怦乱跳,努力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

那张脸可不就是今日王大人宴请来的崇雅堂台柱子水青,青老板吗?

王大人此时也看到了那张脸,脸色骤然一变。

居然真的是青老板!

王大人此时的脸色难看至极,刚要说什么,就听贾敬道:

“我管他是谁?”

贾敬听着李玉衡的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薄唇勾起一抹张扬肆意的笑,

“只要是我看上的,那就是我的!”

尽显风流纨绔之态。

李玉衡听了贾敬的话,终是压不住眼里的喜意,

“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可是齐王殿下瞧中的人!你也敢染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回归啦!提前更一章,爱你们[亲亲]

第97章

李玉衡的话刚说完, 就背后一凉,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王大人。

只见王大人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阴翳。

李玉衡陡然颤了颤,他刚刚可是在王大人面前信誓旦旦说, 他并不知道青老板的特殊之处。

可他自己刚刚的话,显然是欺骗于王大人。

李玉衡用力咬住颤抖的牙,手紧紧攥着。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就绝没有现在退缩的道理。

只要今日拿住贾敬的错处, 让他得罪了齐王殿下, 那么他的出路, 就绝不是待在工部这一条了。

李玉衡强迫自己转正了身子,不去看王大人可怖渗人的眼神。

贾敬手揽着人,懒散地躺靠在软榻之上, 目光睥睨着李玉衡, 语气轻蔑不屑,

“齐王瞧上的人?”

贾敬无动于衷,甚至对于李玉衡的话嗤之以鼻。

贾敬的手指挑起怀中之人的下巴,指腹摩挲, 宛如逗弄笼中雀儿般,轻佻浮薄, 玩弄了好一会儿。

王大人见到这样一幕, 只觉得额角发疼。

今日是他攒的宴席, 明面上, 青老板也是他邀请来的人, 若是真的在此处和宁国府贾二爷厮混在一处, 思及三楼歇着的那位, 王大人的脸是越发挂不住了, 想着要如何收场, 才不能波及到他自身。

而贾敬满不在乎到傲慢的态度如一盆冰水,浇在李玉衡原本高涨的情绪之上,羞愤堵在李玉衡胸中,喝骂道:

“贾培元!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贾敬越是无法无天,李玉衡本也应该更高兴,可他心中实际上则是焦虑又重了几分。

这样的混不吝,跟齐王抢人,没有丝毫惧意,贾敬真的会因此得罪齐王,从而被齐王针对吗?

这念头一出,遽然而逝,李玉衡稍稍动摇的心思又稳固了几分。

青老板之于齐王殿下有多重要,李玉衡是见识过的。

崇雅堂那位调戏青老板的纨绔子弟,不过是拉扯了青老板的衣裳,就被齐王命人砍了十根手指头。

就算贾敬出身宁国府,背后有太子撑腰,染指了齐王殿下看重的人,也绝不会那么轻易脱身。

更不要说,若是和齐王殿下争戏子一事闹大,贾敬更会是吃不了兜着走。

贾敬丝毫不在意李玉衡的呵斥,看着怀里那人耳廓通红烫人,贾敬被逗笑了,心情好转了几分,这才将将抬起眼掠了眼李玉衡,嗤笑出声:

“且不说我是不是胆大能够包天,就论你刚刚那话,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怎么会是齐王殿下的人?”

“小爷可没听说过,他有这个喜好。”

李玉衡听着先是一愣,他显然是没想到,贾敬这般不怕的态度,居然是因为不相信青老板是齐王殿下看中的人。

他故意为贾敬考虑的模样,劝道:“贾培元,我奉劝你,最好就此作罢!要知道,齐王殿下就在……”

“李玉衡!”

王大人忽然出声,打断了李玉衡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李玉衡顿住,估摸着他先前买通的小倌应当快要将人领来时,心一横,大声道:

“齐王殿下可就在三楼!”

“你还是赶紧向殿下去谢罪吧!”

贾敬冷哼一声,不信李玉衡的话,依旧我行我素。

“啪!”

王大人见李玉衡不仅不听自己的命令,反而将齐王殿下牵扯出来,脸色黑沉如锅底,抬手就扇了李玉衡一个巴掌。

“王常!”

李玉衡捂着被打的脸,双眼布满红血丝,失声吼道:“你竟然敢打我的脸!”

“我虽官职不如你,可也是圣上钦点的官员!”

李玉衡紧咬着牙,感受着腮帮子的胀痛和口内的血腥之气,怒不可遏。

打人不打脸,他虽只是个主事,可也是朝廷命官,是王常的同僚!

李玉衡的面容此刻满是狰狞,吐出一口血沫,心里暗道:

跟着齐王又如何?又在神气什么?今日之后,齐王也将身败名裂!

贾敬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玉衡和王大人两人狗咬狗,从中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本以为李玉衡进了工部,跟在王大人身后,是想要投靠齐王,如今看来,并不是那样。

李玉衡今日之计,不仅仅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有齐王,倒是和贾敬原本的目的,不谋而合了。

“何事要向本王谢罪?”

齐王的声音响起,李玉衡捂着红肿胀热的脸,扯出一抹笑,终于让他等到了。

李玉衡装着慌张的模样,连忙转过身,垂着头,颤颤巍巍,“齐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的眼睛则是偏向了贾敬那处,只见原本还露出侧脸的那位,此时已经将头埋在了贾敬怀中,一点也看不见了。

李玉衡眼底的喜意更浓。

王大人有些惶恐地走到齐王身边,看见了青老板埋首,松了口气,想要将此事糊弄过去,

“殿下,没什么事,只是偶遇了贾二爷在此玩闹罢了。”

他一副尴尬的神色,“此处不便,殿下还请移步。”

免得脏了眼。

只是这话怕贾敬暴跳如雷,王大人没说。

可即便如此,王大人的话依旧让贾敬挑起了眉头,眼角稍稍下垂,原本慢条斯理抚摸着长发的手蜷缩收起,冷冷一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王大人这话是何意?”

“是你们鲁莽无故闯进我的屋内,扫了我的雅兴,如今倒好,还觉得我碍眼了不成?”

王大人心中一紧,暗道被这位爷给缠上了,面上却仍强装镇定,微微欠身道:

“贾二爷,这只是个误会,我们不便在此打扰,这就离开。”

王大人这边刚准备邀萧淮洵离开,只见萧淮洵已经探头朝里看去。

萧淮洵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春风楼见到贾敬,有些诧异,“贾培元?”

又见他举止亲昵地搂着一人,更是一副见到鬼的模样。

“哟,这不是齐王殿下吗?”贾敬挑眉,语气意味不明,“没想到,齐王殿下还会来这里。”

“你管本王来不来这里。”萧淮洵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回怼:“你来春风楼,皇兄不知道吧?”

萧淮洵别的不知道,但萧淮川对于贾敬的管教,可比对他们这些弟弟要用心多了。

贾敬斜了萧淮洵一眼,意味深长道:“我与淮哥之间如何,就不需要齐王殿下担忧了。”

萧淮洵一哽,贾敬和萧淮川关系亲密,可以说是萧淮洵心中的一根刺。

被贾敬这么一戳心窝子,萧淮洵僵着脸,就准备要转身离去,眼不见心不烦。

可目光随意一扫后,萧淮洵便顿住,视线直勾勾地看着贾敬搂着的那人。

就算没有看见脸,通过身量,萧淮洵也能断定,这人是名男子!

贾敬居然好男风?

“你……你喜欢男人?”

萧淮洵张了张嘴,看着贾敬眼神有些古怪。

贾敬见萧淮洵如此,眼露嫌弃,“不过是玩个戏子,齐王殿下至于这样惊讶?”

京里好男风的王孙公子不在少数,就连萧淮洵也是养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戏子,此时在他面前装什么纯情。

萧淮洵眯着眼看了贾敬好一会儿,但他亦没有想要多说什么,欲转身离去。

一旁干站着的李玉衡却已经很是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