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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群英录 狂傲姐 20744 字 3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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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你,你是枪仙狂鹤?!

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

月亮追着林子里奔跑的少年,誓要和少年们比个快慢。

冯争和石力穿梭在林间,身后亮起无数火光,与空中的繁星遥相映射。

她们初来乍到,对这片山林并不熟悉。反观身后紧追不舍的丐帮男徒,他们之所以将关押骆兰英的地方选在此处,是因为他们早已将这里摸得一清二楚。

丐帮男徒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她们无路可选,只能闷头往前冲。

树木越来越稀疏,两人加快速度往前跑,跨出林子的那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如河洒落人间,照亮眼前的——断崖。

两人连忙止住脚步,堪堪停在崖边。

说好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呢?

冯争在心底骂了一句,转过身望着林子里不断靠近的火光,那些火光是威胁,是敌人,是可能伤及她性命的存在。

然而她没有一丝恐惧,心中被压抑许久的战意如火山喷发,滚烫的岩浆烧得她热血沸腾。

她挑起平沙枪:“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杀出去!”石力双手握刀。

她淡然的气质陡然一变,从一块温吞圆润的石头变成了一把厚重嗜杀的刀,正如她手里紧握着的黑色重刀。

悬崖边危险,既不利于防守也不利于攻击,两人当即决定深入林中主动出击。

她们目标明确,往东南方向杀,就从上山的路下山。

追击两人的丐帮男徒看见返回来的两人,他们瞬间聚集在一起围攻两人,丐帮的打法向来都是以多胜少,他们才不在乎什麽江湖规矩,群殴就是他们的规矩。

丐帮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就是仗着他们人多势众,地痞流氓式的打法足以打死一众单打独斗的武林高手。

面对群攻,冯争用的是妙真梨花枪中的第三式“狂风摆柳”,这一式枪法似狂风怒号飞沙走石,枪尖所到之处,敌人皆如弱柳,任她摆弄宰割。

“狂风摆柳”正是以一敌多的路子,妙真梨花枪共计二百二十三式,冯争用得最多的是单挑时常用的招式,鲜少使用应对群战的招式,以往没机会用,故而刚出招时还略显生疏。

平沙枪卷起一阵阵狂风,掀翻了一批又一批敌人,冯争运用得愈发熟练起来,“狂风摆柳”将她周围八尺内的脏乞丐都清扫干净。

比起冯争横扫六合、并吞八荒的狂风枪法,石力的七杀刀,刀如其名。招招都带着果决的杀意,刀锋过处血染天地。

石力的七杀刀法不同于冯争以往见过的那些刀法,她曾见过的刀法轻盈飘逸,而石力的刀法极“重”,重到不是人在用刀,好似是刀在用人。

刀往哪走,石力便被带着往哪走。

重刀带着万钧之力朝着敌人轰然砸下,石力随刀而动,如泰山压顶将敌人压倒一片,血沫飞溅,惨叫声四起。

冯争使出狂风摆柳收拾眼前敌人的同时,还不忘大呼一声精彩,问道:“石少侠,这一招叫什麽?”

“七杀刀第三式——破山河!”

月光照亮她手中重刀,倒映出她沾血的眉眼。

好一招破山河,冯争提枪击退一个敌人,若不是现在众敌当前,她真想调转枪尖攻向石力,和石力的七杀刀比上一比。

丐帮派出来追踪骆兰英的共有五十人,朝冯争和石力这个方向追来的有二十余人,这二十余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五六个手脚健全的。

“撤!”

剩下的丐帮男徒见自己人都快死完了,人多势众的大势已去,当即决定撤退。

冯争和石力岂会将他们放走,正要动手,空中忽然炸开一道金色焰火,她们不明白焰火的含义,但看方向就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想起在她们之前逃走的梁丘天谕等人。

梁丘天谕不善攻杀,用以防身杀敌的只有身上的螙物。陈玄没有暗器,骆兰英又受了伤,三人若是遇上丐帮男徒,只怕不占优势。

这道焰火很有可能是在通风报信,万一丐帮男徒口中的“帮主”赶了过去……

手起刀落,石力斩杀三人,留了三个活口。

冯争提起长枪抵在其中一个男乞丐的胸口,问道:“这道焰火什麽意思?”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满足你。”冯争果断杀了他,看向第二个男乞丐,他支支吾吾还在犹豫,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第三个男乞丐的身上。

第三个男乞丐被冯争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模样吓到,牙齿都在打颤,仍强行捋直了舌头说道:“这道焰火的意思是他们找到了骆兰英,让大家过去助他。”

冯争笑了笑:“多谢。”

听到冯争道谢,男乞丐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正要求饶,一阵天旋地转,他看见自己的身子还跪在冯争和石力面前,脖子上已然没了脑袋。

金色焰火在夜空中绽放,流金溢彩,美不胜收。

就站在焰火下的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三人却无暇欣赏美景,她们背对背站立呈三角之阵,背抵之处,是坚不可摧之壁垒。

四周群敌环伺,然三人成阵稳如磐石,敌人休想撼动她们分毫。

“你不认识路瞎带什麽路?”大敌当前,梁丘天谕还有心思埋怨陈玄带错了路。

陈玄一手抓满了石子,一手揪着大片树叶,毫不在意地回道:“我没给你们带路,我是在找水喝,谁让你们非要跟着我?”

要不是吃了梁丘天谕特制的白芥灵枢丹,她也不至于一出门就奔着溪流去喝水,谁能想到正好撞见一群上山的丐帮男徒。

骆兰英的佩剑在被抓住的时候就丢了,她只能拿着路上捡来的一根木棍暂时当剑使,听到两人斗嘴,她不禁扬起嘴角。

虽然现在情况不妙,但听她们互相抱怨,就觉得这算不了什麽大事,肯定能杀出去。

“三位少侠,我们只是想请你们来丐帮做客,不想伤及诸位性命。梁丘少侠的螙也快用完了吧,还有骆少侠,你还受着伤,就不要再动手了,免得加重伤势。”

说话的男乞丐个头矮小、挺着大肚腩,长得像个老癞蛤蟆,呱呱呱地就朝着骆兰英等人说话。

骆兰英冷笑,讥讽道:“本少侠不乐意去脏乞丐窝里做客。”

老癞蛤蟆还没生气,他身边的小癞蛤蟆们生气了,怒骂骆兰英不识好歹。老癞蛤蟆装模作样地拦了两下,等小癞蛤蟆骂完了,老癞蛤蟆才出声阻止,继续劝骆兰英。

“我等好心请诸位做客,诸位既不答应,就别怪我们无礼了。我们丐帮不仅窝里脏,下手也脏。”

“刚才的金色焰火你们也瞧见了,我们丐帮的周帮主就在附近,等他亲自来请诸位,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梁丘天谕嘁了一声,模仿他说道:“刚才的金色焰火你们也瞧见了,我们北武林的十大高手也在附近,等她们亲自来教训你们,场面可就更不好看了。”

此话一出,老癞蛤蟆和小癞蛤蟆们的脸色一变,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梁丘天谕说的是真是假。

陈玄和骆兰英望向梁丘天谕,陈玄悄声问道:“你是吓唬他们呢?还是真的知道什麽?”

“真的来了。”梁丘天谕举起手里的八爪虫,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脚边被她螙死的一众丐帮男徒。

她在被抓时把八爪虫扔给了石力,石力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去桐昌坨请长辈来救她们,八爪虫记得她的味道能给她们带路。

如今八爪虫都找到她了,石力她们应该就在附近。金色焰火那般耀眼,她们看见后定会朝这里赶过来。

陈玄和骆兰英见梁丘天谕底气十足,她们也放松下来,丐帮周帮主来了顶多能欺负一下她们这群小辈,在她们长辈面前怕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老癞蛤蟆这下哑巴了,不再发出呱呱呱的烦人声音。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带着兄弟立马撤退,只要避免和十大高手碰上,他们就还有活路。

另一个是赌梁丘天谕在说谎,直接抓了人交给周帮主,向周帮主邀功。

他们上山之前查过十大高手的消息,明笑天乘船南下去了全州,其余九位高手都在陆续赶往桐昌坨。

然而已死的副帮主黄杆在抓住这三人的时候,并未被旁人看见。没有人送消息,桐昌坨的高手怎麽会知道她们被抓了?又岂会来这里救人?

“呵,少侠说谎的功力当真深厚,把假话说的跟真话似的,但想骗我,你还嫩了点。我行走江湖多年,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老癞蛤蟆不相信梁丘天谕的说辞。

梁丘天谕怼道:“成天要饭的臭叫花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指不定过着三天饿九顿的日子。还吃的盐比我吃的饭多,盐那麽贵,你吃得起吗?”

陈玄被梁丘天谕的话逗得发笑,骆兰英也忍俊不禁,笑得弯起了眼。

“谁吃不起!我是丐帮的九袋男长老,不是路边行乞的低贱乞丐,你们可知我一年能收上来多少银子?”老癞蛤蟆下意识反驳梁丘天谕,想要证明自己有钱,没发现自己身边的小癞蛤蟆们都沉默了下来。

他吹嘘着自己作为九袋男长老,身份地位高,日子过得极其滋润。说了许久才发现身边没人应和,他终于后知后觉地闭嘴。

老癞蛤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身边的低贱兄弟,他恼羞成怒,对着梁丘天谕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十大高手里的哪一个会来救你们!给我上,抓住她们。”

老癞蛤蟆的一番话让拧成一股绳的丐帮男徒隐隐有了断裂的趋势,一声令下后,竟无人立刻响应。

他再三催促,才有人不情愿地朝骆兰英等人走去。

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都已力竭,面对围攻上来的丐帮男徒,她们艰难地挥动手里的武器。

心中不断祈祷,无论是哪个前辈,都请尽快赶来吧。

“住手!”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其声穿透云霄,如惊天霹雳乍响于山林中。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震得耳朵嗡鸣,不得不惊叹此人内力深厚,短短二字便有如此威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竹林上空有一高大身影立于竹子顶端,她恰好背着月光,众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见她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处俯视着众人。

“你……你是枪仙狂鹤?”

老癞蛤蟆看见对方手里的长枪,十大高手里只有枪仙狂鹤用的是长枪,便先入为主地将对方认成枪仙狂鹤。

“枪仙”不怒自威,道:“还不滚,是想做我枪下亡魂吗!”

老癞蛤蟆伸长了脖子去看“枪仙”,还是看不清她的面容,单看身形和说话语气确实像枪仙狂鹤,手里的长枪也像。

她真的是枪仙狂鹤吗?

第62章 我们比比谁的轻功更厉害

梁丘天谕默不作声地和陈玄对视,她们见过枪仙狂鹤,也见过小枪仙冯争。显然竹梢上的“枪仙”不是本尊,而是她们白日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冯争。

两人表情有点难看,没想到石力请来的援兵是个假枪仙。

“狂鹤前辈,何必与他废话,全部杀了便是!”

既然冯争和石力唱了这一出“真假枪仙”的戏,梁丘天谕和陈玄为了吓退老癞蛤蟆,也只好陪她们继续唱下去。

老癞蛤蟆还在犹豫,他身边的小癞蛤蟆们却在听到狂鹤前辈四字后直接落荒而逃。

“你们……”老癞蛤蟆瞅了两眼“枪仙”,嘴皮子动了动想放两句狠话。

竹上的“枪仙”微微一动,老癞蛤蟆吓得咬到自己舌头,转身就跑了。

丐帮的癞蛤蟆们很快跑没了影儿,梁丘天谕和陈玄不敢放松,冒牌枪仙终究是假的,她们要赶在癞蛤蟆们发现不对劲之前尽快离开。

“快走!”梁丘天谕对着空中喊道。

“枪仙”冯争一跃而下,在她身旁稍矮半截的竹子上也有一个黑影顺着竹子滑下来。

黑影背着刀和冯争跑到三人面前,骆兰英看清“枪仙”之后脚下一歪差点摔倒,这是哪门子的枪仙狂鹤?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五人非常默契地一起往山下跑去。

往山下跑的时候,梁丘天谕的嘴还不闲着:“石头,你可真有实力,能把枪仙请来。”

石力闻言勾起嘴角,也不解释:“小枪仙也是枪仙。”

陈玄是五螙门的门徒,学的是刺客身法,身姿格外轻盈矫健。其余四人都在飞速往山下跑,还要小心山路上的石块泥坑。她却跑得游刃有余,如履平地。

想起刚才用假枪仙成功吓退癞蛤蟆们的经历,她心中畅快不已,跳上树梢在树木间穿梭,速度甚至比在路上奔跑的四人还要快。

冯争见状诧异道:“这是什麽轻功?好厉害。”

“五螙门的独门绝技——抟扶摇,想学的话拜入五螙门称我一声师姐,师姐可以教你。”

陈玄在树影中闪现,快得像一阵风,让人抓不住看不到。

“那倒不必。”冯争不觉得自己的连山步比陈玄的抟扶摇差,只是初入江湖,见到其她武功路数有些好奇罢了。

梁丘天谕眼珠子一转就出了个主意:“不如我们比比谁先到山下?看看是抟扶摇厉害,还是我的追月步更胜一筹,亦或是冯少侠与骆大师姐的连山步占上风?”

在冯争问起陈玄的轻功时,骆兰英就注意到冯争使出的步法正是她在齐山剑派修习的连山步。

梁丘天谕出言点破,冯争和骆兰英四目相对,两人视线交汇又迅速错开。

“比就比。”陈玄从不怕比试,更何况轻功身法乃是她最擅长的。

背着重刀的石力轻咳一声,梁丘天谕这才想起自己漏了一位好友,便道:“你们七杀刀不善轻功,就在后面慢慢跑,别跟丢了就成。”

石力点点头没有意见,在她点头后身边的四人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树上的陈玄独占鳌头,远远地跑在最前面。梁丘天谕紧随其后,骆兰英和冯争落在最后并排跑。

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轻功不多,前面四人所使的轻功身法恰恰是武林中最有名的三个。抟扶摇、追月步、连山步被并称为武林三大轻功绝技。

虽然都是轻功绝技,但三种身法都各有千秋。

五螙门的抟扶摇重在诡谲多变,意在帮助刺客藏身躲避,故而身法诡异,重在隐蔽和变化,叫人摸不准接下来的路数。

目前已看不清陈玄躲到哪颗树上去了。

秘罗古寨的追月步顾名思义,要和空中明月争个快慢,风驰电掣的追月步身法简单,只注重“快”,有多快跑多快。

据说是在很多年以前,秘罗古寨还叫花溪镇的时候,当时镇里的蛊师炼制出了可以操控别人心智的蛊虫,此蛊一出便引来多方势力觊觎,不少出门在外的蛊师被抓。

这些被抓的蛊师后来都被梁丘老祖救了出来,她意识到蛊师只会炼蛊下螙还不够,这不足以安身立命。

她们还需要威力十足的功法震慑敌人,遇见无法解决的危险时也要有足够快的速度逃走。于是梁丘老祖自创了追月步和断魂掌。

梁丘天谕的断魂掌学得一般,但追月步使得倒是出神入化。

而连山步不独属于任何一个门派,这门功法是早在数百年前甚至数千年前传下来的轻功身法,众人只知这门轻功是位女子所创,却不知晓她的姓名。

连山步曾在武林中消失过一段时间,中间断过好几代,而这一代落在了齐山剑派手中,但也不排除旁人手中也有连山步秘籍的可能。

冯争和骆兰英落在最后面,并不能说明连山步比不过抟扶摇和追月步,而是因为连山步的步法不在于追或逃。

连山步的关键在“争”,在比武、切磋甚至是拼命时争一条活路出来。连山步说是轻功,其实更像一种阵法,在打斗中运用连山步可将敌人逐步困入自己的阵中,届时敌死我生。

因此连山步配上冯争的枪法,或是骆兰英的齐山剑法都是在比试中能够横扫千军的存在,用来比谁快谁慢没什麽意义。

石力跑在最后面反而看得最清楚,她的师傅石金戈曾和她讲过这些轻功身法的优劣。当时她还不理解这三种轻功到底有什麽区别,如今一见方才明白师傅说得有多透彻。

师傅说她穷尽半生只悟出了七式绝杀刀法,故称七杀刀,但身法暂未有所领悟。依师傅之见,连山步也是最适合七杀刀的身法。

只是师傅脸皮薄,不好意思问明盟主索要秘籍,让她再等等,等师傅脸皮厚些了,就去要来让她学。

陈玄在前面跑得飞快,见其余四人都被自己甩在身后,得意地跳下树决定在此处等她们片刻。

她面向众人,脸色骤然一变,喊道:“闪开!”

陈玄张开手示意大家往左右两侧闪避,看见她动作的四人几乎是在她的声音传过来的那一瞬间,就不假思索地按照陈玄的指引往两侧避开。

梁丘天谕和冯争躲往左侧,石力和骆兰英则避往右侧,一根顶端尖锐的铜棍从她们身后惊险地擦过,插进众人面前的树干上,树干轰然开裂竟当场断裂倒在地上。

躲开的四人心惊不已,若是陈玄没有及时提醒她们,这根铜棍至少会直接刺死一人,运气再差点可能一连送走两三个。

陈玄奔回四人身边,站在了负伤的骆兰英身边。

与此同时,掷出铜棍的凶手也出现在五人面前。

丐帮男帮主周散,他披头散发脸上沾满泥污,看来这位周帮主是丐帮中的污衣派。

“本帮主听说枪仙狂鹤来了,不知她在何处?”

周散挡住五人下山的路,烦人的老癞蛤蟆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举着火把的小癞蛤蟆们跟在老癞蛤蟆后面,这群癞蛤蟆们一到,静谧的山林变得嘈杂,火光照亮了五个少年,她们表情各异。

冯争愤恨不已,眼中杀意汹涌,她刚才差点被周散刺伤,恨不得现在就把周散斩于枪下,再在他身上戳无数个窟窿。

在她身侧的梁丘天谕则神情倨傲,缠在手臂上的银环蛇发出嘶嘶的警告声。

站在两人对面的三人,石力面无表情地拔刀,已做好动手的准备。

陈玄摩挲着手里的树叶,师傅说真正强大的刺客可以将身边的一切物件都当作暗器,哪怕是一花一叶。

飞花摘叶亦可杀人于无形。

可惜她的功夫尚未练到家,不知能使出何种功力的摘叶飞花?

骆兰英握着手里的木棍,心想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剑客不需要有形的剑,剑意已成,不论她拿的是什麽,都可以使出齐山剑法的惊鸿剑意。

骆兰英和陈玄都没有趁手的武器,两人倒想到一处去了。

没人回答周散的问题,老癞蛤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说道:“哪有什麽枪仙,来的不过是个冒牌货,假枪仙。”

周散的视线扫过五人,落在冯争手里的平沙枪上,这杆枪确实和枪仙狂鹤的枪很像,他问道:“你就是假枪仙,你和狂鹤什麽关系?”

“我从未说过自 己是枪仙狂鹤,我有自己的名姓,小枪仙冯争是也。”

冯争毫不畏惧地和周散对视,那双漆黑冷冽的双眼熠熠生辉,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少年人应有的桀骜不驯。

“原来杀了北疆三龟公和白雪剑的小枪仙是你,江湖传言你和狂鹤是师徒,此事是真是假?”周散不急着动手抓人,好奇地打探冯争的身份。

冯争才不会傻到被周散套话,回道:“此事你得亲自去问狂鹤,她会告诉你真假。前提是你有命去问。”

周散啧啧感叹,心道北武林的少年浑身是胆,自己才学过几年功夫就敢在他这样的武林男高手面前大言不惭。

“周帮主,不如我们比划比划?”冯争知道自己此举是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正是因为她不知天高地厚,才想试试周帮主的深浅。

梁丘天谕虽看不惯冯争,但冯争对外的行事作风倒是极合她的脾性。打不打得过,还要打了才知道,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一死。

陈玄和骆兰英担心地望向冯争,想要劝她冷静,单打独斗不如她们五人互相配合,再找机会杀出去。

石力也站出来和冯争站在一起,道:“在下石力,师承七杀刀石金戈,也想试试周帮主的棍法。”

石力的举动让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同时惊掉了下巴,石力可是她们之中最稳重的人,怎麽也如此冲动?

第63章 枪仙是假的,紫衣客是真的

赶在周散答应之前,骆兰英开口道:“自古以来丐帮都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周帮主身为一帮之主,在江湖中也是颇有威望。”

“我等小辈想与周帮主切磋,周帮主若是答应比试,也当收敛内息,只与小辈比试武功招式,而非内力深浅。否则岂不是在以大欺小,堕了丐帮的威名?”

“骆大师姐,你也太高看周帮主了,他要是不仗着自己多活几十年得来的深厚内功,怕是打不过我们的小枪仙和七杀刀传人呢!”梁丘天谕嗤笑道。

两人一唱一和,周散明知这是她们的激将法,却不得不照她们说的做。

他若是以大欺小,不仅传出去不好听,在丐帮里也会受人耻笑,下一任帮主说不定就轮不到他了。

“本帮主自然不是那种怙势淩弱的厚颜无耻之人,就按骆少侠说的来。本帮主不用内力,只与两位少侠比拼外功身法。”

周散示意身边的老癞蛤蟆将他的铜棍取回来,拿到铜棍后他看向冯争和石力,问道:“两位少侠谁先来?”

“不如我们一起来,也为周帮主省点时间。若是我们赢了,你就放我们走。”

冯争并非光明磊落的正义之士,她有同伴相助,可以群殴周散何必自己单打独斗。

周散大笑一声,露出黑洞洞的牙齿:“好!若你们输了,就都随我去丐帮做客。”

“一言为定。”石力说道。

她算了算时间,傍晚时分应少侠就该到了桐昌坨,这会儿功夫应该已经带着某位前辈朝此处赶来了。

冯争敢直接挑战周散,想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她们只管拖延时间,等到前辈一来,丐帮的这夥男乞丐们一个都逃不掉。

石力向周散抱拳行礼,周散见状也弯腰回礼,冯争趁机提枪使出一招“蛟龙出水”刺向周散。

“帮主,小心!”老癞蛤蟆大呼道。

周散挑起铜棍抵住冯争的枪,道:“冯少侠的枪法还不够快,比起枪仙可差远了。”

“是吗?”冯争并不在意周散说的话,她抽枪转身,接连刺出十数枪,枪上红缨快得宛如红色流星。

周散见招拆招,石力找准时机举刀砍向周散,重刀落下,周散双手抬起铜棍同时架住石力的重刀和冯争的平沙枪。

接连数招后,周散有些力不从心,石力和冯争却配合得越发默契,一个人退下另一人就立马补上来。

他原以为冯争和石力年纪轻轻,对战经验匮乏,他只需略微出手就能打败两人。但他想错了,冯争和石力不仅对战经验丰富,甚至在交手十几招后逐渐看穿了他的破绽。

冯争的妙真梨花枪是天下第一枪法,石力的七杀刀法传自十大高手之一里的石金戈,两人学的武功都是武林当中最厉害的,给她们喂招、陪练的前辈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所以单论身法周散的武功还真不及两人。

战况正酣,梁丘天谕悄悄挪到陈玄和骆兰英身边,她站在陈玄面前,从背后递出一瓶螙药。

骆兰英见状侧了侧身子挡住她们,周围的丐帮男徒都在看周散比武,没有发现三人的小动作。

陈玄接过螙药涂在一片树叶上,梁丘天谕低声说:“周散打不过她们,肯定会出尔反尔,你找机会螙死他。”

“也给我点。”骆兰英问陈玄要了几片树叶“暗器”,她主修剑术,但扔暗器的准头也还不错。

正如梁丘天谕所料,当冯争的“白蛇吐信”和石力的“破山河”一齐朝他攻来时,周散催动体内磅礴的内力直接将两人震开。

“你言而无信!”冯争拿枪撑在地上才没摔倒。

周散成功打退两人,自信地背过手:“本帮主这是在教你们何为兵不厌诈,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少年要学的东西可还多着呢。”

见周散背过手,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意识到此刻就是机会,三人同时掷出手中暗器。

三人低估了周散的内力,暗器还在周散五步以外,周散释放内力,所有暗器竟都停滞在空中,众人脚下树叶颤动。

周散大喝一声,暗器调转方向刺向梁丘天谕等人。

反弹回来的暗器快如闪电,三人来不及闪躲。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近在咫尺的暗器被一道掌风击落。

“好一个兵不厌诈,我平生最讨厌食言而肥之人。既然周帮主不讲信用,我就教教你何为言出必行。”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周散不敢掉以轻心,能抵挡住他内力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他警惕地四处张望:“阁下有本事就当面说话,为何藏头露尾?莫非又是个什麽假枪仙在装神弄鬼?”

“枪仙是假的,紫衣客是真的。”

一抹赤色身影从林中走出,应无双在人群中一眼锁定冯争,确认她安然无恙后再看向其她几位少侠,发现大家都还算安好,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还好来得不算太迟。

应无双的出现让冯争和石力彻底安心,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则在查找应无双口中的紫衣客在哪里。

老癞蛤蟆急匆匆跳出来,和周散说道:“帮主,您可千万别相信她的鬼话。方才在竹林里那个姓冯的和姓石的一起装神弄鬼,假扮枪仙吓唬我。我看呐,根本没有紫衣客。”

周散烦躁地推开老癞蛤蟆,他用力过大,老癞蛤蟆一时不防被推翻摔在地上,骨头断裂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

老癞蛤蟆捂着屁股哀嚎,周散瞪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上嘴。

周散和老癞蛤蟆不一样,他不是傻子,不会被装神弄鬼的小辈糊弄,刚才说话的人决不是善茬。

“周帮主,紫衣前辈请你自封天突、璇玑、中枢、灵台、气海、关元、云门、太渊、冲门、商丘十处xue位。”应无双伸手指向她说出的十处xue位。

在场的皆是习武之人,但凡学过呼吸吐纳的内功心法,都知道这十处xue位的重要性。一旦封住这十处xue位,全身经脉就会被阻断,内力将无法运转。

周散岂会自寻死路,他不愿配合:“还请紫衣客现身一见。”

应无双从容自如地走到周散面前,冯争下意识伸手想拉她回来,担心周散会趁机伤害她,转念一想便收回了手。

应无双不是意气用事的鲁莽之人,她敢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周帮主不愿动手,就由晚辈代劳。”应无双的食指隔空点在周散的天突xue上,“天突。”

周散欲要教训应无双,空中飞来一颗石子砸在他天突xue上,他身子一颤后退两步。

“璇玑。”应无双又道。

周散抓住铜棍挡在身前,石子换了个方向击中他的璇玑xue。

“气海,关元。”

又是两颗石子破空而来,封住周散的气海xue和关元xue,周散的任脉被封,当即无力地跪倒在地。

“中枢、灵台、云门、太渊。”

应无双冷漠地继续点出四个xue位,周散连忙抓住身边的丐帮男徒挡在自己身前,可惜无济于事。

珍珠大小的石子在对方手中仿佛是千斤重的暗器,砸向周散面前的丐帮男徒,周散接不住这万钧之力,只好松开手中的尸体。

后背和手臂上的四处xue位瞬间被封,督脉已断,他怒骂老癞蛤蟆:“愣着做什麽,还不带着我快走!”

老癞蛤蟆刚才被周散一掌推倒,骨头摔断好几根,他还需要小癞蛤蟆们搀扶,哪里顾得上周散。

周散到底是丐帮的男帮主,有个丐帮男徒走到他身边,夺过他手里象征丐帮帮主的铜棍,然后转身逃之夭夭。

“冲门、商丘。”应无双点出最后两处xue位。

双腿经脉被封,周散的内力彻底被封,他不甘地望着幽深黑暗的林子:“士可杀,不可辱。”

“我并未辱你,只是在教导你做人要言行合一。现在你可以继续和两位少侠比武切磋了。”

声音由远及近,丐帮男徒都已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任督二脉被封的周散还在原地。

手持碧月秋光扇的青年信步而来,修长的身形在月光下拉出一道惊人的剪影,好似恒我月神从天而降。

“紫衣前辈!”看到真紫衣客出现,骆兰英、陈玄和石力异口同声道。

唯有梁丘天谕眼馋地盯着紫衣客手中的碧月秋光扇,总觉得扇面上皓月千里、金风玉露的绝色秋景里少点什麽。

冯争跑到应无双身边,应无双知道她想问什麽,说道:“紫衣客,江湖十大高手之一。是六大门派中临清派的长老,擅使九节鞭,在数年前的汝山大比上与破星剑明笑天并列第一。”

“你可真行,请了个天下第一来。”冯争感慨道。

除了冯争和应无双,其余四人与紫衣客都是旧相识,有紫衣客当靠山,她们底气十足。

“脏乞丐,你抓我们想做什麽?老实交代!”

梁丘天谕一脚踩在周散身上,银环蛇和八爪虫本想下去咬他两口,但对方身上的气味让两只螙物决定退回梁丘天谕身上待着。

周散被踩后猛地弓起身子,好像一只弯弯的河虾。梁丘天谕的逼问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有可用之处,紫衣客不会杀了他。

“想知道的话解开我的xue道,我就告诉你们。”周散试图和紫衣客谈条件。

冯争道:“紫衣前辈,我知道他们在密谋什麽,无需留他一命。”

紫衣客颔首,摇了摇手中折扇:“你们还想和他继续比试吗?”

“不想。”大家摇头。

“那就杀人灭口,一起下山吧。”紫衣客道。

月光下,紫衣客靠在树干上听冯争说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以及释行和尚与虚道子密谋的诡计。

应无双和骆兰英坐在地上,应无双撕开骆兰英的衣袖,上好药后小心地为她包扎伤口。石力困得打了个哈欠,靠在骆兰英身边小眯一会儿。

梁丘天谕和陈玄则在杀人灭口,梁丘天谕提议她们借此比一局。

将周散当作靶子捆在树上,两人轮流向周散掷暗器,必须避开周散的要害让他尽可能活得久一点。最后周散死在谁的暗器下,就算谁输。

为了避免周散的惨叫声吵醒石力,她们提前封住了周散的哑xue。

明月西沉,这一夜对周散来说相当漫长,对于梁丘天谕和陈玄而言又格外短暂。

直到两人分出胜负,一行人才迎着初升的朝阳悠闲地往山下走去。

“你们俩谁赢了?”石力醒来后问道。

梁丘天谕沉默,陈玄兴高采烈地回道:“五螙门陈玄胜!”

“天谕也别气馁,等抓到释行和尚和虚道子,你们可以再比两局。”

紫衣客的笑意不达眼底,南武林的臭虫竟然敢把手伸到北武林来,既然如此就把命也留在北武林好了。

“到时候咱们换个比法。”梁丘天谕认真反思过了,她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五螙门擅长暗器机关,陈玄本就占便宜。

陈玄:“奉陪到底。”

骆兰英:“对了,丐帮的黄杆呢?”

石力:“死了。”

骆兰英:“怎麽死的?”

石力:“被自己的小弟们迷晕后,让我一刀砍死的。”

“说起这个,你们谁设的机关?擦掉了我手心一层皮。”冯争举起自己的右手。

骆兰英和梁丘天谕同时指向陈玄,陈玄尴尬地捏了下衣角:“抱歉,我没想到先进屋的会是你们,机关不长眼,哪分得清敌我。”

“她皮厚着呢,根本没擦破,是故意吓你的。”应无双幽幽道。

冯争撞了她一下,其余人大笑起来。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出山林,踏上宽阔平坦的大道。

第64章 太阳经常从西边出来

三月十四日,桐昌坨

卯时刚过,阳光就鲁莽地穿过窗户闯进冯争的房间,冯争睡意朦胧地抬起手遮住眼睛。

这家客栈的窗户不遮光,一大早阳光照进来后她就睡不着了。

她深吸一口气挪开手,望着陌生的屋顶和房间,回忆起昨日发生的事情。

昨日清早跟着紫衣前辈从山里出来后,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桐昌坨,到达桐昌坨的时候已是傍晚。

紫衣前辈安排大家在城中最大的悦来客栈住下,吃完饭后大家都累得睁不开眼,回到房间倒头便睡,再睁眼已是崭新的一天。

冯争穿好衣服下床,靠在门边的平沙枪进入她的视线,饮过鲜血的枪上红缨好像比以往更加夺目耀眼。

她走到窗边,一掌推开窗户,门外各种各样的声音一瞬间钻进她的耳朵里。

悦来客栈的后院相当宽阔,东南角种着一株高大挺拔的梧桐树,现在正是梧桐花盛放的季节,淡紫色的花朵让整个院落都盈满了淡淡的香气。

可惜那株梧桐树在东南角,茂密的枝叶遮不到她的房间,否则她就不会被朝阳无情地唤醒了。

微风拂过,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鸟虫躲在角落里唱曲儿。突然有人开口说话打断了这首乐曲。

“真不愧是骆大师姐,受了伤还起这麽早练剑。话说你要是受伤的是右手,你还会来练剑吗?会不会练左手剑?”

冯争听声音就知道是梁丘天谕在说话,她双手撑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院落中央是块用青石板铺就的空地,骆兰英正右手执剑在院子里舞剑,她没理会梁丘天谕,专心致志地打磨自己的剑法。

梁丘天谕在哪说话呢?

冯争没找着人,干脆从窗户一跃而下,站在院子里她才看见在梧桐树阴影下还有一张古朴的石桌,五张石椅环绕着石桌。

石力、应无双和紫衣客都坐在桌边,石力拿着一块绸布正在仔细地擦拭那把玄色重刀。

应无双侧着身子偏向紫衣客,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紫衣客一边捏应无双的肩膀,一边和她说话。

“冯少侠可算醒了,太阳都晒屁股咯!”

冯争走到树下,梁丘天谕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她抬起头,和坐在树上的梁丘天谕解释道:“现在才卯时,太阳也才刚起床。”

“一日之计在于晨,卯时不到某些人都起来练武了。”梁丘天谕指着舞剑的骆兰英说道。

“这麽早。”冯争习惯在辰时起来练枪,卯时对她来说太早了。

梁丘天谕慵懒地躺在树上,问道:“你自称小枪仙,那你使的是什麽枪法?”

“妙真梨花枪。”冯争在石力身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

闻言梁丘天谕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狂鹤前辈用的也是妙真梨花枪,可惜我等小辈生得太迟,没见过她出招。我听说妙真梨花枪是天下第一枪,你能让我们长长见识吗?”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期待地望向冯争。

应无双已经和紫衣客结束交谈,紫衣客昨日去得晚,没能看见冯争出手,她也很好奇冯争的枪法是否和狂鹤师承一脉?

冯争将热茶吹凉,朝着梁丘天谕摆手:“腹中空空,不适合耍枪。”

梁丘天谕跳下树,正要说些什麽,陈玄忽然跑进来激动道:“临清派的师姐把暗器还我了!”

“这有什麽好激动的?”梁丘天谕不解。

陈玄随手一摸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样精巧的暗器,她走到应无双面前将暗器递给她:“这是我做的梅花袖箭,你不会武功,这个可以保护你。”

陈玄手中的梅花袖箭约有两指粗,箭筒正好比小臂稍短一截,应无双拿起袖箭感叹此物做得精巧。

陈玄走到她身边说道:“梅花袖箭的箭筒有六个小管,中间一支周边五支,形似梅花,可以同时装六支箭。”

应无双发现手中的袖箭是由黄铜制造,制作梅花袖箭一定要费很多功夫。她与陈玄才认识不久,拿了人家的袖箭到时候又能用什麽还呢?

“陈少侠,无功不受禄。”应无双把梅花袖箭放回陈玄手里。

陈玄直接抓住应无双的手柄袖箭绑在了她的右手小臂内侧,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到院子中央,抬起她的手对准正在练剑的骆兰英。

“你及时找来紫衣前辈救了我们,我送你梅花袖箭是为了答谢你。现在我教你怎麽用。”

应无双的右手被陈玄举起来,说道:“袖箭的每个箭筒上都有一个蝴蝶片,想要攻击敌人的时候只需拨动蝴蝶片就可以瞬间射出短箭,就像这样。”

陈玄拨动一个蝴蝶片,顷刻间一支短箭从手中发出,直接刺向骆兰英。

骆兰英淡定地提剑击落短箭,转身继续练剑,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捣乱的陈玄。

“你试试。”陈玄将筒壁旋转一小圈,然后松开手让应无双自己射一次。

应无双不好意思对准骆兰英,陈玄却伸手帮她把方向转而对准树上的梁丘天谕。

“这……”应无双觉得把箭对向任何一个人都不合适。

梁丘天谕朝她招手:“无双姐姐,没事,冲我来。”

应无双见梁丘天谕不介意,便轻轻拨动蝴蝶片。

第二支箭从袖中飞出,在箭矢射中梁丘天谕之前,她迅速朝后翻身,灵活地用脚将箭矢击落,随即顺势落在地上。

“比起只能单发一支箭矢的普通袖箭,梅花袖箭能瞬发六支箭矢,连续射箭。”

陈玄教导应无双应该如何控制箭筒上的机关。

应无双向陈玄道谢,她已经知道该如何连续射出数支箭矢,现在需要练习一下。

她毫不客气地瞄准冯争,没有知会一声便拨动机关,余下的四只箭矢如闪电破空射向冯争。

冯争右手还端着茶杯,下意识用左手抢过石力的刀鞘,借此挡住来势汹汹的利箭。

“应无双,我在喝茶!”冯争放下刀鞘和茶杯。

“我知道,我故意的。”应无双把掉落的箭矢一一捡起,按照陈玄说的把箭矢重新放回箭筒里。

冯争捡起脚边的箭矢塞到应无双手里,应无双接过箭矢和她说道:“桐昌坨的前街有一家武器铺子,待会儿一起去逛逛如何?”

“你想买什麽?”冯争捂紧钱袋,她昨夜才去万金钱庄取了些银钱,今天就被应无双惦记上了。

应无双扬起小臂上的梅花袖箭:“买箭矢和短匕,经过前夜的突发状况,我觉得自己也需要一些武器防身。”

冯争把钱袋交给应无双:“是得多买些。”

是她请应无双与她共同闯荡江湖的,她有责任保护应无双的安全。可凡事总有万一,万一她不在应无双身边,应无双能靠的就只有她自己。

出其不意的暗器和方便藏在身上的短匕的确是最适合应无双的武器。

“你不是想花将军府的钱吗?这次我请客。”应无双把钱袋还给冯争,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

昨日她刚进城不久,就有天机部的线人找到她并给了她一个包袱。包袱里有足够她后半生都衣食无忧的银票,还有一封魏珂寄给她的信。

魏珂在信中说将军府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银竹和吴婆婆也都搬进了义妁堂,让她不必担心京城的事情。

除此之外魏珂还提到一件事情:北延国的太子完颜习收到她愿意为北延国效力的消息后,在回信中对她赞赏有加,并表示目前不需要她为北延国做什麽,但太子会找时间亲自来见见她。

时间未定,也许就在这几天,也许在下半年。

魏珂也不知道太子何时会来找她,只告诉她太子人很好,不必为此事忧虑。

应无双看完信后并未感到忧虑,而是冷静地烧掉信件,继续思考一个对她而言性命攸关的问题:作为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该如何在纷乱的江湖里自保。

“这可是你说的,我想先去吃一顿大餐,再买两套新的护臂和护腕……”冯争说道。

梁丘天谕、陈玄和石力都凑到两人身边,梁丘天谕问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把我们仨也带上?”

“好啊。”应无双爽快地答应,平北将军府的钱都是她的,能花一点小钱与江湖朋友交好,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时间还早,城里的铺子都未开门,五人决定等到巳时再出门。

石力也加入了练武的队伍,和骆兰英平分院落,一人在东侧练剑,一人在西侧练刀。

陈玄坐在石桌旁,将一大兜子暗器倒在桌子上,最小的暗器细如牛毛,这些暗器被她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然后挨个藏在自己身上。

应无双继续练习梅花袖箭,至少在离开桐昌坨之前,能够游刃有余地使用梅花袖箭。

冯争任劳任怨地做她的靶子,还负责帮她捡箭矢。

“紫衣前辈,你去哪?”梁丘天谕见紫衣客站起来,就开口问道。

紫衣客答道:“去对面的客栈监督灼光习武,免得她趁我不在就偷懒。”

“灼光要是会偷懒,太阳可就从西边出来了。”以梁丘天谕对灼光的了解,灼光绝不是会偷懒的人。

“那你可就错了,太阳经常从西边出来。”

紫衣客笑着走出门,梁丘天谕是被灼光的表象骗了,那孩子就喜欢在人前装勤奋,人后最爱偷懒躲静。

梁丘天谕疑惑地戳了下手臂上的银环蛇,紫衣前辈是在说灼光经常偷懒吗?

可如果灼光经常偷懒,为什麽不见她的武功倒退呢?

练了小半个时辰,应无双已经能准确地射中静物了。

冯争夸道:“应少侠百发百中,在下佩服。”

“待会儿出门买些沙包,回来后用沙包再练。”应无双决定买完东西回来后再继续练,但要换个练法。

敌人不会像冯争一样站着不动让她射,她要逐渐学会射中会动的物体。

冯争点头,问她:“灼光是谁?”

“灼光是临清派掌门的徒儿,也就是紫衣前辈的师侄,她擅用双斧,论功夫与院里的各位不相上下。”应无双道。

第65章 她渴望成为和她一样的疯子

紫衣客刚走出悦来客栈,就看见自家临清派的小师妹站在对面客栈门前和路人闲聊,对方一看见她就立马跑进客栈里。

“大师姐,师姨来了!”临清派小师妹一溜烟冲进院子里。

灼光悠闲地躺在竹椅上吃青梅,能将人酸掉牙的青梅是灼光的最爱。

听到师姨来了,她立马丢了手里的青梅,跑到屋檐下打坐,假装自己已经练习了许久的内功。

“师姨。”紫衣客一进来,小师妹就恭敬地朝她行礼。

紫衣客朝她颔首示意,一颗被咬了好几口的青梅在空荡荡的竹椅上摇晃。

小师妹心道:糟了。

“竹椅成精了,竟然会吃青梅。”紫衣客走到竹椅旁捡起那半颗青梅,酸味冲进鼻腔让人忍不住皱眉。

只是闻闻都令人牙酸,口中不由自主地泛起津液,真不明白灼光是怎麽能吃得那般津津有味的。

灼光还在装傻,半颗青梅从紫衣客手中起飞,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即将命中灼光脑袋。

灼光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伸手接住青梅,拿袖子擦了擦就塞进嘴里:“师姨,我正练功呢,您怎麽能拿如此好吃的青梅来试探师侄?”

“让小师妹守在门口给你通风报信,自己作为大师姐却躲在院里吃吃喝喝,这麽大人了也不慊害臊。”

紫衣客看了看站在门口慌得不知所措的小师妹,以及厚着脸皮装作没听懂的大师姐,突然后悔答应掌门师姐带她们出来了。

骆兰英广发英雌帖请的是北武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相邀众人在桐昌坨切磋比武。说是武林盛会,在紫衣客看来其实就是让各家的小孩出来露露面,算不得什麽大事。

因此各派都只派了几个人出来,大部分人马都还留在门派里镇守山门、勤练功夫。

掌门师姐要处理门派事务抽不开身,便让紫衣客带着有英雌帖的灼光,以及年纪尚小喜欢凑热闹的小师妹常佑一起来桐昌坨。

“师姨,明盟主回信了吗?南武林的狗屁和尚道士竟敢挑衅我们,我们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灼光吃完青梅笑嘻嘻地凑到紫衣客面前,聊练功有什麽意思,她更想知道南武林的和尚道士抓走骆兰英、陈玄和梁丘天谕的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两日前才把消息送去全州,至少要再等两三天才能收到回信。”紫衣客押着灼光回到屋檐下,将她按在蒲团上坐好。

“这事轮不到你操心,先好好练功。你要是在武林盛会上输得太难看,掌门师姐是不会欢迎我们回去的。”

灼光耸肩,满脸无所谓:“那我就和师姨一起浪迹天涯去!”

“我不愿意。”紫衣客伸手点在灼光的璇玑和神阙两处xue位上,“自己运功解开这两处xue位,不得求助旁人。常佑,你和我一起出门。”

“师姨,你偏心,我也想出去。”灼光苦着脸。

紫衣客已经带着常佑往外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前日带着骆兰英等人连夜赶路返回桐昌坨后,她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入信中准备送给明笑天。因为骆兰英说明笑天去了全州,她便派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到全州。

也不知明笑天现在到了全州没有?她何时会收到信呢?

城中街道两旁的房屋屋檐下是燕子刚筑好的巢,黑色身影从泥巢里钻出来展翅高飞,从紫衣客和常佑的头顶掠过。

它飞到前街,停在武器铺旁的柳树上,它歪着头望着一群少年有说有笑地走进铺子里。

走在最后面的少年身上缠着一条蛇,那蛇嘶嘶地冲着它叫,惊得燕子立马飞离这里。

*

阳崇涧距离全州很近,走水路只需两三日便能到达。

燕淼燕焱已经在宝顺船上待了两日,这是第三天。两人在明笑天的指导下成功领悟八极经心法的前三层。

八极经心法共有十层心法,前五层只要有悟性很快就能理解并融会贯通,但后五层只有随着内力的增长才能逐层突破。

两日过去,燕焱仍不习惯坐船带来的颠簸和失重感,但比起在船舱里休息,她更想和船上的土匪们聚在一起说话。

燕淼陪着她来到甲板上,穆飞看见她们就冲两人招手:“要来看我们抓鱼吗?”

还有两个时辰宝顺船就能抵达全州码头,堡主蟠龙命人收起部分船帆,让船顺水慢行。

船只走得慢,黑山堡的几个土匪姐姐们发现河里有不少大鱼,她们将馒头丢入河中引得鱼儿聚集在船边。

会水的两个姐姐脱了上衣准备下水抓鱼,穆飞不会游水,就打算站在船舷旁看着。

燕焱喜欢与人相处,以前在玄门没时间交朋友,也不能和玄门以外的人接触,怕把灾祸带给她们。所以燕焱身边没什麽朋友。

上了宝顺船后,她强忍着晕船的恶心把船上的姐姐妹妹们都认了个遍,现在船上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燕淼,你想去抓鱼吗?”燕焱已经决定要去,她询问燕淼的意见。

燕淼不喜欢热闹,摇头拒绝:“你去吧,我要去找明盟主说点事。”

燕焱哦了一声就跑向穆飞,挨个和抓鱼的姐姐们打招呼,她帮着姐姐们放了只小船下水。在河里的姐姐在抓了大鱼,竟直接抛上甲板,船舷边的人抢着去接。

很热闹,也很吵。

燕焱身处人声鼎沸的热闹中,燕淼则去往寂若无人的僻静地。

燕淼并未去找明盟主,而是走到了一般人都不会去的船尾,那里人很少,很安静。

她站在船尾,河水、山峦、苍穹都在倒着走,船在往前,但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后生,你不去前面凑热闹,跑到这里来做什麽?搅了我的清净。”

燕淼被这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到,她转身才发现坐在角落里的阎婆,可在刚才这里还空无一人。

也许阎婆才刚来到这里坐下,也许阎婆一直待在这里,因为她的功夫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可以完全隐匿在周围环境里。

所以燕淼无法发现阎婆,若不是阎婆主动出声,她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对方在这里。

燕淼向她抱拳行礼:“前辈,晚辈无意打搅您的清净。只是晚辈也想寻个清净的地方待着。”

黑山堡的土匪姐妹们待人热情,只要她待在能被人看见的地方,就会被她们拉着嘘寒问暖。她不想和她们说话,但又不想辜负她们的一片真心,只好自己想办法躲起来了。

阎婆的身法犹如鬼魅,燕淼尚未看清阎婆是何时站起来的,对方就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喜欢凑热闹才对,就像和你一起上船的那个娃娃,叽叽喳喳的,活像只小燕子。”

听到阎婆说了 这麽大一段话,燕淼没藏住眼中的疑惑,她以为阎婆立下那种规矩,会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呢。

“这麽看着我作甚。”阎婆被燕淼看得不舒服,她气得撇开头。

燕淼答道:“我以为前辈不爱说话。”

阎婆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骨头项链:“哼,我只是不爱别人寻我说话,我自己想怎麽说就怎麽说,说什麽话、说多少话对方都得竖起耳朵好好听着。”

“抱歉,是晚辈以貌取人了。”燕淼说完就继续看向不断倒退的河流,似乎想要尽快结束谈话。

当初阎婆在货船上杀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燕淼,她记得许多人看她的眼神。

有恐惧的,就和船上向她求饶的那些男人一样。

有冷漠的,正如明笑天始终置身事外,对船上发生的惨剧视若无睹。

也有厌恶、憎恨的,有些人厌恶她不讲规矩反复无常、杀人不眨眼。有些人恨她穷追不舍、步步紧逼,便时时刻刻都在咒她死。

但燕淼看她的眼神和这些人都不一样,燕淼看她的目光里带着无法言喻的……渴望,那种渴望几近狂热,以至于阎婆至今都忘不了那个眼神。

阎婆在船上观察了燕淼两天,她想知道燕淼渴望的是什麽?是想变得和她一样强,还是渴望成为和她一样的——疯子。

如果崇拜强者,这艘船上有比她更强的明笑天,明笑天甚至还在传授燕淼武功心法,可燕淼看明笑天的眼中没有渴望。

那麽,燕淼当初看她的眼神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想成为她。

“后生,有人说过你的眼神很冷血吗?”阎婆握住燕淼的肩膀,让燕淼不得不正视她。

燕淼和阎婆对视,那是两双完全不同的眼睛,燕淼的眼睛黑白分明,而阎婆的眼睛已经有些泛黄了。

两双年纪相差巨大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情感却是相似的冷血、寡情。

燕淼上次看见这样的眼神,是在二月初十同仁饭庄前遇见冯争的那次,冯争和她只需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是同类。

可三月后再遇见冯争,冯争的眼神已经变了,和她不再相似。

“我以前是个杀手,有这样的眼神很正常。”燕淼答道。

阎婆闻言笑道:“杀手的确会因为杀的人太多,而逐渐变得冷血。但那不一样,你很清楚这里面有什麽不同。”

燕淼沉默不语,阎婆问她:“你这个年纪会有什麽深仇大恨呢?”

“晚辈告辞。”谈及深仇大恨,燕淼转身欲走,阎婆拽住她的胳膊不放人。

燕淼只犹豫了一瞬,随即拔出匕首刺向阎婆,阎婆抬手在她手腕上点了一下,手掌不受控制地松开,匕首坠落在地。

实力相差悬殊,燕淼的反抗在阎婆眼里不值一提。燕淼心底的怒火愈燃愈旺,眼睛里那股狂热的渴望再度出现。

燕淼干脆赤手空拳与阎婆肉搏,阎婆放下戟刀,很乐意陪燕淼过两招。

第66章 她的生路是靠自己杀出来的

燕淼以前在玄门学来杀人用的招数在阎婆面前就是不入流的雕虫小技,那些可以轻松手刃朝廷男官员的杀招,在对上身经百战的江湖高手时不堪一击。

“够狠、够果决、却不够快。”阎婆仅用一只手就能把燕淼打得阵脚大乱。

阎婆出招迅猛,转瞬间就能使出数十招。燕淼根本没有破招的套路,只能凭下意识的本能去反击躲避,躲过这招就躲不过下一招。

在阎婆激烈的攻势下燕淼逐渐败下阵来,两日前与骆兰英切磋时的挫败感去而复返。

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真当自己接触到天外那群人的时候,她仍难以接受这巨大的落差。

为什麽一直在输?

她不能输,输就会死!

她能活下来,是因为她杀死了意图打死她的父亲,杀死了老阉人用来考验她的兔子,杀死了每一次玄门要求她杀死的人。

她的生路是靠自己杀出来的。

所以她必须一直杀下去,一直赢下去,才能一直活下去。

燕淼目不转睛地盯着阎婆出招,手下的动作逐渐变缓,她开始模仿阎婆的出招方式,思考阎婆的动作为何能那麽快。

阎婆发现她的小动作后不着痕迹地放慢出招速度,好让燕淼能够看清她的动作。

燕淼的悟性极好,照猫画虎地学也学去了三招。

阎婆教她三招已用尽自己仅有的那点耐心,毫无征兆地一掌拍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后生,想偷师学艺也应该去偷明盟主的,齐山剑法可比我自创的一通乱打厉害得多。”

燕淼被打得朝后退了两步,她静静地望着阎婆也不说话。

阎婆并不知燕淼燕焱曾有机会可以拜入明笑天门下,却被两人拒绝了。她看得懂燕淼的眼神,却不想让燕淼走上她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