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50(1 / 2)

江湖群英录 狂傲姐 21174 字 3天前
🎁美女直播

第141章 速战速决,我要去抓贼

笃笃笃——

峨眉针插入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就在冯争身后追着她跑,在她脚后连连乍响。

直至众人瞧见冯争身后木板逐渐呈现出的碎裂痕迹,这才惊觉单掌门方才那淩厉一手,竟已悄无声息地掷出了无数暗器。

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峨眉针简直是暗器之最。

冯争沿着比武台疾奔一圈,身后恼人的声响戛然而止,想必单掌门甩出的峨眉针已然尽数落地。

“冯少侠,接招接招,若不接,可过不了单某这一关。” 单娥轻移脚步,仿若清风拂过,眨眼间便已立在冯争对角之处。

冯争望着单娥一言不发,她倒是想接招,可也要她能看见单娥的招在哪才能接啊!

那来去无踪的峨眉针让人防不胜防,只怕接住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突破了她的防御,并将她刺伤。

单娥抬起手,冯争目不转睛地盯着单娥的手,当她手指弯曲又伸直时,冯争虽未看见峨眉针的踪迹,却敏锐地听到一阵几不可闻的破风锐响。

歘欻欻——

冯争耳廓轻颤,当即抽出比武台旁插着的旗杆,扯下旗布当木枪使,她拿起木杆于身前飞速旋转,枪影重重,犹如长龙护体,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刺来的峨眉针尽数挡于外侧。

只闻数声清脆鸣响,几根峨眉针坠落在地,其落地之处,恰似石沉大海,一旦挪开视线就再难找到峨眉针落在了何处。

歘欻欻——

单娥身形闪动,已然变换方位,又是一波峨眉针刺出,这一波的峨眉针破风之声远比之前那一波大得多。

木枪终究只是一根棍子,转动起来仍有缝隙,无法将峨眉针全部击落。定会有漏网之鱼从缝隙中刺入,扎在她的身上。

冯争侧身避开两针,看着手里的木杆,被扯掉旗布的木杆光秃秃的,还剩点残余的布料上扎着几根峨眉针,见此她的眼睛陡然一亮,当即丢了木杆,拔出一根新的旗杆,裹着内力的旗子在空中飞速转动,将刺来的峨眉针包在其中。

风声不止,密集如雨的峨眉针统统刺向冯争,冯争将旗子舞得哗啦响,好不容易将所有峨眉针接住。她双手发酸,以极小的幅度的颤抖着。

“勉勉强强。”单娥转身离去。

冯争见她下台,卸了一身的力道,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中的旗帜。她展开卷在一起的旗子,目瞪口呆地望着里面的“峨眉针”。

“蚕丝!”冯争拈起一根峨眉针,方才坚硬如铁、能够刺穿木板的峨眉针,此刻已变成软塌塌、毫无杀伤力的蚕丝。

难怪她看不见峨眉针在哪,这谁能瞧得见?

鼓声咚咚,仿若轰雷乍响,似在庆祝冯争连过四关。

明笑天冲着临清派的紫衣客点了点头,紫衣客慢慢走到台上,其身姿刚定,便 “唰” 地一声展开手中折扇,潇洒利落、风度翩翩。

冯争望着紫衣客手里的折扇,心想上次看见这扇子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扇面。紫衣前辈就算换了折扇,以她的不俗品味也不该换上这麽一把扇子。

“紫衣前辈,你该不会是在借扇子骂我吧?”

紫衣客闻言很是疑惑,她转动手腕将扇面正对自己,只见那雪白扇面上,竟绘着一只大王八,墨痕尚新,还未干透。

这不是她的碧月秋光扇,谁把她的折扇掉包了?

她下意识望向梁丘天谕所在的位置,梁丘天谕立马丢掉手里的毛笔,眼神无辜地看着紫衣客,然后伸手指向左侧。

紫衣客顺势望去,只见盗圣九死生正怡然自得地把玩着她的碧月秋光扇。九死生察觉到她的视线,还故意冲她展颜一笑,持扇轻摇,似在享受碧月秋光扇带来的丝丝凉意。

“这王八是梁丘天谕画的,是她在骂你。”

紫衣客合拢手中绘着王八的折扇,眼角余光始终未离九死生。碧月秋光扇乃她心爱之物,平日朝夕相伴,唯恐被九死生窃取,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纵她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让九死生把她的折扇暗中掉包了。

冯争哦了一声,是梁丘天谕的话就不奇怪了。

紫衣客不舍地将目光从九死生身上挪开,她对冯争说:“速战速决,我要去抓贼。”

紫衣客话音刚落,“速战速决” 四字传入耳中,冯争便想起刚才单掌门率先攻她之事。当下不再迟疑,手中长枪一抖,一式 “夜叉探海”,闪着寒光的枪尖直逼紫衣客而去。

看台上应无双、燕淼和燕焱同时望向狂鹤,狂鹤一拍大腿:“瞧,我就说冯争聪明,学得快。”

紫衣客一袭墨袍随风而动,她姿态悠闲地轻摇折扇,可当看见扇面上丑陋单调的王八后,面色一黑。

她阴沉着脸避开冯争的攻击,嗓音压得极低:“接我十招,尽管出枪!”

冯争知道紫衣客着急,她的枪法大开大合,再刺出一枪,此枪快若奔雷、势大力沉。紫衣客站在原地,抬起手中折扇迎向来势汹汹的铁枪,她轻轻一偏折扇,神凤枪的枪尖便擦着扇柄划过。

紧接着,紫衣客手腕一抖,折扇猛地张开,压下铁枪的同时迅速上移,朝着冯争的手腕打去。冯争果断收回铁枪,枪杆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借力腾空而起,如飞燕掠空,自紫衣客头顶翩然翻过。

她前脚落地,后脚就使出一招回马枪,枪尖扎向紫衣客腰腹。紫衣客合起折扇,挡住冯争的枪尖。

妙真梨花枪数百个招式快得眼花缭乱,紫衣客手中折扇也转出花来,或点或挑或拍,与那漫天枪影相抗衡。

画着大王八的扇面在枪影中穿梭自如,时而与枪杆碰撞,发出清脆的“当当”声,恰似金铁交鸣;时而巧妙地避开枪尖,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宛如春风拂过竹叶。

转瞬之间,两人已过十余招。紫衣客本欲开口让冯争过关,然而她察觉冯争战意正浓,历经四场比试,非但不见疲态,反倒精神愈发抖擞。

习武如逆水行舟,朝暮苦练,一招一式皆需千磨万砺,不敢有丝毫怠惰。然而想要成为一代武学宗师,勤奋、天赋和悟性缺一不可。

历代武学大家或由飞鸟悟身法,或因烛火通内力,这悟道之境仿若天堑,诸多习武之人终其一生难越,能破障者寥寥无几。

眼下冯争越战越勇,好像不知疲倦,手下招式愈发迅猛,隐隐有顿悟之相。

紫衣客用余光瞟了眼九死生和梁丘天谕,决定继续陪冯争打下去。

冯争大喝一声,神凤枪忽然挺起,以刁钻的角度刺向紫衣客肋下。这一枪角度诡异,绝不是妙真梨花枪里的枪法,紫衣客展开扇面去挡,冯争又立马撤枪,转而刺破扇面,手腕翻转,枪尖绞烂扇面,将大王八戳穿。

紫衣客看着手里破了大洞的王八扇,笑道:“还好不是我的碧月秋光扇。”

说完随手将王八扇丢了出去,坐在看台上看戏的梁丘天谕惊呼一声转身便逃,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王八扇破空而来,扎中她的衣袖将她钉在了看台上。

待在梁丘天谕身旁的石力与陈玄,早已如惊弓之鸟,逃至三步之外。五螙门的其余门徒亦纷纷向外躲避,为梁丘天谕空出一片极为宽敞的地方。

梁丘天谕忿忿不平道:“是我画的王八扇,可将两个扇子掉包的是盗圣前辈,为什麽先打我?”

“你们躲那麽远做什麽?石头,你力气大,来帮我一把。”梁丘天谕左手不便,仅能用右手奋力拽动折扇,可惜拽扯许久,折扇依旧纹丝不动。

“和你待在一起好危险。”石力走到梁丘天谕面前,握住扇柄,运力一扯。

梁丘天谕抬起左手,袖子上破了个大洞,她透过破洞望向石力和陈玄,嬉皮笑脸道:“凉快喽。”

陈玄和石力相视一笑,重新回到梁丘天谕身边坐下。

“啊切!”被梁丘天谕念叨的九死生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收起折扇,“别把我扇着凉了。”

九死生拍了下明笑天的胳膊,问道:“你打算怎麽考校冯争?”

此时比武台上,冯争手中的妙真梨花枪似脱胎换骨一般,往昔她凭此枪威震群英,依仗的乃是天下第一枪的绝世枪法。

而今,她手持神凤枪,所施每一招式皆摒弃了昔日一板一眼的姿势,已达随心而发、枪随意动之境。

只见她出枪速度愈发迅疾,恰似流星赶月,枪影霍霍,令紫衣客不得不敛容正色,全神贯注地应对她的淩厉枪法。

明笑天目光自冯争、燕淼与应无双身上徐徐扫过,继而开口道:“没想到此次武林大会的双魁,竟是两位初涉江湖的晚辈。此二人既非六大门派的门徒,亦非诸位高手的亲传高徒。”

“冯争和应无双是从京城贵族走出来的世家子,燕淼则是玄门出身的杀手,此三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竟合计夺取武林双魁之位,一人揽得归藏真经,一人夺取盟主令。”

“她们三人横空出世,野心勃勃地冲着能够号令天下群英的盟主令而来,你觉得她们有何目的?”

明笑天早已遣人将三人的来历探查明晰。

九死生闻言思忖片刻后,缓缓答道:“我说了你可别不信,她们仨想造反,夺取盟主令只是她们称帝的其中一环,顺手而为罢了。”

“称帝,山庄里的传言是真的?”

山庄里早有传言,说是应无双、冯争和燕淼因为谁当皇帝这件事发生了争吵,明笑天也和其她人一样当做玩笑话听听就忘了,并未放在心上。

九死生颔首,意味深长道:“几日前我拿了陆怀的牛角扳指赏玩,应无双便想从我手里要走扳指。我可做不了陆怀的主,便把扳指还回去了,让她去和陆怀做交易。”

“结果没过两日,我便瞧见那枚牛角扳指落入应无双之手,你我皆深知此扳指意义非凡,关乎边南要地,岂是能够随意买卖的寻常物件?于是我当天就去长乐坊向陆怀问了个明白,你要不要猜猜应无双是拿什麽筹码和她谈判的?”

提及牛角扳指,明笑天心中已然明了,此事必然与边南要地紧密相连。应无双竟能设法从陆怀手中取走扳指,可见其对边南之地志在必得。

明笑天面色凝重,不曾想那三个年纪尚轻的少年,居然不声不响地盯上了边南。

应无双不过是个年少之人,所依仗者,无非些许钱财,然而这些钱财放在陆怀面前实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既如此,她除此之外,还能有何筹码?

烈日高悬,比武台上的神凤枪在阳光映照下,光芒璀璨,于冯争手中更是熠熠生辉。

明笑天望着神凤枪,想起了它的上一任主人——平北将军应玉树。

十六年前她听闻应玉树的死讯时还叹了声可惜,在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战场上都能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回到安宁的后宅里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反倒患病死了。

应玉树生前乃是镇守边疆、战功赫赫的平北大将军,她死后应该会给女儿无双留下一些珍贵遗物。比如她的武器神凤枪,比如她生前的亲信,比如她曾经亲手组建的精锐之师——破衣卫。

明笑天眸光微凝,轻声问道:“破衣卫如今可是在她手上?”

“破衣卫!” 九死生震惊不已。

“我猜错了?” 见九死生反应如此强烈,明笑天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对自己的猜测亦产生了些许动摇。

九死生摆了摆手,道:“非也,我是想向陆怀问个明白,只是她不愿告诉我。”

“那你还让我猜。” 明笑天抬手扶额,叹了口气。

九死生嘴角微微上扬:“你这猜测颇有几分道理,待会儿我就前往长乐坊,略施小计,诈一诈陆怀,定要探出些虚实来。”

铮——

冯争一枪劈下,砸在台面上激起阵阵灰尘。

“过关。”紫衣客的声音传遍演武场。

待到灰尘散去,比武台上只剩下气喘吁吁的冯争一人,她疲惫不已,眼神却异常明亮。

紫衣客已然身姿轻盈地飘至高台之上,正欲出手夺回自己的碧月秋光扇,九死生展开双手柄折扇呈给紫衣客:“物归原主。”

紫衣客打开折扇仔仔细细检查了三四遍,确认扇面没有丝毫损坏之处,这才松开了一直紧紧捏在九死生肩胛骨上的左手,随即摇着折扇转身离去。

九死生抬手揉了揉那酸痛的肩膀,道:“明盟主,那你是给还是不给?”

“给。”

且不论冯争等人夺取盟主令究竟所为何事,单看冯争一路过关斩将,夺得武林大会的魁首,而后又按照规则挑战六大掌门,已然通过五位掌门的考校。

此盟主令便是她凭借自身真本事赢来的,实至名归。

再者说,即便她们三人真的是为了造反称帝而谋取盟主令,这盟主令于她们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绝非不可或缺的关键助力。

毕竟,明笑天给她们的只是盟主令,而非象征着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

九死生微微点头,沉声道:“给她们也好。你我心知肚明,荡平南武林之后,我们迟早要和朝廷再干一仗。倘若朝堂之上依然是由男人统治的王朝,这江湖便永远不得安稳。”

“她们三个既有造反之心,若能功成,今后的武林和朝廷说不定真能相安无事;若是事败,我们也能带着她们汲取教训,以待东山再起之时。萧氏王朝必须被推翻,下一任皇帝也该由女子来担当,此乃大势所趋。”

明笑天心中所思与九死生不谋而合。她深知,待自己率领武林侠士平定南武林之后,朝廷终会有所察觉,届时定会以平叛反贼之名,对武林进行大肆打压。

故而,除了南武林这一心腹大患,还有萧氏王朝,犹如芒刺在背,必须将他们连根拔起,方能彻底消除后顾之忧。

“明盟主,只差您了。”冯争挺直脊背站在台上,严阵以待这最后一关。

明笑天招手示意冯争上高台,待冯争走近,明笑天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从怀中取出盟主令。

赤红色的盟主令,质地非金非玉,乃是一种世间罕有的玄铁精铸而成。其正面,浮雕着一个大大的 “义” 字,笔法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台下众人皆屏气凝神,目光紧紧聚焦在这一幕。

“明盟主这是打算直接把盟主令给冯争,不考校她了?”梁丘天谕顿时觉得冯争这个盟主令拿得太轻松了。

“前五位掌门先后考校了冯争的机关术、轻功、拳法和武功,虽然轻功不及金蝎前辈,可她反应迅速、足智多谋,很快便能想到应对之法。该考校的都已考过了,明盟主无需浪费时间再比一局,身为盟主,她要考虑的远比五位掌门更多,应该会用别的方式来考校冯争。”陈玄说出自己的看法。

石力嗯了一声:“我也这麽觉得。”

三人看向高台,明笑天并未急着将盟主令递出,而是轻声问道:“冯少侠力压群英夺得武林魁首,又放弃归藏真经,选择通过六位掌门的考校夺取盟主令,你可知这盟主令背后所承载的,不只号令天下群英的权力,更是侠义之道。我且问你,在你心中,何为侠义?”

冯争微微一怔,沉思片刻后认真地说:“在晚辈看来,侠义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于弱者受欺时,能挺身而出,不惧强权与恶势。于公理蒙尘之处,可拨云见日,还世间以清明。如暗夜之烛火,虽渺小却能驱散黑暗;似寒冬之暖炉,虽微弱却可慰藉人心。”

“愿冯少侠守住心中侠义。”明笑天将盟主令交给冯争,似是认可了冯争的回答。

冯争连忙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盟主令,每一个动作皆尽显谦逊与敬重,继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晚辈定不负所望。”

言罢,她直起身,朝着台下众人高高举起盟主令,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与如潮般的掌声。

冯争朝着人群中的应无双和燕淼望去,三人遥遥相望,应无双和燕淼朝她露出笑容。

“年轻人嗓门真大,想当年我们在汝山比武之时,场面远不及今日这般热闹。那时候,你与紫衣客酣战一场,最终打了平手并列天下第一,照理说,你们当属第一代武林双魁。”

九死生微微眯起双眼,思绪悠悠飘远。遥想当年,武林才刚刚经历一分为二的动荡,北武林更是人才凋零,一切皆如混沌初开,尚在萌芽之际。

转瞬之间,十年已逝。如今的北武林,已是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之象,众多门派林立,高手辈出,意气风发的少年们也即将在江湖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冯争拿到盟主令后连蹦带跳地下了台,跑回应无双和燕淼身边。明笑天与一众掌门伫立在高台之上,静静地望着台下那群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十年前她们不惜一切守住归藏真经和盟主令,拼死打下北武林便是为了今天,这世上总该有一片属于她们的天地。

“无双、水燕,我拿到盟主令了!”冯争回到看台上,迫不及待地把盟主令拿出来炫耀。

她刚想把盟主令递给应无双和燕淼,忽然手上一空,梁丘天谕拿着盟主令上看下看,说道:“也没什麽特别的。”

“还我。”冯争眼疾手快地夺回盟主令,“梁丘天谕,盟主令在此,你岂敢造次?”

“哟哟哟,你刚还说要坚守心中侠义,现在就仗势欺人了,变脸真快!我现在就去向明盟主告发你,让她收回盟主令。”

梁丘天谕对着冯争做了个鬼脸,她天不怕地不怕,别说盟主令,就是武林盟主来了也未必使唤得动她。

冯争哼了一声:“谁会相信你说的鬼话。”

“……你信不信我下蛊螙死你。”梁丘天谕咬牙切齿。

陈玄挡在梁丘天谕面前,劝道:“你们别吵了,说点正事好不好?”

此语一出,梁丘天谕和冯争皆停下争执,满心疑惑地将目光投向陈玄,竟异口同声问道:“什麽正事?”

“当然是你们要造反的正事,现在争论谁当皇帝还早着呢,不如说说你们打算先攻克哪一座城池?”

“依我看,你们当率先拿下江陵,江陵之地富藏多处铜矿、铁矿,若能将其收入囊中,便可源源不断地打造兵器和盔甲,进而组建一支锐不可当、所向披靡的精锐部队。”陈玄正儿八经地和三人提建议。

梁丘天谕盘了下手腕上的银环蛇,问:“等等,你们仨那天不是在开玩笑吗?”

第142章 不要啊

*

武林盟主明笑天于四月中旬在全州召开的武林大会,整整持续了三日。大会结束的那个傍晚,明盟主在山庄内盛情宴请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豪杰。

彼时,夕阳西下,余晖渐敛,天地间渐渐被暮色笼罩。山庄之中,一盏盏烛火相继亮起,整个山庄亮如白昼,灯火辉煌。

演武场上的比武台,在骆兰英的安排下,已被改造成了一堆堆篝火。篝火旁,整齐地支起了几十张桌椅,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与美酒佳酿,各大门派的门徒们于此尽情畅饮。

众人今夜不醉不归,明日再在山庄里休整一天,待到后日天光破晓,众人便一同乘船南下,剑指南武林,一统江湖。

冯争和燕淼二人,作为此次武林大会的魁首出尽了风头。各大门派的师姐妹们纷纷热情相邀,拉着她们在自家桌上共饮几杯。

燕淼起初欲脱身离去,却被冯争一句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给拽了回来。

两人被各大门派热情的师姐妹们簇拥至酒桌前,从精妙武学畅谈到漫漫人生,盘中美食从鸡鸭鱼肉享用到猪牛羊鲜。醇香甘冽的美酒一杯接一杯地入喉,直吃得腹中饱胀,饮得醺醺然。

偶尔碰见两个爱喝烈酒的师姐妹邀请她们品尝烈酒,冯争不喜烈酒,慊弃这酒辣嗓子,摆摆手便拒绝了,燕淼尝了一口后却觉得烈酒颇有滋味,抱着酒坛不撒手。

“水燕,你别喝醉了。”冯争拍了拍抱着酒坛子牛饮的燕淼。

燕淼放下酒坛,眼神依旧清明,朗声道:“这酒不算烈,我至少要喝上千百杯才能醉倒。”

目前的酿酒技术只能酿造出低度数的酒水,燕淼只是浅尝一坛,不会醉倒的。

“火燕呢?”冯争看燕淼心里有数,便想离开这里,返回倾云轩看看明盟主给应无双传功结束了没有。

“不知道。”燕淼从进入演武场后便不断有人来和她搭话,她跟着冯争在一张张酒桌间穿梭往来,早不知燕焱去了何处。

喝了酒的燕淼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比平常热情许多,会主动与桌上的师姐妹们交谈,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冯争看燕淼和齐山剑派的师姐们相谈甚欢,就放心地转身离开,在人群里查找燕焱。

她挨个桌子找燕焱,最终在峨眉派的酒桌旁找到了正在和峨眉派门徒们玩行酒令的燕焱。

闻人云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签子,她望着签上的风字,略一思索,便脱口吟出一句诗:“猎蕙微风远。”

说罢,她看向燕焱:“燕焱,你接下一句。”

按照座次轮流对诗,燕焱就坐在闻人云旁边,她急得站起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下句是什麽。一旁的人比她还要着急,悄悄地给她传答案。

童佩走到燕焱身边,小声地在她耳边念了几个字。

“飘,飘弦唳一声!”经过童佩提醒,燕焱终于记起这首诗的下句。

她读书习字较晚,不如峨眉派师姐妹们博学,昨夜玩行酒令的时候要自己即兴作诗,燕焱绞尽脑汁也作不出一首好诗,一直在被罚酒,玩得也不尽兴。

今日大家为了能让燕焱也参与进来,就改了行酒令的规矩,抽签背诗,前一个人说上句,后一人接下句,接不出来的就罚酒。

规矩一改,燕焱总算得以融入其中,三轮过后她只被罚了一杯。如今是第四轮,她接出闻人云的下句,就该她抽签说上句,要下一个人接下句。

她摇晃签筒,拿出一支签,签上写着花字,她第一时间便想起那句诗,道:“花须连夜发。”

“莫待晓风吹。” 坐在燕焱下位的杨尽欢不假思索,当即背出下句,而后拿过签筒,一边摇晃一边笑道:“我要出一句极难的诗,定要让你们都接不出下句。”

要接出杨尽欢下句的是葛曦,她恰好就是峨眉派里最不喜诗词歌赋的人,听到杨尽欢的话,她脸色一变。

“尽欢,换个简单的。”

“哈哈哈哈哈哈,葛师姐,你等着罚酒吧。” 杨尽欢笑着为葛曦斟满一杯酒。

各大门派或欢声笑语,畅聊天地,或切磋武艺,交流心得,唯有峨眉派于此吟诗弄赋。

冯争见状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要她背诗还不如让她背妙真梨花枪二百二十三式枪法来得快。

快溜快溜,别被她们抓住了。

冯争行色匆匆,那些本想挽留她小酌几杯之人,见她这般匆忙模样,就没有伸手拦下她。

她一路疾行,快步奔回倾云轩。一进院内,就看见应无双正在认真练习追月步,金蝎前辈则在旁边全神贯注地指导她。

瞧此情形,想必明盟主与应无双之间的传功已然结束,不知应无双对归藏真经究竟领悟了多少?

“金蝎前辈,你没去喝一杯?”冯争来到两人身边,先和金蝎前辈问了声好。

“老身不爱饮酒。”金蝎的目光始终未从应无双身上移开,“此步有误,重新来过。”

应无双闻声立刻停住身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而从头开始演练追月步的步法。

这临时凑在一起的师徒俩,一个倾尽全力 悉心教导,一个心无旁骛潜心学习。冯争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两人,便在树下席地而坐,静静望着应无双练武。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应无双的步法,未几,便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变化。前日里应无双练习追月步时,仍然带着几分笨拙迟滞,而如今她的步法轻盈迅捷,已然隐隐有了追月之快。

难道是归藏真经发挥了效用?

“冯少侠想偷学追月步?”

金蝎冷不丁开口,吓了冯争一跳。

冯争连忙摆手,否认道:“贪多嚼不烂,晚辈有连山步足矣。”

应无双已经走完一套步法,她听到冯争的否认笑了一声:“你当时在百宝阁里不是说自己牙口很好,多少都嚼得烂吗?”

“这可不一样,神兵利器自然越多越好,但轻功学一门即可。”冯争认真地解释。

“老身已将追月步倾囊相授,你日后定要勤加练习,不可一日曝十日寒,假以时日必有大成。无双,老身那日问你的事情,你可考虑好了?”

三日前,金蝎曾问过应无双要不要与她前往秘罗古寨,并留给她充足的时间考虑。

如今三日已过,金蝎打算明日便带着梁丘天谕启程,返回秘罗古寨,离开之前她想问问应无双是否愿意跟她们离开。

应无双恭敬回应道:“多谢前辈厚爱,只是晚辈身负要事,这些事情一日未能解决,晚辈便一日难以心安。即便跟随前辈去往秘罗古寨,也难以静下心来习武学医,反而会辜负前辈一番好意。”

“你不愿来,老身也不勉强,倘若日后你有意进入秘罗古寨,只需手持天谕赠予你的姊妹箫,便可顺利入寨。”金蝎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她也听说了应无双、燕淼和冯争意欲造反称帝的事情,这群孩子的心气倒是比她们那一辈高得多。

金蝎身形一闪,便从月下消失不见。

应无双在冯争身边坐下,冯争从怀里取出一本剑谱交给应无双:“临清派的软剑剑法,我求了紫衣前辈许久,她才答应给我的。”

应无双伸手接过剑谱,目光落于书封之上,只见其上赫然写着 “绕指柔” 三个大字。

她这几日一心忙于筹谋武林大会魁首之位与盟主令相关事宜,竟将自身之事全然抛诸脑后。

“这本剑法为何叫绕指柔?”

“紫衣前辈说此剑法名为绕指柔,意为再厉害刚强的人遇上此剑法,都会无能为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好名字。”应无双翻开剑谱,与冯争交谈起来,“前日我去临清派打探消息,得知灼光之所以能够用妙真梨花枪斩断你的平沙枪,是方敏行暗中授意所致。”

“方敏行的母亲方仪,身为山河武馆的前任馆主,生前曾不辞辛劳,四处奔波游走,悉心收录各地流传下来的诸多拳法,并将其精心汇总编纂成一本拳谱。方敏行便是以此拳谱与临清派进行交易,意图让灼光在擂台上挑选你上台比试,临清派的掌门王裕之答应了她的请求。”

冯争靠在树干上,望着空中缺了一块的月亮,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努了努嘴,话还没说出口,一群人乌泱泱地涌进院子里。

“燕淼,你和无双、冯争当了皇帝,一定不要忘了我!江陵的铁矿,北疆的金矿,福州府的银矿……都给我分一座,我可以帮你们打造兵器。”

陈玄喝得醉醺醺的,路都走不直,亏得她轻功底子好,左脚绊右脚也能很快调整过来。

石力搀着陈玄,说道:“当皇帝有什麽好,连懒觉都睡不了,每日天不亮都要上朝。”

“你怎麽知道皇帝要早起?”梁丘天谕鲜少听闻皇城的事情,对此很是好奇。

“我和老石头去过皇宫。”石力提起皇宫,撇了撇嘴,“皇宫的御花园还没咱们倾云轩大呢。”

石力、陈玄和梁丘天谕三人走在前面,燕淼和燕焱互相搀扶着跟在她们后面,百花谢和她的师傅琴魔参商守在众人身后。

冯争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来到陈玄面前:“难怪你劝我们先攻下江陵,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陈玄连连点头:“对,对。”

梁丘天谕拍了拍陈玄的脸,已经醉得只会说对了。

“陈玄,你放心,等我们打下江陵,一定分你一座,不,十座铁矿。”冯争郑重承诺。

“冯争,我听说明霄古琴就在皇宫国库里,你们要是当了皇帝,能把这把琴给我吗?”百花谢来了兴致。

没等要当皇帝的三人回答,梁丘天谕呛她一句:“给你岂不是糟蹋了古琴?不过你倒是可以帮忙上战场打仗,你一弹琴,敌军就乖乖投降了。”

“梁丘天谕,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弹奏一曲,让你乖乖投降?”百花谢露出笑容。

众人一惊,就连陈玄都清醒了过来,大家异口同声:“不要啊!”

第143章 山水还有相逢日

雨歇云收,晴空万里。

聚集在全州码头的众人纷纷收起油纸伞,有行人步履匆匆,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溅起一阵阵水花。

小水洼里倒映着周遭码头边的楼阁飞檐,翘起的檐角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雨珠,朱红的栏杆被雨水浸透,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水汽。

方才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平静的江面被风雨搅得波涛不止,此时江面也趋于平缓,一艘艘大船缓缓靠岸。

许多老旧的船只被这一场雨冲刷得焕然一新,船只靠岸,引得江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大家都动起来,我们马上靠岸了!准备抛锚,放船板!”

蟠龙站在船头大喝一声,指挥着船上的众人操控船舵将宝顺船驶向码头。

“好嘞!”

船上众人大声回应蟠龙,穆飞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船舵,二当家独眼虎看见她转过头了便伸手调整回来。

剩下的人有的抛锚,有的忙着整理船上被雨水淋湿的东西,还有几个人站在船舷上,等着待会船靠岸时将缆绳系在码头桩柱上,免得待会船只被浪打了回去。

大家忙碌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显得船上热闹极了。

码头岸边的集市人头攒动,有行人赶着上客船远行,亲友将她送到码头,非要看着人坐上船走了才肯离去;有商人等着货船靠岸,好把货物都送上船运出去卖个高价;有商贩一看雨停了,连忙把篷布下的货物摆出来,大声吆喝叫卖。

“雨后江边的风景真不错,得多看两眼,明日就看不到了。”

岸边一家茶肆的屋檐下聚集着一群躲雨的江湖人士,冯争摘下头顶湿漉漉的斗笠,眺望着远方。

远处,青山如黛,云雾缭绕缠在半山腰,几只飞鸟掠过江面,向着青山飞去。连绵不绝的山峦在雨水的润泽下,宛如一块青翠欲滴的碧玉点缀在天地之间。

在冯争身侧,还有一群同样带着斗笠的少年,她们听到冯争的话皆抬起头,欣赏眼前的如画美景。

“梁丘天谕昨日就跟着金蝎前辈走了,你们两个也不和我们一起南下,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石力抱着百胜刀,言语间难掩心中的惆怅。

陈玄也附和道:“你们两个往北去,我们一群人往南走,下次见面指不定是多久以后了。”

即将奔赴北疆的应无双与冯争相视一笑,应无双开口道:“山水还有相逢日,岂可人无会合时?即便此刻短暂分离,我们仍可用书信继续往来,日后定能再聚。”

“各大门派的长辈们和我们一起南下,倒是你们二人身边无长辈相伴,途中千万要多加小心……”

石力一面悉心叮嘱着二人,一面自包袱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向应无双。

“我师傅做的马蹄饼,你们路上吃。”

冯争眼馋地盯着油纸包,她现在就想把马蹄饼放进肚子里收着。

应无双拍开冯争不安分的手,随即将油纸包妥帖地装入包袱之中。

一群人于屋檐之下依依惜别,诸位长辈皆安然坐于茶肆之内。狂鹤已将河西客栈托付给陆怀打理,打算带着杨尽欢与众人一同南下。

狂鹤望着门前背着神凤枪的少年,和身侧的杨尽欢说道:“冯争和她姨母能从永宁侯府金蝉脱壳,想来她们在京城之中必定有自己的产业与势力。”

“你若实在担心令堂的话,可以让冯争给她姨母修书一封,让她姨母照看令堂,只要令堂愿意,她们自会设法助令堂离开侍郎府。”

狂鹤了解流筝,她虽然在某些方面有着近乎愚蠢的固执,但本人还是极有本事的。

杨尽欢心中满是犹疑与踌躇,一来她与冯争及其家人相知甚少,二来如此烦劳她人终究不妥。

她离开京城之前也曾说过要带母亲一起离开的话,然而母亲的脚已经在侍郎府扎了根,她说自己的一切都在侍郎府,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做不到抛下一切离开那里。

“尽欢,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船一靠岸,我们就要乘船离开,冯争和应无双也会离开全州前往北疆,到时候再传信就麻烦了。”

狂鹤抬手指向门外那艘已然停靠于码头的宝顺船。

另一张桌旁,骆兰英起身,高声说道:“师傅,船到了。”

明笑天闻声放下手里的茶盏,将茶水钱放在桌上,随即起身带着众人走出茶肆往码头走去。

茶肆外,挤在一处说话的少年们也看到了宝顺船,燕焱一眼便认出了站在船头的蟠龙堡主和穆飞姐姐。

“燕淼,是穆飞姐姐和蟠龙堡主,又能和寨子里的姐姐们一起捕鱼了!”

燕焱兴奋不已,朝着船上之人奋力挥手。自搭乘过宝顺船后,她便不再惧怕江水,亦不会晕船。

往昔被洪水席卷的可怕记忆已然被全新的美好记忆所取代,提及乘船与江水,她脑海中浮现的唯有与黑山堡的姐姐们一同捕鱼织网的欢乐场景。

站在甲板上的穆飞也眼尖地瞧见了燕焱,她轻盈地跃至船舷之上,大声呼喊:“燕焱,上船来!”

“我先上去咯。”燕焱喜笑颜开,眉眼弯弯,三步并作两步地疾冲向码头。

各大门派的师姐妹与长辈们纷纷从身旁鱼贯而过,陆续登上宝顺船。石力与陈玄亦与冯争、应无双作了最后的道别,而后在冯争、应无双的目送之下缓缓离去。

“走吧,我们把你送到船边。”应无双和燕淼说道。

“好。”燕淼走在应无双和冯争中间,三人并肩齐行。

“无常会的孟婆咸沭精于易容之术,昨日傍晚我已托人将你所绘的萧牧舟画像送往无常会。在你抵达福州府之前,咸沭前辈定会将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亲手交予你。” 冯争说道。

燕淼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应无双说:“记得将牛角扳指收好,别让盗圣前辈偷走了。”

九死生正好从三人身边路过,她将应无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哼道:“我要是想偷,燕淼就算把扳指藏在肚子里,我也能捞出来。”

此言一出,三个少年不约而同地望向九死生。

应无双眼含笑意,道:“扳指上有螙,除燕淼外,谁碰谁死。”

“切,没意思。”

一群玩不起的年轻人。

九死生双手抱胸,神色认真:“你们仨…… 六个且听好了,你们拿了我的英雌帖,却未给我讲完第四折戏。于武林大会之上,我还特意在明盟主面前为你们美言了几句。你们要是有良心,记得每隔十天半月便传信与我,将那场戏断断续续地讲完。”

说完,她凑到应无双耳边,悄声道:“尤其是你,我很好奇你该如何收服应玉树留下的破衣卫。”

九死生骤然靠近又迅速撤离,应无双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对方,轻点了点头:“前辈放心,我自会按时将戏文寄与燕淼,您若想听戏,前去寻她即可。”

“心眼子比蜂窝都多。”九死生啧了一声,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百花谢与灼光跟随在九死生身后,灼光紧追着九死生说道:“前辈,您曾应允我,等到了信州,要与我一同前往翊王府将万壑松琴盗出,您没忘记吧?”

灼光在武林大会的比武台上砍断了百花谢的七弦琴,她答应百花谢会赔一把新琴给她。

北武林扫荡南武林的途中就会路过信州,信州的翊王府里收藏着前朝留下来的万壑松琴,百花谢惦记这把琴许久了。

“是啊,前辈,你没忘吧?”百花谢不用背着沉重的长琴,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没忘,一把琴而已,随手就给你拿来了。”九死生回头安抚两人。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船边,燕淼映射无双和冯争说道:“我会写信给你们。”

“水燕,一路顺风,等你的好消息。”冯争展开双臂拥抱燕淼。

燕淼身躯微微一僵,感受到冯争身上载来的丝丝暖意,渐渐放松了下来,也轻拍了拍冯争的后背。

冯争松开燕淼,继而望向应无双,那眼神仿佛在无声问询:“你不与燕淼拥抱一下吗?”

应无双与燕淼四目相对,二人同时迈步向前,给予彼此一个温暖的拥抱。

“你们也是,一路顺风。”燕淼松开应无双,朝着两人挥了挥手,转身走上宝顺船。

一直在旁观望的杨尽欢终于等到了机会,燕淼刚走,她就来到冯争和应无双面前。

“冯少侠,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应无双闻言,心领神会,悄然退至一旁。

冯争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相熟的表妹,问道:“何事?”

杨尽欢赶到武林大会匆匆比完一场后,就和峨眉派门徒聚在一处,偶尔跟在狂鹤身边。即便知道冯争和应无双是京城里的世家子,也未曾主动上前与两人交谈。

人皆有自己的隐秘之事,冯争和应无双改名换姓行走江湖,便是想隐瞒曾经的身份,她何必去打扰人家。

来到全州之后,杨尽欢休息了两日,才从连夜赶路的疲惫中渐渐缓过神来。待冷静下来之后,思绪却愈发繁杂。

她于及笄礼前夕逃出家门,母亲是否会因此遭受惩处?母亲此后的日子是否会很难过?

“冯少侠,鹤掌柜和我说了你家的事情,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说说看。”冯争答道。

杨尽欢尽量长话短说,将自己及笄礼前和母亲的对话,以及自己离开侍郎府的过程告诉了冯争。

“我担心母亲会被我连累,想请冯少侠尚在京城的姨母帮忙照看我母亲。”杨尽欢有些不好意思。

冯争转头望向宝顺船,和甲板上的狂鹤对视:“鹤姨这是慷我流筝姨母之慨啊,你等等。”

她要上船和鹤姨谈一谈。

第144章 此般默契,倒也稀奇

冯争纵身一跃跳上甲板,大步走到狂鹤面前。

“鹤姨,上次与你谈起流筝姨母,你便坚持让流筝姨母先来找你,那天夜里我就将信寄了出去,如今尚未收到回信。依我对姨母的了解,她放不下京城的生意,约莫是不愿离开京城的。”

狂鹤斜倚船舷,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嘴角微微上扬,牵出一抹讽意冷笑:“那就此生不复相见。”

“你既这般决绝,又为何让杨尽欢托流筝姨母照料其母?且不说你此举是慷她人之慨,倘若流筝姨母不答应杨尽欢,又当如何?” 冯争可以修书一封寄给流筝,但应承与否全在流筝一念之间。

“慷她人之慨?你离京之前,流筝有没有和你说过在江湖上遇到难事,可以报我名号,尽管来麻烦我的话?”狂鹤反问。

冯争一噎,点点头:“流筝姨母是说过这种话。”

两位姨母十多年不曾联系,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然而但凡有能用到对方的时候,皆会毫不客气地麻烦对方。答不答应是对方的事情,她们只管将麻烦抛给彼此便是。

此般默契,倒也稀奇。

“她会答应的。冯争,你不了解她,她不愿离开京城不是因为生意。”狂鹤收回目光,眼神复杂地看向冯争。

狂鹤的眼神像是一张精致透明的蜘蛛网,挂在树杈上,冯争则只管闷头向前走,没看见挡在前面的蜘蛛网,然后一头撞了上去,满脸轻柔的触感。

她看不见蛛丝,只好烦躁地伸出双手在脸上头上乱抓,费了好半天功夫也无法将脸上的蛛丝清理干净,还时刻担心蜘蛛可能在她身上某个地方乱爬,于是又蹦又跳,心焦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冯争被狂鹤的眼神网住,她直白地问道:“那是因为什麽?”

少年身负长枪,带着满腔热血,即将奔赴北疆立一番事业,正是因为满身轻松才能跑得又快又远。

狂鹤欲言又止,摇了下头:“我不知道,你自己写信问她。”

狂鹤的回答非但没有帮助冯争清理掉脸上的蜘蛛网,反而又往上网了一层。冯争讨厌这种感觉,她追问:“鹤姨,你刚才的眼神是在埋怨我吗?”

冯争的语气很不确定,她难以描述狂鹤的眼神,似有埋怨、愤懑之意,但又夹杂些许无奈,且所怨之人似另有其主,并非她自身。

狂鹤矢口否认:“你看错了,船要走了,你下去吧。”

她转身步入船舱,不愿再与冯争多言。

又是一无所获。

冯争叹了口气,从长辈口中问点东西怎麽这麽困难。

岸边的人越来越少,上了船的人都被安排进船舱的客房里。一人站在船板前面大声呼喊,催促着大家尽快上船,她们就要开船驶离码头了。

杨尽欢踏上甲板,行至冯争跟前,未及她开口,冯争便道:“你放心,我待会儿就给姨母传信,后续若有消息,定会托人送到你手里。”

“多谢冯少侠。” 杨尽欢向冯争抱拳行礼,心中忧虑终得稍缓。

冯争下船归至应无双身畔,默默无言,二人伫立岸边,目送宝顺船驶离码头。

燕淼、燕焱、陈玄、石力、沐川以及灼光等人皆站在船边,向她们二人挥手作别。

众人皆搭乘宝顺船离开了全州,冯争与应无双亦准备前往城中寄信。

宝顺船驶离码头之际,狂鹤走出船舱,她遥望着冯争与应无双的身影渐行渐远,渐趋渺小。

“你为什麽不和冯争说清楚?说不定她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后会把流筝劝离京城,冯争是流筝养大的孩子,她说的话流筝应该会听。”九死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狂鹤身旁。

狂鹤喃喃道:“不好。”

她难道要告诉冯争,流筝不愿意离开京城是因为她们母子俩吗?

十八年前,流筝不愿意离开京城是因为冯争的母亲冯寻钰,冯寻钰死后,流筝欠冯寻钰的恩情已了,流筝仍然没能走出京城,是因为冯寻钰的女儿冯争。

冯争甚至都不知道流筝根本不喜欢做生意,她以前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查阅账本、核算账目。如今冯争却说流筝是为了守着生意不愿离京,简直荒谬。

年少时,流筝最喜欢览阅游记,她曾说过自己也要同写游记的人一样踏遍山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写在书中,岂会因为些许钱财便将自身困于一隅。

她分明是为了冯争,无论冯争在外惹出何等祸端,亦或是落魄潦倒、一事无成地归返京城,她都能为冯争留存一条安稳退路,使其衣食无缺,无须为银钱之事烦忧。

救命之恩,真的值得流筝将后半辈子都奉献给冯寻钰和冯寻钰的女儿吗?

至少在狂鹤看来是不值得的。

这些话她不能和冯争说,毕竟这是流筝自己的选择。看冯争谈起流筝的语气,流筝应该从未和冯争说过以前的事情,并且让冯争认为她是心甘情愿留在京城做生意,一辈子照顾自己的好姨母。

“这不是我该说的话,流筝自己有嘴有腿,她要想走随时能走,她要想说有十七年的机会可以说。既然她不说,我何必多嘴。万一我告诉了冯争,冯争到时候回京城劝她,她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怪我多管闲事。”狂鹤冷声道。

“你与流筝赌气,流筝也在与你斗气。我还真想看看最终是她先出京城,还是你先去找她。”

九死生与狂鹤乃生死至交,二人彼此相知,毫无隐秘。

狂鹤在京城的过往,九死生皆了若指掌。有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九死生身为局外人,看得透彻分明,狂鹤与流筝都在因为当初的不欢而散而负气执拗。

依她看,流筝不愿离京有两个原因,冯寻钰与冯争母子俩只是其一,她不愿向狂鹤低头方为其二。

九死生抬手搭在狂鹤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人呐,为了那点自尊,能犟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是在说流筝?这麽说倒也贴切。”

“……”九死生顿了一下,“你俩都是。”

狂鹤面露疑惑,九死生拽着她返回船舱,岔开话题:“等到了信州,你和我一起夜探翊王府如何?双雌大盗劫富济贫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咱俩也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好啊。”狂鹤爽朗一笑,已将流筝的事情抛在了九霄云外。

……

知晓天下事的天机部,其耳目遍及四海,全州的锦书堂便是天机部麾下的一处据点。在外人看来,锦书堂是一家专做送信生意的店铺。

在夏池国内,每隔数百里便设有一处驿站,但这驿站仅为官府递送信函,寻常百姓没有资格劳烦驿站为她们送信。

普通百姓若是想要寄信,要麽托熟人代为递送,要麽耗费银钱委托商队或者镖局送信。不论是哪条路子都耗资不菲,而且未必能准时将信送到。

锦书堂资费低廉,送信迅捷,全州城的百姓都喜欢来这寄信。因此冯争和应无双来到锦书堂的时候,店内已经人满为患,两人只能在外稍候片刻,跟着大家一起排队。

锦书堂的门迎是位一脸凶相的中年妇女,她守在门口和一旁排着队的人聊天,时不时安抚队伍后排的人,让大家别着急,今日傍晚之前一定都帮大家把信寄出去。

这位大娘看着凶神恶煞,实则非常热情,拉着谁都能聊上两句,有些一脸沉重的客人都被她哄得露出笑容。

轮到冯争和应无双排在门口的时候,大娘看到两人身上的长枪和软剑,说道:“两位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侠客,瞧你们这身装束,可真气派。”

“我姓苏,大家都叫我苏大娘。少侠,能让大娘摸摸你的铁枪吗?”苏大娘好奇地盯着冯争手里的神凤枪。

“当然可以。”

冯争把神凤枪向前一递,怕苏大娘拿不动,自己还用手稍微托着点。

谁料苏大娘力气极大,拿起铁枪还轻掂数下,赞道:“好沉的铁枪,少侠成日背着这枪,肯定是位功夫极好的高手吧。不知两位少侠是哪个门派的?你们有没有去那衢清山庄的武林大会瞅瞅?”

“我在这锦书堂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去看武林大会的比试。倒是我家对门那妹子去瞧了好几回,昨儿个回来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卖咯,换了钱,今儿一大早就搬进衢清山庄住着了,说是打算过几天跟着那个山河武馆的馆主上京城学白鹤拳嘞。

应无双回道:“我们两个无门无派,也是去武林大会凑热闹的。”

“那敢情好嘞!你们俩没门派,说话指定公道。不像那些个有门派的,说不定还得向着自个儿门派瞎咧咧。你们觉着哪个门派更厉害些?我琢磨着把我女儿也送去学武,山河武馆的白鹤拳咋样啊?”

苏大娘一股脑儿地追问着。

“当然厉害,全天下白鹤拳称第二,就没有拳法敢称第一。正巧,山河武馆的馆主我认识,那馆主姓方,在京城里不止开了家武馆,还开了家书院。”

“方馆主古道热肠、侠义仁心,她开武馆书院不为挣钱,只为传扬白鹤拳,教导女子强身健体、读书习字……”冯争当即把山河武馆、山河书院的事情全部告诉苏大娘。

方敏行并未跟着明盟主等人南下,山河武馆才重开不久,武馆内没多少人,便不跟着一起。她打算在全州再留三日,多招几个学徒,到时候再一起返回京城。

“这麽好哇!怪不得月桂妹子连夜收拾包袱呢,这麽好的武馆,错过了可就找不着第二家了。我之前还怕她上当受骗,听你这麽一说,我可就放心了。赶明儿个一大早我就带女儿去山庄里问问,看那武馆还收不收人,顺便瞅瞅方馆主是不是像你说的这麽好。”

苏大娘越听越满意,她朝屋子里指了指,那得意劲儿都快溢出来了:“屋里帮人写信的那个就是我女儿,跟我姓,叫博文,这名字不错吧!”

应无双和冯争连连点头,苏大娘高兴极了,继续说:“我年轻那会啊,天天扛着半扇猪杀猪卖肉,挣了不老少钱。别个儿都让我把这钱攒着当棺材本,说我没个男儿,以后老了没人管。我偏就不信那些人说的鬼话,花钱送女儿去私塾读书认字。”

“这不,女儿现在可比谁都有出息。就因为会写字,在这锦书堂帮人写信,我女儿每写一封信就能挣十文钱,要是写信的人多,一天下来能挣好几百文呢,大家还都得尊称我女儿一声苏学士。”

两人看向屋内帮人写信的青年,她大约二十出头,穿着一袭青衫,满身书卷气。

在她面前要寄信的是个满头花白的阿婆,阿婆耳背,还表达不清楚自己想说的话,青年不急不恼,耐心地拉着阿婆问话,帮她把信写好。

“锦书堂也只招女子做写信学士,我女儿就是第一个招进来的。当初笑话我的邻居一看我女儿能挣这麽多钱,那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自家女儿送去学写字。”

“我女儿哪都好,要是她能再有一身顶呱呱的好功夫傍身,那就更好了!读书人虽然聪明能挣钱,但身子骨弱,有些人心脏,忌恨我女儿能挣大钱,指不定会做出事来。要是她学了功夫能保护自己,也省得我成天提心吊胆的,一直守在她跟前,生怕她受了委屈。”

苏大娘既为女儿骄傲,又忍不住为女儿担心。她还要继续说什麽,瞅见店里的人少了些,便闭上嘴麻溜地把冯争和应无双给迎进去了。

冯争和应无双都会写字,用不着别人代笔。只见店里摆着十张桌子,桌上的笔墨纸砚码得整整齐齐。

两人分别找了一张空桌子开始写信,冯争还没写完,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又是冯争的信,放到那边桌上,待会儿一起送走。”

第145章 破衣卫的校尉——霍刀

锦书堂轩敞恢弘,待客厅甚为宽阔,两扇山水画屏风将其隔为两个局域。

临近店门处,有十张桌椅整齐排列,寄信的客人都于此落坐;另一隅,则陈设有五排书架,一套梨花木桌椅静置于旁。

一位青年端坐于书桌之后,轻拈信件,依照收书人的住所细致分类,而后有条不紊地置于架上。

青年拿起一封信件看了眼信封上收书人的名字,拿起毛笔在册子上记下,喃喃道:“这已是寄给冯争的第三封信了。”

在她身旁整理书架上信封的杂役转过身来,将桌子上的三封信拿起来:“我听说明盟主今早便带着武林侠士们乘船南下,不知这位冯少侠是否也跟着一起走了?我带着信去码头茶肆问问消息,问到冯少侠的去向后便将信送走。”

“好。”青年答应。

“两位辛苦,在下冯争,方才在隔壁写信,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故而前来一探究竟。或许二位手中的信件,正是要送给我的。”

冯争从屏风那头走出,冲着两人抱了抱拳。

青年闻言翻看手里的册子,问道:“阁下可是小枪仙冯争?”

“她手里拿着长枪,应该就是她。”杂役弯腰和青年小声说道。

“正是。”冯争点头。

青年未即刻回应,而是俯身打开桌子下方上锁的柜子,从中取出另一本册子。她的目光在册子上的画像与冯争之间来回游移,眼前的少年与画像上的冯争有八九分相似,确然是本人无疑。

她轻嗯一声,杂役心领神会,急忙将三封信递与冯争。

冯争接过信件,只见其中两封乃名为万盛的商人所寄,另一封则是流筝姨母的手笔。三封信件皆标注着 “家书” 字样,而非密函。

区区三封家书,青年都这般审慎核对收书人,不亏是天机部门下的锦书堂,行事严谨细致。

看到信封上的万盛二字,冯争心中一咯噔,这五日来她忙着武林大会的比试,早就把妹妹忘到了脑后。

如今见听晚以万盛之名寄信,想来人早已离开全州,故而才需借助书信传递消息。

她向青年和杂役道过谢,转身回到隔壁写信之处落座,迫不及待地拆开听晚寄来的两封信函。

听晚在第一封信中提及,早在四月十五看完冯争与方敏行的比试后,便主动去齐山剑派的看台找到了骆兰英。一番交谈后,骆兰英为她写了一封引荐书,有此信引荐,她便能顺利拜会第一富商姚清。

听晚自幼对姚清推崇备至,如今得此机缘,自是按捺不住,匆匆整备行囊,当日便启程前往姚清所在的前亭县。

前亭县位于信州,从全州赶赴信州,少说也需七八日行程。寄出两封信时,她已星夜兼程赶了三日路,歇脚在距离信州两三百里外的村镇,在那村镇里给冯争修书一封。

第一封信洋洋洒洒写满两页信纸,开篇寥寥数语解释了自己不告而别的缘由,其后的长篇大论尽是即将面见姚清的兴奋与激动之情。

并附上近百行的行商之策,询问冯争这些计划是否可行,让冯争再给她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好点子。

或许是在寄出第一封信时,听晚突然想起还有武林大 会这件事,这才又匆忙写下第二封信。信中字迹略显潦草,关切冯争是否夺得武林大会魁首,末了催促冯争尽快回信。

冯争一目十行扫过两封信,大致知晓听晚在信中说了什麽后,又回过头来逐字逐句地研读听晚写下的商策。

她提笔回信:

【万老板天资卓越、心窍通明,性机敏而善筹谋。自涉足商事,其才思纵横令人赞叹不已。于商途之上,精于货殖之术,擅察市肆之变,诸般商机皆能先觉,常出奇谋而获利丰饶。

所营之业,无论货物流通,亦或人事调处,皆井井有条、蒸蒸日上。观万老板之成就,真乃商界奇才,日后之成就必不可限量也,为姐深感荣耀。

万老板所出商策精妙绝伦,非常人可及。汝独辟蹊径,思得奇谋良策,令姐自叹弗如。如今面对万老板之高才,实无卓见可陈。唯望万老板凭此天赋纵横商海,日后宏图大展,直追姚清之盛业,且超其成就之巅峰。】

听晚写的商策近乎完美,冯争能想到的好点子早已被听晚囊括其中,她也不必画蛇添足,故而用了诸多笔墨来夸赞听晚。

最后简单提了句自己赢得武林大会双魁之一的事情,只待来日姐妹相见,再一起庆祝一番。

信纸上墨痕未干,她将信纸置于桌上晾干,又拆开流筝姨母寄来的家书。

流筝姨母寄信之时,想必尚未收到冯争先前寄出的信件,信中对冯争关怀备至,询问冯争是否参加了武林大会,是否见到了枪仙狂鹤,是否用她的平沙落雁将狂鹤打得落花流水了,狂鹤可曾将她们的过往和盘托出……

冯争提笔一一作答,并将杨尽欢母亲之事书于信中,她踌躇良久,终是添上一句:

【姨母,可愿离京?】

待冯争写完两封回信,应无双已将自己写好的密函交予锦书堂的堂主,她行至冯争身侧,问道:“写完了?”

冯争轻嗯一声,将两封写好的家书递与身旁杂役。

两人离开锦书堂,返回衢清山庄牵走她们的马匹,在城内买了一辆马车,当日就出城往北疆赶去。

骄阳高悬,炙烤着大地。城外官道上先前的雨水早已了无踪迹,唯余一片干涸,热气如缥缈的轻纱,袅袅升腾而起。

冯争牵着缰绳,稳稳地驾驭着马车徐徐前行。

应无双则头戴斗笠,身着一袭利落的劲装,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修长的手指翻动着绕指柔剑谱,剑谱上的文本和图谱在她眼中慢慢动了起来。

“之前不是说要去东饶关,找应将军的消息吗?怎麽突然改道决定先去云昆城找人,你要找谁?”

冯争出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应无双闻言,抬眸望向远方,轻声说道:“我要找的,是破衣卫的校尉——霍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五年前慕容老爷派人追杀霍刀,杀手在北疆云昆城外的襄江长棱峡逼得霍刀跳崖,然而,那未必是霍刀的死路。

长棱峡下面是波涛汹涌的襄江,母亲亲手组建的精锐之师破衣卫,三千卫兵个个水性超群。

曾与母亲在那襄江之上,与数万叛军展开了一场敌众我寡的激战,最终大获全胜,此役也是破衣卫的成名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