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一个满脸苦味的人,实在很影响食欲。
谢敛正准备点头,却被江酌霜打断。
“我现在心情很好,或许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哦……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再说。”
室内静谧,两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剧烈跳动的心脏出卖了谢敛伪装出来的平静。
谢敛嘴唇细微地颤抖着,声音几不可闻:“对不起小少爷,我知道我配不上……”
江酌霜单手托脸,示意他继续说。微微含笑的姿态,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谢敛一字一顿道:“但我不止想做朋友。”
江酌霜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这才对嘛,想要什么你得说,得去主动争取。”
意外之喜将谢敛砸得头晕目眩,他的呼吸被放得很轻,预料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江酌霜笑盈盈地捧起他的脸。
“谢敛,我们在一起吧。”
忽然之间,心里的弦忽然被轻轻拨了一下。
谢敛想起了自己和江酌霜初遇的那天,他正好在看一本书。
当江酌霜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一片枯叶正巧掉落在某句话上。
“他努力不去看她,就好像她是太阳。但是,就像太阳,他不需要去看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
因为这里基本没有生活电器,江酌霜换下来的那身衣服,谢敛主动手洗了。
每一件都是亲手洗。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江酌霜本来想去慰劳一下谢敛,但看见对方洗得满脸通红,忽然觉得还是自己更吃亏。
衣服一时半会干不了,江酌霜也不急着走,慢慢悠悠走到书架边,挑选想看的书。
书架上有本眼熟的德语版《哈利·波特》,打开扉页,上面是他的签名。
想了一会,好像是几年前在德国搬家,东西太多带不完,直接卖给收旧书的店了。
书的外面套着防尘袋,这些年保存得很好。
江酌霜取下书,趴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看了小半本,谢敛衣服还没洗好,他有点无聊了,便隔空呼唤对方过来陪自己。
洗衣服的声音停了,谢敛的声音隔着门有些模糊:“一直浸着对衣服不好。”
江酌霜撇撇嘴,心里拆穿对方。
是怕衣服浸坏了,还是另有图谋,你自己心里清楚。
刚刚江酌霜是被谢敛抱到沙发来的,拖鞋不在这,他不想光脚站在地上。
于是他歪歪扭扭往沙发背上一靠:“别洗了,衣服坏了就坏了,大不了我叫管家再送一套过来。”
谢敛洗去手上的泡沫,走到江酌霜身边坐下,后者直接身体一倒,歪进了他怀里。
江酌霜有点无聊。
“我们待会出去玩吧。”
谢敛下意识揽住少年,想要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但他忘了自己的手碰过水,很冰。
江酌霜被凉得缩了下脖子,生气地望着谢敛。
“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刚刚不让你she……唔唔唔你干嘛!”
谢敛头疼地捂住小少爷口无遮拦的嘴。
“霜霜,虽然我不介意你说什么,但如果你待会想躺得更舒服,最好还是别说了。”
江酌霜:“干嘛,不让我躺了?”
“不是。”谢敛冷静说,“会硌到你。”
江酌霜:“……”
“………………哦。”
重新躺到谢敛身上,江酌霜拿出手机,找到管家的联系方式打了出去。
等待对方接通的过程中,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敛聊天,信心满满。
“李管家人可好啦,小时候我干了什么坏事,都是他帮我兜着,我让他帮我瞒着我哥送衣服过来,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谢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机,江酌霜这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接通了。
江酌霜清清嗓子:“李管家,你能不能去我衣柜拿套衣服,送到森海小区来呀。”
李管家那沉默片刻。
江酌霜疑惑:“阿伯?”
电话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李管家终于出声,一如既往的得体。
“小少爷,您身上那套衣服怎么了吗?”
江酌霜随意找了个借口:“掉到水里弄湿了,好心的同学把我带去他家换衣服啦。”
非常非常非常拙劣的借口。
但是李管家从来不会拆穿小少爷。
然而这次,却久久没有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应声。
江酌霜迟疑地问:“阿伯,你那很忙吗?”
扬声器里忽然传出一声没什么温度的冷笑。
江邬的声音冷得像是数九寒天的霜,又怕吓到江酌霜,尽量收敛怒气。
“霜霜,你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江酌霜试图萌混过关:“……哥哥,你也在呀。”
仔细听,江邬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江酌霜,你就在那等着,我来找你。”
没一会,电话重新回到李管家手上,“抱歉小少爷,刚刚大少爷不让我和您说。”
江酌霜很坚强:“没事的,哥哥从来不会打我不会骂我不会凶我……”
李管家贴心补充。
“但是会扣您零花钱。”
江酌霜不坚强了。
“呜呜呜呜呜呜我的钱……”
通话断开后,江酌霜把脸埋进了谢敛的怀里。
“好烦啊……谢敛,不然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话只是无心之言,没人会当真,谢敛的手却还是不自觉握紧,良久后才慢慢松开。
他摸着怀中少年柔软的头发,“真羡慕小少爷和大少爷的感情。”
江酌霜疑惑地抬头。
待会你应该会被哥哥打哦。
江酌霜的动作幅度太大,身上宽大的白衬衫鼓起,从衣领处露出他清晰的脊骨线条。
谢敛神色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只是,毕竟你都成年这么久了,江大少怎么能还把你当小孩似的呢?”
江酌霜诧异地笑了一声:“谢敛,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这么直白地挑拨我和哥哥关系的人。”
“霜霜,你不觉得江邬对你的占有欲太强了吗?寻常的兄弟,会做到他这种程度吗?”
江酌霜说:“但他是我哥哥。”
谢敛心中的醋意不断翻涌。
凭什么江邬这么好命,只是因为占着“兄弟”的名义,就能得到少年绝对的偏爱。
明明不是……所谓的至亲。
*
江邬从薄景云湾到这,至少要半小时。
江酌霜催着谢敛把房子里不能见人的都收拾了,他负责坐在沙发上检查有没有遗漏的。
收拾到一半,江酌霜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扯了扯勉强盖住自己大腿的白衬衫,火速把谢敛赶下楼去买新的底裤。
哥哥看到……应该不会误会吧?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江邬要是敢生气,他就趁机把这人赶出去,到时候找江德明爆金币也是一样的。
江邬来的速度比江酌霜想象中要快很多。
还没来得及把谢敛赶下楼,门就被敲响了。
江酌霜让谢敛去开门,态度好点。
江邬面色阴沉地看着开门的人,在看清不是江酌霜后,直接一拳打了上去。
好吧,单谢敛态度好没用,纷争是江邬挑起来的。
江酌霜跪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扶着玄关柜,探头看着谢敛被打。
同时嘴上敷衍又小声地劝:“……别打了别打了,哎呀,看起来好痛。”
江酌霜忽然微微皱眉。
江邬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江邬循声望去,在看清江酌霜此刻模样时,心中更是对谢敛怒不可遏。
江酌霜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像一朵糜烂的玫瑰,嘴唇红得显然被人反复碾吻过百遍。
白衬衫的衣领没扣到顶,松松垮垮露出半截肩膀,以及锁骨上面清晰的吻痕。
眸光水润,整个人像是刚刚被爱.欲的滋味填满,透露出一股餍足的媚态。
江邬对外冷静自持的绅士表象被撕破,露出里面恶犬一般的凶狠野性。
谢敛沉若幽潭的黑眸盯着江邬,他下意识想要还手,却在发现江酌霜脸色不对后,按下动作。
故意受下了所有攻击。
期间一次都没有还手。
江邬已经没有理智了,下手毫不留情。
他的拳头重重打在谢敛的腹部,紧接着,却看见对方唇角扬起不明显的讥讽弧度。
下一刻——
“江邬,住手。”
江酌霜的语气很冷。
“你是想把他打死吗?”
如同被下了某种禁制,江邬的动作瞬间停在半空,紧接着不甘心地锤了下地面。
过了半晌,江邬大步走到江酌霜身边。
阴翳的眼神落在少年白皙光.裸的大腿上。
他伸手按在白衬衫的衣角,像是想要掀开薄薄一层衣料,窥探底下是否出现可疑的痕迹。
“——啪!”
凌厉的巴掌落在江邬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终于唤回了他的理智。
江邬猛然后退一步,闭上眼,呼吸粗重。
江酌霜嗓音冷冰冰的:“江邬,发完疯了吗?”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
江酌霜嗤笑道:“江邬,就算你是我哥哥,也没资格一进来就打我男朋友吧?”
……男朋友。
江邬嫉妒得快发疯。
江邬的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霜霜。”
一向对他宽容的江酌霜,此刻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是家人,所以江邬这些年,总是能得到江酌霜的额外优待。
难以自抑地沉溺进这份独有的温柔后,江邬都快忘了,其实在很多人眼中,他的弟弟是一个高傲、冷漠,难以接近的小少爷。
江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霜霜,你现在还小,会被……”
“哥哥,我成年很久了。”江酌霜盯着他,“我不仅可以谈恋爱,未来我还会和别人接吻、做.爱,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你不可能一辈子管着我。”
江邬闭上眼,胸膛剧烈地起伏。
片刻后,他嗓音嘶哑地说:“我知道了。”
江酌霜不知道江邬在发什么疯。
如果只是不希望弟弟谈恋爱,怎么可能像条疯狗一样拳拳到肉,像是恨不得打死对方。
或者说,更像是……
一个求偶失败的追求者。
谢敛适时出声:“霜霜,我想和你哥谈谈。”
江邬当然不愿意和谢敛一起出去,但是此刻江酌霜很明显不想看见他。
江酌霜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邬。
后者心里种种滋味混杂在一起,最终道:“……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两人去楼顶无人的天台交谈。
江邬阴沉地注视谢敛,一语不发。
谢敛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但是现在和霜霜恋爱的人是我,希望江大少注意一点,免得像今天一样,惹了霜霜生气。”
江邬冷笑一声:“你刚刚是故意不还手。”
“不然呢?”谢敛嗤笑,“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被三言两语就激得失去理智。”
江邬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开口:“霜霜有个前男友,叫卡斯帕,你知道吗?”
谢敛泰然自若的表情一僵。
江邬笑了:“看来你知道啊。”
江邬觉得他们现在这种诡异的状态有些可笑,就像仅存在于人类社会的食物链。
只有江酌霜是人类,而他们都是丧失理智的野兽,凭借本能撕咬杀死另一方。
最终争抢唯一一个,成为江酌霜宠物的机会。
江邬语气里带着怜悯:“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和卡斯帕,长得有点像。”
这倒不是江邬信口胡言,抛开阴郁的气质,谢敛在某些角度,的确和卡斯帕有几分相似之处。
谢敛扯起唇角:“那又怎么样,如果霜霜真的喜欢卡斯帕,没必要来找我。”
江邬面色冷峻:“你可真是下贱。”
谢敛觉得好笑:“江邬,你要是不下贱,就不会现在扯着我说一堆废话了。”
江邬被戳中了痛处。
“我只是尽兄长的义务。”
谢敛觉得他自欺欺人的样子挺搞笑的,“江邬,是不是弟弟,你心里清楚。”
江邬冷冷地看着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谢敛眯起眼,审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紧接着,不可思议地笑一声:“哈,你不知道啊……江邬,我还是低估了你的下贱程度。”
居然对自己眼里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产生了这种龌龊的心思。
谢敛表情讥嘲,一字一顿道:“江邬,你真恶心,你敢让霜霜知道你的心思吗?”
“你以为霜霜和你谈恋爱,是因为喜欢你吗?”
江邬面色不好看,“他太年轻,喜欢寻求新鲜感,和你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
谢敛先前和江酌霜胡闹时,对方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指甲划痕。
他故意扭动脖子,露出这道泛红的伤口:“至少我有资格被霜霜玩,而江大少从来没被考虑过……抱歉我忘了,你们只是——兄弟。”
江邬知道这人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如果他真的在这打了谢敛,这个贱人一定会去江酌霜那里卖惨。
“如果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你会不把握吗?”谢敛笃定地说,“你会的,甚至还会比我更贪婪。”
哪怕会被人骂下贱、恶心,乱.伦……
但是得到的芬芳实在是太诱人了,无论理智再怎么叫嚣,他也只会清醒着沉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