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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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被褥还是很潮,江溪竹询问了冯氏有没有多余换洗的被子床单,得到的答复是家里原先只有三床被褥换洗着用,但江父去世,他睡的那一床被褥都烧了,而几年过去了,家里一直没能有多余的钱重新买一床。

对此,江溪竹惊讶中有一丝沉默,“那这些年就没换过被子了?”

冯氏见她误解,忙解释道:“咋可能没换过,那得多脏啊!”

“诶,你平日在镇上读书,不知道也是正常。冬天冷,洗了要好几天才能干,所以娘就等夏天日头最好的那天,把被子床单都拆下来一起洗,晾上一天就干了,晚上再换上就是了。”

顺便棉被也会拿出来一起晒一晒,用擀面杖拍几下,就又绵又软,到了冬天装进被子里盖在身上,暖和得就像是能闻到夏天的气味呢。

“等等。”江溪竹平淡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裂开,“你是说,被子和床单一年就换洗一次?”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震惊,冯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家里没钱置办,也就只能这样将就将就了。”

江溪竹再一次对这个家的贫穷,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眼睛不好的老母、瘦弱的黄狗、漏雨的屋顶、生硬的床板、昏暗又狭窄的卧房……

这可真是太穷了,或许小偷进屋了都要可怜地给她们丢两块铜板呢。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解下身上的蓑衣,寻思着该找个什么活计。不然单靠冯氏裁制衣服来挣银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肯定挣不到翻修屋子的钱。

而且她也不想只冯氏一人辛苦操持,她借了原身的身子活下来,怎么也得回报一下,至少要让她娘吃饱穿暖,活得舒服些才行。

想到原身的秀才身份,且又写得一手好字,她打算过了十五就去镇上找些代笔的活。不过现在离十五还有好几日,她看着挂在堂屋墙上的弓箭,这是从前江父留下的,似乎还能用。

或许可以趁这几日去后山打猎,给面黄肌瘦的冯氏补一补,要是猎得多,还能熏干了拿去镇上换些铜板。

但春雨淅淅沥沥,接连下了两天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屋檐漏下的水珠连成线,在泥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黄将军蜷在干草堆里,湿漉漉的鼻子抵着江溪竹的鞋尖。

她拿着从墙上取下的弓箭擦拭,弓弦已经有些松弛,箭囊里也只剩几支秃了羽的箭,看起来不知道好不好用。用过早饭后,她用竹节制作了十来根简易的利箭,再次抬头望天,雨总算是停了。

她回屋换上一身短打,扎了个利落的高马尾,背上弓箭,领着黄将军准备去后山转一转。

冯氏跟过来,一把拉住她:“真要去啊?这雨天野兽都躲着,能打着啥啊?再说你还在咳嗽,病没好全哩!”

江溪竹握着弓箭,无奈地安抚着神情紧绷的冯氏,“我就去看看,不会往深山里走。”

不论冯氏如何劝说,她还是在正午的日光里踏上了上山的泥土路。

半山腰的李家大婶时常进山打猎,已经开辟了几条不算太荒的路。江溪竹随意挑了一条,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然而刚开春,又才下了雨,林里的小兽确实几乎没有。江溪竹在深山里转悠了一两个时辰,也只抓到一只不太肥的山鸡。

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天就要暗了,山林里危险重重,就算有黄将军提前示警,也没法再继续。她索性收起了手里的羽箭,拎着山鸡往回走。

途经半山腰的茶园时,原本一路往山下飞奔的黄将军忽然停下,朝着沟渠的方向嗅了嗅,随后汪汪叫了两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江溪竹弯下身子,把捆好的山鸡放在一旁,扭头看向缓缓流淌的水流时,眉心逐渐拧紧。

原本清澈的沟渠水流泛着不自然的浑浊,水面似乎还漂浮着一层极细微的油膜,顺着水流下去时,起伏的水面折射出五彩的光,看起来很不正常。

她见黄将军耸了耸鼻子,一脸嫌弃地跑远,便凑近了些,鼻翼翕动,顿时一股几不可闻的古怪气息扑面而来。

她抬头看向上游,似乎也是如此。她拿起别在腰间的水壶,把还没喝完的清水全部倒了出来,又把沟渠里的水装了进去,随后沿着沟渠旁边的小道,慢慢往上游走去。

直到到达了柳家茶园的附近,江溪竹蹲下身子观察,发现水流的怪异都消失了。此处的水清澈见底,没有难闻的古怪气味。

心里有了猜测,她打算把这个发现尽快告知村长——虽然她不愿意再掺和进各方矛盾里,但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沟渠的水变古怪是涉及到了投毒。她不清楚村里人喝的水是不是从这儿引下山,但以防万一,这事儿得让村长知道。

……

浅黄的夕阳慢慢消失在渐沉的暮色里,散落的余晖笼罩在清脆的茶树之间。

江溪竹一手拎着山鸡,一手拿着水壶,身后跟着黄狗,一人一狗快步下山。半盏茶后,她在宽阔的石子路上见到了一辆很是熟悉的马车。

车辕边立着的周管事低着头,似是在对马车里的人说着什么。江溪竹低头看了一眼水壶,又想起之前在镇上时,宋家单独给她的见面礼,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她只敷了少许,额上的伤疤就几乎看不见了,倒是让她少了一桩烦心事。

心里有了计较,她没有一丝犹豫,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子来到了马车旁边,“周管事。”

低低的说话声停滞,周管事诧异地扭头看过来,眼里一瞬间迸发出惊喜来,“江秀才?!”

江溪竹愣了愣,不知她的出现为什么会让周管事如此诧异。但想到沟渠的水,她把手里的水壶递到了周管事面前。

“我刚才发现沟渠下游的水不太对劲,像是有人往里面投了毒。正要告知村长,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你。”

说到这儿,她的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纱帘垂落的马车,随后继续说道:“你们宋府的茶园刚好在下游,要是不小心把水浇灌在了茶树上,恐怕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周管事神色一变,忙连连感谢:“还好江秀才前来提醒,等回到镇上,宋府会马上派人来处理。”

目的达到,江溪竹点头颔首,同周管事告辞,再次踏上下山的路。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微风轻拂过山林,枝叶簌簌作响,悄然打破暮色的沉寂。

“幸好小姐有先见之明,知道柳家不甘心,要坏事,在收购了村里茶园后,就让我安排人连夜修筑另一条沟渠,引山泉水下来灌溉。不然继续用那条沟渠的下游水,还不知道要被柳家如何祸害呢!”周管事由衷感叹着宋含玉的机灵聪慧,语气中也有些许的后怕。

马车内燃起了一盏灯,暖橘的光晕投射在车窗上,倒映出女子柔和的轮廓,“派人去查,坐实柳家投毒,把他们的注意吸引到这上面来。”

周管事低声应了个是。

“江秀才额头上的伤,如何了?”片刻后,女子温凉如水的声音漫不经心地顺着微风滑出。

周管事偷偷瞧了一眼马车,眼里添了一分笑意,“白璧微瑕,大概再涂抹几次那药膏,疤痕就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