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下人在夫人、老夫人面前露脸了、讨了她们的欢喜,也能得赏。”
“二小姐觉得哪位下人做事得她的心,同样会赏。”
“二小姐自己从老爷等人那里得了很多赏、攒了不少私房,所以赏得起下人。”
“但我伺候的三小姐,不讨孟家那三位大人物的欢心,只能指着孟家给的饭吃、给的衣穿,只逢年过节才能略微有一点额外收入。”
“少少的一点月例还得用来打点厨房等地方的管事,希望他们按规矩送份例内的东西给她时别使小绊子,比如别让送来的饭菜次次都是凉透的。”
“如此一来,三小姐又哪里有余力赏我呢?”
“而我作为三小姐的贴身丫鬟,本职工作是寸步不离地伺候三小姐。”
“只有当三小姐非常需要时,我才能略微离开三小姐一会儿,去给她办事。”
“所以,我不可能像其他下人那般,经常找机会到夫人等给赏钱大方的主子们面前讨好卖乖。”
“那只会让其他主子认为我不安分、不可信,更可能会赏我一顿板子,而不是赏钱。”
“我签的是死契,卖的是一辈子,不像其他有些下人只卖了几年。”
“虽然有些家生子也是死契,但他们是一家人都在孟家,可看不起我这种孤身一人的。”
“与我同样情况的奴婢不是没有,但大家都忙着讨好各自的主子、讨好得势的下人,谁会来靠近怎么看都没前途的三小姐及其贴身丫鬟呢?”
“我要不是刚一卖身就被夫人指给了三小姐、定死了一辈子,我也更乐意去讨好二小姐。”
“把奋斗目标定为讨好别人,听着是不是特别低贱?”
第66章 66 沉闷压抑
☆、沉闷压抑
夏蝶:
“我也经常觉得, 这日子过得……”
“像待宰的猪。”
“像摇尾乞怜的狗。”
“总之就是不像个人。”
“我上辈子的记忆告诉我,做人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一年又一年地被囚禁在一个小小的区域内。”
“不该偶尔得个出门的活, 哪怕只是在孟家门外扫扫尘土,也仿佛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不该是每天只去思考今天能不能找着机会多吃到一口食物。”
“不该是去想,要是孟老爷能看上我、纳我为妾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吃饱饭了。”
“不该是去可惜孟老爷要脸,怎么也不可能动女儿的丫鬟。”
“有时我真的恨自己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如果我不记得,我就能专心窃喜我被孟家买了、不用在村子里被饿死冻死。”
“如果我不记得,我就能和其他下人一样,专心以获得主人的一两句夸为荣,专心地削尖脑袋去勾引那些过得比我好的管事。”
“哪怕管事的年龄是我的两三倍。”
黎复:
“那个,我不想表现得像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蠢货,但夏蝶你现在的身体才十二岁。”
“而且是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的十二岁。”
“以你身体的发育情况, 如果进行某些活动,很容易出问题。”
“尤其如果怀孕、流产, 你甚至可能会直接没命。”
夏蝶:
“死了可能也好……”
“也许死后我能回到我上辈子的世界……”
“即使不回去,死得彻彻底底的, 至少也再也不用担心挨饿受冻。”
帝悦:
“你先等等啊。”
“至少你现在有了聊天群。”
“别的不敢保证, 挨饿受冻的问题我们肯定给你解决了。”
“人生还是有盼头的。”
易隽:
“不过夏蝶,你需要长时间与孟三小姐待在一起,你使用群里发给你的东西,会不会被孟三小姐发现?”
夏蝶:
“其实三小姐不太注意我。”
“她……”
“应该算是经常发呆。”
“甚至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就是脑袋空空地发呆。”
“其实可以理解, 除了认识几个字、学了一些礼仪,三小姐的生活非常空白。”
“下人们每天至少还有很多活得做,身体必须动起来,脑子必须得去思考怎么偷懒、怎么讨好有利可图的人。”
“但三小姐, 做粗活有失身份,讨好夫人等人……”
“三小姐试过,但讨好不到点子上,甚至反而会把气氛弄尴尬。”
“久而久之,三小姐就只能长时间地独自坐在她的闺房中发呆。”
“发呆时,周围发生什么她都很难注意到。”
戚玖芒:
“孟三小姐还有其他丫鬟吗?”
夏蝶:
“算我在内,三小姐院子里一共有四个下人。”
“有两个年龄和三小姐差不多大的粗使丫鬟,负责打扫以及做一些跑腿的活。”
“这两个粗使丫鬟的名额是固定的,但人时不时会变动。”
“有时哪个丫鬟找到了更有前途的主子,就会被调走,再给三小姐调来别的不讨其他主子喜欢的丫鬟。”
“此外还有一个姓李的嬷嬷,是三小姐的奶娘,也负责教三小姐规矩。”
“稍微机灵些的丫鬟都不会长时间在三小姐这里待着,所以现在三小姐院里的两个粗使丫鬟,都很木讷。”
“每天都只按部就班地打扫、取食物,或者和三小姐一样找个地方发呆,交流兴趣极低。”
“李嬷嬷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似乎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但现在只剩下她一人。”
“从我到三小姐身边至今,我与李嬷嬷生活在同一个院子六七年了,我连李嬷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甚至不确定‘李’究竟是她自己的姓,还是她亡夫的姓。”
“李嬷嬷完全没兴趣搭理我,只在给三小姐说规矩时才会开口。”
“比如坐姿、走路的姿势、吃饭的动作等等。”
“随着三小姐逐渐长大,需要李嬷嬷教的规矩已经不多。”
“所以李嬷嬷往往也是独自待着……”
“也发呆。”
戚玖芒:
“大脑长时间不用必然会退化。”
“每天都应该保持一定的思考量,才不会变傻。”
“要不你们去宅斗吧?”
夏蝶:
“哪有什么可斗的。”
“我在这里能见到的天地太小,所以我不知道孟家处在什么层次。”
“可能就是有一些田产、有一些富贵,但不到有权有势的阶层吧。”
“所以一家人非常看重大少爷,因为大少爷是孟家近三代中,包括旁支在内,最有天赋的读书人。”
“考中秀才几乎已经铁板钉钉。”
“如果能成为举人,那么孟家便能实现阶级跨越。”
“啊,我竟然还记得‘阶级跨越’这个词……”
林辉谦:
“以后你不妨每天都在群里多说话。”
“说得越多,交流得越多,语言能力恢复得越彻底。”
“以你说的情况,你在孟三小姐院子里很容易避开其他四人的注意吃独食。”
“冬天的话,穿上贴身的保暖内衣,外面罩上常规的衣服,其他人看不出来。”
“无论生活条件如何,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些总没有坏处。”
桑未:
“往极端了说,有一副好身体,将来即使嫁错了人,即使对方家暴,你也可以打回去。”
“在普遍别说吃好,连吃饱都不能保证的环境中,吃饱吃好的你的力气是有可能比男性更大的。”
楼缕:
“十二三岁,身体还在发育中,还来得及进补。”
戚玖芒:
“需要去找一找专业的进补方子吗?”
金觅:
“应该不用那么专业?”
“肉蛋奶保证供应,冬天注意保暖,夏天注意防暑,还有保持锻炼,身体自然就能好很多。”
“锻炼这一条夏蝶应该不用额外加量,她平常干活的量别太重就不错了。”
易隽:
“夏蝶,你每天要干哪些活?”
夏蝶:
“主要是伺候三小姐洗漱更衣梳头,还有打扫三小姐闺房中的一些细微处。”
“粗使丫鬟打扫三小姐闺房时是做扫地、擦桌子、擦柜子表面这些比较大的活。”
“而对胭脂盒、首饰、衣服等的整理,就是我来做。”
“还有最重要的,孟家主子们不一起吃饭时,去给三小姐拿饭菜。”
“都不是重活,只是比较琐碎,少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尤其白天时几乎不能坐下,必须站在三小姐身边随时待命。”
“除睡觉时外,贴身丫鬟坐下被认为是很不规矩的举动。”
金觅:
“长时间站立对腰腿的负担很大,尤其你还正处在长身体的年龄。”
“现在食物我们可以给你管够,让你得到足够的营养补充,但不让坐这事就……”
夏蝶: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久站。”
“三小姐院子里人少,三小姐本身也不苛刻,我站着时可以偷偷靠着墙、柜子什么的,其实并不太累。”
金觅:
“站久了容易全身发僵,最好能增加些其他运动,让身体舒展开。”
“而这增加的运动,量一定不能大,不能更透支你本就疲劳的身体。”
“每天做两次广播体操应该会很合适。”
易隽:
“夏蝶偷偷吃点东西可能不容易被发现,可做广播体操或其他动作幅度更大的运动,动静也许就太大了些。”
“可能比直接坐下放松还引人瞩目。”
夏蝶:
“我可以先试着将部分站立时间换为到院子里走动。”
“这样其他人看见了也只会当我是在检查粗使丫鬟有没有偷懒。”
“以前没什么事时我总傻站着、能不动就不动,是因为活动起来更容易感觉饿。”
“以后不用担心吃不饱,我就不用总琢磨节省体力了。”
金觅:
“我小时候是生活在农村里的。”
“那时候我们村的物质条件也很紧巴巴。”
“只有逢年过节还有办喜事才能吃到点荤腥。”
“能吃颗糖都欢天喜地的。”
“虽然说不至于顿顿吃不饱吧,但要说敞开了肚子吃,那也是极其稀罕的事。”
“每天还需要帮家里干不少活,比如喂鸡、捡柴、挑水什么的。”
“可即使是这样,也还有不少快乐的事情。”
“比如和小伙伴们一起满村疯跑,还有招猫逗狗、被大鹅追杀,以及考试考砸了、闯祸了被家长拿着扫帚、木尺、皮带什么的抽。”
“挺丰富多彩的。”
“至少不会大段大段的时间坐着发呆。”
“即使交通不便、不容易与远方的人联系,但村子内的人经常凑在一起聊天。”
“说说这家长、那家短。”
“虽然有时是会嫌弃那些人长舌,也头痛过自己的一点黑历史被一群人反复提及,可至少,挺热闹的。”
“聊天的人、头痛的人,都是鲜活的、充满生机的。”
夏蝶:
“因为你们对未来有很多期待。”
“可三小姐院子里的这些人,最大的期待也只是三小姐嫁个好夫婿,然后我们能跟着多喝口汤。”
“偏偏谁都知道,以三小姐的样貌、品性,连大小姐夫婿那样的人都不能奢望,顶多只能嫁个与三小姐差不多的人。”
“‘差不多’就是指,也如此沉闷,在家中的地位也如此可有可无。”
“如果走出三小姐的院子,孟家的其他地方还是有不少鲜活人的。”
“因为大少爷快要成为秀才了,所以夫人、老夫人、二小姐、老爷,以及很多丫鬟小厮都转着很多心思。”
“指望大少爷能带着大家鸡犬升天。”
第67章 67 另一个穿越者
☆、另一个穿越者
夏蝶:
“三小姐也尝试过去讨好大少爷, 但大少爷很不耐烦。”
“还当着三小姐的面对夫人说,‘娘你管管, 别让一个两个的都来打扰我念书’。”
“当时夫人对大少爷做了保证,说会还他在家中的清静。”
“然后夫人对三小姐说‘娴静是你最大的美德,也是你嫁人最大的底气’。”
“那之后三小姐就再也不敢打扰大少爷了。”
“宅斗……得势均力敌才斗得起来啊。”
“三小姐完全没有斗的资本。”
“夫人他们只想让三小姐老老实实长到合适的年龄,然后把她嫁入对孟家有用的人家。”
“本该是三小姐天然同盟的二少爷对三小姐只有嫌弃。”
“二少爷只恨自己不是夫人的亲儿子。”
“或者如果能跟大小姐同母,二少爷也觉得比现在强。”
“三小姐在孟家就是这么孤立无援。”
“说实话,如果有的选,我也早就背叛三小姐、换个更有前途的主子了。”
“只可惜,夫人想要一个娴静的三女儿。”
“娴静的标签要成立,不仅得靠三小姐本身的性格表现,也需要三小姐身边没有污糟事。”
“不允许有背主的奴才。”
“我好像说得太多了。”
“还尽说些无趣压抑的,把整个聊天群的气氛搞得很糟糕。”
“我很喜欢刚入群时旁观到的你们的聊天内容。”
“很轻松的感觉。”
“要不你们继续吧。”
“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黎复:
“别这么说, 想换个聊天气氛只需要换个话题。”
“我们来聊聊你当前所在世界的名字怎么样?”
“‘梦中直播间’,你对此有没有什么怀疑?”
夏蝶:
“应该是指二小姐。”
易隽:
“什么意思?”
夏蝶:
“二小姐的梦有时会与其他部分人的梦相连。”
“只要相连, 二小姐的梦就会成为主角,其他人则成为二小姐梦的观众。”
“具体地说就是, 二小姐在梦中开启了直播, 部分人则可以在梦中观看那直播。”
“形式是,其他人的梦连在一起,构成一个类似电影院的区域,我称那为‘直播间大厅’。”
“观众们都坐在直播间大厅内看一个大荧幕。”
“而那个大荧幕上播放的就是二小姐的梦。”
“观众们相互之间可以交流,但二小姐基本是单方面对观众说话, 好像听不见观众的声音,不过能看到观众的少量评论。”
“具体观众的哪些发言能成为评论被二小姐看见我就不知道了。”
帝悦:
“直播内容是?”
夏蝶:
“现代社会。”
“二小姐应该和我一样是穿越者。”
“而且穿越前应该和我属于同一个世界。”
“因为我在二小姐的直播梦中看到了一些很熟悉的地名、商品名。”
“二小姐的直播内容就是她上辈子经历的一些事情。”
“她好像是在梦中重新经历了一遍她曾经的部分中小学时光。”
“包括与家人相处、上学、去游乐场玩、去看电影、乘车、坐飞机、打游戏等。”
“观众们很惊讶,都说那是仙境。”
“其他观众我全部不认识,不过他们中的少部分好像相互认识, 会深入讨探直播内容。”
“那些有所讨论的内容成为能被二小姐看见的直播评论的几率好像相对比较高。”
“多数观众都和我一样,窝自己的座位上默默看直播。”
“但是我猜,除我之外,其他人应该都不认识二小姐。”
“至少我没听见哪个观众提到孟二小姐的名字,连她的姓都没提过。”
“在直播中,二小姐是叫另一个名字。”
“我猜那就是她上辈子的名字。”
“其实直播中的二小姐与现在活在孟家的她很不一样。”
“即使比起大小姐与三小姐来二小姐在孟家已经称得上活泼开朗,但也明显收敛在框架之内。”
“而直播中的二小姐是完全的明媚张扬。”
“会一言不合就冲进派出所里报案。”
“会因为考试输给别人一分就连续两个月放弃一切娱乐活动一心扑在学习上。”
“会在大街上‘喵喵喵’地跟猫吵架。”
“会因为游戏活动出了问题而痛骂策划,然后因为赠送的二十连抽而暂时当作无事发生。”
“那是一个无比鲜活的人。”
“生活在一个无比丰富的世界中。”
“在直播时,二小姐是很清楚自己在直播的,也很清楚自己面对的观众群体。”
“她经常会对直播观众说一些话。”
“比如,‘这是我的学校,是不是跟你们平常见到的私塾、学堂很不一样?’”
“又比如,‘这个叫电灯,用的能源是电。比蜡烛、油灯什么的好用多了吧?比夜明珠什么的也便宜多了。’”
“但有时,二小姐又好像会忘了自己在直播。”
“她会非常沉浸地看电影、与同学们嬉闹、听课、做家务……”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神态。”
“好像在贪婪地抓住另一个世界的、已不属于她的人生。”
“有一次,她抱着一个西瓜,突然哭了起来。”
“她当时说,‘要是能不醒来就好了’‘要是能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就好了’‘我本来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我想,在二小姐的视角,她是每晚睡着后都会进入那个她无比怀念的世界。”
“那里的人事物都是二小姐曾经无比熟悉、天天接触的。”
“但现在,她只能在梦中碰触它们。”
“而且每一次接触,二小姐都清醒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是在对古人直播。”
“即使触感真实,即使那些人都活灵活现,二小姐也知道,当现实世界天亮后,她就会脱离这个梦中世界,回到压抑的现实。”
“比起我来,孟二小姐的古代生活自然好很多。”
“至少她完全不用担心挨饿。”
“经常还能跟着夫人、老夫人、大少爷出门逛逛。”
“每月还都能有新衣服。”
“但从另一方面说,她的痛苦不会比我少太多。”
“虽然吃得饱,可就仅限于吃得饱。”
“每天的食物都只有翻来覆去的那几样。”
“很多在另一个世界随时能买到的食物,在这个世界都是稀罕物。”
“所谓新衣,无论款式还是布料,都乏善可陈。”
“曾经受电视剧影响觉得古装特别美?”
“真正生活在古代才发现,生产力的限制让小财主家庭的盛装也只是繁复一点,却远够不上精美。”
“真正精美的服饰倒是也有。”
“看二小姐直播的观众中就有穿着比古装电视剧漂亮很多的盛装的少女,但我听着,那人被称为‘公主’。”
“那是只有位于最顶端阶层的极少数群体才能享受到的奢华。”
“绝不是现代社会放在商店里随便一个普通百姓都能买的平等。”
“这个古代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平等。”
“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会饿死。”
“有的人侥幸活着,却只是堪堪活着。”
“有的人衣食无忧,但仅限于吃饱穿暖。”
“有的人有提升阶层的几率,但也许需要为之付出一生的努力。”
“有的人生来就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一生都只能看见自己附近的区域、认知到自己周围的世界,从没有机会去思考自己的人生与远方某些人的人生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我从部分直播观众的交流中得知,他们只有入梦后、坐在直播间大厅内,才能清晰记得自己看了些什么。”
“他们醒来后,对直播内容,会像做其他梦那般,忘记绝大多数,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这就意味着,哪怕他们中有人在梦里认出了二小姐,梦醒后也不太可能记得。”
“让二小姐的安全度进一步增加。”
“好像观众中只有我无论梦中还是醒来,都能记得全部。”
“而且好像也只有我,看了二小姐的全部直播,一场都没错过。”
“其他观众的观看频率有一年一次、半年一次等。”
“一月一次就算是频率高的。”
“只有我,从进入孟家的次月见证了二小姐梦中直播间的开播。”
“然后就每晚都会看直播。”
“明明我和二小姐的作息差很多,有时三小姐生病我还得熬夜守着,但我就是……”
“好像一秒钟的直播都没错过。”
“好像只有当我和二小姐都睡着了后,二小姐的梦中直播间才会开播。”
“开播后,二小姐在荧幕上,我在观众席角落,一直待到我们中某一人醒来,直播便结束。”
“对了,二小姐应该也记得她梦中经历的所有事情。”
“因为有几次我跟在三小姐身边遇到二小姐时,二小姐的部分举动明显是头一天梦中行为的延续。”
“比如头一天在梦中喝了可乐,第二天她就找一些药材尝试调配。”
“还有头一天在梦中写了好几张卷子,第二天她的右手便频繁地摆出握签字笔的姿势。”
“要不是总有这些相似举动,我也不能确定梦中的主播便是二小姐。”
“因为即使二者五官有相似处,但其他方面真的差太多了。”
戚玖芒:
“你有没有告诉孟二小姐你是她直播的观众之一?”
夏蝶:
“没有。”
“我想过告诉,但想想说出口后可能发生的情况,我就放弃了。”
“因为,有可能二小姐听了后认了我这个老乡,然后对我多有照顾。”
“然后我会被三小姐和夫人怀疑背主。”
第68章 68 一个假设
☆、一个假设
夏蝶:
“接着夫人会下令将我当众活活打死, 以警告其他下人别动歪心思。”
“夫人想收拾哪个下人,二小姐是拦不住的。”
“当家主母、亲娘的决定, 作为女儿,二小姐只能接受。”
“多说一句就是没规矩、不孝。”
“也有可能二小姐发现身边就有观众后,警惕心大涨。”
“为了保守秘密、为了不被当成怪物,不用夫人发现,她便亲自将我灭口。”
“哪怕出现最好的情况,即二小姐基于老乡情谊照顾我,且其他人没有发现,又能如何呢?”
“我还是得一日复一日地守在三小姐的院子里,然后某一天给三小姐当陪嫁去往她的夫家,接着被指给某个小厮。”
“依然是这样的一辈子。”
“即使二小姐愿意给我一些金银傍身,让我不再挨饿受冻, 又如何呢?”
“这日子依然没有盼头啊。”
“吃不饱的时候,我是很希望能吃饱。”
“但吃饱之后我就能满足了吗?”
“我知道不能啊。”
“我经历过吃饱只是理所当然的日常的人生啊。”
“糟糕, 我怎么又把群内的气氛弄成这样了?”
“你们聊。”
“我可能更适合旁观。”
“就像在梦中旁观二小姐直播那样。”
“二小姐梦中直播时真的神采飞扬,我看着也心情很好。”
“每一次看她直播都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让我在看不到光的世界中找到了一段喘息空间。”
黎复:
“聊不聊的, 你不用给自己压力。”
“聊天群这个东西, 就是想发言便发言,不想说话就不说。”
“这儿又不打考勤。”
易隽:
“至于你影响群内气氛什么的,更是无从说起。”
“如果我们真的不喜欢看你的发言,我们完全可以用其他内容刷屏、把你的发言盖过去。”
“比如随便找本书把其内容全抄入群内。”
“我们愿意在你发言时都保持静默、不打断你,当然是因为我们乐意看到你把挤压的情绪倾泄出来。”
林辉谦:
“夏蝶, 你这个名字是你这辈子的,还是上辈子的?”
夏蝶:
“都是。”
“二小姐两辈子名字不同,但我是两辈子相同的。”
“本来,在我被孟家买下之前, 我这辈子的父母并没有给我取大名,都是叫我五丫头。”
“进了孟家后,夫人允许我继续使用我亲生父亲的姓,也就是‘夏’,然后让三小姐给我取个名。”
“三小姐那天看到了一只漂亮的蝴蝶,所以我就叫夏蝶了。”
“上辈子,我爸妈之所以会给我取名‘蝶’,也是因为我妈在怀我时看到过一只很漂亮的蝴蝶。”
“因为三小姐让我用回了我上辈子的名字,也因为我能不饿死是靠了三小姐需要一个贴身丫鬟,所以我对三小姐是有感激的。”
“你们可能很难想象,在忍受了六年多的饥饿,在熬过了六个要命的冬天后,能有一个暖和的地方可住,每天能多吃几口食物,还能用回原来的名字,我真的很感激。”
“最初那段时间简直感觉三小姐闪闪发光。”
“虽然后来,随着我意识到三小姐在孟家主子里是最底层,她的贴身丫鬟除非死,否则只能一辈子陪着她待在底层,我也对三小姐产生了埋怨,可……”
“这也不是她的错。”
“一个几岁便失去了生母的女孩,生父祖母嫡母都对她漠不关心,有个哥哥还不如没有,她又能做什么呢?”
“三小姐不是没试过去讨好那些决定了她生活质量的人,但没人教她正确的讨好方式,她凭本能做的那些始终就是不讨喜。”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讨好上位者,我又能指责三小姐什么呢?”
“如果我能想出合适的讨好办法来,只要告诉三小姐,她一定会去尝试。”
“这不仅是因为三小姐明白我与她利益一致、她可以信任我,也是因为三小姐想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
“但是我想不出来,她也想不出来,其他则没有谁愿意帮我们。”
“连本来应该与我们利益一致的李嬷嬷也因为丧夫丧子没了盼头而懒得努力。”
易隽:
“对不起,我也想不出来讨好技巧。”
帝悦:
“我从来就没有需要刻意讨好人的时候。”
金觅:
“我倒是讨好过老板。但也就是端茶倒水擦桌子开车门那些。”
夏蝶:
“那些事三小姐肯定抢不过夫人等人的丫鬟。”
“只有二小姐、大少爷他们试图做这些时,丫鬟知道夫人喜欢,才会主动将机会让出去。”
“如果丫鬟不让,三小姐却硬抢,场面很容易难看。”
“二少爷犯过类似的错,在老爷面前跟小厮抢活,被老爷训斥丢人现眼、上不得台面。”
群里其他八人也没办法了。
林辉谦:
“夏蝶,你是不是想让群内气氛不再因你而低沉压抑?”
夏蝶:
“是的。”
林辉谦:
“我有一个方法。”
“但该方法可能对你不利。”
易隽:
“喂,要当人啊林老板。”
“我才说了如非我们愿意,夏蝶根本没能力大幅影响群内气氛。”
“你这是又要挑什么事?”
夏蝶:
“是把我踢出群吗?”
“还是禁言我?”
林辉谦:
“那倒不会,群内根本没人有这个权限。”
“我只是准备提出一个假设。”
夏蝶:
“那你说说看?”
林辉谦:
“你确定?”
过了一小会儿,在其他七人对林辉谦表达的一句句鄙视中,夏蝶回答:
“确定。”
林辉谦:
“这个假设是这样的。”
“已知,人会撒谎,而聊天群给出的信息不会。”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夏蝶其实就生活在聊天界面显示的时间呢?”
“不是古代,而是现代。”
“夏蝶说的一切有没有可能只是编故事呢?”
“也许夏蝶的本职是一个主播,在入群之前,她刚好完成了一个古代艰苦向的剧本设计,并为这个剧本准备了劣质手帕、荷包等东西。”
“而在入群后,尤其在收到红包后,她迅速决定将自己的剧本用在群里。”
“纯文字的演,可比视频直播更不容易露馅。”
“夏蝶还能通过群友们的反馈,进一步优化她的剧本,争取之后在她世界的视频直播中一举爆红。”
“怎么样,这个假设是不是逻辑通顺?”
帝悦:
“还别说……”
金觅:
“还真别说……”
黎复:
“让我想起了我世界直播行业规范以前各主播为了流量做的那些无下限表演。”
易隽:
“一切以激起观众情绪为目的。”
楼缕不太能理解:
“直播中流量非常重要吗?”
“让主播们不择手段趋之若鹜?”
桑未:
“在正常世界里,流量等于关注,关注可以转化为购买力。”
戚玖芒:
“一切直播,最终都是为了带货。”
“连林辉谦当初给我们直播他躲避绑匪的情况,完了后也是进入批发卖货流程。”
林辉谦:
“怎么样,夏蝶,对于我的假设,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顺势承认,然后当作一场玩笑。”
“还是坚决不认,继续扮演古代压抑痛苦少女?”
夏蝶:
“林老板,你发给我的红包中,有一个拍立得,还有一包相纸。”
易隽:
“啧,想让夏蝶展示她那边的照片,林辉谦你直接说不行吗?”
金觅:
“老板说话一般都是比较迂回的。”
“需要下属悟一悟,才能展现老板的格调。”
片刻后,群友们收到了夏蝶发来的照片红包。
所有人看到后的第一印象都是“灰扑扑”。
并不是说打扫得不干净,而是东西的色彩、光线、布局,全都暗沉沉的。
明明有几张照片中能看到蓝天白云,但房屋的部分像是把光吸走、藏起来,看着甚至有点阴冷。
林辉谦:
“只这么一个院子的照片作为证据力度不足。”
“现代社会的一些偏远乡村中,并不是找不到这种老建筑。”
“而你之前已经说了,你得待在孟三小姐附近,很难走出孟家大门,所以你有充足的理由不去拍古代大街。”
黎复:
“等等,这建筑虽然色调暗沉,也有岁月痕迹,但并不破败。”
“维护得很好。”
“偏远乡村应该找不到这种。”
易隽:
“而旅游景区的故意做旧做不到这么自然。”
夏蝶陆续再给群友们发了一些摆件、饭菜等的照片,直至把林辉谦送的相片纸用光。
桑未:
“如果这是摆拍,道具算是非常用心了。”
金觅:
“但这些道具,真的很难想象是一个能买很多下人的小财主的家。”
“哪怕是一个很不受宠的庶出小姐的院子,这也……”
“反正还比不上我小时候住的农家院子。”
帝悦:
“金觅,你小时候住的农家院子,有电灯电视吗?”
金觅:
“有。”
“虽然经常停电、常备蜡烛油灯,电视是黑白的,还经常有雪花点,不过确实都有。”
易隽:
“那有什么可说的?”
“有家用电,就意味着你生活在工业化社会。”
“哪怕是农村,也享受着工业化的福利。”
“跟纯粹的农业社会不是一个概念。”
黎复:
“真正的农业社会,与现代视频中玩的小清新农家悠闲生活,也不是一个概念。”
夏蝶进入跨界聊天群的第一天,一整天心神都大幅放在群里,于是她与孟三小姐等同世界的人的互动就显得有些迟钝、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孟三小姐等人对此并不在意。
也可能根本没有注意。
第69章 69 梦中直播间大厅
☆、梦中直播间大厅
反正对她们来说, 这一天需要做的就是那些重复事。
夏蝶是认真地做,还是敷衍地做, 只要事情确实做了,且夏蝶没出现不合规矩的动作,其他人就感觉今天也一如既往地过完了。
她们也都没有注意到,夏蝶原本麻木的神情逐渐变得有神彩起来。
夏蝶是兴奋的。
即使她不断地告诉自己,群友们发给她的物资因为她只能避开人使用,所以其实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她的生活。
即使她还告诉自己,因为她找不到东西可以回报群友们,所以群友们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不会再愿意发任何红包给她,她并不可能只依靠群友们的帮助活一辈子。
但夏蝶依然克制不住兴奋。
甚至夏蝶觉得,哪怕没有红包,哪怕这个跨界聊天群单纯只有聊天的功能, 她也会非常兴奋。
可以肆意地聊天啊。
可以把自己的难受、压抑、绝望统统说出去的聊天啊。
这是她这辈子从出生以来便再也没敢做过的事情。
她不可能跟这辈子的家人聊她是穿越的、她曾经没挨过饿。
她更不可能跟孟家的主子下人们聊她很不喜欢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不应该有随意打杀买卖的权利。
她甚至不太敢在心里思考这些事情。
因为越思考,只会越痛苦、越绝望。
还不如放空脑子, 只麻木地去做被吩咐的事情,然后尽可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样才能活得尽量久一些。
久到嫁人、生孩子, 再让孩子也和她一样给人当奴婢。
夏蝶想不出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于是她求生的本能让她拒绝思考。
不思考、随大流,很多事情才能继续忍耐。
但今天,夏蝶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人生终于有点意义了。
她得到了一个金手指呢。
还是既能收到、收藏珍贵东西,还能聊天的多功能金手指。
这金手指还给她显示出了一个也许会让她遇到命运转折的时间节点。
让她一下子就对明天、对未来有了期待, 希望自己能从这金手指中汲取到更多快乐、温暖。
虽然仔细想想,单方面依靠金手指生活、没有证据地猜测十个月后会发生什么好像也没多大意义。
至少对社会毫无贡献。
可是快乐呀。
心中满满的暖意仿佛让夏蝶干涸的、当了十几年行尸走肉的躯体重新鲜活了起来。
这才是活着呀。
哪怕自己的一生做不出任何成就,但至少自己在想到“活”时感到了期待,而不是只有沉重、苦痛、疲累。
这样的兴奋一直持续到入睡前。
然后夏蝶开始担心。
这辈子今日之前, 夏蝶每一天最放松、最平静的时刻就是入睡之前那几分钟。
因为只要睡着,就能暂时忘记所有的灰暗、饥饿、寒冷。
在第一次进入以孟二小姐为主角的梦中直播间后,夏蝶对睡着的渴望中还加入了“再次看看上辈子世界”的期盼。
哪怕有几个寒冬知道睡着后可能冻死、再也醒不过来,夏蝶也不怎么害怕,甚至觉得真那样了也挺好。
比一日日没有尽头的苦熬强。
——真正睡着之后反而不如即将入睡时放松,因为时不时会做恶梦,还会被各种动静惊醒。
不过今天,夏蝶在睡前有了一些害怕。
怕明天醒来后,聊天群就不见了。
怕自己白天的日子会又恢复为一潭死水。
越想那个可能性,夏蝶便越是恐惧。
不是恐惧金手指消失、收藏格子里那些能改善自己生活的东西不见,而是恐惧重新回到几乎没有交流、死气沉沉的环境。
夏蝶发现,一度认为只要能吃饱连给老头子当妾都愿意的自己,比起物资来,竟然更舍不得聊天群的聊天功能。
以至于即使想到了聊天群有消失的可能,夏蝶也没有把收藏格子内的东西拿出来藏到其他地方。
虽然换个地方藏后,即使聊天群消失东西应该也会有更大的可能性留下,可……
如果聊天群没了,自己留下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让自己多吃饱几顿而已。
还得时刻疑神疑鬼别人有没有发现自己藏起来的那些好东西。
夏蝶想,算了吧,自己这早已生锈的脑子、瘦瘦巴巴的身体,能保住什么好东西?
孟家宅院内的一切,都是属于孟家主人的啊。
奴婢哪里有资格拥有私产。
在焦虑与重新升腾的绝望中,夏蝶经历了一整天干活的身体与久违高速运转了一整天的脑子都熬不住疲惫,逐渐睡去。
然后又一次入梦,来到了孟二小姐的直播间大厅。
接着,夏蝶一扫睡前的忧惧,心中的喜悦猛然踏实。
因为夏蝶发现,在梦中,跨界聊天群依然在。
自己依然可以看到群内的消息、可以使用收藏格子、可以向群内发消息。
夏蝶拿出帝悦在看过她世界照片后送的拍摄器,给整个直播间大厅拍了段视频,接着将拍摄器发到群里请群友们传阅。
帝悦:
“这群在分享图片视频方面是真的技术落后。”
“而且这么长时间了,在增加了那么多小功能后,这一点依然毫无改善。”
戚玖芒:
“也可能这群就是格外需要文字附着的能量。”
易隽:
“文字附着的能量,与图片、音视频附着的能量,有什么不同吗?”
戚玖芒:
“文字更抽象理性?”
一边聊,所有群友一边也都传阅完了夏蝶发的视频。
这个直播间大厅确实很像电影院,不过又有一些显著的不同。
首先,孟二小姐进行直播时,大厅内不是全黑,而有着暖黄的灯光。
光源是一个个目测一瓦左右的小灯泡。
据夏蝶说,每一个座位扶手上都安装有一个小灯泡,但每一场并非所有灯泡都会亮起。
通常一场直播只会亮二三十个,春节、主播生日等重要日子能亮四五十个。
亮起灯泡的位置比较随机,夏蝶只能肯定每场每一排都会亮至少一个灯,相邻两个座位的灯不会同时亮,但每一排具体亮在哪个位置夏蝶始终没找到规律。
只总结出相对来说,中间比两侧亮灯的几率高一些。
夏蝶:
“观众入场时被分配到初始座位应该与身份有关。”
“据我观察,越是衣着华贵的人,越在前排。”
“而越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越在后排。”
“我的座位比较固定,在倒数第三排的角落。”
“说起来,这个位置好像是直播间大厅对我生活状态的一种肯定。”
“肯定我在这个世界不是过得最惨的。”
“我确实经常在最后一排看到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人。”
“甚至有些时候,那一排会有人突然倒地,仿佛昏迷,然后消失。”
“那很有可能代表着他们在睡梦中死去。”
“以我多年的直播间经历来说,观众因睡醒或惊醒而从大厅消失前,正常是会听见一些梦外的、现实世界的动静,然后就明白自己即将脱离梦境。”
“最后是保持清醒状态地从直播间消失,不会在直播间内昏迷。”
整个直播间大厅的观众座位呈扇形分布。
一共十排。
然后这里就出现了与正常电影院显著不同的第二个特点。
第一排仅一个座位。
第二排十个。
之后依次为二十、三十,直至九十个。
越前排,座位越精致宽大。
越后排,则越简陋窄小。
夏蝶:
“连在梦里都阶级分明。”
林辉谦:
“第一排那个座位对应的是谁?”
“皇帝吗?”
夏蝶:
“应该是。”
“从这个直播间开播以来,每年只有一次那个座位坐有人。”
“我听见第二排的人叫过那人‘陛下’‘父皇’等。”
“你们提到‘皇帝’这个称呼时,是什么感觉?”
易隽:
“就一个指向特定身份的名词?”
帝悦:
“三皇五帝唐宗宋祖?”
黎复:
“古代和星际背景言情小说中男主男配的常见身份。”
易隽:
“星际背景下,皇帝将军成为和古代背景一样的常见角色,夹在二者之间的现代背景故事出现这类角色的比例却很小,可真是太扯淡了。”
桑未:
“你总不能指望写小说的家伙们编出特别合理的未来社会体系吧?”
“他们肯定只能从历史中抄。”
林辉谦:
“抄历史而不抄现代,可见他们对现代制度颇有些不满。”
金觅:
“也可能只是因为现代制度太具体、读者们都亲身经历着,不方便作者瞎编。”
夏蝶:
“我现在说出‘皇帝’这个词时,会感到心颤。”
“第一次在直播间大厅中意识到那个座位上的人是谁时,尤其在他站起身扫视后排众人时,我……跪下了。”
“心中充斥着恐惧地跪下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他在不满。”
“不满于有那么多低贱之人与他身处同一个仙境。”
这个直播间大厅与正常电影院的第三个显著不同是,第一排最高,越后排水平位置越低。
孟二小姐的直播画面比第一排座位更高,所有观众看的时候都需要仰视。
帝悦:
“所以那皇帝对于自己需要仰视那画面没有不满吗?”
夏蝶:
“我不敢靠近前排,前排的贵人们则不屑于走到后排,所以我看不清他们的具体表情。”
“只有当他们说话比较大声时,我才能偶尔听见一两句。”
“还有就是能看到他们幅度比较大的肢体动作。”
“我感觉,贵人们对直播画面应该没有不满。”
“皇帝来直播间大厅的次数很少,但每次直播二三四排都有人,那些皇子公主高官们轮换着来看。”
第70章 70 人力无法改变的
☆、人力无法改变的
夏蝶:
“他们都不像有不满, 反而是敬畏的。”
“就像我敬畏他们一样,他们也敬畏着主播。”
“至少多数时候是这样。”
“因为他们把主播当作仙人。”
“他们好像认为, 在仙人眼中,所有凡人,包括身份尊贵者与低贱者,都一样,都是蝼蚁。”
“即使二小姐不止一次在直播中说她身处的是一个由人民建立的国家,二三四排的贵人们好像也始终无法理解。”
“五六七排有小官、读书人、商贾。”
“其中部分人的衣着与孟家夫人、老爷、老夫人的很像。”
“我猜孟老爷他们如果能进大厅,应该也是坐在这三排。”
“后三排有我这样的奴婢,有像我这辈子亲生父母那般随时可能饿死冻死卖儿卖女的穷苦人,还有罪犯、山匪。”
易隽:
“观众之间能相互攻击吗?”
夏蝶:
“可以。”
“但造不成实际伤害。”
“因为这是在梦里面。”
“掐自己、打别人都不会感觉到痛。”
“当有谁受到严重惊吓时,会惊醒,也就是从这个大厅中消失。”
“几乎每一场直播都会有第一次进入这大厅的人, 他们不明白规则便容易吃惊、乱动,当然也会攻击他人、相互攻击。”
“后三排尤其地乱。”
“因为每一排好像都是从一个群体里随机抽部分人进入。”
“前几排虽然名额少, 但群体总人数也很少,所以经常都有人被重复抽中来到这大厅。”
“而且他们之中很多人在现实中认识, 进来后很容易相互交换信息, 更能全面理解这个直播及大厅的情况。”
“后几排名额相对较多,但群体总人数太大,除我之外重复进来的比例很低,且基本互不认识。”
“你们在我发的视频中也能看到,越前排越井然有序, 越后排越乱糟糟。”
“仿佛展示着社会地位越低,越没素质、没脑子。”
易隽:
“你自己已经分析出了,不是的。”
“前排的有序与后排的乱,都有客观原因。”
“后排的乱与素质脑子关系不大, 而只是所知信息不足,因不理解而恐惧。”
帝悦:
“有没有人发现夏蝶你是固定观众?”
夏蝶:
“应该没有。”
“在前排那些人眼中,我们后三排人的长相及打扮可能都差不多。”
“而后三排人员更换太频繁,哪怕有谁几次进来时都刚好注意到了我,也很难想到在其没进来的时候我也天天在这儿。”
“而且多数人注意不到我。”
“一方面我固定出现在最靠边的位置,那座位及周围几个座位平均一旬才会亮灯一次。”
“另一方面,后三排的人会优先去仰视前七排的那些贵人,接着会注意到我这一排人中看起来强壮、高大的,或者有钱、有读书人气质的。”
“很难注意到一个丫鬟打扮的瘦弱人。”
“每次直播刚开场时,大厅的座位是大约三分之一有人。”
“其中第一次进来的人很多会因为惊吓而惊醒,很快从大厅中消失。”
“剩下的人有些会起一些冲突,然后又导致部分人退场。”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将主要注意力集中到直播画面上时,大厅内通常只有几十人。”
“比亮起的灯泡数目多不了多少。”
“感觉挺空荡的。”
“让我可以缩在角落一边看直播,一边回忆上辈子。”
“我想我在这个直播间大厅中真的很特别。”
“不仅每一场都不错过,而且进入大厅时落到的位置也非常固定。”
“总是在倒数第三排最靠右的那个位置。”
“我观察到其他重复进来的人,除了第一排那位外,其他人都只是所在排不变,但具体位置经常不同,有时在中间,有时在两侧。”
“还有的人可能是升官、被贬或嫁人,所在排也会变。”
“我靠着我那又暗又边缘的位置,总能轻松躲过基本每次开场初期都会有的混乱。”
易隽:
“不少人慌乱时应该会本能地往边上躲吧?”
“你那个位置不会因此反而拥挤起来吗?”
夏蝶:
“那首先得能判断出哪里是‘边上’。”
“至少第一次进来的人基本都会被这大厅以及直播画面震住,一动也不敢动,颇长一段时间都只能贴在他们被直播间安排坐的椅子上浑身僵硬或发抖。”
“等他们缓过来、意识到可能没危险时,他们也同步渡过了慌乱期,不会再乱跑。”
“而那些多次进来的人,更知道这大厅及直播本身,以及观众们,都伤不到自己。”
“再说我那个角落通常都太暗。”
“人们在想往边上躲的同时,也会想朝亮处走,会觉得过分黑暗的区域藏着危险。”
“所以,只要我安静地、不发出半点声音地躲到我那个角落,我就不会与其他人撞上。”
“在‘安静’这一点上我做得真是相当好。”
“我刚进入孟家学规矩时,教我们的嬷嬷就严厉强调说‘在主子身边做事时,动作必须轻,连呼吸声都得控制好,绝不能打扰到主子。主子不需要知道你们在做事,主子只需要得到你们做事的结果’。”
“我被训练了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时时轻手轻脚、不发出任何响动。”
在易隽八人看到的视频中,没有拍孟二小姐的直播画面,但录下了她的说话声。
她说:
“又要月考了。”
“有时真的得承认,天生的智商差距很难靠努力弥补。”
“明明我这是第二辈子学了,但很多题依然能难住我。”
“尤其数理化。”
金觅:
“直播中的孟二小姐多大?”
夏蝶:
“与现实中的她一样。”
“孟二小姐与我同龄,今年虚岁十三,直播中刚上初一。”
易隽:
“所以,前面六年的直播内容全是小学生日常?”
金觅:
“你可别小看小学生。”
“我儿子现在初二,他小学六年那花样多的……”
“反正跟我们小学那会儿差别太大了。”
戚玖芒:
“谁跟你‘我们’?”
“我与你根本不是一代人。”
金觅:
“本来也没算上你。 ”
“你们成熟异能世界的教材跟我们都不是一个画风的。”
楼缕:
“我的上学教材肯定与你们的差别最大。”
“我世界的普及教育只有九年。”
“七岁开始上学,十六岁毕业。”
“毕业后如果选择从事对知识要求比较高的职业,比如旅者、资料整理员,则去参加相应的职业技能培训,等拿到职业资格证后才能上岗。”
“而如果选择从事不需要额外考证的职业,就可以直接拿着普及教育毕业证去面试、入职。”
“或者如果什么工作都不想做、只打算安静地迎接世界毁灭,也可以靠每天免费发放的基础物资混日子。”
桑未:
“你世界愿意白白养闲人?”
楼缕:
“因为世界已经快毁灭了呀。”
“我世界基地里的基础生存物资是不缺的,完全养得起闲人。”
“甚至即使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不干活了,只靠库存也能保证直至世界被时空漏洞彻底吞掉的那一天人类都不会挨饿受冻。”
“只是问题在于,我们想活不是光靠吃饱穿暖就行。”
“躲开随机出现、到处乱跑的时空漏洞才是重点。”
“如果大家真都不干活了,时空漏洞预警器、基地移动装置全都停止更新换代,很快就会追不上时空漏洞的升级速度。”
“然后便无法预警,丧失逃跑速度。”
“接着什么时候被时空漏洞吞就全凭运气。”
“反正现在我世界是,愿意继续对抗时空漏洞的人,有继续努力的条件。”
“只想躺平等结束的人,也允许躺平。”
“反正基地面积足够装下现在还活着的所有人,关键职位上的人手也还充裕。”
“躺平者在不妨碍努力者努力的地方安安生生地躺平,就当是群摆件了。”
“努力者怎么努力都依然追不上情况恶化的速度时,去看看躺平者,内心能平静下来。”
“想着:最差也不过就是这样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世界自发现时空漏洞开始,经历过不可置信、绝望混乱的时代。”
“也经历过万众一心、探索一切可能机会的时代。”
“这两种时代还交替出现过几轮。”
“而到了现在,所剩时间、所剩人数都只有这么点了,便不得不进入接受自己无能为力的时代。”
“能做的尝试之前十几代人全做过了,如果还指望改变那已逼近至眼前的必然毁灭,需要来点能引发质变的外力。”
“比如吞噬能、灵气复苏什么的,能直接跟时空漏洞打的那种。”
“光靠人力,实在是最多只能做到继续在夹缝中逃命几十年,然后一起完蛋。”
“面对世界级的力量,人类是真的无力。”
夏蝶:
“就像面对一整个社会结构,单一一个人也很无力。”
楼缕:
“是的,对夏蝶你而言,想要改变这个古代社会的森严阶级几乎不可能,除非出现外星人入侵等大型质变因素。”
“正如你自己所说,对于你,这辈子最好的期待就是孟三小姐嫁个不错的人家,然后给你指个不错的小厮夫婿,接着你生几个机灵些的孩子。”
“可能这种日子不是那么有盼头,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夏蝶’这个人好像只是个符号,是不是由你来扮演似乎都无所谓。”
“但你不妨学一学我世界那些躺平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