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意外事故 蓝淋 6257 字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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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既然容六少爷还在,那么今晚的酒会,他是不是也要去?"

肖腾又有些头疼。

容六也算是个名人了,因为容家实在太过宠爱这个据说身体不太好的宗室独子。

当年光是怕他夭折,就把能叫得出名号的大小名医都网罗过去,弄得像抢救国宝白鳍豚。很是热闹了一番。托他的福,许多闻所未闻的"秘方"在这个格外爱命的圈子里广为流传,红极一时。

不过大多人对容六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容六在国内的时间并不多,交际有限,去的地方更少。一年有那么几次回江南本家,也总是足不出户,太阳都晒不着,一副见光就会死的温室花朵模样。

这回他"大驾光临"T城,虽然肖腾尽量想低调,不想惹麻烦,但总不肯带他到聚会上当外星人一样展览给大家看,让大家都有机会讨好,难免显得小气。

参加这种百无聊赖的酒会,容六倒显得很高兴,早早就收拾整齐等着肖腾带他去。肖腾故意磨蹭到很晚才让司机去接他,被冷落的容六倒也没脾气,一直笑嘻嘻的。

肖腾脸色越难看,他就笑得越可爱。他笑得越开心,肖腾就越想捏死他。

要不是怕容六出事,帐会记在他头上,肖腾才不会让自己亦步亦趋地像个贴身保镖,还要不停介绍各路人马介绍得口干舌燥。

容六本来就长得好,站在面瘫制冷机器肖腾旁边,更是显得他的笑容温暖动人,春风化雨。

因此酒会开始没多久,在肖腾这个参照物的反衬之下,容六已经人气指数飙升,几乎讨得全场人的喜欢。

比起容六的得人缘,肖腾的人际运势一直不太好,满场也找不出哪个看他顺眼的。刚喝了两口酒,抬头就撞见最近刚结束合作关系的C银行董事。

年过四十还保养得相当不错的董事冲他一笑:"尊夫人近来可好?"

肖腾额上青筋跳了跳。

"啊,抱歉,我差点忘了,尊夫人很久前似乎已经离家跟别人双宿双飞去了。只是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肖腾哼了一声:"肖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董事摇摇头:"瞧你说的。我不过是好心要给你些指点罢了。"

肖腾冷冷一笑:"指点我?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董事爆发出一阵笑,拍拍他肩膀:"肖腾你真幽默。我没能耐,谁有?你哪怕跟我学个十分之一,老婆也不会丢下你跑了。"

董事结婚已经有二十年,夫妻恩爱是出了名的,堪称楷模。前段时间二十周年纪念日,报纸大版面刊登特辑报道,郎情妾意,造就完美夫妻传奇,羡煞众人。

肖腾想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婚姻。三十多岁了,结婚十来年,四个孩子。一声不吭丢下自己和儿女离去的妻子,究竟在想什么?

他就这么令人难以忍受?

"看得出来,你家庭一定很美满吧?"

容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冒出来,笑嘻嘻地对着董事。

董事矜持一笑,刚要客套,容六突然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地:"但是劝你一句,最近要小心,你拖得太久,你那位情人已经有找尊夫人摊牌的心思了。"

不仅肖腾脸上变色,连董事的笑容也僵住了。肖腾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哪知道他竟被说中了似的,神态也不自然起来,连起码的敷衍都没有,就转身匆匆走开。

肖腾很是意外,转头看着容六那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笑容,不由地替那些名媛淑女觉得幻灭:"你还真是八卦。才来几天,连这种东西都打听得出来。有时间不如去做正事。别人家务事,劝你不要掺和。"

"我没有八卦啊,"容六挨了骂,有些无辜,"我连他是谁都不认识。"

肖腾顿时一阵发晕:"那你鬼扯什么?!"

容六乖乖地:"可是他脖子后面有个牙印啊。做妻子的不会让丈夫这样出门,还不提醒他。只会是情人故意留下来,八成是想让他老婆发现。"

肖腾微微一愣,皱着眉:"你眼力还不错。"

容六笑嘻嘻地:"长年喝中药对视力有好处哟。"

"嗯。"

"所以我那晚才会在酒吧那么多人里,一眼就发现了你。"

肖腾青筋又跳了两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件事不准再提!"

"但是……"

"都说了不准'但是'了!!"

"可……"

"闭嘴!"

容六乖乖闭上嘴。

肖腾连续取了几杯酒喝,愈发觉得烦躁。今晚他受的打击不比那个董事来得小。话不说出来憋得很不舒服,但又不能跟别人说,只好问身边那个男人。

"为什么两个人感情那么好,都恩爱到这种地步了,还会出轨?"

"我可以开口了吗?"

"废话。"

"因为守心容易,守身难啊,"容六笑嘻嘻地,"男人的下半身动得总是比脑子快。"

肖腾有些迟钝地想,他甚至连这一点都做得堪称完美,从来没出轨过,妻子还是嫌弃他了。

"那女人呢?"

容六微微低头,跟他对视:"你是认真在问?老实说,你也不要纠结了。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啊。人心也一样。"

肖腾很想冷笑着骂他胡扯。但是。

凌姨是那样,妻子也是那样。每个人都变心了。

他不明白。

明明一开始,她们都那么的迷恋他。他每次也都以为一辈子就可以那样下去。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究竟是要怎么样才能持久。还是说,永恒本身就是个大谎话?

"对了,你还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是吧。我看到你办公室里的照片了,都很可爱啊。"

肖腾淡淡地:"那又怎样。"

"一个人照顾这么多子女,很辛苦吧,要不这样,我来当孩子的干爹好不好?"

肖腾差点一拳打烂他高挺的鼻梁。

酗酒有很多坏处。

比如肝硬化,胃出血,口臭。

但这些对肖腾来说,跟他目前的处境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肖腾从酒醉的晕眩中勉强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陌生的酒店大床,身上凉飕飕的,衣服被脱光了,被子在腰间盖了一半。

连内裤都没有。

比这更糟的是,床上似乎还有别人在,模糊的视野里那个身影也分明是男人。

"你醒啦?"

肖腾脑子里"轰"地一响,立刻瞪圆眼睛,目光僵硬地顺着身边男人的脸往下移。

青年大大方方躺着,算不上衣冠整齐,只暧昧地穿了件浴袍,大半胸脯露在外面,一副不知道打算勾引谁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喝醉了,我把你扶到我的房间啊。"

"扶我进来需要脱衣服吗?"肖腾咬牙切齿,一手撑着爬起来,还是头晕目眩。

"那是因为你吐了,弄那么脏,我不帮你洗澡怎么成。"容六也跟着起身,笑得很纯真良善,"当然我自己也顺便洗了一遍。"

肖腾耳边"轰"地响了第二声。

"你,你……"

见他神色惨变,容六忙举起手表明清白:"真的只是洗澡,而且是分开洗的,我知道你有洁癖,我尊重你的洁癖!"

肖腾轻微舒了口气,还是头晕无力,但仍然声色俱厉:"我的衣服呢?"

"送洗了,等下才会送回来。"

"那浴袍呢?"肖腾咬着牙,"你让我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啊?你想穿?"容六睁大眼睛,动手解自己浴衣带子,"好吧……"

肖腾脸色刷地铁青:"我没让你脱衣服!"

"但是只有这一件啊。"

"……"

青年很轻松愉快地说:"我虽然不介意,但想必你不会高兴看到我的裸体吧?"

肖腾青筋跳了跳,面无表情拉高被子把自己盖住,他想,容六生性轻佻孟浪,以调笑为乐,他没必要在这种无聊话题上浪费口舌:"我昨晚什么时候开始喝醉的?有没有说什么?做什么?有没有其他人看到我喝醉?"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虽然他从不在意背后那些恶毒尖酸的言论,但他绝不能让人见他失态,不能落人把柄,容六道:"没有,我一发觉你喝多,就立刻把你带出来了。"

肖腾皱着眉,"嗯"了一声。

容六在某些方面的行事,抵得上一个最敏锐最识大体的助理。

"亲爱的。"容六往他身边凑了凑。

肖腾神经"啪"地断了几根:"都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容六又无辜道:"哎,口头禅嘛……"

而后说:"我今天就要回去了。"

"……"肖腾努力控制自己冷漠的表情,但脸部肌肉还是无法不放松。恶梦醒来是黎明,这真算得上是这几天以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很好,一路顺风。"

"多谢你这些日子来的款待。"

"不客气,"肖腾冷淡地,"地主之谊是本分。"

"我会好好报答你,不过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想来想去,还是只能以身相许了。"

"……"

"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做人不要这样严肃嘛。"

见肖腾没有反应,容六又叹口气:"我走了的话,你会有那么一点点想念我这个朋友吗?"

做你的梦去吧!!

半晌得不到回应,容六倒也不生气,衣冠楚楚打开房门,回头告别的时候还是笑容可掬。

"亲爱的,再见。"

谁跟你再见!!最好以后都不要见!

虽然窗外阳光很好,早晨的会议室里却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压顶。

肖腾金边眼镜后面冷光一闪:"这又是什么垃圾?你们这群人,到底哪个带了脑子来上班的?下一个。"

又一个主管连同计划书一起变成炮灰。

"少爷,容氏这次居然会参与竞标,跟其他家比起来,条件简直是……"

肖腾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夹,丢回去:"不必考虑。以后容家的生意我一律不做。"

"少,少爷,"王景秘书只觉得白头发瞬间都要破皮而出,简直要哀泣道,"不要义气用事啊。"

肖腾冷冷地:"或者容家的生意让肖玄去做。"

也不对。万一那个王八蛋对肖玄出手怎么办?怎么看肖玄都像是那种人会觊觎的对象。

"算了,"肖腾的目光在会议室众人身上绕了一圈,冷声道,"没一个能用的,都是废物。"

眼光最后落到兢兢业业的万能秘书身上。

王景秘书的心肝颤抖了一下。

"少,少爷,你不会是要我独自……"

"你说呢?"

老爷……少爷这样算是在提拔我吗?

"少爷,车来了。"

"嗯。"肖腾放下报纸,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都准备好了?"

"是,容夫人和容六少爷稍后会到。"

虽然肖腾一听到"容"字就没好脸色,但事实上半年内却和容家做成了不少生意。

因为即使条件苛刻,利润压到最低,对方也愿意接受,但又不是没头脑,反而样样都操作得相当清醒而有条理。这种合作对象,实在找不到第二家。

无所谓容六是弥补亦或讨好,或者别有居心,从利益角度出发,肖腾都不需要客气。

生意人是最现实的。原本两家还生疏,短短几个月,却成了相当热络的合作关系,来往频繁亲密。

以至于这次容六要来,他虽然一连几天想到这个都觉得没食欲,也不能不亲自盛情款待。

一片伪装出来的安稳祥和的气氛里,楼上却杀风景地传来女孩子高而尖的嗓音。

"王八蛋!我恨你!"

王景秘书听着隔了一层楼还清晰的踹门声,看着大少爷额头上的青筋,不由心惊肉跳了两下。

"少爷,小姐那边,没关系吗?"

肖腾伸着手腕让他戴上手表,冷冷地:"别管她。"

他刚刚和大女儿吵了一架。

不对,大声吵闹的只是肖璞而已,他从头到尾只口气冷漠地说了一句"给我好好呆着"。

十六岁的女孩子,要去参加那种鱼龙混杂的通宵派对,哪个做父亲的都不会同意。

年轻气盛的男女,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春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妖孽来。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叛逆,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最爱的事情就是突破禁忌。不能抽烟偏要抽,不能喝酒偏要喝,还有许多的不能,他们都偏要做。

喝酒之后与男性共处是多么危险的事,她怎么就不懂。

当然肖腾不会跟她解释这么多。门一锁,让她自己去想通。

他现在想起来,大概妻子生双胞胎那时候用的是剖腹产,据说小孩没经过产道挤压,日后就无法承受压力。

那肖霖又是怎么回事?名字风水不好?

膝下一男三女,肖隐和肖璞这对双胞胎最为年长,每个都有着遗传自父母的好相貌。

肖隐长得跟他最像,性格则截然不同,倒是个性温柔的大男孩,只是外柔内刚,脾气看起来相当好,实则倔强异常,连他都拗不过。

肖璞天生一头浓密卷发,长得和母亲相似,俏丽娇艳,十六岁的女孩子已经相当成熟,或者说急于要长大,言行举止服饰妆容,无一不是熟女的款,总打扮得像个走在时尚最前沿的名模。

这些都无所谓。问题是做父亲的,哪个看到自己女儿穿着火辣比基尼的照片上了报纸不会气到吐血。肖家的女儿去参加什么选美大赛,简直笑话。

二女儿肖霖小了两岁,性格没什么不好,也聪明,可以算是最懂事的一个。但肖腾为她很头痛。一个女孩子,却把头发剪得跟男生没两样,从不穿裙子,硬是让学校发了男生制服,还时常拿肖隐的衣服来穿。

只有肖紫是最乖巧的,年纪尚小,粉雕玉琢,绸缎般沉重乌黑的直发,整齐刘海,大眼睛。如所有父亲希望的那样,像个文静的小公主,每天在楼上弹两小时的钢琴,学芭蕾,学画画,还给芭比娃娃设计衣服。

但是她实在文静乖巧得过头,从来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哭闹撒娇,冷静到冷漠的地步。

明明是流着自己血液的小孩子,他却永远也看不透他们在想些什么。从出生时候粉红色的乖乖婴儿开始,到现在吵吵闹闹成天强调"独立""自我"的个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肖腾坐进车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今年三十八岁,却有四个青春叛逆期或者接近叛逆期的孩子,更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强迫中奖变成祖父。长此以往,他恐怕会提前长出白头发。

每次和儿女们冲突结束,他都会觉得,即使没有容六这个人,他的生活也不见得顺利。因此也无所谓多一个容六了。

这样想着,肖腾大少爷才勉强怀着比较平静的心情,在见到青年那欠扁的可爱笑容之时,也礼貌点头表示客套。

晚宴进行得平稳又顺利。容六的母亲这回亲自前来,既是长辈,肖腾这边无论如何不敢怠慢。年过五十的女人还是保养得非常优雅秀丽,虽然和蔼客气,但毕竟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言谈之间依旧隐隐的威慑。

"这次来,除了董事席位的事情之外,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所谓不情之请,就是要强人所难的意思了。

肖腾欠了一下身子:"客气了。不合理的,想必夫人也不会开口。只要能帮得上的,我们定当尽力而为。"

意思是,太夸张的,你就免开尊口吧。

"我们家容六身体素来不太好,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近来他精神越来越差,全家人都担心,我们一直想找个对他病情有好处的地方养上一阵子。"

肖腾立刻有不好的预感。

那生龙活虎的混蛋,哪像身体不好了?

"这段时间美国气候不好,江南湿气也格外大。想起前些日子他来T城,回去以后精神竟是好了许多。想必是T城地灵人杰。适合他调养也说不定。"

调养?

肖腾看了那男人一眼。

灯光下看来,那笑容似乎虚弱,脸色也还真有些苍白,怀疑是化妆的效果。

"但他一人身在异地我们都不放心他的安全,长期住酒店他也不习惯。我们在T城最信得过的,再无第二人。"

肖腾一眼瞥到容六脸上讨人喜欢的笑容,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但在他开口阻止之前,容夫人已经把他最不愿听到的话说出来了:"只是不知让容六在贵府住上一些时间,是否会不方便。"

当然不方便了!!!

肖腾嘴角抽搐了一会儿,却只能平静地:"哪里,只是举手之劳。不胜荣幸。"

宴罢人散,出门的时候容六脚步虚浮,竟然还微微一踉跄,幸好靠在肖腾身上才没跌倒。

姿态真有够柔弱。

碍于礼貌,肖腾不能将他一把过肩摔狠狠掼晕在地板上,只好让他靠着,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走路小心点。"

容六笑容可掬:"多谢多谢。以后也还请多多关照。请不要让我的身体有损伤哟。"

肖腾好容易才忍住用鞋底招呼他的脸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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