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掐进了掌心,依旧得体一笑,“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边总可听不得。”
“话我已经带到了,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她弯唇从包里又拿出一份礼物,“边总说你从前最喜欢他家的玩物,总是缠着夫人去买,我特意为你淘来的。”
苏明歆放在桌上,转而笑盈盈看向姜栀,“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好好逛逛宿城。”
姜栀还没回应就被边野一把隔开,他视线冰冷的逡巡着苏明歆,一寸一寸犹如凌迟:“你敢把主意打在她身上试试。”
“我让你,生不如死。”一字一顿,如毒蛇吐信。
苏明歆心脏一紧,面上却仍旧优雅端方,“时间不早了,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边野眼底浮着灰翳,像看死人一般盯着她的背影。
抄过桌上巴掌大的盒子,毫不犹豫砸了出去。
动作太快,姜栀没来得及阻止。
眼睁睁看着,她心脏陡然一紧。
苏明歆刚下台阶,有什么东西猛地擦着皮肤而过,带着一阵刮痛。
她眉头一皱,聚神间,盒子撞柱,闷重一声,一地稀碎。
凉意猝然升起,苏明歆咽了下嗓子,没有回头。
她紧捏着掌心,沉沉吸气。
只微微顿了一秒就径直往院门口走。
没砸到人,姜栀松了口气。
她偏头去看,边野已经往楼上走。
想了想,她还是没喊。
听到楼上关门声,她才去看管叔,眼底一片疑惑。
刚刚边野和苏明歆的话她半蒙半猜,也只是个一知半解。
管叔叮嘱佣人收拾,叹了口气。
“苏秘书和边总的关系我们身为外人不好猜测,但自打少爷见过苏秘书以后,对她的态度一直很恶劣。
上回见面,一言不合少爷没忍住动了手,还是边总及时赶到才救下苏秘书,不然怕是要出人命。”
姜栀一脸诧异。
怪不得那次管叔会那么着急让她带边野离开。
“少爷这回动怒八成是这条丝巾引起的。”管叔拧着眉,“这丝巾跟边总从前送给夫人的那条一模一样,夫人很爱惜,只是后来发病时剪了个稀碎。”
他看着懵住的姜栀,慈和道:“我还以为这回也免不了要出事,没想到少爷居然忍住了,倒是让我没想到。”
她看着垃圾桶里的丝巾百感交集。
当时就该拒绝不戴的,或许就不会引起他注意了。
“我能感受到少爷这些天来的变化,他身上那些坚硬的刺都脱了不少,”管叔拍了拍她肩膀,“知知,这都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今天恐怕……”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姜栀明白。
是要有多恨,才会想要弄死一个人。
她缓步上楼,心口沉甸甸的。
站在二楼客厅,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向了边野的房间。
房门紧闭,她轻轻敲了一下。
半晌没有动静,姜栀不打算再打扰,转头往回走。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她本能去看。
边野冷着张脸站在门口,神色灰暗。
“你……还好吗?”姜栀问出口就后悔了,刚刚见了恨透的人,现在怎么可能好,她怎么嘴这么笨。
懊恼了下,她绞尽脑汁,可半天也没想出怎么问合适。
捕捉到她的微表情,边野眼底的阴翳散了些,压住心底怒到极致的狠意,故作没事人似的跟她开玩笑:“倒是还有点良心。”
一点也不好笑。
姜栀对情绪的感知比较敏锐,她能察觉到边野有很重的心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风轻云淡。
她微微踮脚,大着胆子伸手去抚他眉毛。
“其实不好也没有关系,这世上有不好就有好,”她看着他漆黑的瞳孔,眼底一片温柔,“但我们可以让足够多的好去掩埋那一小部分不好。”
心口像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
边野凝神看着她圆润漂亮的眼睛,被暖黄的光晕镀成蜜糖金丝,流转间透着细密的甜意。
眼睫微垂,他长臂一捞,把人扣进了怀里。
像个毛茸茸的兔子,让人忍不住汲取温暖。
“边野……”
太过突然的举动令姜栀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时已经脸颊已经贴上了他结实的胸口。
“别动。”边野声音低哑,手掌轻抚在她脑袋上,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有片刻安宁,“让我抱一会儿。”
姜栀试图挣扎的手僵在半空中,她觉得不好,但这种情况下把人强行推开似乎有点过分。
纠结了会儿,她还是缓缓放下了手。
-
边野在边家只住了个周六,周日一早姜栀就没再看到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周一放学,池念有事打算先走一步,“不好意思啊知知,不能陪你一起值日了。”
她摇摇头,“没关系呀,你忙你的。”
池念走后,她收拾好书包,在教室后面拿了扫把开始扫地。
这个点走读的早就奔出教室了,住宿生也赶去食堂吃饭。
姜栀扫到第四组,程杭越还没走。
她刚想让他先让一让,就听他提:“里面有个东西黏在地上,很恶心,能不能帮我弄掉。”
这是程杭越自辩论赛后第一次跟她说话,本着友好原则,姜栀没拒绝,“那你先让一下。”
她温声软语,听得人心里发甜。
程杭越眼眸暗了暗,站到一边。
看到内侧桌腿下一团硬币大小的黑色东西,她用扫把扫了扫,没扫动。干脆抽了张纸巾蹲下去。
这时节天气刚转凉,还不算冷,姜栀穿得不厚,再加上身躯单薄纤瘦,校服显得有些宽大。她这么一蹲就能看见白皙的锁骨。
程杭越神色微动,拿出手机去拍。
他想拍到深处的,就往前走了两步,刚要举起手机便有感应似的抬头,猛地对上教室门口边一道冷淡的视线。
手一抖,他赶紧收起来。
抓了桌上笔盒丢进书包,匆忙从后门走了。
下楼走出了好远,他提在嗓子眼的气儿才松下来,后背浮出一层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程杭越回头去看教学楼,哪还有边野的身影。
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有也看不清的。
他安慰了自己,转头往校门口走。在口袋里摸出那个手机,他压抑着欣喜打开。
这是他用日夜给别人代写作业赚来的钱买的,屏幕上好几处划痕,边角碎成了雪花,盖子上的漆也被磨掉不少,像磕磕碰碰的核桃,不知道转了多少手才到他手里,但胜在便宜。
屏幕打开,卡顿的明显,好在拍照功能没什么问题。
相册里只有一张图,就是他刚刚拍的。
是姜栀的侧影。
那个角度她的脸没有完全入镜,只能看到小半张脸,但也足够。
这样模糊的画质里,她仍旧白皙如瓷,精致漂亮得像个仙女。
程杭越痴迷地伸手抚摸屏幕,带着老茧的手停在她脖颈上。她领口翘起,刚刚只要他动作再快一点就能拍到了。
没事,他还有机会。
渴望地咽了咽嗓子,他把手机收起来,慢慢咧开嘴角,眼底泛着光泽。
教室里。
边野倚靠在门边,对着程杭越离开的地方看了许久,眼角微眯。
半天,收回视线往里走。
“值日也不告诉我一声?”
姜栀还在认真打扫,全然没有察觉到他出现,耳边凑近的声音突然响起,惊了她一跳,肩膀差点撞到他。
缓过神来,她蹙眉,但很快想到周末的事,放软了声音:“你怎么来了呀?”
边野身形懒散地靠坐在后面桌子上,长腿随意支着,“我来看看辅导我功课的小老师,有什么问题?”
姜栀被这个称呼弄得有些窘,“你别这么叫。”
他勾勾唇,环着双臂挑眉,“不叫小老师那叫什么?小宝贝儿?”
“你…”她白皙的面颊染上粉色,双眼水汪汪的,“你不许瞎叫。”
怕把人逗急眼,边野稍作收敛,“成。你都放话了我还能不听吗?”
她觉得这话奇奇怪怪,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就随他去了。
“我打扫卫生还要一会呢,你先回去吧,有问题我回去给你讲解,行不?”她看了眼教室后面挂的钟,好在刚放学十来分钟,同学们都还没回来。
边野知道她什么意思,眉梢微扬,“怎么,我见得不光?”
“我要是不走呢?”
要是非要待在这儿,姜栀自然也是没办法的,但她还是嘟嘟囔囔:“同学们看见你……总之影响不好。”
边野被她这副模样萌到,勾唇:“老子才不怕。”
姜栀:“……”
她就知道,跟他说不通。
握着扫帚,她继续打扫。
边野在一边看了会儿,伸手拿过她手里扫帚,“照你这速度扫到猴年马月?”
姜栀:“?”
她哪有很慢,明明都快扫完了好么。
抓过扫帚,她温温一笑把人推开,“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
边野看她倔强的样子,忍不住轻笑。
成,还挺有个性。
看她收尾,他在一边无事可做,想起来时撞见的那个男生,看起来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跟这列第二个关系怎么样?”
姜栀疑惑了一秒,回头数了数,“你说程杭越啊,就普通同学关系,怎么了?”
他没回她,接着问:“哪种普通关系?”
“同班但是几乎不说话,他人比较内向孤僻。”
边野回想了下那个人的样子,叮嘱他:“你没事别跟他交流,离他远点。”
她一脸不解,“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的直觉懂不懂。”
姜栀淡淡看他一眼,一时无言。
“记住没?”边野拔高了声音。
她乖巧地冲他点头,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行,记住了。”
扫完地,姜栀把工具放回后面角落里,走到讲台上擦黑板。
她够不到最上面的,每次都要跳着才能把上边的也擦干净。
边野看在眼里,忍不住勾唇。
蹦蹦跳跳的,真像个兔子。
他直起身走向讲台。
姜栀刚准备跳着去擦黑板上边,忽然一阵失重感袭来,她吓了一跳,身子惯性往后一仰,求生本能又让她猛地抓住了边野的肩膀。
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抱着,面颊顿时红透。
“你、你干什么呀?”她急忙偏头去看外面,没看到有人,那股子慌乱才减少一点儿,回头红着脸催促,“你快放我下来。”
边野眉梢轻挑,嗓音散漫,“赶紧擦,再墨迹真有人来看见了我可不负责。”
“你、你怎么能这样。”
姜栀羞窘地咬着唇瓣,余光时刻注意着走廊。
他不要脸地轻嗤一声,语调有点儿欠揍:“你第一天认识我?”
“快擦。”
边野不肯松手,她没办法,只好赶紧擦,耳根却越来越烫。
好不容易擦完被放下来,她脸已经红透了,羞耻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脸怎么这么红?”边野欠揍地凑到面前,眉眼含着坏笑,故作不解地逗她:“是不是发烧了?”
他假意伸手去探她脑门,被“啪”地打了一下。
“嘶……”边野捂着手,一脸痛苦。
姜栀一惊,紧张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疼得厉害吗?”
边野挑眉看她,眼底满是关心焦急,憋不住一笑,“对不起就行了啊?”
“谋杀亲夫在古代可是重罪。”
姜栀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又羞又恼地瞪他一眼,气鼓鼓的模样可爱到犯规,“打死你算了!”省的还有工夫在这儿贫。
她皱着小脸走下讲台,拿过书包就走,像个炸毛小猫。
第27章 第 27 章
边野落后一步跟着她一路往校门口走, 嘴角勾着笑声音散漫:“真生气了?”
她皱着细眉头都没回。
就知道戏耍她。
姜栀想想都觉得自己先前下手轻了。
边野无奈扬眉,炸毛起来还有点脾气。
他走上前拉住她手臂,力道很轻, 黑眸里溢出点笑来, “错了成不?别生气了, 嗯?”
姜栀眨了两下眼, 缓缓抬起眼皮看他, 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
“那你以后不许在这种场合随便……”她说着脸又红了。
边野故作不明的诱她, “什么?”
她眼睫颤动了下, 一鼓作气说完:“不许随便做那些亲近的举动,会被人误会的。”
“成。”他毫不犹豫。
姜栀抿唇,声音温软:“那…原谅你了。”
她脸颊耳根依旧红扑扑的,像个水蜜桃。
边野心口发软。
怎么会有这么好哄的女孩子。
出了校门,他开了车门把人送上车,“今天作业多吗?”
姜栀摇摇头, “不多, 我白天写得差不多了。”
“成,”他好心情地勾唇,“带你去个地方。”
姜栀没问,等到了才发现是个剧院。
剧院门口贴着海报,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剧目名。看到熟悉的剧目,她讶异一瞬后回头看了眼边野,“怎么会突然带我来这儿?”
边野模样懒散,“想来就来了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把票给检票的工作人员, 带她进去,“你不看也要陪老子看。”
姜栀没反驳, 乖乖跟着他。
前排视野很好,她坐在中心位置,观众们也陆续进来落座。
剧院十分宽敞,只余了昏暗的地灯。
趁着还没开始,她轻声问:“这个剧目你之前看过吗?”
边野神色未变,淡淡开口:“没看过。”
“哦。”她点了点头,放松下来。
她看过一次,只不过不是在现场。是黎姨之前演出时的录下来的,那也是她最后一次登台。
当时她沉浸在双亲去世的悲恸情绪里出不来,黎姨想了无数办法,其中之一就是带她看这部戏剧,给她讲了很多排练时的趣事,哄她开心。
只是稍一回想,姜栀心里就酸酸的。
她偏眸悄悄看他。
怎么会这么巧呢,前天她梦见黎姨,今天他就带自己来看这出戏剧。
剧院灯光尽灭,台上射灯亮起。
红色幕布拉开。
柔缓幽婉的越剧唱腔响起,如同江南烟雨浸润过的丝绸,温玉含光。旦角身段纤柔,启唇时字如抛珠,未成曲调先酿情,扣人心弦。
姜栀凝神望着舞台,仿佛看见了黎姨行转唱换。
她还记得那份录像。
这半年来黎姨面对她时总是温柔含笑,平静得似乎没有其余情绪,唯独录像中的舞台上,她清楚记得黎姨明亮有神的眼睛,鲜活动人。
旦角唱到动情处,姜栀心口的酸涩终于倾泻而出。
眼泪啪嗒一下掉落。
边野偏头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想伸手替她去擦,但很快反应过来,拿了纸巾递过去。
姜栀一愣,很轻声地道了句谢。
纸巾擦过后捏在手里。
边野的眉眼在昏暗之中柔和起来。
他想起周日晚上回到边家时,鬼使神差地去了她房间门口。
门没完全合上,透过缝隙看见她对着相框里那张与黎女士的合照发呆。半天,揉了揉眼睛,倒是忍住了没哭。
短短半年多,失去父母又失去很爱她的人,却还对这个世界没有怨言。
像一棵孤草,坚韧地活着。
那一刻,隐秘的刺疼和酸胀感搅和在胸腔里,他想让她开心一点。
只要他能做到。
台上生角唱腔凄婉,边野收回视线。
谢幕后,好几个女孩子捧着鲜花去找主演。
台前被热情的观众们围住。
姜栀看了两眼,有些艳羡,但安安静静地起身从座位上离开。
她准备往出口走,手腕却被边野捉住。
“怎么了?”
他懒散勾唇,“流程还没结束,急什么。”
姜栀不解,任由他拉着自己往舞台边走。
要签名和合照的观众们搞得差不多陆续离场,边野走过去,把人推到旦角面前,“给她也签个名合张影。”
“啊?”她一愣。
旦角程幼宜认识边野,温柔一笑,“好漂亮的小姑娘。”随后揽过姜栀肩膀,“看镜头。”
姜栀乖乖听话,拍了好几张照片后,才被放开。
一种细密的喜悦从心底漫上来。
她有种仿佛也曾和黎姨共场的感觉。
“有带纸笔吗?”她温声问。
姜栀摇摇头,书包放在了边野车上,她空着手进剧院的。
“就签在这上面吧。”边野把票根递过去。
程幼宜大方签下。
姜栀清澈的眼眸凝着她,“你好漂亮,刚刚唱得也很好听。”
“谢谢你的夸奖。”程幼宜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把签了名的票根递给她。
随后看向边野,有几分酸涩的感慨:“你总算愿意来看越剧了,要是黎姐知道,该多高兴。”
边野眸色微动,声音冷淡:“我是带她过来,跟黎女士没关系。”
姜栀有些懵然,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管你为了谁,我就当你是想通了。”程幼宜也才二十多岁,花一样的年纪,眼里却氲着沉重感。她看向姜栀,又温柔笑起来,“如果可以,多带他看看越剧。”
她眨巴了下眼,想说自己来之前甚至不知道是过来看越剧,但又不忍心叫她失望,嗫嚅开口:“我……”
“为难她干什么。”边野一把将人拉到身边,神色散漫。
程幼宜一脸无奈,“你这臭脾气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过……”她眼里浮起欣慰,视线落回姜栀身上,“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在意一个人。”
“总算有人能牵制住你了。”
姜栀闻言想解释,“没,不是您……”
“唱了这么久也不嫌累,还有工夫在这儿打趣。”边野懒淡掀眼,打断了她的话,像是没意识到她想说什么。
“臭小子。”程幼宜嗔了他一眼,“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吧。”
边野收过照片,带着姜栀从剧院里出去。
陆续出来的人群像海浪四散。
姜栀有点好奇,“你跟她很熟悉吗?”
“嗯。”他看着漆黑的夜色,眸色暗了暗,“她以前跟黎女士是一个团里的,因为比黎女士小,一直被当做妹妹照顾。跟黎女士的感情很深。”
她恍然般点头。
怪不得刚刚帮她要签名合影的时候那么自然。
“谢谢你呀。”
姜栀走在他身侧,这时节的夜里温度低,偶尔吹过的风也带着点寒意。他偏头看她,却觉得她像不断升起温度的暖炉,驱散了凉意。
边野淡淡挑眉,“谢我什么?”
姜栀晃了晃手里的票根,“谢谢你来带我看这场越剧,我很喜欢。”她眉眼温柔,路灯光线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梦幻感,“我从前觉得你冷冰冰的,但现在我觉得你是个有温度的人。”
他心里空缺的地方像被温热的蜜糖填补,连呼吸都带着甜意。
“谬论。”边野懒散移开眼神,淡淡评价。
她双眼弯弯,像月牙儿似的,也不跟他争辩。
想到什么,她带着小心翼翼轻声试探:“黎姨演过的剧目,你也愿意陪我一起看,是不是其实也没有那么……”恨她。
最后两个字她没敢说出来。
怕他听到会不舒服。
边野却知道她想问什么,他视线落在远处的行人身上,但再远一点的他就看不清了。
“跟她无关。”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在剧院里就说了,你不是听见了吗?”
她记得。
但她觉得直觉他没说实话。
姜栀看着脚下的青石板砖,“也许黎姨也有什么苦衷。”
即便从前发病差点掐死他,但能留下那封遗书,就说明黎姨清醒状态下是爱他的,她一定也经历了很多才会变成这样。
边野停下步子,低眸看她。
姜栀一愣,以为自己惹他不高兴了,赶紧开口:“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了。”
他眼底漆黑一片,像看不透的深渊,“想去看她一眼吗?”
“啊?”姜栀有一瞬茫然。
直到两人到了墓园,她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明明才从剧院出来不久,现在就在这儿了。
“去看看。”边野解开安全带示意她。
墓园较为偏僻,周遭荒凉,她看着黑黢黢的远处,有点怀疑,“这个点还让进吗?”
“进去就是,没人拦你。”
姜栀下了车,往墓园深处走。
他就跟在后面。
葬礼时她来过,还有印象,但边野只在医院见了黎女士最后一面,对这里很陌生。
周围栽种着树木,一座座墓碑映入眼底,如同冰冷的石块。
黎女士葬在第十排。
姜栀找到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墓碑上贴着的照片。
优雅美丽,笑容恬静温柔,像还活着似的。
“黎姨……”她开口,喉间酸涩难忍,眼泪溢出来,说不出话。
夜里寂静,偶有风声。
惨白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落在墓碑旁。
边野出神地看了半晌,声音很低:“我在下面等你。”
说着,转身往台阶下走。
姜栀抱着书包坐在碑石边,望着黑色的天,声音缓缓,说着这些时候发生的事。
边野坐在墓园门口边的石凳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青雾缭绕,模糊了他晦暗的眼眸。
许久。
他听到下台阶的脚步声。
姜栀背着书包,自月光里朝他走来。
走近了,她闻到明显的烟味,“你抽了很多吗?”
“嗯。”边野起身,带她往墓园外走,“最后一次。”
“以后不会抽了。”
她只是有些不习惯烟味,随口问了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也好,抽烟总归是伤身体的。
跟着他走出墓园,姜栀想了想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封信。
那封黎姨给他留的最后一样东西。
她递到他面前,声音温温:“这个是黎姨的……遗书。”
见他皱眉,她赶忙继续说:“如果你不想看,我就把它收起来,以后都不拿来烦你。”
边野神色淡淡睨着这封信,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
默了两秒,他接过,但并没打开。
姜栀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出声。
没有当着她面撕掉就很好了。
多余就不问了吧,万一让他不高兴怎么办。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不会撕。”
姜栀一愣。
边野垂眸看她,明明目光浅淡,但像是能看透她这双眼,“信我会留着。”
反应了两秒,她眼里有笑意漫上来,“好。”
她也算是不负所托。
奶奶以后要是问起来,她也不会觉得愧疚了。
两人从墓园离开,没多久,姜栀的肚子就叫了。
她摸了摸,有点尴尬。
边野才想起一路来都还没带她吃饭。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边野声音淡淡。
她刚想随便说点,眼尖地看见一个路边摊,“就那个吧。”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边野眉头一蹙,“那个不干净。”
“哦。”姜栀很轻地应了声,在路过时还是忍不住看了眼。
车开过去,仍旧有点不舍。
边野找了个路边停车位,忽然刹车停下。
“怎么了?”她不解。
“跟上。”
姜栀乖乖跟着他,直到看见他走向那个路边摊,不由惊讶。
摊主是个中年阿姨,卖的鸡蛋灌饼。
姜栀从前还跟爸妈一起住的时候,爸爸有时候会因为她馋嘴,偷偷带她去买。
她和爸爸背着妈妈吃过好几个路边摊,但最喜欢鸡蛋灌饼。
等放寒假回去看他们,她一定多带些爸爸爱吃的。
“要几个?”阿姨眉眼柔和,热情地问。
“一个。”边野神色淡淡。
他没吃过路边摊,也不想尝试。
姜栀在一边轻轻问:“你不饿吗?”
“我回去会吃。”
阿姨做鸡蛋灌饼的手法很娴熟,边野却一直皱着眉。
付了钱,姜栀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热热香香的。
她满足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可爱得像个小猫。
“有这么好吃?”边野挑眉。
姜栀认真点头,“味道很好的,你也买一个尝尝……欸!”
她话还没说完,边野就从她这里这份咬了一口,还是顺着她刚刚咬过的地方下口的。
“这份我吃过……”姜栀尴尬地蹙眉,惊讶中带着羞窘。
“我又不介意。”边野淡淡看她,咽下后朝着老板说:“再来一份一样的。”
姜栀看他这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抿了抿嘴,垂眸看着手里的鸡蛋灌饼,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新鲜的做好,边野拿过她手里的,把完整的那一份塞给她,“吃吧。”
也不顾姜栀,大口吃起被他咬过的那一份。
看他吃得很香,她缓缓弯了弯唇角。
算啦,不跟混蛋计较。
-
第二天。
姜栀刚走到教室门口,班里的同学就带着一副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她,她有些奇怪地往里走。池念看见她来赶紧跟她挥手。
“出大事了知知!”池念蹙着眉,一脸紧张。
她懵懂问:“怎么了?”
池念迅速翻出论坛里的帖子,指给姜栀看:“你看看这个,你昨晚跟边野出去被人拍了,而且看起来还特别亲密。”
“你现在是圣嘉最受关注的女生,这个帖子一出来一下就爆了,大家都在磕cp!这要是让灭绝师太知道了,你肯定要倒霉的。”
杜曼蓉不仅单独跟姜栀强调过不要早恋,还在班里三令五申,甚至设立了举报早恋有奖的规矩。
姜栀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眼。
标题很普通,但是照片拍的很唯美。
正是她昨晚跟边野在路边摊吃鸡蛋灌饼的时候,照片定格在边野一口咬着她手里的那一刻。
如果她不是当事人,也会觉得这两个人很甜蜜。
底下全是夸的。
1L:救命!这也太般配了吧,郎才女貌,磕死我了!
2L:没想到情场浪子居然栽在了校花手里,难以置信。长得漂亮还真能当饭吃,这可是一步登天啊。
……
56L:校花好美啊,怎么觉得边少居然配不上,让我演两集!
……
591L:好学生也谈恋爱吗,长见识了。
帖子挺火的,还在有人不断跟帖。
虽然不像上次那样被围攻,但这种帖子的出现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姜栀脸色变了变,看向池念,“有没有办法可以找到人删掉?”
这次不是匿名发帖,池念经常逛论坛,对这个id很眼熟,“可以是可以,但是找到人删掉也要时间的。”
“能删掉就好,这种帖子出现……”
姜栀话说一半,教室后门被咚咚敲了两下。
她回头,杜曼蓉正板着脸,“姜栀,跟我过来。”
池念一脸担心,杜曼蓉堪比灭绝师太啊。
她点点头,示意池念不要紧张。
班里同学纷纷吃瓜似的看着她。
杜曼蓉来得早,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老师,她冷着脸,气氛有些凝固。
姜栀一进来就感受到一股冷意。
“你跟东区那个姓边的,到底怎么回事?”
杜曼蓉一心本着教学,即便知道东区非富即贵,但从来不因家境巴结谁,只要是不认真读书的,在她眼里跟社会败类没什么分别。
姜栀神色认真,“就是正常朋友的关系。”
她还记得答应过边野的事,即便他现在不介意跟她光明正大站在一起,但她不能违背诺言。
“哪个正常朋友的关系会同吃一样东西?”杜曼蓉气不打一处来,“我早就给你打过预防针,让你不要早恋,好好学习,他们这种人要没有家里托底就是废物!”
“还是你觉得攀上他,以后学不学都无所谓了,只要嫁得好?”
当初是管叔送姜栀来的学校,杜曼蓉并不知道她跟边家的关系。
边野在她眼里不过是个身家很好的富二代,一天到晚只会混吃等死。
姜栀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难听的话,她皱了下眉,下意识想为他辩解:“他不是您说的那样。”
昨晚是她没有防备,也许确实不合适,但不该说得这样不堪入耳。
“总之,”她听见自己很平静的声音,“我们没有早恋,我答应过您不会早恋就不会。”
杜曼蓉该听的没听,不该记得倒是记住了,她脸色难看,“你还要替他说话?”
“你是看上他什么?权势地位还是钱,要跟他这种人混在一起?你这叫自甘堕落!”
在此之前,姜栀没有触怒过她,也不知道她生起气来会什么都说。
明明边野不是她说的那样,他有在变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解释:“同吃一样东西是误会,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也没有跟他混在一起,只是有时候会教他一些题目,他也在努力学习。”
“老师应该给您的学生多一点信任,我有没有自甘堕落,成绩应该比我说的更有可信性。”
杜曼蓉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桌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的班里有这种伶牙俐齿的好学生?有些恶劣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你以为自己能决定吗?”
她目光冰凉,像刀子一样落在姜栀身上:“我的态度绝不会变。”
“你们现在也许还没发展到早恋,但只要继续接触就一定不可避免,”她把手机论坛亮出来,“你知道这些人都在说什么吗,影响有多恶劣你知不知道!”
姜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心底有点空。
原来她信任的老师并不会跟她讲道理。
见她不说话,杜曼蓉以为她是心虚,压了压怒火,但声音依旧冷硬:“在我的班绝不允许出现早恋这种,即便是苗头也要给我掐灭!”
“你如果非要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就从我班里转走,我能带得出你这个第一,就能带得出别人,我不需要满脑子只想着恋爱的学生。”
她就是看不惯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
“听明白了吗?”杜曼蓉声音带着些尖锐,厉声质问。
姜栀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感受到被掌控的窒息。
是那种无论你怎么解释怎么保证都不被理解,依旧要被曲解的无奈。
“知道了杜老师。”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回到座位上,池念看她脸色不好,关心道:“灭绝师太说什么了,隔着墙都能听到她嚷嚷,太恐怖了。”
即便听不见具体的话。
姜栀垂眸看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不会也以为你跟边野早恋了吧?”能让杜曼蓉对一个好学生发这么大火,她只能想到这个了。
姜栀沉默着点头。
“你没跟她解释吗?”池念永远相信她,只要她说不,那就是没有。
姜栀摇头,声音有些哑,“没用。”
池念愣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握着姜栀的手,才发现冰冰凉凉,“知知,你别放在心上。你转学来得晚不知道,灭绝师太以前精神上受过伤,听说是被男人骗得很惨,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姜栀怔忪一瞬。
回想刚刚杜曼蓉的神情语态,确实很激动。
“知知。”池念看着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所以别伤心难过,我会陪着你呢。”
“嗯。”姜栀眼眶微微一热,“谢谢你啊。”
她确实要做个决定,要比上次白司裴跟她说的那些之后做得更分明一点。
杜曼蓉的话她是不能告诉边野的,以他的性子万一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或者伤害杜老师的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以后只在家里教他,出了家门他们就保持距离,这样就不会让杜老师生气。她不想真的被放弃后只能转去别的班,那会给边家添麻烦的。
杜曼蓉也就早上找了她一次,再也没提过这事儿。
但她整整一天都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甚至被任课老师当堂点名。
熬到最后一节课,她才松懈下来。
像紧绷的绳子终于有喘口气的机会了。
收拾好书包,她和池念一道出去。
临近校门时,姜栀眼尖地看见那辆红色跑车,还有等在旁边的边野和宋言旭,心底一惊。
虽然做好了决定,但她还没想着这么快就面对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池念,你帮我打个掩护,我得混在人群里先走了。”
她顺着人流往另一侧走。
“放心,我给你挡住。”
池念走在对侧,看到门外的边野,心里叹了口气,努力为姜栀遮挡。
看到人成功顺流走远,她才放松下来。
十来分钟,走读生基本都走光了。
边野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
“怎么回事啊野哥,姜妹妹没出来吗?”宋言旭皱着眉,“我刚都看见她那个好同学池念了,就是没看见她啊。”
边野也奇怪,“我去找她,今天就不聚了。”
丢下一句话,径直往学校里走。
找到她的教室,他和杜曼蓉正巧撞上,杜曼蓉冷着脸睨他一眼,阴沉离开。
教室里没人。
边野又在这栋楼周围四处找了找,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想到她之前受人欺负,他拧着眉给她那个手机打过去电话。
没人接听。
连着打了好几个,依旧这样。
边野脸色沉下去,心底焦急。
上次她被掳走的事情还记忆犹新。
他快步出了学校,上车后将油门一脚踩到底,直奔边家。
回到家,他冲进客厅,看到管叔赶忙问:“姜栀回来了吗?”
管叔一脸疑惑,摇头道:“还没,”他一脸担忧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边野咬着后牙,忍不住心悸,“我再去找找。”说完转头就走,和刚走到客厅门外的姜栀差点撞个满怀。
他愣了一下,急切抓住她手臂,“你去哪了?”
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过,没看见有哪里受伤,暗自松了口气。
姜栀抽回手,看向他时想起杜曼蓉那些话,心里沉甸甸的。
往后退了一步,“我没事,也没去哪,放了学就坐公交回来了。”
她声音还是温温软软的,但落在耳里,他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他忽略掉那点不对劲,眉头微蹙,“我在校门口等你很久,你没看见我吗?”
“上次就说过,”她脸色认真,“你不用来接我的,我自己能回来。”
她双眸依旧清澈柔软,漂亮惑人,但看他时很平静,他总觉得和之前相比,少了点什么。
但他无法描述。
胸口里像是堵了个团棉花,不上不下的很憋闷。
他放低了声音道:“我只是……担心你被人欺负。”
姜栀眼睫轻颤了下,摇头,“没。”
她捏着书包带子,“今天作业很多,我先上去写作业了。”
说着,错开身往前走。
边野漆黑的眼瞳看着她,她背影纤瘦,往楼梯上的每一步都没有回头。
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在躲他。
第28章 第 28 章
管叔察觉到微妙的气氛, 视线从姜栀身上收回,迟疑地看向边野,“少爷, 你和知知……”
“没事。”他眼睫垂下几分。
没再看她一眼, 他转身往门外走。
踏出客厅时, 楼上恰好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天边残阳如血, 边野神色很淡地开了车从院子里出去。
宋言旭的电话忽然打进来。
“怎么样野哥, 姜妹妹没出什么事吧?”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 脑子里回想起她刚才的疏离, 声音低凉:“没事。”
“没事就好,可给我担心坏了……”
宋言旭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劲,忽然停了话茬问:“吵架了?”
“没。”
他倒是宁愿她来吵一架。
宋言旭沉默。
这就算没吵架也铁定发生了什么。
边野没任由他瞎猜,约了个游戏厅见面。
像横冲直撞的野狼,宋言旭被杀得片甲不留,窝囊地把游戏手柄往沙发上一丢, “不玩了不玩了, 让我喘口气儿,再玩下去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边野睨他一眼,随意放了手柄,拿过桌上的罐装啤酒扣开,白色酒沫喷薄而出,他仰头径直灌了半瓶。
下颚线锋利,神色懒淡。
宋言旭见状,心里“啧”了声。
这俩人绝对有事。
野哥既然不愿意说, 那就只能靠他了。
他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先前在温泉山庄存的池念号码, 打过去。
嘟了两下被接通。
对面传来清亮的女声:“喂,哪位?”
“我, 宋言旭。”他自报家门后,开门见山问:“姜妹妹今天怎么了,看着情况不对啊。”
“还不是……”池念下意识想到杜曼蓉,但一秒内迅速反应过来,知知都没说,说明不想说,她还是不要多嘴了。
“没事啊,可能是今天作业多吧,过两天又要考试,有压力。”
这话落在边野耳里,他脸上情绪分毫未变。
倒是会打掩护。
宋言旭觑了他一眼,眉头一皱,“不,你当我三岁小孩呢,撒谎也要扯个高级点的。”
“你要不说,我就去问你们班别的同学了,肯定有人能说实话。”
“哎别!”池念顿时一急。
杜曼蓉那声音不少人都听到了,要是别人添油加醋,岂不是对知知不好。
他能来问,还能因为谁。
池念心知肚明,一番思想斗争后像蔫了的黄花菜,“我说了你可得保密,千万别去找知知说什么。”
宋言旭嘴角一勾,开了免提,“放心!”
“是灭绝师太——”池念说完立马改口,“咳…是我们班主任,她以为知知早恋,很生气,训了知知。”
边野眼神一顿。
宋言旭瞥了他一眼,“误会姜妹妹和野哥吗?”
池念“嗯”了一声,“起因是有人在论坛发帖,附了他们俩的亲密照。灭绝师太最恨学生早恋了。”
宋言旭轻“嘶”一声。
怪不得。
“该说的我都说了,千万保密!”
池念叮嘱完,果断干脆地挂了电话。
宋言旭把手机搁桌上,随后看他,“野哥,这好像有点棘手。”
他今天一直在外面浪,都没关注学校里的事,这都一天了,就算删帖也没用。
边野眼底如铺开的黑墨,利落地灌完剩下的啤酒,将瓶子大力一捏,砸进了垃圾桶。
“哐当”一声。
“我来解决。”他冷着脸,回想起放学的时候和杜曼蓉相逢的场面。
她眼底带着嫌恶。
是他最恶心的那种目光,像高位者审判。
他沉眉低声道:“帮我个忙。”
宋言旭顿时配合。
周五那天,阴云密布。
边野趁着午休时间去了西区。
进办公室前,他抬手敲了敲本就没关的门。
“进。”杜曼蓉在整理资料,头都没抬。
边野站在一边,把手里的信封丢在她桌上。
她动作一顿,抬头。
少年懒洋洋地站在办公桌边,身影散漫,眉眼透着冷淡。
东区的几个风云富二代杜曼蓉闭着眼都能认出来,她脸色一变,“你来干什么?”
语气很冲。
边野挑眉,眼底带着讽刺。
“先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杜曼蓉停下手里的活,拿起信封拆开。
里面存了一张照片。
看到照片上熟悉的面孔,她神色凝住,余光扫了眼空旷的走廊后,一脸堤防地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边野手插在裤兜里,他个子高,看她时有种居高临下感,“就是想让杜老师别再为难姜栀。”
“这么简单的要求,不难做到吧?”
他嗓音慵懒,漫不经心地穿过窗户落进刚走到办公室边的姜栀耳里。
她才从洗手间出来,回教室会经过这里。
好熟悉的声音。
姜栀步子一顿,但并没在意,正要走回教室,这道声音再次响起:“杜老师?”
十分清晰。
她一愣。
边野?
坐在椅子上的杜曼蓉脸色难看,好在其余两个老师都回去午休了,只余她一个人在这儿。
“我只要在圣嘉教一天的学,我的班里就绝不允许有一个人早恋。”
她把信封往边上一推,“你以为拿着这个就想威胁我?做梦!”
边野意料之中,姿态散漫:“我要想威胁杜老师,这份照片就不会拿来给您,我这是跟您好商好量,您看不出来吗?”
“好商好量?你当我是傻子?”
杜曼蓉铁青着脸,冷哼一声,眼里都是对他们这种人的看不起,“你们边家是给圣嘉捐过大笔大笔的钱,但跟我无关。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想和我们班第一在一起,绝不可能!”
老骨头果真难啃。
他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懒淡道:“我知道杜老师是金牌教师,去了别地儿也能教学,但没有一个地方比这儿待遇好。”
“其次,我也不支持早恋,我来只有一个目的,让您别为难姜栀,她是个好学生,您心知肚明。”
站在门口的姜栀听见,眼睫轻微一颤。
他说着,瞥了眼信封边缘的照片,“倒是您,管不好自己女儿,就要死命地管学生,是不是过于可笑?”
杜曼蓉眉头跳了跳,火气很大,“你给我出去,这不欢迎你!”
边野恍若未闻,神色慵懒地拆开她的面具,“您的女儿上了市重点高中,但却因为跟黄毛早恋成绩一落千丈,上周离家出走,到现在也没找回来,我说的没错吧?”
她手心握紧,脸色绷直。
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里面存的那张照片的主人公就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女儿。
见她不说话,边野淡淡道:“人我已经帮您找到了,地址在照片背面。”
杜曼蓉眼眸一动。
“还是那句话,别为难她。”他声音渐渐沉下来,“是我喜欢她,所以缠着她,她没做错什么,您有什么气冲我来。”
杜曼蓉面色凝重地抬头看他。
少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眼里有难得的认真。
她错开视线,搭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姿态依旧古板:“你要真这么有担当就给我出去站着,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语气冷硬,还带着怒意。
但边野知道成了。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冲了我就不要再冲她。”
“言出必行啊杜老师。”
说完神色懒淡地走出去。
听到动静,姜栀下意识转身想跑,但这儿离洗手间还有点距离,来不及躲。干脆装作路过的模样往前走。
看到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边野,她头都没抬,视线只落在他胸口处。
顿了一下,错身就走。
有种藏不住的慌乱。
边野勾了勾唇,就当做没看见她。
外面乌云密布,天色越来越暗,灰雾蒙蒙,平地起风。
凉飕飕的,他像没感觉到似的倚靠在走廊上。
姜栀回到座位上,班里同学们都在午睡,她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
下午还有令人犯困的课,要抓紧时间休息。
但好半天过去,她都没睡着。
侧趴在臂弯里,姜栀看着教室后门。
这个角度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她还是看了好久。
午休过后,两节数学课连堂。
窗外乌云滚滚,闷雷阵阵,很快下起来豆大的雨。砸在窗户上,哒哒作响。狂风裹挟着楼下的树枝晃动。
教室里昏暗一片。
姜栀难得走神。
白炽灯“啪”一下打开,光线两眼,她被晃了下,才反应过来老师讲到翻页了。
只平静了片刻,窗外天空便又开始电闪雷鸣,像爆竹扎破水桶,噼啪作响,令人心惊胆战。
疾风骤雨里,一声炸响,教室灯光全灭。
班里同学忍不住兴奋起来,捂着耳朵窃窃私语。
姜栀回头看了眼被关上的教室后门,忍不住蹙眉。
也不知道他走了没有。
池念察觉到,轻轻推了她一下,“怎么了知知?”
她回过头来,摇摇脑袋。
好在两堂课已经结尾,数学老师干脆合了书,最后十分钟让大家自习。
老师一走,同学们都眉飞色舞地开始低声说话。
最后一分钟,姜栀没忍住,掐着时间去往后门。
教室门一开,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她走出去时,下课铃正巧打响。同学们一哄而起,纷纷往外跑,她被挤到很前面。原本站在办公室外面的少年正巧转身往楼梯口走。
他半边衣服都被雨打湿,背影却透着不羁和懒散,像是没当回事。
池念跟出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姜栀干涩地眨了下眼,“没。”
“陪我去趟洗手间呗。”池念不疑有他,挽着她的手臂。
“好。”
姜栀不上厕所,就在外面等她。
洗手间的一面墙壁刻着镂空花纹,她透过镂空处看向外面,黑雾弥漫。
她想起来他没带伞。
“哎你说那个边野真是好命,要不是出身好,校花能看上他?废物一个。”
男卫生间就在女卫生间对面,几个男生从里面出来,在水池旁一边洗手一边叽叽歪歪。
“我举双手赞成。要是我有个这么牛逼的爹,别说校花了,就是校长也要对我点头哈腰,可惜啊,没人家会投胎。”
“咱们这种成绩吊打一百个他的,也比不上有一个好爹。不过这种人性子贱得慌,怎么可能真心,就是跟校花玩玩呢。”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结伴从洗手池边往教室方向走。
姜栀看着他们路过自己,捏紧了掌心,“背后嚼舌根也不见得你们有多高尚。”
那些人闻声回头。
“猿猴智商发育不全,所以不懂什么是做事先做人,你们也不懂吗?”
姜栀性子温软,很少和人起冲突。
大家都知道校花性格好,被突如其来这么一说,居然愣在原地。
好在有个反应快的,横眉竖眼,“你骂谁呢!”
旁边几人迅速把人拉住,“马上要上课了别惹事,快回去。”
姜栀目光低凉地盯着他们。
没有半分畏惧。
这人在同伴规劝下,最终骂骂咧咧地走远。
由于天色不好,剩下的课老师都放任自习。
为了不浪费时间瞎想,姜栀拿了卷子一门心思地刷题。
熬到放学,她收拾好书包很快离开。
回到边家,没顾及被雨水打湿的鞋袜,紧急问管叔:“边野他回来了吗?”
管叔摇头。
她心口轻微沉了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为了不让杜老师再多想,她是打定主意要跟他保持距离的,如果她今天没有听到那些的话。
姜栀情绪很低地走回了自己房间。
她拉开抽屉,拿出那部手机。
开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边野周二放学后打的。
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姜栀点开边野的微信,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
[我现在有空,你有没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发给我。]
发完,她放下手机。
但是半天过去,一条回信都没有。
姜栀摸不透他什么心思,迟疑了会儿又发了一条。
如果这次还不回就不再去打扰他了。
几分钟后,一通电话忽的打进来。
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清晰。
她立即拿过,屏幕上跳动的却是陌生数字。迟疑了两秒,尝试接通。
“姜妹妹,野哥出事了!”
宋言旭急得要命,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哎哟明明之前都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出事,你快去看看他吧!”
姜栀听出是谁,急慌慌地站起来,险些把椅子带倒,“他出什么事了,在哪儿?”
“壹臣院,你快去看看吧!”他急吼吼说完,迅速掐断电话,吐了口气。
呼。
他这翻表演真是绝了。
宋言旭握着手机,一脸感慨,可别说他没帮忙,他这个月老都快操心死了。
姜栀不知道内情,赶过去的时候天早已经黑透了,好在大雨及时停了没再下。
输入密码进去,她环顾四周,“边野?”
没人回应,她直奔主卧,急得都忘记敲门。
边野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也皱着,看起来不太舒服。
连她这么莽撞地进来都没醒。
“边野?”她温声叫他。
他没太多反应,唯独眉头紧了点。
离得近,姜栀这会儿才看见他耳朵通红。
她伸手探了探,不禁蹙眉。
好烫。
她莫名松了口气,好在只是发烧。
想到他上次拿的急救箱,姜栀赶忙出去翻找。
拿了退烧贴和温度枪,她回到房间。
41度。
她倒吸口气。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难道是因为那会儿淋雨吗?
把退烧贴撕开贴在他脑门上,姜栀赶紧去厨房烧水。
烧成这样,要吃退烧药的。
冰冰凉凉的感觉丝丝缕缕地袭来,边野眉头拧了下,迷糊睁眼。
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
浑身滚烫,他翻了个身闭眼。
真是睡糊涂了,怎么会看见姜栀。
手机忽然响起,他烦躁地掐断。
然后再次响起。
接通。
对面传来宋言旭贱兮兮的声音:“野哥,天载难逢的机会,这回一定要把握住!”
边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心烦得眼睛都没睁开,“挂了。”
十分钟后,姜栀端着水进来。
看他脸颊似乎都烧红了。
“边野,起来吃药。”她声音温柔得像和煦春风。
见他没反应,她坐在床边微微倾身,拍了拍他,“边野?”
他蹙了下眉,困难地睁眼。
对上那双琥珀色双眸,清澈透亮,眼神柔软。
“快起来吃药,你烧得很厉害,再不吃药会把脑子烧坏的。”她像哄小孩似的哄他,扶着他坐起来。
边野一瞬不错地盯着她。
原来他没感觉错,不是做梦。
看见她手里的水和药,边野靠着床头眼睛又闭上,声音沙哑得很:“没力气,不吃了。”
反正以前发烧都是睡一觉就抗过去了。
“不行。”姜栀一口否决,“真把脑子烧坏了怎么办。”
他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坏了就坏了,就没人缠着你了。”
“边野。”她拧眉,语调有些严肃。
他很淡地应她:“嗯。”
姜栀心口又软下来。
算啦,跟一个生病的人计较什么呢。
“那……”她顿了顿,“你张嘴。”
这回倒是听话。
退烧药塞进去,姜栀不经意触碰到他的唇,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她眼神晃了下,随后把水杯递过去。
但只喝了两口他就不喝了。
“你再喝点。”姜栀声音温软。
边野眼皮沉重,掀起两分看她,那双眼里有鲜明的关心。眼睫垂下,照做着又喝了点。
躺回床上,困意很快袭来。
他撑着眼皮,看她起身出去,沙哑着声音问:“要走吗?”
姜栀本想点头,却少见他有这么虚弱的时候,改口道:“等你退烧我再走。”
“你好好睡。”
她动作很轻地关上门。
想着他应该没吃晚饭,姜栀又回到厨房,抓了把米放进锅里熬。到时候要是饿了他可以填填肚子。
晚上九点,外面寂静无声。
姜栀坐在沙发上看着钟表。
他睡了得有两个多小时,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如果好点她还来得及回去。
思索片刻,姜栀去了主卧,轻轻敲门。
没人应。
她纠结几秒后推开。
床上被子已经掀开,边野不在。
主卧内里连带着个浴室,一阵水声自里面传来。
姜栀恍然。
能洗澡的话,应该算是好了。
她转身退出去,刚准备关门,里面突然一阵闷响。
很重的声音。
姜栀一愣,该不会是摔倒了吧?
想到各种不好的后果,她赶紧过去敲门,“边野你怎么样,是摔倒了吗?”
她耳朵贴在门上,很仔细地听,但除了水声什么都没听到。
“边野?”
她急地拍门,重重拍了好几下,还是没人应。
握着门把手左右拧也拧不动,她一边急切拍门一边喊他名字。
也不知道是第几声,门突然一下开了。
姜栀手还在门把上,被这股劲儿一带,一时没站稳,直挺挺往前扑倒过去。
一只遒劲有力的手关键时刻将她一拉,她不偏不倚地撞进边野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肌。
带着水渍的结实触感传来,姜栀大脑宕机一瞬,猛地撤开。
边野刚洗完澡,只在腰间随意裹了个浴巾,上身一览无余。
他身材很好,宽肩窄腰,完美的黄金比例。透亮的水珠顺着精壮的肌理流淌而下,无声地没入浴巾里。
等姜栀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的时候,她睁圆了眼睛,后知后觉地捂住脸,迅速转头。
一瞬间,脸颊、耳根和脖子全都红温。
心脏在胸腔里七七八八地跳,她紧张地人都僵硬了。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姜栀舌头打结似的,话都快捋不清,脸颊烧得通红。
太羞耻了!
边野吃了退烧药,又睡了一觉出了汗,少年人的身体本就健壮,更何况他还经常锻炼。斜靠在门边,他玩味地勾唇看她透红的耳朵。
“怎么没穿?你不都看见了吗?”
他嗓音低磁,像蛊惑人心的音质。
“你、你……”姜栀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那能叫衣服吗?
边野看好戏般替她接话,“你什么?”
“你是想说我上面没穿?”
姜栀羞窘地想钻到地洞里去,她咬着唇瓣生硬的“嗯”了一声。
“这不是我自己家吗,生病洗个澡也要被管?”
他勾笑,嗓音戏谑,“这么喜欢管我?”
姜栀羞恼得要命,恨不得把他嘴巴缝上。
谁要管你!
她咬着唇,面红耳赤地干脆直接往门外走。
坚定得像要入党。
“哎。”边野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住,放低了姿态,“逗你呢。”
姜栀还是不肯放下挡着脸的双手,没办法,他只好拿过浴袍穿上。
“现在好了,你睁眼。”
她仍旧不肯动。
边野声音温磁:“骗你是小狗。”
姜栀眼珠动了动,并拢的手指露出一条缝,小心翼翼去看。
见他真的穿了衣服,她才松了口气,缓缓放下手。
但脸颊依旧红得不像话。
“怎么这么可爱。”边野望着她,情不自禁出声。
她皱了皱眉。
算啦,不跟他计较。
“你……”她想起先前听到的闷重声音,有点担忧地问:“刚刚没摔倒吗?”
“洗个澡又不是打仗,我有这么蠢?”边野挑眉。
她眨巴着眼睛,“那我刚刚听见里面有很重的声音,我以为……以为你不小心摔了,在外面拍门,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应。”
要不然她不会毫无防备跌倒。
边野算是明白她为什么会在门口了。
“带了会儿耳机。”他温声解释,嘴角缓缓勾起,凑近她:“关心我?”
姜栀撇过脑袋,“谁关心你了。”
边野心底像是撒了蜜糖似的,明明前几天还很灰冷的情绪,现在因为她几句话一扫而空。
没再跟她开玩笑,他拉过她手臂。
“认真的跟你说个事。”
他脸上笑意褪去几分。
姜栀重新对上他眼睛,瞳孔浓稠如墨,但却半点不压抑。
“以后人多的地方我会收敛,”他迎着她的目光,声音温磁,“你别躲我成不?”
躲他一次,他差点受不了。
多来几次,他会疯。
他神色诚恳,明明五官带着攻击性,但此时却让她觉得温和。
想到他在办公室里跟杜曼蓉说的那些话,姜栀觉得自己有点懦弱。
她有些心虚地错开视线,“我没要躲你,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所以才选择暂时逃避的方式。
边野轻笑,那股堵塞在胸口的郁气一瞬间消散殆尽。
“我又不是猛虎野兽,你怕什么,难不成还能吃了你?”
姜栀偷瞄他一眼,又移开。
那可不好说。
既然现在说开了,她不妨再给他强调一次,让他记得牢固点儿。
“我不早恋的,之前就给你说过。”
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讲,“学生的任务是学习。”
边野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萌到,眉梢微扬,一脸漫不经心,“老子乐意单相思。”
第29章 第 29 章
没救了真是。
姜栀白他一眼, 软绵绵的,半点不凶。
像浑身绒毛的小猫朝他喵喵一叫,一爪子啪嗒拍在他身上, 肉垫柔呼呼的。
“既然你没事了, 我就先回去了。”她眨巴着眼看他, 转身往房间门口走。
边野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 “我送你。”
“不行。”她顿时拒绝。
对上他蹙起的眉眼, 她软声:“你刚退烧, 需要休息, 我认得路,可以自己回的。”
边野半点不在意她的话,浓黑的眉头微挑,“要么我送你回去,要么你今晚住这。”
“没得商量。”
很不容置喙的语气,姜栀轻轻皱眉。
她想了一秒钟, “万一你再发烧怎么办?”
边野漫不经心盯着她, “所以你留下住一晚很难?”
“知道我这么惨还要折腾我?”
姜栀:“……?”
倒打一耙真是练得这么炉火纯青了,病死他算了。
她抿抿嘴,“哦”了一声。
虽然有一小段时间没住这儿,但客房还是很干净。
应该是经常有打扫。
叮嘱了边野厨房有给他熬的粥,她就洗漱上床睡觉。
明天还要起早去市里参加数学比赛。
生物钟醒的时候,天才刚刚亮。
她收拾了一下,写了张字条留在桌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冬天的早晨温度很低, 姜栀裹紧了围巾。
到市中心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时间上还算宽裕。
下车到场馆时,正好遇见过来的白司裴。
看到她是坐公交来的, 他有些惊讶,“起这么早吗?”
“嗯。”这时节说话都带着一阵雾气,姜栀鼻头也冻得红红的。
场馆已经开了门。
白司裴从袋子里拿出一份早餐递给她,“来这么早应该没来得及吃早饭吧?”
姜栀摇摇头,“谢谢你,我不饿的。”
比赛时间不长,她等结束了回去吃就好。
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一声。
她脸颊顿时染上红晕,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快吃吧,空着肚子是想把第一让给我吗?”白司裴温温一笑,“我可不想胜之不武。”
“……谢谢。”她红着脸接过。
场馆里有休息区,比赛没正式开始前只能在休息区等待。
姜栀坐在长椅上,慢条斯理地咬着包子。
白司裴坐在旁边,看她一眼觉得乖乖巧巧。
他想起前几天论坛里的那个帖子,不疾不徐地问:“那天我挑破的话,你跟边野讲清楚了?”
姜栀咬包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思索了会儿才明白他问的什么,缓缓点头。
算是说清楚了吧。
“你真对他毫无感觉?”论坛里那张照片他印象很深,如果不是之前问过她,他也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少女毫无杂念。
他们这种世家里出来的孩子,对这些学校里十分避讳的事并不在意。
姜栀偏头看他,金框眼镜衬出斯文的气质。
“我们其实……”她现在还寄宿在边家,硬要说也只有兄妹关系,但对外人解释起来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清楚我在做什么。”
说完顿了顿,“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好意,我很珍惜,但我和你也只会保持同学关系,不会有多余感情。”
从运动会到图书馆再到敬老院,她不傻。
白司裴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温和一笑,扶了扶眼镜,“我觉得说不好。”
他浅色的瞳眸看着她,“人生还长。”他不会输给边野的。
但这话也没必要说给她听。
算啦。
姜栀垂下眼睫继续吃包子。
比赛时间过得很快,她出来时外面已经出了太阳。
没什么温度,但令人心情好。
姜栀往外走了两步,忽然被白司裴挡住去路。
“怎么了?”
他弯了弯唇,又朝她靠近两步,几乎离她很近。
姜栀不适应这种社交距离,想往后退开却被他拉住。
“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白司裴声音温润。
她眨巴了下眼,“什么?”
“别动。”他微微弯身朝她耳边低伏过去。
怪异感一瞬袭来,姜栀蹙了下眉。
在他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时,她试图挣扎被攥住的手。
还没挣开,一股蛮横的力道像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横插过来,一把子将她拽到身后。
动作太迅速,姜栀慢半拍抬头,只看到个高挺的后背,头发乌黑。
“白司裴,在我面前耍手段是不是嫩了点?”边野神色散漫,眼眸漆黑,透着冷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反应过来。
“边野?你怎么来了?”而且手还冰凉。
白司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姜栀没被完全遮住的半边身子,淡淡一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边野哼笑一声,眼里没半分温度,径直攥紧了他领口,手背青筋凸起。
这动静吓了她一跳,赶紧扯了扯他衣角,“边野,你冷静点儿。”
边野舌尖抵了抵牙关,压着那股子火气,“我管你听不听得懂,离她远点。”
说着,猛地松开。
白司裴往后退了两步,领口一片褶皱。
看着被带走的姜栀,他低低一笑,伸手缓缓抚了抚。
好好的衣服差点给他扯坏。
临近车边,姜栀用力抽手,站那儿没再往前。
边野沉着脸,眉眼锋锐,“你心疼了?”
“你说什么呢?”她皱眉,一脸不悦。
“那你挣什么?”他回头走近她,“你没看出来他是故意的?”
姜栀迎着他犀利的视线,“看出来了。”在她耳边停留半天,什么也不说,直到边野过来发生冲突,她又不是傻子。
“那你呢,你看得出来他在激你吗?”她声音平静温软。
边野那股怒火僵持在胸口,突然就没了尖锐的棱角。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人身上却很稀薄。
“你手很凉。”她忽然说起别的,“来很久了吗?”
少年冷淡的脸色柔和了几分,声音低低,没说自己开赛的时候就来了,“刚到。”
没等她再开口,他瞥了眼场馆门口,已经没了白司裴的身影。
“你以后离他远点。”
姜栀凝眸看他,摇摇头,“不行。”
他眉头一拧,声音受情绪控制拔高,“为什么不行?”
“就不能相信我可以自己解决吗,还是不信我之前说的承诺?”她小脸白皙,眉眼干净。
边野拧起的眉头松开。
有冷风吹来,一阵寒意。
“先上车,外面冷。”鼻子耳朵都冻红了。
离开场馆,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姜栀看着完全陌生的路,平声问:“不回家吗?”
“晚点。”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车上不去,只能停在山脚下。
半山腰上是一个半悬空别墅,看起来很是险峻。
姜栀想问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一路跟着他往上走。
别墅门推开,她诧异了下。
天花板四周挂了彩带,缀着金铃。
客厅中央摆着棵近两米的圣诞树,缠绕着迷你小灯,一闪一闪如同夜里的星星。
树周系着好几个礼物盒子。
她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圣诞节。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昨天不还跟她待在一起吗?难道是今早吗,那这要起很早吧。
边野从桌上拿了个红色的圣诞帽给她戴上,帽顶白色小球半垂下来。
她眨巴着眼睛,又萌又乖。
“早就想了。”他把人带到圣诞树前,“这些盒子都是给你的,你打开看看。”
姜栀仔细解下盒子,一个一个打开。
最大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件蓝黑色丝绸礼裙,领口缀着细小蓝钻,腰处往下勾勒着墨色蚕丝捻成的绳绣,蜿蜒出漂亮的暗星花。
礼裙折叠在盒子里,多余的她看不到,但直觉不便宜。
姜栀看了他一眼,又去拆剩下的几个盒子。
一整套水晶首饰,在光线下闪着梦幻的色泽。
还有一双黑丝绒低跟鞋。
她眼底铺着惊讶,“这些很贵吧。”
姜栀把盒盖盖上,看向他,“其实这些我都用不上,要不退回去吧。”太贵了她以后还不起。
边野捕捉到那一丝局促,懒淡挑眉,“谁说用不上。”
“马上就是元旦晚会,我想让你穿上它上台。”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去找了顶尖的设计大师,三顾茅庐才让人愿意接下这单,对这件裙子的细节,他比设计师还上心,经常往返地跑。
姜栀讶异,摇摇头,“元旦晚会的节目早已经定下来了,我没有参加。”
他勾唇,“只要你点头,我就有办法。”
看了眼礼盒,她还是否决了,“这样不好,而且……这个太贵重了。”
“怎么不好?”边野执意,“我就是要让那些嫉恨你的阴沟老鼠们看看,你有多好看。”
即便运动会上她摘下了口罩,漂亮得惊为天人,却还是有流言蜚语。虽然穿着这件礼裙上台并不能改变那些人的看法,但他就是要让那些人更清楚的知道,她有多难以企及。
姜栀微微一愣,被他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你怎么比我还在意?”
“没事的,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好啦。”
他面色淡淡,如果这些流言蜚语的主角是他,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姜栀,她值得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边野意料之中哼笑一声,“猜到你会这么说。”
“之前不是说要谢谢我?现在兑现也不晚?”
她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人总不能言而无信?”他盯着她琥珀色瞳眸,清澈干净。
姜栀后知后觉被他套路了,但却没法拒绝。
万一拒绝了,以后让他学习就拿这个堵她嘴怎么办。
“那……谢谢。”说完她又立即补了一句,神色认真,“以后不可以套路我。”
边野被她这副样子可爱到,眉梢微扬,“成。”
陪着他吃过午饭,姜栀做了会儿边野给她带来的作业,还没做完就因为早上起太早困得不行。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醒来的时候,外面黑黢黢的。
只有别墅周边有零星的光。
外面忽然响起几声砰砰的声音,她好奇地走到阳台去看。
绚烂的烟花像液态琉璃在夜空中泼洒,拖着铂金色尾焰坠落,漂亮得不像人间。
她已经很多年没看过烟花。
眼底溢出遮掩不住的欣喜。
“边野!快看烟——”
想起他,姜栀雀跃地往回跑,速度太快也没看清,咚的一下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她下意识撤退,却往后一踉跄。
后腰被人稳稳拖住。
姜栀抬眸,烟花炸开的瞬间,映亮了往日那双漆黑的眼。
细碎的光闪动,她在其间看见自己的模样。
心口好像突然漏跳了一拍。
第30章 第 30 章
“嗯, 看到了。”边野勾唇,烟花在他眼里坠落。
此刻风声寂静,心脏跳动的频率融进炸响夜空的声音里, 难以分清。
少年视线散漫却浓烈。
姜栀眼皮子被烫到似的一颤, 迅速从他怀里出来, 站到阳台的边缘。双手搭在玻璃围栏上, 她感觉到耳根逐渐泛上来的温度。
“这是你准备的吗?”她仰头望着仍在一簇一簇绽放的烟花。
边野走到她边上, 面孔被这片绚烂短暂照亮。
“喜欢吗?”
她眸色温柔, 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像是透过夜空看着什么。
“已经很多年没看过烟花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再看到。”
姜栀偏眸看他,“怎么会突然带我看烟花?”
绚烂的光映照着她漂亮的眉眼,额角散落着几缕头发,像坠入人间的精灵。
边野漫不经心开口:“就当时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
等放了寒假她应该会回到自己奶奶那儿,陪他们一起过这个年。
明明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但他好像已经很难忍受要一个人度过这么多天了。
她眨巴了下眼, 回头继续看还在绽放的烟花。
心口暖融融的。
烟花的尾声里,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出现在视野里。
姜栀愣了下。
“拿着。”他语调带着些霸道。
“哦。”姜栀乖乖接下,眉眼单纯,“这是晚饭吗?”
边野被她逗笑,勾起唇角,“怕我给你饿死?”
她摇摇头,啃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来, 像弯弯的新月, “好甜。”
“谢谢你呀。”
她不知道,比苹果还甜的是她自己。
只要看她一眼, 他就会受不了。
“昨天平安夜,忘记给你准备平安果。”边野神色懒淡,“买圣诞树的时候就顺便给你买了个。”
姜栀嚼果肉的嘴缓缓停下,“那你的呢,不一起吃吗?”
他嗤笑一声,目光落在下坠的烟火上,“老子才不信这玩意儿。”
“……哦。”
姜栀继续啃苹果。
她想了想,对着最后绽放的那一簇烟花大声道:“希望边野同学,平安快乐!”
柔柔软软的声音,却让人心尖发颤。
边野回眸看她,侧脸漂亮白皙,纯粹干净。
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场烟花结束,像短暂的梦。
上课周,姜栀重新投入学习。
离期末考试也不远了,她想拿着奖学金等放假了回去找爷爷奶奶。
十二月月底的天越来越冷。
从杜曼蓉那儿收到元旦晚会需要参演的通知,姜栀把提前准备好的曲目报了上去。
临走前,她被叫住。
“上次……”杜曼蓉沉默了两秒才继续道:“对你说的话太重了,但我仍旧不支持早恋,这一点你必须清楚。”
姜栀点点头,“我知道的。”
她没打算在毕业前早恋。
“还有,”杜曼蓉脸色有点变扭,但她心里一码归一码,她女儿被不学无术的黄毛拐跑,要不是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
女儿是她如今最重要的人。
“替我谢谢边野那孩子。”
说完也不管姜栀什么神态,直接挥手让人赶紧走。
出了办公室,外面有零零散散的雪花飘下来。
她看着白茫茫的天,嘴角缓缓勾起。
杜老师这么难搞的人,谁都知道她看不起那些富二代,可现在居然能在杜老师嘴里听到感谢二字。
有雪花被寒风吹进走廊,她伸手,雪花悠缓地飘进掌心里。
很快融化不见。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姜栀收拢好手掌,冬季校服口袋里残余着温度。
元旦那天直到下午才放课。
姜栀的节目被安排在中间,她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包才跟池念一起去礼堂。
池念早就看过边野送她的礼服,此刻帮她抱着一半盒子,忍不住感慨:“不愧是边家的大少爷,这礼裙也太好看了,直接秒杀全场。”
“谁能想到脾气这么臭的人深情起来居然这么认真。”
“杜老师不让谈这种话,还是少说,万一被听到,你敢面对她吗?”姜栀眨巴着眼,一脸无辜。
想到灭绝师太的气场,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太可怕了,我一回合都坚持不住。”
两人絮絮叨叨地到了礼堂后台,早已有化妆师等在那儿。
看到姜栀,一个穿着打扮很成熟时尚的年轻女人笑盈盈走过去,“你就是姜栀吧,这小模样真别致,就是不化妆也艳惊四座啊,怪不得边少千叮咛万嘱咐。”
姜栀有点懵,“他说什么了?”
化妆师牵着她往一个单独的休息室内走,“他让我别给你化丑了。”
被按在化妆镜前,姜栀任由她摆弄。
晚会即将开始,池念不能一直陪着她,先去了礼堂前台。
休息室里越发安静。
化妆师时不时就要夸她两句。
前台主持人很快叫到姜栀名字。
她换上边野准备的礼裙,虽不习惯穿有跟的鞋,但好在鞋跟不高,走路倒还算稳。
“加油呀小妹妹。”化妆师眼底的惊艳一览无余。
她温润一笑,“谢谢。”
上个节目落幕,主持人慷慨陈词,姜栀拎着微长的裙子缓步往准备区域走。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西区高二一班的姜栀同学,为我们带来《冬之信笺》这首歌。”
台上灯光一瞬落下,整个礼堂内只余昏暗的微光。
池念满心欢喜地盯着舞台。
她都能想象到,知知有多漂亮。
姜栀踩着阶梯往台上走。
在落座于钢琴前的瞬间,红色幕布拉开,一束浅色的光打下来。
蓝黑色渐变丝绸礼裙顺着纤薄的肩线,勾勒出柔软优美的线条,衬出如瓷的皙白肌肤。腰际收拢的轻褶如同湖面上凝固的涟漪,浮动着细碎的光泽。
颈间缀着珍珠母贝项链,长发挽起。
她侧身端坐在那儿,如同仙女不慎跌落人间。
台下无数目光聚焦在姜栀身上。
边野站在暗处,眼睫颤动了下,漆黑的眼瞳里浮动着浓稠的情绪。
她合该站在灯光下被人仰望。
池念眼睛都睁圆了。
这也太梦幻太好看了吧!
坐在前排的白司裴一瞬不错地看着她,金丝框眼镜遮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他知道姜栀好看,但不知道她会好看到这种程度。
像吸血鬼对血的渴望,他甚至能想象出来她和自己一起参加晚宴的场面。
钢琴声响起,整个礼堂内安静如鸡。
清泠柔婉的音律如同流水倾泻而下,环绕着角角落落。
她粉唇轻启,嗓音空灵独特,像山间幽鸣。
很简单的曲子,却在她嘴下万分动人。
像享受了一场极致的视听盛宴,直到一曲终了,台下依旧静得过分,像被按了暂停键。
站在最后面、不为人知的边野在咚咚直跳的心脏声里,用尽了力气为她鼓掌。
她就应该站在这样光芒鼎盛处,享受所有艳羡的目光。
两秒后,礼堂内掌声如雷。
姜栀依规矩谢幕,视线迅速扫着礼堂内,却没看见边野的身影。
一缕轻微的失落自心底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察觉就看见白司裴捧着一束粉雪山玫瑰往台前走来。
大屏幕将白司裴的身影映照得十分清晰。
作为圣嘉所有好学生心里的神,他一出现,引起一片哄声。
姜栀想走都没有办法。
“恭喜演出成功。”白司裴大大方方把花递过去,嘴角挂着温润儒雅的笑。
谁都知道他很难追,现在却主动接近姜栀。
如同一滴油滴入沸水,台下炸开了锅。
“啊啊啊,这可是白司裴哎,长得帅又优秀,家里还有矿,校花运气也太好了吧!”
“校花怎么还不接他的花,看得我急死了!”
“救命啊,这不比跟那个边野好磕!能不能换我演两集!”
“……”
听到这些,边野脸上的笑意尽散。
好好的元旦晚会,姓白的故意的是吧。
“不接是想让我尴尬吗?”白司裴弯唇,眉眼温柔如春风。
顾及场面,姜栀只好接过。
下一秒,他张开双臂,“作为你的粉丝,跟偶像抱一个不过分吧?”
她微微一愣,抱着花束的手僵住。
“抱一个!”
“抱一个!”
台下无数起哄的,数不清的手机镜头都在对着他们。
“要不还是……”姜栀有点犹豫,打算伸手跟他握,却被白司裴上前主动抱住。
那束花隔在中间。
姜栀轻蹙了下眉。
“就当是满足我一个心愿。”他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台下的边野脸色几乎能黑出水来。
他今天就不该站在暗处,当着他面撬墙角,还真是够可以的。
一场谢幕,眼看着姜栀去往后台,他冷着脸从后门走出去。
很巧,在休息厅遇上了准备去找她的白司裴。
“真当我是死的?”
边野身形懒散地堵在他跟前,这儿离姜栀的休息室就差两个房间。
白司裴扬眉耸肩,“送个花就吃醋了?”
他靠近,温温一笑,“我觉得你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跟我挣,好歹拿个名分吧。”
自从论坛那件事之后,他就发现,只要是公众场合,边野就不会跟她站在一起。
两个人八成是有矛盾。
但姜栀今天这身礼裙他看得出来价格不菲,不是她有能力买得起的。
不过趁火打劫这事儿,他熟。
边野气笑,一把揪住他领口,“激我是吧。”
他眉眼一沉,直接把人拽了出去。
白司裴没想到他不上套还这么粗暴,看着四下无人,一拳头打了过去。
边野反应快,松手往后躲了下,没被完全打到。
那拳头只擦着他脸过去。
白司裴扭了扭手臂,把镜框往上扶了扶,“只要你们一天没确定关系,我就有机会。”
“我这个人,”他笑得和煦,“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能拿到的东西,不介意使点手段。”
边野嗤笑一声,舌尖抵住牙关,眼里却黑漆漆的没有温度。
“成啊,试试。”
待在休息室里的姜栀不知道外面差点打起来,她小心地摘下首饰,换下礼裙。
刚整理好衣服,池念从外面推门进来。
“知知!你今天也美了吧,而且唱歌也好听,还会弹钢琴,好全能啊。简直可以去当明星的程度!”她热情似火地小跑进来。
姜栀被她逗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我可是认真的!”池念靠在化妆台前,再一次被她的美貌震撼住,近距离的冲击力太大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会的钢琴啊?弹得实在是太好了,一点都不像是业余的。”
姜栀把礼裙放进盒子里,垂着眼睫,眼底温柔,“小时候就学了。”
五岁那年看妈妈坐在钢琴前,就像仙女一样,她就吵着闹着也要学,后来无数次觉得辛苦,都是妈妈一直在鼓励她。
爸妈在那场车祸里身亡,她能留下好像也就这么点东西了。
“怪不得。”池念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弹得真好,叔叔阿姨——”好有远见。
后半句她反应过来噎下去,立马改口:“可真是让人羡慕。想当初你还戴着口罩的时候,简直跟现在不是一个待遇。”
“你喜欢钢琴?”姜栀回头看她,“改天可以教你弹一首简单的曲子。”
“真的吗!”她脸上止不住的兴奋,圆圆的眼睛可可爱爱。
“当然啦。”姜栀把盒盖盖上。
池念再一次感叹:“你真好。”
她盯着姜栀那张纯澈干净的脸,心口软软。
身后的窗外忽然有雪落下来,池念眉头一扬,从沙发上起来跑过去。
“下雪了耶,比上回课间大。”
姜栀顺势看了眼,外面点着路灯,雪花像鹅毛似的在夜空里飘来飘去。
很安静的美。
池念正认真看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默了两秒回头看姜栀:“知知,我们出去看雪吧,还能拍照纪念。”
“行。”
话音刚落,池念手机又震动了下,她回头拉着姜栀就往外跑。
“我衣服还没……”
“哎呀,回来再收拾嘛,天大地大,开心最大,万一一会儿雪停了怎么办。”
两个人走得太急,一出门就撞上了站在门口的程杭越,把人撞得连连后退。
池念一惊。
姜栀迅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们走太快了,有没有给你撞疼?”
她人清纯漂亮,声音也温温柔柔,程杭越眼眸深处晦暗几分,声音平淡:“没事。”
“你真没事吗?要不要去医务室?”姜栀目露关切。
他看着那双透亮的眼睛,像阴湿的暗地里出现一盏光,只是很难企及。
“你们走吧。”
见状,池念拉着她就跑。
“他这个人好奇怪啊,你不觉得吗?”看人时阴森森的,明明以前只是冷漠。
姜栀回头看了眼,程杭越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此刻背对着她。
“没有吧。”她倒是没感觉出来,毕竟摘了口罩以后,很多人对她的态度都在改变,至于程杭越,她没在意。
出了大厅,外面雪花飘得更大了,漫天都是。
偶有一阵风吹过,四散飞舞。
长廊上温度低,姜栀忍不住搓了搓手。
“要现在拍照吗?”
池念环视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正打算点头,就看见远处有飞来的无人机。
“知知快看!”
姜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无数架无人机闪着光朝礼堂前方的空中聚集,逐渐汇成一行字。
“姜栀。”池念依着出现的字念。
无人机继续变化,“十八岁生日快乐。”
夜空里汇聚出一簇暗星花,是那件礼裙上的刺绣。
她记得。
这个生日她原本不打算过,也没想到他会做这些。
“哇,也太浪漫了吧。”池念余光悄悄看她,见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无人机,嘴角止不住上扬。
暗星花散开,再次汇聚成字。
——恭喜成为大人。
这个夜里,礼堂内青春热烈,礼堂外寂静无声。
她看着那些无人机,眼底熠熠生辉。
边野站在对面的长廊上,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宋言旭碰了碰他手臂,“怎么样,事儿交给我包给你办好的。”
他眉头微扬,“还不错。”随后一脸嫌弃,“赶紧走,别打扰老子约会。”
“得,我就知道我是个工具人。”宋言旭贫了两句,麻溜走开。
边野拿出手机,给池念拨了过去。
寂静无声地夜里,她把手机递给姜栀。
姜栀愣了下,在她的示意里接过。
对面没说话,她试探出声:“哪位?”
很软的音色,听得边野心口发痒,“知知。”他第一次喊她小名,低磁而透满缱绻,“生日快乐。”
明明手机冰凉,她却好像能感受到他在耳边落下了气息。
姜栀眼睫轻轻颤了下,不用问也知道这些都是他准备的,连她的好朋友都收买了。
但她生不起半点气,声音温糯:“谢谢。”
隔着一个空白场地,边野看不见她眉眼,却莫名觉得她此刻的脸染上了红晕。
“所以成年了我是不是可以说些过分的话。”
“什么。”姜栀没懂。
“你抬头,看对面。”
她依言照做,借着路灯的光线,看到对面长廊上站着个人,一身黑衣,姿态似乎很闲散,但看不清五官。
可她直觉,他就是边野。
“我很想你。”他看着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明明冷意徐徐袭来,但他却半点不觉得冷,“很想很想。”
哪怕刚见过她上台的模样,他还是克制不住脑子里的念想。
像奔流的潮水,源源不绝。
姜栀耳根一红,目光心虚地移位。
虽然知道池念听不见,但她还是有点不自在,“不许瞎说。”
透着点嗔意,软绵绵得让人更加心痒。
边野喉结滚动,低低一笑,胸腔轻微震颤,像灌进了蜜糖,“没瞎说,我认真的。”
姜栀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她低垂着眼睫,睫毛纤细卷翘,“你先好好学习吧,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他挑眉,散漫不羁,“比上次分多就让我亲一口。”
这会儿她脸彻底红了,“我不跟你说了。”
说着就要挂电话。
“别啊,”边野稍作正经,“还有句话要说给你听。”
她又把手机往耳边靠了靠,“什么?”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信我吗?”
他声音低沉,鼓动着耳膜,姜栀看着雪花落在墙围上又融化,缓缓吐露:“嗯。”
电话挂断,她把手机还给池念。
池念眼巴巴接过,见她完全没有怪自己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亲昵地抱着她腰肢。
这场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
对面长廊上的人转了身反靠在墙围上,依旧是慵懒不羁的姿态。
他低低笑起来,愉悦穿透胸腔蔓延到血液里。
真他.妈甜。
长廊尽头处缓缓走出半道身影,目光冰冷又尖锐。
像阴暗里不敢见光的鬼魅,却又痴痴地望着姜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