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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花柳病

江清淮并不觉得惊讶, 男人的心思并不难猜,只是——

“我可以替你夫郎诊脉,但我并非妇产大夫,怕是不敢下定论。”

“无妨无妨, ”男人瞬间高兴起来, “其实今早仁安堂的大夫也说我夫郎是中了暑热, 既是暑热,您肯定能治。”

昨日江清淮救货郎的时候,男人可就在现场。

江清淮虽然嘴上说自己不是妇产大夫,但实际诊脉的时候依旧很仔细, 除了诊脉以外, 他还让那位夫郎把舌头伸出来检查了一下。

收回手后, 他谨慎道:“的确有暑热的病状, 你方才饮下凉茶,感觉如何?”

后面一句是问的那位夫郎。

夫郎看了眼自己男人, 小声道:“很畅快,感觉内里的燥热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

说完他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道:“同昨日一样,他安生多了。”

江清淮思索片刻, 取出纸笔刷刷几下开出了一张方子,“这张方子比凉茶更温和些, 你可以放心喝,一日两回。”

男人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 感激涕零道:“多谢江大夫。”

说着便要摸钱袋, 被江清淮拦住了,“不必了。”

他看着男人的脸色,加了一句, “你也跟着一块儿喝吧,心火挺旺的。”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可不是嘛,自入了夏以来便整日急三火四的,夜里也不敢合眼。”

他夫郎听着,露出愧疚的神色来,男人一见他这样,忙改了口,“都是这天儿害的,真不晓得今年怎么会热成这样。”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林竹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男人看起来暂时没有走的意思,江云野便试探着问他们要不要尝尝酸梅。

男人一听忙摆手,“不了不了,那东西……”他顿了一下,换了委婉的说辞,“我吃不惯。”

江云野哦了一声,今日他已经被拒绝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刚开始还干劲满满地捧着他的试吃碗到处跑,这会儿都不想拿出来了。

男人没兴趣,但他身边的夫郎眼睛却亮了,他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小声道:“咱们买一碗吧,人家江大夫都没要咱们诊金。”

“你说得对。”被他一提醒,男人越发羞愧,忙对江云野道:“小兄弟,给我来一碗吧。”

江云野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以后才道:“可以试吃的,你们先尝尝再买吧。”

记得昨日刚出来的时候,他可是怀抱雄心壮志的,可被打击到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他们一家子口味奇特了。

“也行吧。”

江云野把试吃碗捧过去,招呼着两人一人取了一颗。

这股酸酸辣辣的气息十分霸道,男人下意识皱了皱眉,转头就看见自己夫郎欣喜地咬了一口,然后表情顿了一下。

还没等男人开口,夫郎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喜,“太好吃了。”

男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夫郎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搞得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嗅觉了。

“你快吃啊。”夫郎瞪了他一眼,他有点担心江大夫不高兴。

但其实江清淮根本没在意这边。

男人赶紧咬了一口,还没尝到味呢就说:“真不错,这……”

他愣住了,然后嘴巴快速地嚼了几下,慢慢睁大了双眼,酸梅加辣椒,他光听这个组合就觉得怪异,结果到了嘴里居然……

有点好吃是怎么回事?

夫郎以为他嫌弃,一把把他手里剩下的大半只酸梅抢过去塞进了自己嘴巴里,同时用眼睛瞪着自己男人,不许他乱说话。

男人:“……”

“给我来一碗。”

江云野看得出他夫郎是真的喜欢,便把装好的碗直接递到了他夫郎手里。

江清淮提醒了一句,“酸梅寒性重,少用一些。”

夫郎冲他点点头,客气地道了谢。

夫郎端着碗走回去坐下,美滋滋地一口一个,他家里虽说不富裕,但七文钱一碗的酸梅偶尔吃一回还是没问题的,因此他吃的没有任何负担。

一碗里面总共也才十颗的样子,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眼看着没剩几颗了,夫郎正想留着带回去晚些再吃,余光就瞥见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快速地捏走了一颗。

夫郎:“???”

男人笑的憨厚,“要不再来一碗,娘肯定爱吃。”

夫郎:“……”

他们走的时候的确又要了一碗。

江云野拿荷叶给他们仔细地包好了,他看着很是冷静,像个小大人一样,实则人一走他就原地蹦了个三尺高。

“终于有人买啦!”

江云月笑嘻嘻,“二哥你真厉害。”

江云野豪迈地数了七文钱塞给她,“两碗一共十四文。”

江清淮敲了敲桌子,好笑道:“喝凉茶吗?”

“喝!”

江云野兴奋的满脸通红,江清淮揶揄他,“是得喝碗凉茶冷静一下了。”

欢乐的气氛里,林竹小声感慨了一句,“方才那个客人真挺不错的。”

江清淮笑容瞬间消失,“嗯?”

林竹浑然不觉,“他对他夫郎很体贴。”

想到他爹对他娘,林竹忍不住叹息一声。

江清淮凑到他耳边,故意道:“竹子这是在点我吗?”

林竹一愣,“啊?”

“我对你不体贴吗?”

林竹一下子慌了,“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那我对你到底体不体贴?”

林竹看了眼四周,红着脸微微点了下头。

“嗯?”

“体,体贴的。”

江清淮逗完夫郎,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不够体贴。

成亲到现在,他连一件首饰都没给竹子买过,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中午人流量很大,没等他们庆祝多久,一架马车突然停在了小摊前面。

即便在镇上,马车也是稀罕物,拥有的人非富即贵。

江清淮一眼就瞧见轿厢上面挂的那个周字。

来人是周家大少爷,周玉的大哥。

周邵懒洋洋地掀开珠帘往外看了一眼,他是过来用饭的,结果到了相熟的酒楼门口却觉一点胃口也没有,甚至闻着里头饭菜和酒混合的味道还有些烦躁,便准备打道回府。

走到这里突然闻见一阵清爽的药草香,让他耳目一清,忙叫车夫停了车。

“凉茶?”

车夫应了一声,“大少爷,这应该是新开的,先前没见过。”

“你去给我买一碗,我尝尝。”

车夫应声便去了。

不过片刻,一碗凉茶便到了周邵手里。

的确是他方才闻见的那个味儿。

周邵谨慎地抿了一口,作为周家大少爷,他对吃食很挑剔,而且因着平日里饮酒过度的关系,他味觉有些钝化了,有些东西闻着不错,吃进去却没什么意思。

但今日的凉茶却给了他惊喜。

“不错,再来一碗。”

车夫又去了。

连着买了三碗,江清淮忍不住问车夫,“车中有几人?”

车夫不明所以,“只有我家大少爷一人。”

江清淮把药锅盖上,“抱歉,凉茶不能饮用过多,三碗已是不少了。”

车夫只好回去告诉周邵。

“什么?”周邵的表情仿佛遇上了傻子,“你去和他说,少爷我有的是银子,叫他少放屁。”

车夫委婉地转达了他的意思,然而江清淮很坚决,态度冷硬,一点也没有因为他是周家大少爷而转变。

周邵气的亲自下了马车。

“老子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江清淮看着他,不卑不亢道:“我方才也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周邵:“……”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银锭子,暴躁道:“你的凉茶我全要了,这锅我也要了。”

江清淮视线看都没看银锭子,“实际上,你根本不适合饮用这凉茶。”

林竹都愣了一下,想不出他这样的体质都能喝,怎么还有人不能喝。

于是他小心地看了周邵一眼,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这人唇色好像白了些,他都没这么白过。

周邵往两边看了一眼,人太多,他虽然跋扈但多少也是要点名声的,不然镇上人整日说他们周家不如李家。

“你什么意思?”

江清淮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你身子亏空的太厉害,不能喝。”

他只能直接一点了。

周邵不出意外地破防了,他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老子说话。”

“我是个大夫。”

“大夫怎么了?”周邵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仁安堂的大夫也不敢这么说老子。”

眼看着他双手摸上了方桌,似乎要掀桌了,江清淮快速道:“多则半月,少则十日,你便再也不能人道了。”

他声音很轻,除了周邵外,只有旁边的林竹听见了,连江云野和江云月都没听见。

周邵手上用力,江清淮又道:“你若敢动我的桌子,我立刻便把这话张扬出去。”

周邵:“……”

他盯着江清淮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收回了手,“大夫是吧,叫什么名儿?”

江清淮说了,“我有一道方子可治你的病,半月后,你可以来这里。”

周邵笑容里仿佛都淬着毒,“也成,走着瞧呗。”

等他走后,林竹白着小脸道:“阿淮,他便是周玉的大哥吗?”

他这会儿心跳的可快了,吓的。

江清淮其实也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毕竟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但安慰林竹的时候半点也瞧不出来,“别怕,他的病症比较严重,仁安堂治不了的。”

“真的吗?”

“嗯,他这个病其实是花柳病的一种,咱们这儿的大夫没见过。”

当初军营驻扎在启州,旁边邻着一座山,山下开设了一整排农家院,外观上瞧着没甚特别,其实全是另一种形式的青楼。

好些士兵偷摸进去消遣,没多久便齐齐染了病,江清淮刚开始也束手无策,后来还是请来了当地的郎中才明白怎么回事。

后来这些染病的士兵虽然被治好了,但也全都被打了军棍遣散回乡了。

军中其实一直有不可狎妓的禁令,但以前很多人都会偷摸犯禁,打那以后管的便严了。

第52章 第 52 章 岭南

“大少爷, 咱们干脆把那个小摊子掀了,再寻几个地痞子上那什么大夫家里把他家砸了如何?”

车夫见自家大少爷气得不轻,便趁机出主意。

周邵轻哼了一声,“多叫几个人, 不必手软。”

“是。”车夫得令, 挥舞着鞭子狠抽了一记马屁股, 竟直接当街狂奔起来。

只是这命令还没吩咐下去就遇上了另一桩事。

周邵刚从马车上跳下来,老管家便急急忙忙赶上去,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一头一脸的汗。

周邵皱着眉道:“什么事慌成这样?”

“大少爷, 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

老管家压低了声音, “您前头一直宠着的郦娘, 病了。”

周邵翻了个白眼, “病了就病了,请大夫就是了, 慌什么?”

“不是,”老管家凑近了些,“已经请过大夫了,说是那种病。”

“甭管哪种病, 你就问那大夫能不能治,不能治打一顿换一个。”

老管家愣了一下, 不知道大少爷这怒气从何而来,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思想了, 因为周邵要去看望郦娘。

“使不得啊大少爷。”

“你干什么?”

老管家急的脸上的汗更多了, “郦娘得的是那种病。”

“到底那种病?”

老管家索性心一横,直接道:“花柳病。”

“什么!”周邵迈出去的脚瞬间收了回来,“你说的是郦娘?”

“就是她, 启州来的那个。”

周邵:“……”

他猛然想到方才江清淮对他说的那番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惨白着脸道:“把车夫给我叫回来?”

“叫他做什么?”

“立刻去。”

“是。”

老管家没见过自家大少爷慌成这样过,吓得差点一个趔趄。

幸而车夫还在府里,被叫过来的时候一头雾水,“大少爷,您找小的有事?”

“那个大夫不用对付了。”

“哦我这就去……什么?”

车夫还以为大少爷是来催他的。

“去,把仁安堂的大夫通通给我叫过来。”

“啊?”通通?

老管家瞪了眼车夫,催促道:“叫你去就去,快。”

“哦哦,是。”

车夫连滚带爬地跑了。

仁安堂里一片混乱,周府的家丁们一进去就毫不客气地推推搡搡,把那些正在瞧病抓药的百姓通通赶了出去。

连着东陇街都吵吵嚷嚷起来。

“所有大夫都出来,我们周府有请。”

掌柜的拦都不敢拦,只能小心翼翼问:“这是怎么了?”

“不该你问的少问,赶紧把所有大夫都给我叫出来。”

掌柜试图讲理,但显然周府的家丁们没这个耐性,逮着大夫就直接抓,一时间仁安堂里简直乌烟瘴气,装药材的柜子都被撞倒了,好些药材撒了出来。

掌柜心疼的想哭。

江清淮他们离得近,这点动静自然也发现了。

江云野胆子大,跑着挤到人群里看了一会儿,回来就说:“是周家的人,动静好大。”

林竹小声道:“阿淮,是不是那个周大少爷发病了?”

江清淮摇头,“没这么快,不过弄出这么大阵仗多半和他的病有些关系。”

林竹有点害怕,躲在江清淮身后,又忍不住好奇,偷偷踮着脚往那边看。

很快,周府的人就带着几个大夫往周家的方向去了,一路上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怨声载道。

有位吃木莲冻的客人比较倒霉,马蹄溅起的尘土扬了他一脸,碗里的木莲冻自然也脏了。

他气的站起身就骂,被旁边围观的人给拦住了。

林竹主动给他换了一碗。

这一出倒是意外地给小摊子带来了一波客流量,好些人围在一块儿议论方才的事,说的嘴巴干了便顺势来一碗凉茶或者木莲冻,又或者听人说酸梅不错,再来一碗酸梅边吃边说。

人群的中心就是上回江清淮救的那个货郎,这波生意也有他的功劳。

因为不是本地人,他说话胆子要大一些。

“这么大阵仗,说明得的不是小病呗。”

“你们想知道啊,我早上去周家的铺子上收货倒是听了一耳朵。”

“听说周大少爷后院的一位美娇娘病了,还是那种病。”

“哪种病,烟花巷子里的病。”

“周大少爷怕是也染上了,不能他们能这么急?”

“要我说这也是迟早的事,听说这周大少爷平日里满世界地搜罗各色美人,荤素不忌,他不病谁病?”

平日里周家蛮横无理惯了,镇上人多多少少都遭过他家的罪,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李家也没干啥好事却频频被夸,全是比较出来的。

“活该。”

“该。”

“病死了才好。”

胆子小的也都会默默在心里啐上一口。

江清淮把卖空的药锅盖上,侧头对身边的林竹道:“这下不担心了吧,那人没心思来对付咱们了。”

林竹笑着点点头,手上动作都轻快了起来。

周家如何鸡飞狗跳他们没兴趣,卖完所有东西后他们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货郎走过来,悄咪咪对江清淮使了个眼色,“我这口才如何?”

江清淮笑了一下,“还不错,药粉可以多送你一些。”

做生意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江大夫,要不你把这凉茶的配方也卖给我得了,我卖去岭南,那边常年湿热,需求量大得很。”

“岭南?”江清淮想了一下,他过去在医书上瞧见过这个地方,“既是常年湿热,想必有本土的方子。”

“有是有,但病的人还是多,岭南百姓又穷,别说抓药了,医馆都进不起,若是有了你这道凉茶方子,想必能好一些。”

江清淮动作一顿,“你打算怎么卖?”

“自然是卖不上太高的价钱。”

“这样吧,”江清淮神色严肃,“我把这方子免费给你,替你省些本钱。”

货郎一愣,“这话当真?”

“自然,只要你真正卖给那些百姓就成。”

货郎激动坏了,“当然当然,这你大可放心。”

江清淮想了想又补充道:“里头用量很大的岗梅产地就在岭南,想必花不了多少,还有几样咱们这儿有的,你可以采买了带过去,这样算下来,本钱应当能降得很低了。”

“明日我再给你几个备用的方子,本钱更低一些,但也有效果。”

“好好好。”

回去的路上,林竹感慨道:“没想到那货郎也是个热心人。”

江清淮嗯了一声,“我打算把药液的配方也给他。”

“药液,咱家后院用的那个吗?”

“嗯。”

第二天货郎拿到这么多东西简直都快哭了,这些东西每一样拿出去都能卖上一笔,但江清淮说,全都免费给他。

只要他能带去给岭南那些百姓。

这些东西甚至不止岭南能用,他完全可以转手卖去别的城镇,即便卖的再便宜,多卖几回也能挣上一大笔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江清淮道:“你可以随便卖,毕竟在岭南也卖不上价。”

做好事也需要本钱,江清淮不是死板的人,他其实还挺鼓励货郎这么干。

货郎深吸了一口气,难得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江大夫你放心,我必然会把这些东西带去给岭南的百姓,绝不会私吞一文钱。”

“言重了。”

货郎暗自下了决心,只要这些东西能卖出去,必定会分江清淮一份,但他知道说出来必然会遭到拒绝,便没提。

又过了两日,货郎终于等来了他的同伴,两人带着货物和这些药粉药方踏上了去往岭南的路。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天色也黑的越来越晚了。

用过晚食,一家子围坐在后院里吃炒螺。

炒螺做的比上回要更复杂些,毕竟打算拿出去卖的。

这几日他们小摊子生意很不错,尤其是江清淮的凉茶,一锅已经供不应求了,因此昨日收摊的时候,江清淮顺势在仁安堂里买了一口新的药锅回来。

山野泡那些果子到底少了些,周红花和江长顺两人花上大半日也寻不着多少,实在太不合算了,索性现在已经不卖了,两个小孩专心卖酸梅。

等林竹卖炒螺以后,木莲冻也要交给他们,毕竟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他们两个跟着做了这么多回早就会了。

随着江清淮名气散播的越来越广,他们的小摊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医馆,毕竟只要花六文钱买上一碗凉茶就能让大夫替你诊一回脉开一回方子,这种好事哪个病人不喜欢呢?

当然江清淮也不傻,他也就第一天的时候用了几张纸,后头用的全是竹片,写字的时候用的也不是墨,而是草液汁。

一杯药酒下肚,江长顺脸上已经红透了,他直接夹起一颗螺蛳丢进嘴里吸里头的汤汁,另一只手摇着大蒲扇,美滋滋道:“今年日子好过多了。”

往年这个时候可难受了,夜里热的没法合眼,白日里还要顶着大日头去山里寻药材和食材拿去镇上卖,好补贴一下家里,但通常晒上一整日也卖不完,回来全蔫了。

即便如此,第二日还得继续。

要不就出去给人家做工,卖力气挣一些,还要小心不能中了暑热,不然进了医馆全都白干。

但今年就不同了,酸梅木莲两样果子又多又好找,也不用苦巴巴地去镇上傻站一整日,家里家外有了江清淮的药液,蚊虫大大减少,人都舒心多了。

每日再喝上一两碗凉茶,别说中暑热了,暑气都消了一半。

现在还能一边吃着炒螺一边喝着酒,村里谁家日子有他家舒坦?

第53章 第 53 章 酒香炒螺

林竹又端了一盆炒螺出来, 江长顺立刻看过去,“里头加了酒吗?”

林竹脸上蒙着一层薄汗,衬得他肤色愈加白皙,走过来的时候他便抬起手臂拭了。

“是啊爹, 阿淮拿果子做了一种新酒, 我尝了觉得很清爽, 便想着试试,阿淮也说了可以加的。”

他把盘子放下,江长顺立刻迫不及待地夹起一颗,先凑近闻了一下, 而后才丢进嘴巴里。

刚入口便是一阵果子的清香, 这是很神奇的, 毕竟盘子里根本没有果子。

而后便是一阵辣香味, 和先前吃的那盘不同,这种辣香味和果香味融合的很好, 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江长顺没顾得上说什么,又连着夹了几颗,表情渐渐从惊奇变成了享受。

“这也很不错,不输前头这碗。”

林竹这才露出个笑来。

江清淮拉着他坐下, 拿帕子给他擦汗,心疼道:“怎么做了这么多, 也不怕热坏了。”

林竹笑得腼腆,“娘说这东西肯定好卖, 叫我试试多做一些, 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不会热坏的。”

“只卖一种就够了,后头再慢慢加。”

“我就想试试新做法。”

江清淮摸摸林竹的脑袋, 笑眯眯道:“咱家竹子真勤快。”

“没有。”爹还坐在对面呢,林竹害羞地把江清淮推开,小声道:“娘还在厨房呢,我要过去了。”

话音刚落,周红花已经来了,她干活利索,这点功夫已经折腾出了一道菜。

凉拌马齿苋。

马齿苋这个时节也多起来了,和杂草一样到处都是,不过挖的人也多。

里头没放调料,只是简单地煮熟了,不过周红花往里头倒了些炒螺的酱汁,拌一拌滋味照样好的不得了。

“小野小月,出来吧。”

两个小孩摆完摊回来还是要读书的,趁着天还亮抓紧完成大哥交代的功课。

两人早就闻见外头的香味了,这会儿一听周红花喊,忙不迭就飞奔到桌边。

周红花话音刚落,他俩已经吃上了。

江清淮都懒得说他们。

江云月吃的小嘴巴油乎乎的,“大嫂,我喜欢这个新口味,太好吃了。”

林竹冲她笑了一下,温声道:“慢些吃,挺辣的。”

“不辣,我吃着正好。”

江云野看着一口菜一口酒的他爹,羡慕坏了,“大哥,我能喝一口吗,就一口?”

江清淮看了他一眼,没反对。

江云野高兴坏了,忙不迭去抓酒提子,江清淮踢了他一脚,“旁边那个,这个你大嫂做菜要用。”

江云野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地换了旁边的酒提子。

酒的味道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江云野伸着舌头努力吸气,“怎么会这么辣呢,明明闻着很香啊。”

做菜也很香,一点儿也不辣,太奇怪了。

一听很辣,江云月顿时也来了兴趣,“大哥,我能尝一点儿吗?”

江清淮嗯了一声。

江云月就着她二哥的碗谨慎地抿了一点点,小眉头皱了皱,然后又抿了一点。

最后她二哥剩的那点碗底全被她喝完了。

周红花不可思议道:“你爱喝?”

江云月摇头,“不好喝。”

周红花:“那你还喝完了?”

江云月嘿嘿笑,“我看爹这么喜欢,许是我没尝出好来。”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

再不提喝酒的话,一家子一块儿专心品尝林竹的炒螺。

因为要拿出去卖,所以周红花没有上手帮忙,只在旁边指点了几句。

林竹想往里头加酒时,她也没说什么,让林竹自己做主。

反正就算不好吃,他们也不会浪费的。

结果尝了一口发现居然很不错,甚至不比原先那个薄荷炒螺差。

对于江长顺这样爱酒的人来说,显然这个还要更够味一些。

周红花拍板,“我觉得能卖。”

林竹眼睛瞬间亮了,这是他第一回自己想出一道吃食,结果大家都夸,这种感觉简直又陌生又神奇。

他下意识去看江清淮。

江清淮好像知道他要看自己一样,笑着点点头,“我也觉得能卖。”

他夹了几颗放到林竹碗里,催促道:“你快尝一下。”

林竹小声道:“方才做的时候就尝过了。”

说完他还是乖乖地把螺蛳吃了。

江云月好奇道:“大嫂,这个几文钱一碗啊?”

先前的薄荷炒螺,价钱已经定下了,十文钱一碗。

林竹又去看江清淮。

“那个药酒里头主要就是果子和糖,若专门拿来炒螺的话味道还可以制的更淡些……”江清淮想了想,道:“不如就定十五文一碗吧,这个买的人定然是爱喝酒的,对他们来说不算贵的。”

林竹点点头,“好。”

江长顺拿酒提子捞了捞,提醒他们,“里头没多少了。”

江清淮嗯了一声,“本来只是制出来当饮子喝的,明日我再多做一些吧。”

他把需要的果子说了。

这种果子名叫竹荆子,之所以叫这个名儿,是因为它和竹子一样长得很快,从开花到挂果只需要短短的一个月,而且果子生的极多,口感上和酸梅有几分像。

不过属性却完全相反。

采回去给小孩吃还是不错的,但晒干以后需要加糖煮,不然会很苦涩,这么一来自然就极少有人问津了。

如今这种果子已经被砍的没剩多少了,上回找到的时候江清淮便顺手挖了几株苗回来,就种在后院里。

江长顺立刻道:“明日我再挖几株回来,左右咱家后院还有地儿。”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新买的三亩田,便用商量的口吻道:“眼下这么热,种啥都不好活,也不是多肥的田,不如先种些辣椒吧,直接买苗回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挂上果,不耽误后头种麦子。”

“这倒不错,”周红花表示赞同,“看咱家院儿里头的辣椒苗长得多好,正好竹子卖炒螺也用得上。”

江长顺想了想,“镇上人爱吃辣,咱自家用不了的还能拿去卖,应该能卖上价。”

江清淮:“我再种些药材吧,就在辣椒地里,顺带着还能养养田。”

江长顺惊奇道:“还能这样?”

江清淮点头,“以前瞧见别处种过,两种东西种在一块儿,相辅相成,比单种一种还要好。”

江长顺和周红花对视一眼,都惊讶的不行,也都很高兴。

最后一家子商量的结果是,先种一亩辣椒,还有两亩先放着歇一歇,左右家里也不缺口粮,而且天气太热,若种下去的东西最后没能成活,反倒还浪费钱。

*

今日又该泡水了。

林竹坐在木桶里,热的满头大汗,但许是他体质的原因,并没有太难受,反倒有一种浑身都舒展开来的畅快感。

坐了一会儿,皮肤上突然窜起一股麻痒感,林竹忍不住抬手去挠。

“别挠。”

江清淮恰好进来,说完这两个字便问道:“怎么了?”

林竹有点难受,“痒。”

江清淮一下子就明白了。

去疤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林竹这还是经年的老疤,得让原先的疤痕脱落,长出新肉,通过好好地料理新伤口来达到消除疤痕的效果。

显然林竹这是在长新肉了。

原先那些纵横交错的黑色痕迹已经消去了大半,瞧着没那么触目惊心了。

林竹乖乖把手放了下来,但他实在痒的难受,只能无意识地在木桶边缘轻轻地蹭了蹭。

眼睛也红了。

江清淮弯下腰,把手伸进底部捞出了帕子,安抚道:“我替你擦一擦,应该会舒服一点。”

他说的没错,帕子粗糙的表面接触皮肤的时候,林竹果然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江清淮动作太缓,林竹只能睁着水蒙蒙的大眼央求他,“阿淮,你快些好不好?”

江清淮一顿,眼里霎时迸出一道凶光,但转瞬就被他收敛好,继续轻而缓地替林竹擦着。

最后结束的时候,他出了一身的汗。

等擦洗完再次回到屋里,林竹正坐在床边自己给自己擦药。

他把能擦到的地方全部擦好,然后抬起脸冲江清淮笑了一下,因为刚泡过水的缘故说话软软的,“阿淮,你替我擦一下背好不好?”

江清淮嗯了一声,把他手里的瓷罐接了过去,却没和往常一样擦药,而是顺手搁到了桌上。

林竹发出疑惑的声音。

“先不擦。”

江清淮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说话十分简短。

林竹看着他跨上了床,然后勾住自己的腰一把抱了过去。

夏日的中衣自然是单薄的,林竹刚贴到他身上便被烫了一下,“阿淮,你中暑热了吗?”

“没有。”

直到被压到身下,林竹才明白怎么回事,他身上本来就红,这下更是红的彻底。

他第一反应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嗯?”

林竹害羞道:“这里刚擦了药,不能亲。”

江清淮眼里满是笑意,“那亲哪里?”

林竹艰难翻了个身,结结巴巴道:“背,背上可以的。”

他不知道自己摆出了一个多么诱人的姿势,刺激的江清淮眼睛立刻红了。

密集又凶狠的吻很快落到背上,就在林竹痒的想躲的时候,吻又变成了咬,慢慢地越来越往下……

林竹吓了一跳,那里怎么可以咬?

但他全身上下没擦过药的好像也就只剩这两处了。

第54章 第 54 章 相公起的。

夜里闹的凶了点, 早晨不出意外地林竹又醒的晚了。

江情淮已经上过山,这会儿正在后院里削竹片,两个小孩不在家,定是赶着鸭子出去了。

林竹面皮臊的通红, 大家都起早干活, 只有他在屋里睡觉, 传出去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江清淮一见他便伸手,林竹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眼,虽然没瞧见爹娘,但还是害羞地摇了摇头。

江清淮忍着笑道:“手伸出来, 我替你诊脉。”

林竹微微睁大了眼, 而后不好意思地把手递了过去。

“还不错, 这阵子泡水成效显著。”

他一直没放手, 林竹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乖乖等着, 结果这人突然低头在他掌心亲了一口。

被他亲过的地方霎时一片火热。

“阿淮。”

江清淮眉眼含笑,“方才是不是就想这个呢?”

林竹摇头,“没有。”

“没有?那你干嘛脸红红地望着我?”

林竹:“……”

清早玩闹了一会儿,江清淮就放开了林竹, 让他去梳洗。

得知周红花去了河边浣衣,林竹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娘, 我来吧。”

周红花冲他笑了一下,“不用, 都快洗完了, 你这会儿身上定然不好受,歇着吧。”

林竹愣了一下,没想明白自己身上为啥不好受。

周红花当然也不好意思说, 她昨天夜里起来一趟,路过林竹和江清淮的屋,不小心听见一点声响,像是竹子在哭。

她可是过来人,哪还有不明白的,定是竹子被阿淮欺负得狠了呗。

见周红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竹一下子明白过来,通红着脸小声道:“没有难受。”

周红花推了他一把,“你今日不是还要卖炒螺?回去收拾一下吧。”

林竹拗不过她,只能起身往回走。

耳边突然听见有人阴阳怪气道:“婆母洗衣裳叫儿媳妇看着,倒也是稀奇。”

林竹一下子停住了。

说话的是王冬翠娘家那边的人,以前没少听王冬翠咒骂林竹,现在看见林竹这幅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模样,心里当然不平极了。

“要我说啊,江二家的你就是不会管儿媳,哪有儿媳爬到婆母头上来的?”

林竹紧张地看了眼周红花。

周红花手上的捣衣杵往盆里一砸,怒道:“我家的事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人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她就在周红花对面的位置,方才瞧着她和林竹推推搡搡,周红花脸色还不太好看,就以为这婆媳两个结了什么梁子,这才想着落井下石一把。

周红花气的不轻,“我们竹子好着呢,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谁不晓得你大儿子都二十了还讨不着媳妇儿,你就是嫉妒我有竹子这么好的儿媳妇儿。”

那人嘴皮子也利索,反应过来后便叫骂起来,“你就嘴硬吧,林竹这么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还好儿媳呢,等着吧,以后连娃娃也生不出来。”

这句也是王冬翠和她嚼的舌。

周红花倒没多想,只当这人口不择言,立刻便骂了回去,骂得还很凶,把那人压的气势全无。

她吵架的时候也没闲着,手脚利落地收了尾,把所有洗净的衣裳装入盆中,招呼林竹过来一人一盆端了。

回家以后周红花和江长顺说的时候又骂了几句,不过到底也没人往心里去。

*

今日要去镇上买辣椒苗,所以一家子全都出动了。

临走之前又检查了一遍鸡鸭,周红花还往邻家走了一趟,托他们过来帮着盯一盯。

这都是常有的事儿,毕竟谁家也不可能时刻守在家里头。

到镇上的时候正是午时,这里刚下过一场急雨,地上又湿又黏,倒是没那么热了。

江长顺和周红花想过来瞧瞧他们的小摊子,江清淮便直接赶着骡车过来了。

来了以后他俩也闲不住,随手在路边扯了把草把骡车留下的湿泥给除了,然后又帮着提了几桶井水来。

等江清淮回来到时候两人已经离开了。

慕名而来的客人已经排起了长队,见到江大夫一个个都笑开了花。

“可算是来了。”

“江大夫今日怎来的这般迟?”

江清淮微微一笑,“在家削竹片耽搁了些时间。”

众人一听,忙说自己可以帮忙,区区竹片而已,削个一麻袋都不在话下。

说着说着这些人还攀比起来了,你一句我一句热闹的很。

江清淮只做着手头的活儿,并未把大家的玩笑话当真。

林竹也忙的停不下来,为了卖炒螺,不光江清淮帮他起了个简单的炉灶,周红花还收拾了一口铁锅给他带了过来。

可以说下了血本了。

林竹知道铁锅值钱,所以即便是搬木桶的时候也还要分出余光看着,倒不是怕偷,而是怕磕了碰了,毕竟人真的太多了。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今日的不同。

“江夫郎今日要做新花样吗?”

先前江清淮介绍的时候说过林竹的名字,所以也有熟客会喊他竹哥儿。

“竹哥儿这是要做热食了?”

“热食怕是不好卖吧,这天儿这么热。”

刚开始林竹连看这些客人都不好意思,现在已经能和他们交谈了,闻言便点了点头,“是热食,不过是热天也能吃的。”

他手边一早就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盆,顶上盖着一片荷叶,说完他便顺手揭开了。

这是他在家里就备好的薄荷炒螺,准备拿来给客人试吃的。

立刻便有人认了出来,“是炒螺啊?”

林竹嗯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大声一些,“这是薄荷炒螺,还有一种,叫酒香炒螺。”

他说着说着脸就红了。

有几个年纪大些的妇人和夫郎很喜欢他,经常拿话逗他,这会儿也是一样。

“酒香炒螺,这么文绉绉的名儿,谁给起的?”

林竹看了眼旁边的江清淮,害羞道:“相公起的。”

几人顿时发出善意的笑声,都觉得这样脸红红的小夫郎可爱的紧。

他们的笑声吸引了江清淮的注意力,他往这边看了一眼,眉眼也带着笑,“怎么了?”

在几人揶揄的视线下,林竹根本不敢看他,只装没听见。

江清淮只好走过来,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林竹脸更红了,“他们问我酒香炒螺这个名儿谁起的。”

江清淮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你怎么说的?”

林竹看了他一眼,“我说你起的。”

那边有客人要凉茶,江清淮便暂时放下了追问的心思。

今日凉茶卖的依旧很快,看这个架势,估摸着两锅要不够,江清淮便用了林竹的炉灶。

酸梅虽然比不上凉茶,但它的销路也打开了,还有好几个孕妇和孕夫郎特地过来买。

炒螺作为新品,一开始自然要受些冷遇的,几人都习惯了,谁也不着急。

林竹便专心替江清淮看着火。

第55章 第 55 章 那也不能凶人呀。

这几日仁安堂的掌柜可是糟心死了。

周邵把他堂里所有的大夫都扣留在了周府, 不光仁安堂被迫停业,整日里还要提心吊胆。

而且如今整个南吉镇都知道周家大少爷得了花柳病,街头小巷到处都在议论,按照周邵的性子, 不治好是不可能放人的。

最糟糕的是, 他们十几个大夫居然个个都束手无策, 这几日能用的药全都用了,都快把仁安堂给掏空了。

再这么下去,这几十年老字号的仁安堂就该关门大吉了。

掌柜愁的头发都白了一小半。

今日又要回去取药,快到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

掌柜满心不耐, 挑起帘子催促了几声。

“这个点哪来这么多人?”

车夫下去打听了一下, 回来便道:“是前头一个摊子, 据说卖什么凉茶。”

“凉茶?”掌柜眉头一皱, 十分敏锐地察觉出不对,“走, 过去瞧瞧。”

那些排队的人已经把路给他们让出来了,因此掌柜下车后没怎么费劲就瞧见了小摊前的江清淮。

“原来是江大夫。”

掌柜正要过去打个招呼,就瞧见江清淮面前那人伸出了手给江清淮号脉,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不过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已是满脸堆笑了。

“江大夫, 原来你的小摊竟离本堂这般近。”

江清淮微一颔首,“也是瞧准了东陇街热闹些。”

“做买卖嘛, 自然是人多好做,”掌柜乐呵呵道:“先前一直想着过来瞧瞧, 今日才寻着了机会。”

他为什么没时间江清淮自然清楚, 但他也没提。

而且对于掌柜接下去要说的话他大概也能猜到。

到底是仁安堂的掌柜,这么点儿功夫就已经看清楚了,心里的不满也就越盛。

“六文一碗凉茶便可诊一回脉, 江大夫不愧是官家出来的。”

后半句已经压不住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了。

江清淮笑了一下,“原先的确只打算卖凉茶,后来还是遇上了一位相熟的伙计才变成这样的,哦,就是上回在仁安堂碰上的铁骑铺的小伙计。”

掌柜干笑了一声,“那这位伙计运气还真不错,两回都得了免费的诊治。”

江清淮也懒得和他绕弯子打官腔了,直接道:“我这边诊治的客人多半还是暑热相关的,毕竟我卖的是凉茶,也不算故意抢你们的生意吧。”

这下掌柜也不装了,他冷笑了一声,“这些日子本堂人少了大半,怎么不算抢生意?”

江清淮似笑非笑道:“这些人即便不来我这儿,也不会去仁安堂的。”

来他这儿的多半是掏不出二十文诊金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前面那位胎相不稳的夫郎,但人家也是先在仁安堂里瞧了好几回的。

他这个小摊不过新开,虽然传出了些许名声,但范围也有限。

换句话说,如今镇上但凡能掏得出二十文的,去的还是仁安堂。

江清淮拿了然的视线看着掌柜,“仁安堂近来人少,难道不是因为大夫都在周府吗?”

被他戳穿,掌柜面上挂不住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江大夫,咱们毕竟也是签了契书的伙伴关系,你离我这样近,多少有些不仁义吧?”

江清淮也郑重了起来,他并不爱跟人红脸,再说他们用的桌椅还是租人家的。

先前小摊变成“小医馆”的时候他就预想过这一刻。

“我方才说的并非托词,确实是偶然才变成这样的。”

江清淮喊了江云野一声,让他过来替自己的位,而后又和等待诊脉的客人说了一声,这才走到一边再次开口:“周邵的病我能治。”

掌柜惊的睁大了眼,“你竟知道他……虽说眼下全镇都知道他患的是花柳病,但我也不瞒你,我们仁安堂几个大夫都瞧过了,确无救治之法。”

“他后院里有启州来的人。”

江清淮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掌柜震惊,“你怎么知道?”

“这病源自启州,我过去见过,而且上回我见过周邵,还提醒过他。”

掌柜恍然,“原是这样。”

顿了顿,他又问:“你真知道救治之法?”

“嗯。”

掌柜眼珠子快速动了几下,他估摸着江清淮是想拿这个方子换他不为难自己,心里很是犹豫。

江清淮猜出他心里的动向,主动道:“我摆摊并不会太久,我到底是坐堂的大夫,目的还是为了把客人引到我家里去,最久不过也就等过了暑日吧。”

“你若还不放心,我可以对外声称是你仁安堂挂名的大夫。”

江清淮并不十分看重名气这种事,要不然他也不会默默无闻地待在军营和居养院里两年。

只要行医能方便些,哪怕无名无姓也无妨。

掌柜立刻道:“那你可愿把诊金涨到二十文?”

江清淮笑笑不说话。

掌柜看了他一会儿,脑中飞速思索着,他自然心中不甘,但江清淮显然不是好商量的人,而且周府那边又实在一团糟乱……

权衡一番后,掌柜终于妥协了,“就如江大夫说的吧,我们再签一张契书。”

江清淮很爽快地把花柳病的救治方子告诉了掌柜,明明可以趁机大赚一笔的机会,他看上去却没有一丝不舍。

掌柜本来还有些不解,直到看到方子第一句,他就懂了。

要治这病,第一件事便是戒色。

掌柜:“……”

要知道,周家大少爷最为人熟知的一点便是好色,且荤素不忌,每年从各地买来骗来的男女不知道多少。

江清淮很体贴地盛了一碗凉茶递过来,笑的一脸纯良,好像刚才挖坑的人不是他似的。

掌柜:“……”

等掌柜离开后,林竹赶紧问江清淮谈的如何。

江清淮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林竹面露担忧,“真的吗?”

他急得不行,想安慰江清淮,但嘴巴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一脸心疼地看着江清淮。

江清淮小声道:“我心里难受得紧,你告诉我方才怎么和他们说的好不好?”

林竹白皙的小脸霎时红了。

江清淮叹了口气,“方才那掌柜可凶了,我差点让他打了。”

“啊?”林竹吓了一跳,忙转悠着眼珠检查江清淮的脸。

好在没发现什么伤痕。

“他怎么可以这样?”

“毕竟咱们抢了人家生意嘛,也是难免的。”

林竹不乐意,“那也不能凶人呀。”

江清淮被他可爱死了,但还是要忍着笑套话,“你快告诉我吧,我现在就要知道。”

林竹纠结了一会儿,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往江清淮耳边凑了凑,小小声道:“我和他们说,是,是相公起的。”

江清淮瞳孔微微放大,脸上的笑容也顿了一下。

他完全没想到。

林竹说完就跑了。

再跑也就在小摊子上,江清淮一伸手就能把他抓回来,但到底人多,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只是攥了攥拳,轻咳了一声,来压制住从心底犯上来的痒意。

林竹缓了好一会儿才把脸上的热度降下去,这时正好来了两位熟客,他便起身迎上了他们的视线。

第56章 第 56 章 桃子

这两位熟客就是上回胎像不稳的小夫夫俩, 来了几回,林竹和这位孕夫郎已经熟悉起来了,见面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孕夫郎害羞地摸了摸肚子,小声道:“还成, 不难受了, 就是这几日仁安堂一直关着, 瞧不上大夫有些挂心。”

林竹记得他先前提过他的月份,算下来现在估摸着已经足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便有些白,当初他娘身子不好,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生产的时候被拖了一阵, 险些难产。

两人这回来, 也是想着找江清淮再瞧一瞧, 虽说他不是妇产大夫, 但两人对他实在很信任。

江清淮听说以后也没推拒,直接就给诊了。

男人等他收回手才敢开口, “江大夫,我夫郎如何?”

江清淮其实心里沉了一下,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脉象有些许杂乱, 许是尊夫郎心神不宁的缘故。”

男人急切道:“先前仁安堂的大夫说过,若是到了足月的时候胎像仍旧不稳, 生产的时候便会有危险,眼下他已经足月了……”

江清淮看了眼他夫郎的面色, 安慰道:“别太着急, 如今胎像已经稳了。”

其实他并不确定,只知道这位夫郎的脉象和面色综合观下来,并无危险的迹象。

而且这两人显然已经急的团团转了, 他只能说点宽慰的话,不然情况更糟糕。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您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江大夫,给我来一碗凉茶吧,再给我夫郎来一碗酸梅,他现在不吃都不成。”

说完便和自己夫郎相视一笑,两人都松了口气。

江清淮笑笑,打完凉茶后就去旁边寻了一个相熟的客人,托人家去周府找仁安堂的掌柜,让他派个妇产大夫来。

眼下有了救治法子,依照掌柜的能力,送个妇产大夫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吃上了。

夫郎挺着孕肚不方便坐着,只能靠在桌上,酸梅就放在手边,他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林竹:“竹哥儿,这是啥?”

林竹把荷叶揭开,给他看底下的炒螺,有了身孕的人嗅觉好似要更灵敏一些,尤其碰上自个儿喜欢的吃食。

夫郎被炒螺的辣香味诱的直流口水,扯着自己男人要买。

男人先去看江清淮。

“少用一些不碍事。”

男人这才摸出荷包买了一碗。

因着是第一个买炒螺的客人,又是相熟的,林竹主动给他们送了一点酒香味儿的尝尝。

夫郎本来还伸长了脖子看,结果一听酒香两个字,男人飞快地把碗给端走了。

夫郎撇了撇嘴,“我又没说要吃,我吃这个就成。”

薄荷炒螺实在太香,他连位置都没挪,直接站在原地就嗦了一口。

香香辣辣的汤汁瞬间点燃了他的味蕾,连带着自入夏以来便一直萎靡的食欲都好了起来,他也不说话,闷着头不知不觉就吃掉了小半碗。

这些螺蛳都剪的很到位,吸起来非常轻松。

他男人不过和别的客人多说了几句话,回头再看就这样了。

夫郎眼睁睁看着碗被夺走,只能依依不舍地嗦了嗦手指,眼巴巴道:“我再吃一个。”

男人:“……”

最后还是江清淮点了头,他才又拨拉了十几颗给自个儿夫郎。

一碗已经下去快一半了。

男人生怕夫郎还想吃,赶紧把炒螺扒拉到自己面前开始吃,两种口味轮着吃。

吃着激动本来想夸几句,结果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夫郎正幽幽地看着自己,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相公,你替我买两个馒头去。”

男人警惕道:“你是不是想调虎离山?”

夫郎一头雾水,“???”

“把我调走,然后偷摸吃炒螺。”

夫郎:“……”

他无语的不行,“才没有,我就是想吃馒头。”

男人虽然还是不放心,但还是去了。

最近的一家面点铺子就在前面,和江清淮他们的小摊子隔了三家铺子的距离,男人不过须臾就回来了。

馒头的滋味当然算不得多好,夫郎吃的干巴巴的,但吃着吃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趁着男人没主意就伸进汤汁里飞速地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