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稻子
没一会儿王冬翠就被两个衙役带了出来, 双脚带着镣铐,走动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她抬眼瞥过林秀,双目死气沉沉并无一丝波澜,直到余光掠过林竹, 人才像活了过来, 尖声呼叫着要扑过来。
后头的衙役一把拽住她, 凶狠道:“老实点,还嫌一百大板不够?”
王冬翠这下不敢动弹了,但双眼依旧恶狠狠地瞪着林竹。
衙役狠狠推了她一把,王冬翠站不稳, 但也不要紧, 前头行刑的两个衙役接了一把, 反手把她掼到条凳上。
不等王冬翠挣扎, 早有人上前,三两下就把她捆的结结实实, 再也动弹不了一点。
“啪”,“啪”,“啪”。
衙役们的板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落在王冬翠背部和臀部,不过片刻间就见了红。
王冬翠起初还能杀猪似的喊叫几声, 后头渐渐就听不见声响了,头也垂了下去。
林秀咬着牙死死地盯着, 满脑子只有对林竹的仇恨,以至于行刑都结束了他还没反应过来。
“那边的, 发什么愣, 赶快把人拖回去,我们要清场了。”
这种阵仗衙役们都是见惯了的,连个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林秀下意识去找林竹的身影, 结果发现人不知何时居然已经走了,而前面的王冬翠正无声无息地趴在条凳上,瞧着像死了。
林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竟是要跑。
“跑什么?”
一个衙役没好气地喝了一声,“把这个半死不活的带走。”
林秀还没动,衙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耐烦道:“三日后再过来一趟,给你爹收尸。”
“什么?!”林秀面色刷的一白,心口好像停止了跳动一般。
衙役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更没耐心了,“不来也成,丢乱葬岗就是,现在赶紧把人带走。”
“差役大哥,差役大哥,”林秀扑过去,揪着衙役的衣摆哭道:“你方才说什么,给我爹收尸,我爹他……”
“他杀了人,一命抵一命,没当众砍头,县太爷已是给了他体面了。”
“不对,我爹没杀人,林竹他娘分明是自个儿病死的,而且他为人子女居然敢状告自己亲爹,这是大逆不道啊。”
衙役一脚把他踢开,“不满意啊,不满意去衙门口击鼓去,滚开,老子还忙着呢。”
林秀对着衙役的背影哭叫,“我爹不能死啊,这罪名要是落实了,我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他不能死,他真的不能死啊,齐家怎么办,我日后在齐家怎么活啊……”
*
“高兴吗?”
坐在回家的骡车上,江清淮问林竹。
林竹抿了抿唇,“高兴的。”
江清淮捏了下他的小脸,“是吗,我怎么瞧不出来。”
林竹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心里是高兴的,但脸上却笑不出来。”
“那便不想了。”江清淮长臂一伸,把后头板车上的一个油纸包拿了过来,“吃栗子吧。”
香喷喷的栗子很好地安慰了林竹,吃了两颗他就真正的高兴起来了。
“不晓得山里能不能找着这个,我以前小时候捡到过呢。”
江清淮低头吃了他递过来的栗子肉,笑眯眯道:“明日我进山找找去。”
“我不能去,我要把被面洗了。”
“我尽量快些回家帮你。”
林竹笑的不好意思,“不用,哪有汉子干这个的。”
江清淮一挑眉,“怎么没有?我就干这个。”
林竹被他逗笑了。
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江清淮便摸了摸衣襟,把钱袋子取出来递给林竹,“今日的钱都在里头了,扣除新买的药材,还余下三两银子。”
他们今日来主要是为了把先前做好的止血药粉,还有第一批治小儿蛔虫的药丸卖给仁安堂,除此之外,还有上回摘的枸杞,江清淮自己处理好后也一并卖了。
林竹摸了摸,然后仔细地放到了自己衣襟里,等一回去他就放进床底下那个匣子里去。
钱又一点点地攒起来了。
家里的房子还没盖好,但厨房已经弄好了,江清淮和林竹一进门,周红花就招呼他们过去看。
其实都是他们一点点看着做起来的,不过到底是完工了,稀奇劲儿还是有的。
周红花笑眯眯道:“这下好了,两口锅可以一块儿烧,前头做菜,后头煮粥,做好的菜还能放到后头温着。”
这些话她不是第一回说了,但说起来的高兴劲儿还是一点不减。
新锅已经放好了,崭新的瞧着就让人高兴。
林竹伸手进去摸了一下,眼里满是笑意。
周红花拍拍他的肩,“新买的被面取回来了?走,瞧瞧去。”
林竹表情立刻复杂了起来。
周红花起初还有些不解,等看到那床红通通的合欢被时,她就懂了。
“这……”
才说了一个字就发现大儿子正拼命给自己使眼色。
周红花一头雾水,“怎么买了两床?”
江清淮赶紧道:“娘不是同我说要买这样的吗,说喜庆,另一床是竹子订的,他嫌那个贵。”
周红花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有些无语,这臭小子,她什么时候说了,净哄竹子。
肯定还是瞒着竹子订的。
不过嘴上她却笑着应了,“对,就该这样嘛,当初你们成亲的时候就该做一床这样的,给家里添点儿喜气嘛,那这床咋办?”
江清淮赶紧道:“这床也是照着我的尺寸做的,给你和爹睡不是正好?”
周红花失笑,“也成,回头我把钱给你们。”
“不用了,这是竹子孝敬你们的。”
方才他们回来的路上就商议好了,还是林竹自己提的。
周红花笑道:“还是竹子孝顺,不过就这一回便罢了,下回可别这样了啊。”
话好像是对着林竹说的,其实眼睛看的却是江清淮,还带着警告。
林竹把栗子拿出来分给大家吃,一家子吃的乐呵呵的。
*
翌日一大早江家人就起身了。
村里人一年到头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尤其现在这个农忙的当口,连家里的小孩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江清淮背着背篓,拎着两个竹筐上山去了,江长顺去村长家议会。
马上就要收稻子,风机和石碾都要定好各家使用的顺序,不然到时候忙乱起来肯定吵嚷个不休。
这种事情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有时候这家还的慢了些,耽误了别家的事,少不得就得闹上一阵。
甚至有些人在前期议会的时候就能闹起来。
今年也是如此。
村长一见江长顺便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扯着他就道:“江老二,你快来。”
江长顺乐呵呵道:“我家还同往年一样,风机轮不着便算了,但石碾要排的靠前一些。”
风机是为了清理稻谷中的杂物,比如杂草、泥沙那些,江家田少,所以每年村里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就索性主动开口,不要风机了,自己动手吧,累是累一些,但也没法子。
毕竟他和周红花都不是爱和人争吵的性子。
这样一来,村长通常都会把他家使用石碾的顺序往前排一排,算作补偿。
村长摆摆手,“不是为这个。”
“啊?”
村长指了指不远处的齐大柱和齐春雷,“老齐和他小子一早就来我这儿,非说什么林立根死了,王冬翠又残了起不了身了,非让把林家的地儿划给他们,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实话,村长根本不信,当初村里传的可是江二家要倒霉的,虽说这阵子江二家也没啥事,但估摸着林立根和王冬翠也快出来了。
江长顺点点头,“他们说的没错。”
林立根还没死,但也不差这两日了。
“什么?”村长大惊,紧跟着他又压低了声音,“到底咋回事,林立根真杀了他前头那个?”
江长顺沉着脸点头。
村长倒吸了一口气,“这,这,这事儿……”
他努力压制住情绪,“那这,林家的地……”他回头看了一眼齐大柱和齐春雷的方向,两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正紧盯着他们。
“江老二,长顺,你实话和我说,林家的地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和齐家对比起来,显然江二家这个受害者拿林家的地更合适。
“这事儿我没和阿淮竹子商议过。”说实话,江家人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
村长又吸了一口气,抚着狂跳的心口道:“我看你还是回去和他们商议一下,不过齐家那头你也别担心,这事儿谁说了都不算,得听官府的,我今日就去镇上一趟。”
他把这个意思传递给了齐家两人,齐大柱恶狠狠地瞪了眼江长顺,显然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他作了梗。
他们特地来这么早就是为了防着江家,没成想江长顺后脚就跟来了。
江长顺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
他回去的时候,周红花和林竹正在后院洗被面,两个小孩出去放鸭子了。
江长顺把事情一说,周红花就皱眉道:“不要,林家的地,我还嫌晦气呢,他们齐家要,给他们呗。”
他们如今已经有八亩田了,够种了,就算还是以前的五亩,也不要。
江长顺看向林竹,“竹子,你的意思呢?”
林竹声音虽小,语气却坚定,“我和娘的想法是一样的。”
周红花笑着摸摸他的头,“竹子乖。”
江长顺也笑,“我也是这么同村长说的,不过他说这事儿还得看官府的,官府说了算。”
周红花冷笑了一声,“我看这架势,齐家还有的闹腾呢。”
江长顺宽慰她,“左右也不关咱们的事,咱们不掺和就是了。”
周红花叹了口气,“只怕人家不这么想。”
江长顺一走,村长就急急忙忙地上县衙去了,到了下午回来的时候,消息便传出来了。
官府把林家所有的田都收回去了,说要重新分配。
消息一传出,村里人一下子就涌进了村长家,争着抢着要买上一亩。
毕竟眼下可是收稻子的当口,这买的哪是田啊,这是现成的稻米啊。
齐家傻眼了,同时也越发恨上了江家。
过了中午江清淮才从山上下来,他不光带来了好些板栗,还有足足一筐子无患子,连带着还有红彤彤的高粱泡,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寻到的。
这会儿江清淮和林竹正在处理这些无患子。
两个小孩打了水在洗高粱泡。
正说笑间,赵秋兰突然来了,她不光自己来,还带来了林庆。
见到林庆时,林竹都差点没认出来,他瘦了好多,浑身脏兮兮黑不溜秋的,和过去在王冬翠身边简直判若两人。
性子也像是变了一些,蔫头耷脑的。
江清淮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赵秋兰。
“呦,都在呢。”赵秋兰阴阳怪气道:“瞧瞧你们干的好事儿。”
说着她就把林庆往前一推,“还认得吧,林竹,这小子在我家里住了这么久,你这个当哥的都不晓得过来瞧一眼,现在好了,我给你送来了,往后我们可就不伺候了。”
江家前院门口,有路过的人停住了脚步,偷摸听着动静。
林竹也站起了身,“我不是他哥,林秀才是。”
林庆看了他一眼,一扭身就朝外头走,“我不要在这儿,我讨厌他,我娘说他身上晦气,不叫我和他说话。”
他喊得很大声,外头的人全都听见了。
赵秋兰脸色有些难看,“你胡说什么,他是你哥,以后你还要指望他看顾你呢,你爹都死了,娘也残了。”
这话一出,外头聚集的人更多了,个个瞪大了眼,倒吸一口气。
林庆在赵秋兰手里扭来扭去,哭叫个不停,“我不信,你这老不死的胡说八道,我要打死你。”
说着他就开始踢打赵秋兰,把赵秋兰弄得很是狼狈。
江清淮突然出声,“你这个时候把他送过来,是因为官府把林家的田都收走了吗?”
这个消息他也是刚刚才听江长顺说的。
外头那些人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听这话便开始窃窃私语,还频频点头,显然都觉得江清淮猜的对。
赵秋兰面上很不好看,她一家子在村里一向名声很好,说出去谁不夸一句,这下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胡说什么,都是当哥的,让他一直待在我家像什么样子,眼下林秀病了,顾不上他,我把他送来你家有什么不对?”
她一分神,林庆便挣脱了她的桎梏跑了。
江清淮勾起唇角,“可惜他不想留在我家呢。”
赵秋兰气地跺脚,但也只能灰溜溜地跑了。
江云月把洗好的高粱泡放到林竹跟前,“大嫂,吃点果子吧,别同他们一般见识。”
林竹冲她笑了一下,“我没在意。”
他心里的确不在意,只是有些担心,万一齐家纠缠着不放,非要把林庆送来这里怎么办。
江清淮在他身边坐下,宽慰他,“别想太多,王冬翠是残了又不是死了,林庆当然还是要送回她身边去,和咱们没关系。”
林竹眼睛一亮,对啊,后娘不是还活着吗?
江清淮捏了个果子喂给他,“甜吗?”
林竹点点头,“甜,你从哪里寻到的?”
“就是上回咱们寻到枸杞的那一片,还有些青的呢,下回再去摘。”
“好。”
周红花从后院过来,跑的快了些,带动屋檐下的檐铃摇晃了一阵,发出一阵悦耳的动静。
“方才赵秋兰来了?”
她在山脚下那条河边洗板栗,听人说赵秋兰来家里找麻烦了。
林竹应了一声,把方才的事说了。
周红花无语地说了和江清淮一样的话,“他娘又没死,送咱们家来做什么?就算王冬翠死了,他亲哥还在呢,轮得着你看顾,真没事找事,下回她要还敢来,我非得骂死她不可。”
她又骂了几句,然后一块儿坐下吃了几颗果子,情绪平复以后就开始商议晚食做什么。
“这么多板栗,焖上一锅都够你们吃了。”
“好啊,”江云野高兴道:“晚食就吃板栗吧。”
他爱吃这个。
周红花笑了一声,“再煮点面好了,你爹前几日就说想吃面,正好家里也没米了。”
面比较麻烦,平日里很少做,但今日正好得了空。
周红花说完便起身进了厨房。
林竹想学,也跟了进去,两个小孩也没落下。
江清淮继续处理那一筐无患子。
接下来几日,齐家在村里放话说事情是江家做的,林庆理应由江家管,和他们齐家没关系,江家人没搭理他们。
眼看着这事儿就要吵嚷起来,转机就来了。
村长又跑了一趟县衙,费了不少口水,官府那边终于松了口,说可以留两亩给林庆。
村长高高兴兴地回来,以为这事儿总算可以结了,江家不要这两亩田,但齐家肯定是要的。
然而这个好消息却让齐家尴尬了起来。
他们当然要这两亩田,为了要这两亩田,最合理的法子自然是把林庆接回去,可他们这几日刚刚放过话。
放话的时候有多想撇清关系,这会儿就有多狼狈。
最关键的是,林家那几亩田,官府定的价钱非常高,足有寻常价格的两倍。
这么贵的田,齐家可以白得两亩。
这下可好,村里人再也不提林竹和江清淮“大逆不道”的事了,毕竟说白了,这事儿和他们也没啥关系,齐家倒像是成了全村人的眼中钉。
尤其是那些花钱买了林家田的人家,路过齐家门口的时候都要恨恨地吐上一口唾沫。
“真是没良心,白得了人两亩田,连个尸都不给人收,早晚叫雷劈死。”
“以前还觉得齐家人和善呢,原来就是蛇蝎心肠的一家子。”
“哼,我倒要看那两亩稻子他们能不能收得了。”
浣衣的时候,周红花听着耳边这些议论声,只翻个白眼,也没往心里去,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说齐家分到的那两亩田被毁了。
所有稻子全被砍了,上头结的稻谷也被糟蹋的乱七八糟,去瞧的人看了回来说是狗糟蹋的。
村里养狗的人家不少,一时也不好说是谁家干的。
赵秋兰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这么大新闻江家人也没心思关注,因为月底到了,稻子该收了。
天不亮所有人就起了身,昨日就做好的饼子热一热,每人吃上两三个,喝点水拿上镰刀就出门了。
这几日天气都不错,但老天爷的事谁能说得准,万一下场雨,稻谷可就要泡坏了,所以大家都很着急,来去都恨不得用跑的。
林竹把草帽戴好,拎起篮子就跟着出门了。
篮子里放着一个大茶壶,几个竹筒,余下的几个饼子也都带上了。
两个小孩也都拿着镰刀,这种时候甭管多大都是劳力。
他俩的小布包里都装着十几颗高粱泡,江清淮昨日刚去山上摘来的。
准备妥当,一家子快步往田里赶。
到了田里,也不用分配,自己寻个位置开始就是了。
林竹挽起裤腿,抬脚踩进稻田里,里头的泥还是湿的,一踩便陷了进去,白皙的小腿瞬间就粘上了一层擦也擦不掉的黑泥。
但他根本顾不上,直接闷着头开始割稻子,一下一下,动作干脆利落,割一阵子就停下把稻子拾掇起来排放到一边,这样一会儿摔稻比较方便。
稻田里闷得很,没一会儿就出了一头一身的汗,他也顾不上擦。
没人说话,耳边只能听见镰刀砍断稻子的声音。
摔稻就是把稻谷从穗子上摔下来,需要极大的体力,这一步自然由江清淮和江长顺来做。
到了中午,林竹看了眼天色,便放下手头的镰刀回家做饭。
篮子里那几个饼子方才也没人空下来去吃,水囊和竹筒倒是全空了,他走的时候便带走了。
“娘,我回去了。”
周红花站起身,“好,不急着回来,在家里歇口气。”
林竹应着走了。
歇口气自然是顾不上的,他一到家便净了手,身上腿上只随意地擦了两下便进了厨房。
周红花先前做了好些馒头,这会儿他就拿出来上锅蒸一蒸,然后打开橱柜的锁,从里头取出一块肉,快速切成片状下锅。
时间短,来不及如何精细地烹饪,但家里有花椒油,辣椒粉,后头还做了辣椒酱,总归味道是不会差的。
肉盛起来,装了满满的一大碗,然后林竹又抓了几大把前头晒干的野菜丢进去,就着锅里的荤油直接煮了一大锅汤出来,拿大海碗满满地装了。
两道菜上头都盖上东西,后锅的热馒头取出来,一个篮子拎着,林竹又把水囊和竹筒装满,连个打停都顾不上,立刻就往田里赶。
第82章 第 82 章 不中用
“怎么不在家里吃了再来?”
周红花招呼了其他人一声, 便放下镰刀过来了。
林竹把篮子放在田埂上,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太烫了,路上还能凉一凉。”
周红花失笑, “不是叫你歇口气么?”
林竹抿着唇笑, “不累。”
周红花坐在田埂上, 用篮子里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拿碗给自己盛了点汤,一手端着汤一手拿起馒头大口地吃。
林竹把装肉的碗端出来,“娘吃。”
“我尝尝。”
说着便夹了一块小心地塞进了馒头里, 笑眯眯道:“真不错。”
两个小孩也放下手头的活儿来了, 两人都热的双颊红通通的, 外头的衣裳早就脱了。
林竹给他俩一人盛了一碗汤, 然后冲田里喊了一声,“爹, 阿淮,吃饭了。”
江长顺应了一声,然后招呼着儿子一道过来吃饭。
“大嫂,你也吃。”
江云月递给林竹一个馒头, 林竹冲她笑了一下,“嗯。”
一家人围着篮子席地而坐。
江长顺回头看了眼田里的进度, 一边吃一边道:“咱们速度快,五亩田两日肯定能弄完。”
周红花嗯了一声, “稻子收完, 咱们的辣椒也该收了,昨日我去瞧,发现原先那一茬又生了辣椒呢。”
她语气有点遗憾, 毕竟辣椒收完以后就该把辣椒苗拔了,后头还要种麦子,而从第一茬看,这些辣椒苗后头还是能结果的。
“那也没法子,咱们当初又不晓得。”
周红花笑了一声,“说到底还是咱家的辣椒长得太好了,明年多种些。”
江长顺眼睛发亮,“说不准明年的麦子也能长得更好些。”
“那是自然的。”周红花朝江清淮投去赞赏的一瞥,“阿淮那法子真是好,这三亩辣椒咱也没操啥心。”
简单地说上几句,一顿午食就用完了,林竹三两下把碗筷收拾好塞进篮子里,然后又拿起镰刀继续干活。
一家子一口气割了整整两日,到第二日天快黑的时候才把五亩田的稻子全部弄完。
接下去还要晾晒,筛杂物、脱壳,农家人的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毕竟一年到头就靠这个活呢。
收完稻子,江家人紧跟着又投入了收辣椒的活计中,这个活不算麻烦,只花了半日的时间。
只是面对家里堆成山的辣椒,一家子犯了难。
江长顺:“这东西不禁放,得赶紧收拾了。”
周红花:“先给相熟的几家送些过去,还有……”她看了眼江清淮,“老四他们三个,还有县太爷,知府大人……”
只要帮过自家的人她都记在心里,有机会就想着报答人家。
江清淮摇头,“送辣椒给四哥他们倒是没啥,可他们在府城,太远了,不如送辣椒粉吧,他们挺喜欢的。”
“县太爷和知府大人就算了,这点东西都不够瞧的。”
“也成。”周红花立刻开始往外搬辣椒,趁着这几日天气好赶紧晒。
走到门口时,她又道:“竹子,你上回弄的辣椒酱不错,这回也弄些。”
林竹应了一声,“好。”
后院还晒着稻谷呢,这几日鸡鸭都失宠了,活动范围被大大缩短,可不能叫它们糟蹋了稻谷。
只要一见到满地金灿灿的稻谷,一家人都是高高兴兴的。
这可是丰收的喜悦啊。
虽然忙的厉害,但江清淮和林竹还是去了镇上一趟,没办法,家里的辣椒实在太多了,趁着新鲜赶紧卖掉些。
这回摆摊时,人简直多到离谱的程度,而且一眼望过去,好些大人抱着孩子来的。
两人原先还诧异,等多听了几句就明白了。
原来是上回卖柿子那个妇人,她最近一直在这条街上摆摊,只要去她那儿买柿子的客人,她必定要宣传一番江清淮的事迹,在她嘴里,江清淮简直就是华佗再世。
“江大夫,您能治小孩,这事儿您咋不早说呀?”
“是啊,上个月我家小孙子腹痛,镇上几家医馆全都跑遍了,这要早知道您能治,我们还跑啥呀?”
“江大夫,这辣椒多少钱一斤,给我来个十斤,我家三个娃娃……”
江清淮一面解释上回的事只是凑巧,一面给来的每一个小孩诊脉。
林竹则连头都没工夫抬,手上忙的飞起。
才一上午,带来的一大车辣椒就全部卖空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周红花还交代说卖不完的就送给老客,人家时常来照顾自家生意,可得对人家好一些。
她还记得文哥儿,特地说了要给人家送一些。
可现在别说送了,卖都不够卖的。
“竹子,江大夫。”有人艰难地挤进来。
林竹抬眼一看,发现正是他此刻心里想的文哥儿。
文哥儿怀里抱着孩子,一边转着眼睛看他们空空的竹筐,一边道:“听说你们来了,我便把他抱来了。”
“他怎么了?”
文哥儿叹了口气,“我也不晓得为啥,这几日夜里总哭的厉害,又没尿,也没饿着他,我婆母说定是同月娘家的娃娃一样,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
见林竹神色茫然,他赶紧补了一句,“月娘就是你们上回碰见的,卖柿子的那个姐姐。”
林竹恍然,“原来是她。”
“是啊,”文哥儿笑,“你们救她家小孩的事儿都在镇上传遍了,现在只要哪家小孩病了,人家就叫他们找江大夫,江大夫厉害着呢。”
林竹笑了一下。
“你们今日不是卖辣椒么,都卖完了吗?”
林竹点点头。
文哥儿气的跺脚,“我早上还来过这条街呢,早知道就多留一会儿了,这下辣椒也买不着了。”
他对林竹家的辣椒简直情有独钟,就算不为了给小孩看病,也是要买上几斤回去的。
林竹小声道:“我家里做了辣椒酱,下回来送你一些。”
“真的?”文哥儿眼睛一亮,高兴坏了,“竹子你可真好。”
林竹抿着唇笑的有点不好意思。
有了辣椒酱,文哥儿心情就好多了,他怕江清淮和林竹要赶着回家,也没和林竹多聊便抱着孩子到后面排队去了。
没了辣椒,便是十文钱的诊金,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
一直到天擦黑的时候,小夫夫两个才赶着骡车回到家。
周红花一见他们便起锅往外端晚食,一边端还一边埋怨江长顺,“都和你说多了多了,非不听,那么多辣椒他们怎么卖的完?”
话刚说完就看见了几个摞起来的空筐。
她伸长了脖子往骡车上看,疑惑道:“辣椒都送完了吗?”
“没有。”林竹净了手,拿帕子把水擦干,答道:“都卖完了。”
“全都卖完了?”
周红花语气里满是震惊,要知道,他们早上可是把家里剩的辣椒全带走了,这也是为什么她白日里一直在埋怨江长顺。
林竹点头,“一上午就卖空了。”
周红花:“……”
在林竹的解释下,她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高兴,“这可多亏了月娘了,等你们下回去镇上,也给她送些辣椒粉辣椒酱。”
林竹点头应了。
从十月底收稻子开始一直忙到十一月,等把麦子种下去,一家人才终于能松口气。
村里的气氛也松快了些,早晨浣衣的时候又听见妇人夫郎们凑在一块儿闲聊。
以前周红花都不掺和,现在都乐意跟着说上几句了。
“齐家昨日又闹了。”
“又闹了?忙的时候他家就没消停过,不是都白得了两亩田了么,还闹啥呀。”
“前头稻子的事一直没消气呢,再加上王冬翠时不时就叫林秀回去,更气了呗。”
“话说回来,那事儿到底谁干的?”
“听说是……”
后面的话听不清,不过周红花也不感兴趣,注意力转向另一边。
“今儿个一大早就瞧见赵秋兰一家子三个做贼似的往镇上去了。”
“三个?哪三个?”
“就她,还有儿子儿媳两个,我离得远听得不真切,秀哥儿好像说了句什么我没病,是你儿子不中用。”
“不中用?该不会是……”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上个月我家山子在镇上瞧见齐春雷进了仁安堂,那是什么地方,光诊脉就要二十文,齐家居然舍得。”
“娘诶,照你们这么说,齐家小子……”
“我看还是林家的事遭的报应。”
“真要遭报应,怎么不报在王冬翠身上,王冬翠可生了两个呢。”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耳边听着这些,周红花猛然想起了上回在仁安堂撞见赵秋兰和齐春雷,还有回来以后赵秋兰那副心虚的模样,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回去的时候,江清淮和林竹正在后院干活,现在闲下来一点,家里的活计立刻又动工了,免得拖到年节的时候耽误事儿。
许是干的热了,林竹脸上红扑扑的,瞧着气色很好。
旁边的江清淮蹲着,正拿个笔在石板上写东西,他写完后林竹就弯腰把石板搬起来放到一边去。
江清淮托着腮,笑眯眯道:“竹子力气真大。”
林竹被他夸的脸更红了。
周红花脚下一个趔趄,满脑子只有“文弱书生”四个字。
先前竹子身子一直不太好,阿淮也一直在给他调理,所以两人没孩子周红花也没在意,等竹子调理好了就成。
可现在听了齐春雷的事,再一看她家大儿子这副清清爽爽的书生模样,周红花就眼前一黑。
该不是她家阿淮不中用吧?
周红花努力稳住自己,“阿,阿淮,你过来一下。”
江清淮应了一声,然后朝林竹伸出手,“竹子扶我一下。”
林竹想也没想就伸了手。
周红花:“……”
双眼一黑又一黑。
江清淮跟在他娘后头进了屋,周红花还把房门关上了。
“娘,怎么了?”
周红花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阿淮,你老实和娘说……”
说到一半她又深吸了一口气。
江清淮一头雾水,“说什么?”
“你,你给自己诊过脉没有?”
江清淮:“……”
好端端的给自己诊脉做什么?
“没有是吧,现在就诊,当着娘的面诊。”
江清淮:“??????”
“为啥?”
“还问为啥,竹子肚子这么久没动静,你就没想想自个儿的问题?”
江清淮茫然,“我的问题?哦我明白了,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这个嘛,眼下竹子的身子其实已经调理的不错了,但孩子的事也要看老天爷,不能太着急的。”
前阵子忙的时候,他和林竹夜里几乎没怎么同房过,这几日才刚刚恢复。
周红花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没好气道:“我说的是你的身子,不是医术。”
江清淮:“……”
这回双眼一黑的变成他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无奈道:“娘,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说明你已经晓得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在医学上你是很有天分的。”
“少废话。”
眼看着周红花眼都瞪大了,江清淮赶紧道:“我没病,真的没病。”
回到后院,林竹还在搬石板,搬的汗都流出来了。
周红花走过去按住他,“竹子别搬了,叫阿淮来搬,他长那么高个子是光瞧的吗,和个文弱书生没两样。”
周红花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竹:“……”
第83章 第 83 章 我中用吗?
等家里的活儿到了尾声的时候, 江清淮计划许久的去码头摆摊终于提上了日程。
为了这次摆摊,他备了很多治疗风寒的药材,还做了好些跌打损伤的药膏药贴,就连药粉都攒了一大包。
这些东西都是明码标价, 若客人不愿意购买, 江清淮也会给开出药方让他们去别处购买。
摆摊前一晚, 林竹取出一块碎布头,仔细地剪成一块一块大小相等的布条,等江清淮写上物品和价钱后他再往招牌上缝。
这是两人商量出来的法子,摆摊的时候遇到的人多, 有时候难免答不过来, 这样大家都能看得清楚。
他们的招牌也是一块布, 更大一些, 拿竿子支起来,到时候就放在边上, 人家一走过来就能瞧见。
做完招牌后两人又清点了一下明日要带的东西,然后就准备歇下了。
江清淮长臂一伸,林竹便侧过身子躺到他怀里,这个动作因为做的太多, 两人都熟练无比了。
江清淮把下巴搁在林竹头顶上轻轻蹭了两下,低声道:“娘白日里又说我了。”
林竹耳尖顿时滚烫起来, 上回娘说阿淮和个文弱书生没两样他还不知道为啥,明明阿淮力气大得很, 和文弱两个字没有一点关系。
直到后来娘找他, 直截了当问他那事儿,他才明白娘说的是啥意思。
这几日娘一没事就会旁敲侧击,叫阿淮上点心, 别让外头那些人说他不中用,她这个当娘的走出去都抬不起头来。
江清淮手挪下去,慢慢摩挲着林竹的腰背,“娘不懂,但你是知道的,你说,我中用吗?”
林竹被他摸的腿都软了,腰也麻酥的厉害,别说回答这种问题了,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嗯?”
江清淮手继续往下,在那处饱满柔软上反复地流连,林竹想阻止他,但张开嘴却只能发出一些暧昧的轻哼声。
江清淮一下子就失了控,什么逗人的招数都使不出来,只想把怀里香香软软的人一口吞吃下去。
*
翌日林竹就起的晚了些,不过现在天气冷的厉害,在江清淮的要求下,全家人都会刻意地多睡一会儿,所以也没人多想。
但林竹自己很心虚,生怕和周红花对上眼被她瞧出什么来,所以一直刻意低着头,脸颊和耳根都红红的。
周红花疑惑道:“竹子你没事吧,莫不是染了风寒?”
林竹下意识把手里的馒头举起来挡住自己的眼睛。
周红花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江清淮忍着笑道:“是昨晚擦的药有点问题,我改个方子就是了。”
“哦,”周红花也没在意,给林竹盛了一碗热粥,“我听说那码头冷的很,一会儿出门的时候记得把那件新袄子穿上。”
上回她特地去镇上,给家里每一个人都做了一件新的棉花袄子,又厚又软和。
虽然花了一大笔钱,但这笔钱该花,周红花并不觉得心疼。
林竹点点头,低着头啃手里的馒头。
所有的药包全都拾掇好,放在了背篓里,江长顺帮着把两坛子酒绑好。
林竹把昨晚做好的招牌搁在边上,又检查了一番自己今日要用的器具和面粉,确认没问题便看了江清淮一眼。
江清淮冲他一笑,“走吧。”
江长顺还不放心,追在后头叮嘱道:“碰见恶人避着些,码头可乱着呢。”
这话他和周红花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但江清淮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只笑着应下。
从临南村直接去码头要绕些路,比原来去东陇街要久一些,而且原先寄存骡车的地方也不方便了,得换一个。
还有桌椅也得另找地方去租。
不过这些事江清淮都提前准备过了,并不需要林竹操心。
码头和东陇街的环境差别很大,这边没有规整的铺子,全都是像他们这样的小摊贩。
每个小摊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前面人多的地方月银多一些,越往后越便宜。
官府是这样规定的,但具体执行起来又生出了不少猫腻,比如前头那几个都和马爷沾着亲带着故,第一个甚至就是他的亲弟弟。
马爷这个人,江清淮自然也打听了一下,他找的是先前收拾林立根时认识的衙役,所以知道的更多些。
这个马爷原来只是街头的一个地痞子,后来通过拉皮条攀上了周邵,用周家的关系当上了码头的总舵主。
原本马爷也没现在这么嚣张,后来周家和李家几次谈判后达成了协定,码头这边给周家,西边则给李家,两家都保证不插对方的手,议定之后李家便把自己的人从码头这边撤走了。
从那以后码头就变成了马爷的一人堂。
对此官府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明面上都还遵从,且不闹出大事来,县太爷也懒得来管。
作为新来的,好位置自然轮不着他们,不过江清淮也不着急,先过去摸摸看再说。
银子已经提前交过了,交一次管一个月。
东西搬下车,江清淮去寄存骡车,顺带着把桌椅搬过来,林竹则留在这里整理物品。
旁边小摊的主人是一对卖馒头包子的年轻夫妻,妇人正站在蒸锅边忙活,手脚很是麻利,男人则在招呼客人。
小摊前面放着几套桌椅,这会儿都坐满了。
看来这个位置也是不错的,客人很多,林竹暗自想。
他按着人家的样子简单规划了一下,然后把锅灶都摆好。
没一会儿江清淮就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帮忙搬桌椅的小伙计。
桌椅一摆好,他们的小摊子就初具规模了。
江清淮把林竹的灶台摆放好,然后把自己做好的一锅姜茶摆出来,大大小小的药包也都挨次放好。
他做东西十分讲究,瓷罐子装的药膏摆成一排,药贴一剂一剂整整齐齐码放在纸包里,十分清爽漂亮。
刚摆出来,就有好些客人忍不住往他们这边瞧了。
林竹拿一块湿帕子,把摆好的桌椅擦了一遍又一遍,他要卖的是酸辣面,客人都是要坐下来吃的。
先前摆摊的时候,客人经常排出去老远,这回他们商量了一下,便决定置办些桌椅,给排队的客人坐。
正好家里辣椒粉辣椒酱还有花椒油什么的很多,两人一合计,便定下了做酸辣面。
本来两个小孩也想跟着来帮忙,但天气实在太冷,码头这边又乱,江清淮便没答应。
林竹方才已经观察过,这边卖面点的小摊不少,但离他们近的只有隔壁年轻夫妻一家,而且他们卖的是馒头包子,不是面。
虽说他们并不追求买卖做的多好,但若准备的食材余下太多也挺浪费钱的。
观察一圈后,林竹慢慢心定了下来。
江清淮把药锅打开,盛了两碗姜茶出来,他和林竹一人一碗,坐着一边说话一边喝。
虽说名字叫姜茶,但里头可不止有姜,这个方子是江清淮自己研制的,当初可是治好了他的恩师顾太医多年的顽固咳疾。
顾太医对自己这个学生的评价是,天分极高,医学鬼才。
可见一斑。
不过这些话江清淮也不会拿出来说,林竹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姜茶很好喝,姜的辣度被其他药材遮盖了好些,变得温和,好像真的成了茶,而不是药,对于病人来说可接受度大大增加。
连家里两个小孩都很喜欢。
旁边铺子的男子往他们这边瞧了几眼,笑着和江清淮打招呼,“兄弟,你们是卖啥的,怎么又是药材又是吃食的?”
江清淮又盛了两碗姜茶,过去放在他们摊子上,和他们介绍说自己是个大夫,这是他自己调配的姜茶,可以驱寒治咳疾的。
男子一听,赶紧把姜茶捧给一旁的妻子,“难怪我方才瞧你像个书生,原来真是读书识字的。”
他妻子也是个性子爽快的,立刻便从自家的蒸笼里取了两只包子出来递给江清淮。
江清淮给林竹一只,四个人一边吃喝一边说话。
男子叫阿虎,他妻子叫三娘,两人皆是南吉镇上的人,他们的摊子也才摆了一个多月。
方才观察的时候林竹就觉得人家的吃食一定做的极好,现在尝了才发现的确如此。
他忍不住夸了几句。
三娘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就是一个简单的包子而已,比不得你们,大夫可是一门好手艺。”
“是啊,”阿虎竖起大拇指,“这姜茶喝着真不错,你们的买卖肯定好做。”
闲聊没几句男子便露出担忧的神色,声音也低了,“你们可有去拜过那位的码头?”
江清淮知道他说的是马爷,便摇了摇头。
男子立刻瞪大了眼睛,“赶快去,这事儿可马虎不得。”
“你们不是镇上人,不晓得那位的厉害,不去的话你们这摊子是支不起来的。”
江清淮笑了一下,“不知这码头要怎么拜?”
“自然是送钱物,越多越好,我们来的时候不晓得,还傻呆呆地送吃食过去,被丢出来才晓得犯了傻。”
三娘也对林竹说:“这事儿得快,最好今日就办了,不然得罪了那位就糟了。”
林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江清淮。
“多谢二位提醒。”道过谢,江清淮和林竹便返回了自己的摊位前。
“阿淮,我们要去吗?”
江清淮摇头,“不去。”
第84章 第 84 章 酸辣面
见林竹面露担忧, 江清淮牵起他的手,笑眯眯道:“其实……”
刚说了两个字,身边的桌子就被人踹了一脚,“新来的, 做什么买卖?”
这声音一出, 周遭的气氛明显的僵滞起来, 阿虎吓得手里的包子都掉了,骨碌骨碌一直滚到江清淮脚边。
江清淮顺势捡了起来。
“做什么,摔给谁看?”
阿虎点头哈腰地从小摊后头出来,“没摔没摔, 这不是见到您太高兴了。”说着就取了几个肉包子往对方手里塞。
那人接了包子, 脸上的不悦之色便消了些, 但还是踢了阿虎家小摊一脚, “下回小心点。”
“是是是。”
三娘躲在小摊后头连声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江清淮走过去把方才捡的那只包子放在了他们桌上。
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连阿虎家铺子上吃包子的客人都在偷摸看着。
“你叫什么名儿?”
江清淮转过身,面色淡淡道:“敢问尊驾名讳?”
那人瞪直了眼,“你胆子不小,敢反问老子,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阿虎赶紧冲上去,“马少爷, 马少爷,别同他计较, 他头一天来, 还不晓得规矩呢。”
说着他就回头拼命给江清淮使眼色。
江清淮也不想惹事,对方既然是马少爷,那想必就是马爷的亲弟弟了。
他便报了自己的姓名和自家铺子的营生, 然后拉着林竹也介绍了一句。
马少爷的眼神落在林竹脸上,停留了片刻,脸上便泛起一层腻味的笑来,“第一天来?那也不能不懂规矩啊,这摊子不说一声就摆上了?”
一边说一边拿脚踢着桌腿。
江清淮把林竹拉到自己身后,面无表情道:“我们已经交过月银。”
“月银?”马少爷冷笑了一声,“就那几两的月银,能顶什么用?”
阿虎又在给江清淮使眼色,看样子都快抽筋了。
江清淮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紧跟着就恢复了冷淡,“月银是官府规定的,这话你该去问县太爷。”
马少爷两只眯缝眼里闪着凶光,“你敢这么和本少爷说话,信不信本少爷现在就能叫你连人带摊子一起滚蛋?”
说着就要招呼人来。
江清淮正要往外掏药包,突然听见有人喝了一句,“干什么呢?”
面前的马少爷立刻快步跑上去,殷勤的模样和方才的嚣张简直判若两人,“大哥,我在替你教训这个新来的呢。”
大哥?那这人应该就是马爷了。
江清淮转头看过去,只见兄弟两个不仅容貌肖似,身形也很像,都是矮胖矮胖脑满肠肥的模样。
马爷踱着步过来,审视般把江清淮从头看到脚,冷笑道:“今日头一回摆摊?呦,还卖药呢,这东西也能随便卖?”
江清淮拿出了自己当初在买药所盖了戳的手信。
马爷面色微变,抬起眼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江清淮,片刻后笑了一声,“看来真是个大夫,可大夫也不能不懂规矩啊,江大夫你说是不?”
江清淮勾了下嘴角,然后便把手伸进衣襟里又摸了一下,马爷以为他要摸钱物了,正要挥挥手叫周遭的人散了,就看见江清淮又摸出了一份手信。
“江大夫,你这可是有些油盐不进了。”
“马爷别急,不妨看过再说话。”
马爷一脸狐疑地接过去,低头细看。
旁边的马少爷早不耐烦了,“大哥,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把他摊子掀了,上些手段。”
马爷却没说话,又抬眼看了看江清淮。
“大哥,这东西有什么好瞧的,不如把这事交给我,我来教训教训他们。”
“闭嘴。”马爷喝了一声,然后把手信交还给江清淮,脸上也带了几分笑,“看来今日是误会一场,马某也就不打扰了,江大夫请便。”
“走。”
马少爷疑惑地看看江清淮,又看看他大哥的背影,最终狠狠瞪了江清淮一眼,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阿虎凑上来,揉着眼睛道:“江兄弟,你给马爷看什么了,他居然肯放过你?”
江清淮笑笑,简单道:“因缘际会认识了几位官差,来之前找他们要了封手信。”
阿虎恍然,“难怪你方才一点也不怕,你咋不早说,我还替你揪着心呢。”
江清淮笑着道谢,阿虎摆摆手,回去了。
林竹也松了口气,他方才脸都吓白了。
“何时找四哥他们要的?”
“就先前开堂那回。”
这东西江清淮要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第一天就用上了。
他虽然不畏强权,但也并不迂腐,能省事还是省点事的好。
另一边。
见马爷始终沉着脸,马少爷满心不解,“大哥,你为啥放过那小子,他到底给你看啥了?”
马爷白了他一眼,“你自个儿摊子不用管了?”
“我管啥,总不能叫我亲自去给那些贱民做吃食吧,我可是你亲兄弟,这不是打你的脸吗?”
马爷冷笑了一声,“方才那小子,和官府的人有些关系,你少去招惹。”
“官府?咱们镇上这个?他关系再硬还能有咱们硬?”
“是府城那边,看样子关系还不简单。”
“府城那边?他到哪儿认识府城的人……就算这样,那又咋啦,府城那边还能管到咱们镇上来?”
马爷抬脚踹了他一记,“以后你离那家远些,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见到那个年轻的大夫时,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总觉得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冷的不寻常。
马少爷轻嗤了一声,“大哥你也太小心了些,怕啥,不就一大夫?”
马爷还有事,赶着走了,没工夫和自己弟弟多说。
马少爷回头看了眼江清淮和林竹的铺子,冷笑一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想到躲在年轻大夫身后那个小夫郎白皙莹润的小脸,马少爷心痒的厉害,干脆也不去瞧摊子了,直接去周府了。
听说周大少爷最近弄了个小郎官回来,嫩着呢。
只是不知道为啥,人刚在周府里坐下,对面鲜嫩的小郎官还没多瞧上几眼,浑身就莫名其妙地发起痒来。
而且这痒还诡异得很,脏腑里生出来似的,小幅度地抓挠根本解不了,反倒越来越难以忍受。
周邵逗了会儿怀里的小郎官,一抬眼就看见对面的马永脸红脖子粗的骇人模样。
“你怎么了?”
“周,周大少爷,我,我没事。”
一开口好似就泄了气,马永好不容易把这句话说完,整个人就抖了一下,再憋不住了,恨不得手脚并用往身上四处挠,活像个滑稽的猴子,惹得屋里人大笑不止。
刚开始周邵还能笑出声,但看着看着表情就不对了。
几个月前的那场病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当时亲眼见过他狼狈模样的人,除了府里的老管家,几乎被他杀了个干净。
就连仁安堂那些大夫,瞧病归瞧病,也没一个人看见过他发病的模样。
眼瞧着马永痛苦到缩在地上抽搐的模样,周邵蓦地想起来,当初的漏网之鱼,还有一个。
马雄。
他一把把怀里的小郎官推开,走过去蹲下身,冷笑道:“你这是病了,还是装的?”
马永根本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嘴边的涎水直淌到地上。
“来人。”
周邵站起身,朝外招了招手,“去仁安堂叫大夫过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病。”
马永依稀辨认出了仁安堂三个字,还蜷缩着身子和周邵道谢。
“多,多谢周少爷。”
满屋子人除了他都察觉到了周邵的不对,一个个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屏住了。
约莫一刻钟,仁安堂的大夫就提着药箱匆匆忙忙被带来了。
“给他瞧瞧。”
马永已经被扶了起来,整个人抽搐个不停,按理说他这个病状应当是极严重的,但他其他方面看起来却很正常,没起一颗疹子,没肿任何一处。
甚至连涎水都不淌了。
大夫仔细诊了两只手,然后看了眼怒气冲冲的周邵,战战兢兢道:“周少爷,他,他好像没病啊。”
周邵眯起眼,“你的意思是,他方才这副模样都是装的?”
大夫赶紧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兴许有别的病,我暂时还没诊出来。”
这番对话过后,马永好像也清醒了过来,“周少爷,冤枉啊,我没装病,你这个庸医,到底会不会看病?”
说着便踹了大夫一脚。
周邵笑了一声,“那你就再诊诊,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发病了呢?”
大夫只能继续诊,他诊的满头大汗,马永被诊的也满头大汗,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好了,好到方才发病好似只是做梦一般。
他想不到那么深,只当周邵在怀疑他装病吓人。
“行了。”
周邵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诊不出来便算了,管家,送客。”
大夫走了,只剩下战战兢兢的马永。
但他紧跟着又想起自家大哥,现在又不是当初,他大哥可不是周家的走狗了,是码头上的总舵主,官府都要卖他的面子。
“周少爷,我真没装病,方才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我来的时候见着个大夫,他娘的,估摸着就是他在捣鬼。”
周邵根本就没在意他的话,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敢在我面前做出那副模样,你也算胆大的,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打。”
“什么,周少爷,周邵你……”
*
新开的铺子没啥生意,直到中午才好些。
忙活了一上午的脚夫们饥肠辘辘地奔向这边的一长溜小摊,第一家是马永的铺子,卖的是一些糕点,其实就是马府拿来的,做多了主家吃不完的,或者做坏了的,味道算不上好,价钱还贵的离谱,但就算这样,每日还是有很多人抢着去吃,都想借机在马爷跟前讨个巧。
这是兜里钱多些的,大部分人兜里钱不够,只能去后头的摊子。
等到江清淮他们这边的时候已经没几个人了,这还多亏了旁边阿虎家的摊子。
有人嫌包子太干,便把视线转向了这边。
林竹正在煮面,面汤的热气被风吹得直往那头飘。
“小哥儿,你这什么面啊?”
林竹抬起眼,腼腆道:“这是酸辣面,”停顿一下,他又鼓起勇气招呼道:“要来一碗吗,我们有辣椒粉,辣椒酱,都是自家做的,很好吃的。”
江清淮本来坐在边上看医书,闻言便站起身,介绍说自己是大夫,买吃食可以给诊脉。
那人顿时皱起了眉,像是觉得晦气一般,“你啥意思,好端端的谁要诊脉啊。”
“抱歉。”江清淮自己是大夫,觉得看病这种事极为寻常,倒是忘了有人会觉得晦气了。
他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码头这里天冷风大,我们主要是为了预防风寒的。”
那人面色和缓了些,“风寒倒确实,我这两日夜里是有些咳,你当真能诊治?”
江清淮仔细看了眼他的面色,“劳驾伸一下手。”
那人将信将疑地把手伸出来,江清淮轻轻一搭,不过须臾便收回了手,“只是寻常的寒疾,最多三碗姜茶就能好。”
“哼,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骗人买姜茶的吧。”
江清淮把姜茶里的成分说了一遍,末了道:“虽然只是简单的寒疾,但若拖下去也是很麻烦的,建议尽早治疗。”
“我偏不上你的当。”那人说完就转去了隔壁,“给我来三个包子。”
江清淮也不在意,正好林竹的面煮好了,两人一人一碗,挖了些辣椒酱拌一拌,然后端到前面桌边开始吃。
方才那个客人就坐在他们边上,酸酸辣辣的气息一点不落的全被他闻了去,手里的包子顿时更干了。
“老板,给我来碗汤。”
阿虎为难道:“我家没汤啊。”他转了转眼珠,看见旁边热气腾腾的面汤锅,便过去要了一碗。
林竹很大方地给了。
客人别别扭扭地喝了一口,别别扭扭地想,“骗子归骗子,做的汤倒是挺香。”
可明明嘴里已经喝着汤,看着江清淮和林竹吃面,嘴里却好像更干了。
“过了中午就更没生意了,吃完咱们就回家吧。”
林竹点点头,“好。”
江清淮抬手在他脸上碰了一下,“有点凉,这边风太大了,明日来的时候戴个帽子吧,最好再弄个罩子,家里有吗?”
“没有,晚上回去我做一个吧,还有些碎布头……”
“一晚上怎么来得及,一会儿去买一个吧,爹娘用的也都破的不能看了。”
“我不用了,给爹娘买吧。”
江清淮捏捏林竹的耳朵,“耳朵都冻红了还说不用,要是染上风寒怎么办?”
“那,那就买一个吧,你也买一个。”
“这才对。”
两人凑在一块儿吃完了面,收拾了碗筷,正要收摊子离开,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掌柜的,还有吃的不?”
“随便什么都成,只要是热的。”
林竹抬眼,发现是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搬过货,身上脸上都脏污的厉害。
“有的,酸辣面,成吗?”
“成,给我们几个各来一碗。”
阿虎家的客人好像有认识这三人的,扬声道:“杨老三,你们几个搬啥货去了,一早就不见你们。”
杨老三随手呼噜一把脸,没好气道:“我哪晓得,总不过就是一些腌臜货。”
“哈哈,谁叫你们几个生的高壮呢,这种累活儿不找你们找谁。”
说话间,林竹已经拌好了三碗面,江清淮端过去,顺带着告诉客人们桌上三个瓷罐子里装的分别是辣椒粉,辣椒酱,花椒油,不够的话可以自己按照口味加。
“还能这样,这倒稀奇。”
那个叫杨老三的客人随手往自己的面碗里搁了一勺子花椒油,随便搅了搅便是一大口。
天气越来越冷,等江面上结了冰行船就没这么方便了,所以近来货船越发的多,留给他们吃饭的时间并不多。
猛吃了三口,杨老三才后知后觉,这面怎么这么好吃?
面本身就劲道十足,这辣椒酱也够味,酸辣的恰到好处,连面汤也香得很。
这么想着,他把手伸向装辣椒酱的罐子,准备再来点,结果刚一动就和对面的兄弟对上了眼。
“你也要?”
“来点儿,不晓得是不是真饿了,吃着格外香。”
边上埋头猛吃的第三人也抬起眼,“我也是。”
三人都加了辣椒酱,各自蒙着头呼噜呼噜吃了个干净。
杨老三舔了舔嘴唇,高声道:“掌柜的,给我再来一碗。”
“我也要。”
“三碗,我们都要。”
林竹愣了一下,他和江清淮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了,闻言只能赶紧放下,重新去煮面。
这边三个人也在窃窃私语,“是这面吧,还有这酱。”
“肯定是,咱们都吃了一碗了,要饿也不至于饿到这种程度。”
“他方才说什么,买吃食可以诊脉?”
“对,掌柜是这么说的。”
杨老三朝江清淮那边努了努嘴,“要不,去试试?”
“会不会耽误事儿啊?”
“诊脉要多久,反正咱们还要等面呢。”
“那成,走。”
江清淮一抬眼,就看见面前多了三个人,打头的杨老三搓了搓手,问道:“掌柜的,你方才说可以诊脉?”
江清淮笑了一下,“可以,请这边坐。”
杨老三忙不迭就过去坐了,他诊脉的时候,后头两个兄弟就瞧着。
“最近身边有人得了寒疾?”
杨老三一愣,“掌柜的,你是算命的吧?”
江清淮失笑,“并非如此,只是我观你的脉象,有被传染的迹象。”
“这都能诊出来?”
见杨老三瞪直了眼十分稀奇的模样,江清淮笑道:“不过脉象和外感风寒有些差别而已,仔细诊能诊出来。”
杨老三连连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有个兄弟犯了错,被马爷丢进了江里,命大没死,在床上躺了小半月了。”
江清淮也没多问,只道:“若方便的话,明日不妨把他带过来。”
“一定,多谢掌柜的。”
三人挨个都诊了脉,问题都差不多,近来三人夜里轮着照顾兄弟,多少都沾染了些。
兄弟病了这么久一直不见好,三人都知道问题严重,因此也不需江清淮多说,一人一碗姜茶就灌了下去。
倒不是他们多舍得花钱,而是知道误工有多不划算,比如他们兄弟,这阵子一个字儿也没拿回家去,要不是他们几个接济,家里妻儿都要活不下去了。
冬日里本来就要更难些。
吃完面走的时候,杨老三又确认了一遍小摊开工的时间,约好明日就把兄弟带过来。
他们一走,三娘便凑过来,往林竹手里塞了两个包子,“方才要了你们的面汤,这个就当抵钱了。”
林竹想推拒,但三娘不肯,他只能收了。
这会儿没客人了,只是还舍不得收摊,三娘便索性和林竹闲聊,“你男人真厉害,年纪轻轻就能给人瞧病。”
旁人要是夸自己,林竹定要摇头,但夸江清淮他就不谦虚了,“嗯,他很厉害的。”
三娘笑着打趣他,“你们刚成亲不久吧,一说起来就脸红呢。”
林竹害羞的低下了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阿虎喜滋滋地捧着一碗花椒酒过来给媳妇儿瞧。
“江大夫给的吗?”
阿虎点头,“这是花椒酒,祛风散寒的,你也喝点儿。”
三娘有点不好意思,“酒可是很贵的,你怎么能随便拿人家东西?”
“我没随便拿,我回了包子。”
“包子哪有酒贵。”
林竹笑了一声,“你尝尝这酒,一口下去人就暖了。”
三娘这才捧起碗抿了一口,喝完砸了咂嘴,惊讶道:“花椒酒竟然是这个味儿吗,我怎么记得酒铺里不是这个味儿。”
阿虎得意道:“江大夫说他加了药材的,不是简单的酒。”
“难怪呢。”三娘又喝了一口,“还真是,喝着喝着身子就暖起来了,这边大多都是汉子,肯定好卖。”
阿虎点头,“我也觉着。”
他仰头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咂咂嘴,心里很是意犹未尽,要不是看江大夫都收拾好了,他定要花钱再续上一碗。
第85章 第 85 章 酸酸辣辣
坐上骡车后, 林竹才意识到自己的耳朵冻僵了。
江清淮看他拿手捂着耳朵,心疼坏了,“都冻红了。”
“没事。”林竹笑眯眯道:“不冷,你呢?”
“不冷。”江清淮侧过脸, “竹子过来一下。”
两人明明就挨坐在一起, 但林竹也没多想, 乖乖地凑了过去。
然后侧脸贴近耳朵的位置就被亲了一下。
他噌地坐直了身子,红着脸小声道:“你,你怎么……”
江清淮笑眯眯,“现在还冷吗?”
“不, 不冷了。”何止是不冷, 林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耳朵上, 烫呼呼的。
“咱们板车光秃秃的实在冷了些, 不如做个顶子吧,以后你就坐在里头。”江清淮把他的手攥进自己掌心里。
林竹顺势靠在他身边, “前头也做一个吧,你赶车更冷。”
“好,一起都做了。”
又要买帽子又要做顶子,两件事下来便费了些时间, 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今日还顺利吧?”
他们一进门江长顺便赶紧迎上来帮着卸东西。
“挺顺利的,我和四哥他们要了张手信, 今日用上了。”
周红花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便听见这一句,心瞬间定了下来。
“还是你想的周到, 不过那个马爷第一日就寻你们的麻烦了吗?”
“也没有寻麻烦, 就是要钱。”
“呸!”周红花啐了一声,“这些人真贪,都那么富了还要贪。”
林竹把他们买的帽子拿出来, 先递给周红花和江长顺。
一家子六顶帽子全是黑色的,只样式上有些差别。
江长顺和江清淮的最简单,一水的黑色,里头缝一层黑色的毛料,暖耳的毛也在里侧,朴实得很。
江云野也是一水的黑色,但毛料在外头多滚了一圈。
周红花林竹的样式和江云野的一样,只是毛料不是黑色,一个是灰色,一个是青色。
江云月的最漂亮,毛毛是红色的,而且暖耳上还有绣花,戴上去又喜庆又好看。
周红花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的帽子,又有点心疼,“干啥一下子买这么多,我和你爹的又不是不能戴了。”
江清淮笑眯眯道:“娘,这可是竹子帮你挑的,说你戴这个保准好看。”
周红花看了林竹一眼,脸上满是笑意,“竹子眼光不错,娘喜欢。”
“罢了,”她看着两个小孩高兴的模样,“这钱花的也值,冻坏了还得花钱治病呢。”
“可不是么。”江清淮赶紧道:“咱们挣钱就是为了过的舒坦,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江长顺把帽子拿下来,看来看去还是有些心疼,“应该买里头没毛的,加一层毛价钱得贵不少吧。”
“爹,这毛能拆的,天热了也能戴,很划算的。”
“真的啊?”
江清淮扒拉了几下给他看。
江云野和江云月兴奋地跑出去给他们的小伙伴看了,周红花在后头喊他们早些回来,不然晚食可要凉了。
欣赏过帽子后,江长顺和周红花又跑去后头看大变样的骡车了。
用完晚食,周红花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全家人烫脚。
江清淮拿木盆装了大半盆,端进屋里去。
林竹正在灯下记账,跟着江清淮认了这么久的字,他如今也能写了,这回重新摆摊,江清淮便把记账的活儿给了他。
林竹生怕弄脏了纸,写字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手都在发抖。
“竹子。”
江清淮唤了他一声,结果林竹根本没听见,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纸笔上。
江清淮笑了一声,索性蹲下身给他脱鞋除袜。
等把账记完林竹才发现自己脚上暖呼呼的。
“阿淮你怎么……”
“我见你用功,便帮你脱了。”
林竹很不好意思,“下回别这样了。”
哪有汉子替夫郎脱鞋的。
江清淮弯腰攥起小夫郎纤细的脚,笑道:“咋了,我还帮你洗脚呢。”
林竹吓了一跳,挣扎着喊阿淮。
“别动,水要撒了。”
林竹立刻不敢动了,“我,我自己来。”
“没事儿,我顺便替你按按,脚上穴位可多了。”
许是他按的太舒服,没一会儿林竹便歪着脑袋靠在床头睡着了。
江清淮轻手轻脚地替他擦干了水,又把他的外裳脱掉,把人塞进厚实的棉花被里。
之后他熟练地把手探进被子里,打算替林竹诊诊脉,林竹身子不好那会儿,他几乎每日都要诊一回,后头才慢慢少了。
上回好像还是入秋前。
可还没碰上,林竹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江清淮笑了一下,罢了,不诊也没事,毕竟竹子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一看便知脉象平稳。
他抽出手,替林竹掖了掖被子,出去倒洗脚水去了。
夜里飘起了雪花,第二天起身的时候屋顶地面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