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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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间问题, 周青没有被立即处置。

按照余逢春的意思,明天太阳升起以后,他会和余裴一起被绑着丢到警局门口, 连带着的还有运来的那三箱“样品”。

这是余逢春的态度,也是余逢春帮邵逾白给出的交代。

有了他们, 至少邵逾白在和他的联络人交谈时会更有底气。

至少余逢春是这样希望的。

所以直到目前为止, 周青只是被看守着, 等待天亮。

当天夜里。

负责看守的守卫打了个哈欠, 瞥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邵哥?”他小声喊道, “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三个小时前。陪余逢春离开的邵逾白, 现在他换了身衣服, 又重新回到了现场。

“家主有吩咐,”邵逾白淡声道,“让我过来传几句话。”

守卫并没有收到任何命令, 但邵逾白站在这里, 跟余逢春把电话打过来是一个效果。

“您请。”

他后退一步, 让出门。

邵逾白迈步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 周青正被绑在椅子上, 头颅低垂, 俨然没有挣扎逃脱的意图, 显得死气沉沉。

听见邵逾白的脚步声, 他头颅晃动一下, 缓慢地抬起眼,眼神冷漠嘲讽。

他扯出一个笑,问:“你来干什么?耀武扬威?”

邵逾白不答, 拖来另一把椅子,坐在周青对面, 眸色沉沉。

他默了很久,等到周青都觉出不对劲了,邵逾白才缓缓开口:“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你能告诉我什么?”

周青嗤笑出声,“邵逾白,你现在得到他的信任,他甚至觉得你能为他去死,心里很得意吧?”

他的妒恨如有实质般尖锐酸苦。

闻言,邵逾白摇摇头,见周青眼含不平,干脆道:“你弟弟的事,跟他无关。”

此话一出,犹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掀起万层巨浪。

周青面上的所有平静讽刺迅速消散,犹如被戳中了最痛的一点,神色狰狞怨毒。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什么意思?”

“三年前,你正在C城上学的弟弟,在放学路上发生车祸,被一辆黑色本田碰伤,并被拖行二十米,伤势严重,救护车赶到以后,直接将他送进了ICU。”

邵逾白声音平稳地说道:“你在半个小时后接到了医院来电,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赶往C城,在那里,你得知你的弟弟伤势严重,需要借助德国的先进仪器以及很大一笔钱,才能保住性命。”

听到这里,周青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他质问道:“谁告诉你的!”

邵逾白望了他一眼,目光平静,不理会他的质问,继续道:“你很着急也很想救他,但以你的个人能量完全做不到,所以你给余逢春打个电话,你希望他能看在这些年你对他尽心尽力的份上,帮你这个忙。”

“余逢春同意了。可是你在C城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他承诺的仪器和钱。”

话说到这里,周青已经不想掩饰了,仰头大笑一声,看向邵逾白时,目光像淬了毒的刀。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他嘲弄地笑,“他可真疼你。”

尔后他点点头:“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在电话里求他,求他帮帮我,救我弟弟一命,同意地特别干脆,告诉我明天一早仪器就会运来,钱也会打到我的账户上,可我等了三天,三天!我什么都没等到!”

他的怒吼因为悲痛和怨恨而变得嘶哑,眼里浮现出泪水。

“我弟弟被耗死了,东西才送到!有什么用!!”

周青深吸一口气,被捆绑的双手疯狂颤抖,很久后才恢复平静。

他轻声道:“他觉得我不配,我弟弟也不配,我们天生烂命,没办法。”

“事情不是这样。”邵逾白道。

从周青爆发开始,他便一直从旁边默默等着,直到周青没声了,他才再次开口。

周青手指抽搐:“你什么意思?”

“德国的仪器确实是第二天早晨便运到C城了,钱也给你打过去了,”迎着周青的目光,邵逾白加重语气,“是有人在中途拦了下来,不让你弟弟活,余逢春并不知道这些,他和你的通讯也被切断了。”

周青瞳孔颤抖,咬牙说:“我不信。”

“我带来了海关记录。”

邵逾白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从文件夹里取出两张薄薄的纸,放在周青膝盖上。

文件显示,那台本能救他弟弟的命的仪器,确实在当天凌晨就过了海关,朝C城运输。

周青死死盯着上面的字,手掌攥紧,千言万语像石头一样梗在喉间。

像是预料到他会反驳质问,邵逾白说:“我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骗你,更没有理由让你们两个把误会说开,我只是不想让他蒙受污蔑。”

“……那这些东西去哪儿了?”周青问。

三天。

余逢春以为仪器已经在救周青弟弟的命,周青以为仪器还在路上。

直到三天以后,心电图划成一条平直的线,所有矛盾才在此刻爆发。

“很难推理吗?”

邵逾白轻声道:“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余术怀。

只有余术怀希望削弱余逢春身边的助力,只有余术怀会想通过一条人命离间两个人。

周青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不会不明白。

浩大的悔恨愧疚如潮水般压来,瞬间便让人窒息,连眼前都模糊。

周青低压着嗓子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邵逾白反问:“你有问过他吗?你有给过他解释的机会吗?”

出事以后,周青满怀怨恨,径直转向余术怀,连一分钟都没给余逢春留下。

他把杀人凶手当成靠山,把真正试图提供帮助的人当做敌人。

何其盲目。

但事已至此,悔恨无益。

邵逾白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起身离开了房间。

在他身后,有模糊的哽咽声。

*

*

离开关押周青的地方以后,邵逾白顺着公路独自踱步很久,从口袋里取出一台一次性手机,安装上电话卡以后,他拨通那个熟记在心的号码。

“几点了还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暴躁的男人。

邵逾白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3:36,不好意思。”

在他说完的瞬间,男人的声音恢复正常。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陈志远现在安全吗?”邵逾白问。

“安全,”男人说,“他现在在保护计划里面,你救了他一命。”

邵逾白道:“不是我救的,是余逢春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死。”

“……”

“明天会有三箱毒品和几个人送到警局里去,毒品来自北美洲南岸,是我亲自截下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希望你处理好,”邵逾白说,“他不希望有人做毒品交易,也不希望做了毒品交易的还能活着出来呼吸空气。”

“我知道了,”男人应了一声,“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了。”

“行,那下次——”

“——我不会再拨通这个电话了。”

电话那边有急促的抽气声,震惊又不能理解。

男人的语气明显沉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邵逾白语气轻松,“你可以理解为我退出了。”

男人厉声劝告:“邵逾白!组织是这样培养你的吗?你不要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余逢春是你的敌人!他就算做了几件好事,仍然不能改变他的本质!你不要被他蛊惑!”

邵逾白安静地听他说,等他说完才开口:“我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完成任务。”

这句话并非托词。

余逢春的安抚确实让邵逾白感觉好很多,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下坠。

梦境像一头饥饿太久的猛兽,在邵逾白面前撕扯着现实。

又或者那不仅仅是梦境。

最令邵逾白无法解释的是,他在梦里预见的事情,竟在现实中一一应验。现实中的余逢春从未提及周青的事,是梦境里那个”余逢春”告诉他的——而那个”余逢春”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邵逾白还在继续做梦,还在看着另一段人生徐徐展开。

如果哪一天他真的疯了,说出不该说的话,那就不单是他一个人的罪孽,甚至会害到其他人——

他自顾不暇。

……

专门给余逢春设置的铃声响起,邵逾白停住脚步,在路灯下接通电话。

“怎么了?”

“你人呢?”余逢春问,声音很清醒。

邵逾白道:“我在外面。”

远处有车灯亮起,司机把车开过来后,下车为邵逾白打开车门。

“现在就回来,”余逢春说,“现在。”

“好的,十五分钟。”

余逢春挂断电话,邵逾白坐进车里。

开门以后,司机听见了两人之间短暂的交谈,启动发动机以后二话没说就把油门踩到底。

十分钟以后,车子停在阙龙里门口。

司机下车开门的时候,还专门瞥了一眼挂在车门扶手上的秒表,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很骄傲:“邵哥,十五分钟以内!”

“是的,”邵逾白拍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好嘞!”

得到了上司的认可,意味着升职加薪的机会又多了一些。司机高高兴兴地走了。

听着车辆驶走的声音,邵逾白打开家门。

人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一个抱枕砸过来,显然扔这个抱枕的人连十分钟都等不了,已经烦了。

余逢春坐在楼梯上,眼神阴郁:“你敢不敢再慢一点?干脆以后别回来了。”

“……”

邵逾白弯腰捡起抱枕,没有试图辩驳,而是道:“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