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谢天和曹知知善良的天性了。
杨今予看向谢忱:“我要他们心无旁骛的做我的队友,只是因为音乐才做我的队友。不要因为同情,和别的什么不纯粹的原因。你能理解我的想法,是吧忱哥。”
他选来的队友,因为音乐聚在一起,也要因为音乐而维持。
不能变质,绝对不能!
谢忱当然理解,他咗了一下牙。
杨今予坐到沙发上,打开一罐啤酒,陷入回忆:“嗯..大概是..小时候那件事之后留下阴影,后来经常会不受自己控制,行为越来越怪异,闯了很多祸。再后来去了北京确诊了,就一直吃药,然后前段时间因为要写歌就把药停了,没了就这些。”
谢忱坐到茶几对面的椅子上,方便打量杨今予。
“那件事。”谢忱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有点没太弄明白:“哪件?不受控制是什么意思?”
杨今予眼神飘过他手边,说:“给根烟。”
谢忱掏出烟和打火机丢给他,嘀咕着吐槽:“闫肃管你这么严?连烟都没了。”
“耳朵留疤那回,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在天水围。如果你注意过,我耳朵那时候还包着纱布。”
杨今予啪嗒一声打着火,小火苗闪烁在他指尖,晃了一下。
谢忱仰头想了一会儿,无果,摇摇头:“还真没太注意,那时候注意力全在那几个孙子身上了。”
谢忱说的是群殴他的那几个,后来他还记仇地一一报复了回去。
杨今予轻轻扯动嘴角:“不愧是你,忱哥。”
“别打岔,自己交代。”谢忱看着他。
杨今予仰头吐了口烟雾。
其实这段事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沉重得说不出口的东西。人随着年龄增长,许多小时候觉得天塌的大事,回忆起来也就芝麻大小。
不过留在身上的伤疤和阴影是实打实的,他掀起头发给谢忱看了一眼,说:“那天是雷雨天,以至于以后即使我能慢慢控制自己,但皮肤给的应激反应都是最直接的。打雷会耳鸣,看到圆规、针管类的尖头器具,下意识会觉得耳朵疼。开始有意用药后,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但偶尔发病,还是会出现幻觉..嗯,也许用幻觉来形容不太恰当,可能是潜意识过剩了吧。”
谢忱皱着眉开了罐啤酒,铝箔片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声:“那你今天,是吃药的副作用还是?”
杨今予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了,也许是回到「家」这个绝对安全区,他可以不用顾忌失控造成的后果,肢体也跟着慢慢松了下来。
“都有吧,没办法说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发病和药物副作用恶性循环。”杨今予淡淡道。
谢忱又问:“经常这样吗?不受控制..是什么意思?”
“以前经常。刚回蒲城的时候有过一次,那人脑袋上缝了几针,是花哥替我摆平了..忱哥,不瞒你说,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突然就不受控的想打人,想砸坏东西,走到高处想跳下去试试,看到尖东西想往皮肤上划,脚边路过一只蚂蚁都想上去踩死。”
杨今予飞快瞄了谢忱一眼。
只见谢忱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听到自己说这些而出现敬而远之的微表情,他才继续说道:“明明日子是朝着好的方向走的,也会有正常的喜怒哀乐,却总生出这种没必要的念头,跟吃饱了撑的一样,你有过这样吗?”
“没有。”谢忱直接了当道。“对我来说没有朝好的方向走过,但我不会想自虐。”
“那你很健康。”杨今予笑笑。
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坦然,谢忱真想抬手教训杨今予一下,这货又开始犯中二病了。
但他手滞留在空中,眉头紧皱,觉得杨今予的状态真不是在开玩笑。
谢忱纳闷收回手:“这些,闫肃一直不知道?”
杨今予吨吨灌下去大半罐啤酒,苦笑着摇摇头:“忱哥,我不想让人把我当怪物。难道你会希望自己初恋是颗阴暗的不定时炸弹吗?”
初恋啊,很美好的。
闫肃给的感情,一直都是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朝阳一般灿烂,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杨今予始终认为,「喜欢」是件轻松的事,美好初恋是用来享受的,而不是用来破坏的。
病态是他的问题,他应该想办法解决。
闫肃不应该被迫承受这种不完美。
谢忱回答地飞快:“不会。”
杨今予:“那不得了。”
谢忱露出和杨今予心照不宣的自嘲,伸了个腰,似笑非笑道:“因为我在别人眼里也是颗不定时炸弹啊。啧,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这么倒霉,遇上我。”
“所以我不想赌。”杨今予跟谢忱碰了碰酒罐,说:“人的好印象是很脆弱的,精力也很有限,谁能无休止的去包容一个满脑子不健康想法的人呢?”
至少,目前为止,闫肃眼里的他,还是值得喜欢的。
但他不敢再露出马脚了,万一呢..
杨今予:“连我妈妈有时候都受不了我,你觉得跟我非亲非故的闫肃可以吗?”
他说到这,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向窗外:“我妈还在的时候,曾经想过跟叔叔再生一个,虽然还没实现,人就走了。”
谢忱捏了捏手里的空酒罐。
大抵知道杨今予这些莫名的悲观从何而起了。
就像只流浪狗,从小就一直不断经历变故,被抛来抛去。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捡回家收养,若是不小心露出獠牙,暴露了基因里的兽性,咬了收养者一身伤,那会不会再次被扔出去呢?
自己又何尝不是相同的境遇。
不过,谢忱打心里觉得闫肃不是那种人:“不会,你想多了。”
杨今予紧抿的唇缝轻轻动了一下,勾起一抹苦涩:“当然不会,怕得就是他不会。”
那样心软的人,只会被迫承受,不会表现出来。
但..那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变质吗?
杨今予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其他的就不说了,麻烦。反正我就是这么个情况,忱哥,我可都告诉你了,必要时刻,你帮帮我,别让他们看出来。”
谢忱「嗯」了一声,站起来走到沙发边上,朝杨今予伸手:“起来吧,我背你去卧室。”
杨今予摆摆手:“不用,已经不疼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拆,你回去吧。”
谢忱还是不由分说把杨今予拽了起来:“跟你说话真费劲!你和那傻..闫肃之间怎么相处我没兴趣管,但还是得提醒你,这么别扭着不是好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杨今予知道他的意思,淡淡嗯了一声。
“忱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特假?”
“那你最好假下去,别露馅,到时候兜不住有你好受。”谢忱没好气道。
杨今予借力起来,清醒又冷静:“那也是我该受的,谁叫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呢,你说是吧,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