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着看着刀子嘴豆腐心的她,接着说道:「啊,等等。」
「怎么了?」
「说到时钟我才想起来,妳也会制作别的东西吗?」
「别的东西?」
「它叫作手机……该怎么说才好呢。」
「那是什么?是一种魔导机具吗?」
我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这种物品,并对她描述了手机的大致特征。
亚莲恍然道:「就是某种通讯设备对吧?上头有个小萤幕的那种?」
「没错。」
「可是这里没有鬼怪的频道,应该没办法进行通讯……」
根据我过去的经验,就算没有讯号也无所谓,我的手机会自动进行同步,并生成小说档案。
「这倒不用担心。今天内可以制造出来吗?」
「一天有些勉强,至少需要三天左右吧……我先试试看。」
「了解,麻烦妳了。」
我这么说着,和亚莲一起离开工坊,往小酒馆的方向走去。
街上的人们都用奇妙的眼神打量着我。有些人以目光向我表示问候,也有人对着我轻轻合握双手,而他们的手上都各自戴着手表,就如亚莲所说的那样。
看着那些手表,刘众赫感到有些寂寞。他们虽然找回了时间,他却依然不曾生活在这时间之中。
刘众赫蓦地想道:这么说起来,在这无数的时间里,我究竟存活在什么地方?
这是刘众赫拯救了魔界后的独白,也是我最喜爱的《灭活法》章节之一。
我突然有一点点明白那家伙的心情了。
对于回归者刘众赫而言,所有世界的时间都不属于自己。无限回归的人生中,现存的时间不可能具有意义……
这件事结束之后,就拜托亚莲替我做支表吧。如果能拥有钟表,也许那家伙会对这世界产生更多情感,说不定可以让他的回归忧郁症好转……
虽然已知这个世界不会随着他的回归而消灭,但如果失去了那家伙,要完成剩下的任务将变得困难重重。
「啊哈哈哈哈,这家伙真的超搞笑。」
打开小酒馆的大门,就看见张夏景哈哈大笑的模样。
远远看去,他就像个青春期的国中生一般。
「在干嘛?」
这次张夏景没有发出「噫」的惊呼,相反地,他像做错事被父母逮个正着的小孩,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我在做你交代的事啊!」
「战士呢?」
「那个……」张夏景吞吞吐吐地掀动着嘴唇,乖乖回应道。
「都没人回你讯息?」
「真、真的啊!都没人要回复我!」
「你传了什么?」
「……」
「给我老实说。」
「十五岁女生找笔友,男女不限……」
我额头上的青筋猛然暴起。
「喂!」
「因为刚刚还行得通嘛。」
「你当每个人都跟黑焰龙同一副德性?你传几封讯息出去了?」
「大概三百封左右……」
八成被当作垃圾简讯封锁了吧,该死。
「完了,我知道的战士名单就只有这样了。」
张夏景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脸色骤变。
「那现在怎么办?」
就是怕有这种事,我才需要手机。
要是手上还有《灭活法》的档案,我至少能重新查看先前没来得及看仔细的部分,寻找更多与战士有关的资讯。
「只能再找找有没有其他战士了,首先……」
我立刻想起几个星座的名号,都是在星座之中可能愿意帮助我们的家伙。
「你传一封讯息给『紧箍儿的囚犯』看看。」
「祂不是超厉害的星座吗?」
我也不知道祂是不是拥有与战士相关的技能,但现在就算只是根稻草,也得想尽办法抓住。
张夏景聚精会神地输入了讯息。
我们开始等待,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张夏景摇了摇头。
「没有回讯息耶,有没有什么比较耸动的内容啊?」
「嗯……这个嘛。」
「那个星座最关心什么?还是有什么特征?」
我沉吟片刻。即便我是专精《灭活法》的大师,也没办法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内容。
「嗯,首先祂是男性,年纪比较大……」
「也就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对吧。」
「硬要这么说也没错,但严格来说」
「你等等。」
不知为何,张夏景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抿了抿嘴,三两下就将讯息发了出去。坦白说,我压根就不抱期待,但惊人的是,才不过十秒就传来了通知。
[已收到回信。]
「回讯息了!」
「……你到底传了什么?」
张夏景害羞地笑了笑,骄傲地向我展示萤幕画面。
[快速生发,一路发发发。]
「喂,你」
……祂居然真的回复了这种讯息?
先前不管我做什么,动辄就有间接讯息说祂在拔自己的毛,我还曾有些怀疑,结果真的开始脱发了吗?
我按着隐隐生疼的太阳穴,问道:「祂回了什么?」
「祂说要是碰面就要我好看耶。」
「没别的了?」
「祂还问我是谁,要回复我是刘众赫吗?」
「……不准回。」
如果这么回复肯定很有趣,但只会无故把问题闹大。无论如何,齐天大圣这条路没希望了,得再找找其他星座。
在魔界召唤「恶魔般的火之审判者」是有点为难,还是要找「隐密的谋略家」……但至今我仍不确定这家伙的真面目。
令人苦恼。
至于「最晦暗的春日女王」或「美酒与幻境之神」,又碍于祂们有奥林帕斯的身分……
如果不顾一切揭露我还活着的消息,祂们之中一定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问题是,公开我的真实身分,那些星云也会察觉我的存在。
「尴尬了。」
这是我进入魔界以来首度遇到难关。此时距离「夜晚」没剩多少时间,若张夏景现在无法继承战士的身分,今晚我制定的计划就要化为泡影。
就在这时,张夏景开口说道:「焰龙说祂可以帮忙耶?」
我一时顿住,没反应过来「焰龙」到底是指什么人。
「……你还在跟那家伙聊天?」
「嗯。」
「算了,不用看都知道那家伙一定会搞砸。」
「不是啊,祂说祂曾经在魔界当过一小段时间的战士耶。」
深渊的黑焰龙曾经是战士?《灭活法》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剧情啊?
不过,小说中并未完整描写过深渊的黑焰龙的故事,所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祂说祂对任务规则很不满,索性就把人全杀了。」
「什么?」
「公爵啊、革命家啊,还有处刑官之类的,全都被祂宰了。」
我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应该是在第六十四号魔界合并的时候?魔界历史上似乎真的有过这样一个疯子。
只是,那竟然是「深渊的黑焰龙」?
「你问问祂能不能传授战士的技能给你。」
属于绝对恶体系星座的深渊的黑焰龙,即使向魔界传送东西应该也不太会被察觉。若能得到祂的帮助,确实再适合不过了。
我看见正在传送讯息的张夏景双眼一亮。
「祂说反正祂用不着,给我也没问题!」
「真的?」
……真是个出人意表的帮手。
问题似乎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
说实话,不管黑焰龙或是金南云,都不禁让人怀疑这些家伙其实内心十分善良。如果能拿回档案,我一定要好好重新阅读这些家伙登场的部分。
但是,张夏景的话还没说完。
「不过,祂说有个条件。」
不意外,黑焰龙那个锱铢必较的家伙,没道理将技能拱手让人。
「反正透过墙进行交易,本来就要支付代价。那家伙的条件是什么?」
「祂说祂最近有个烦恼。」
「烦恼?」
「祂说最近和祂的化身关系不太好。」
「跟祂的化身?」
「祂说化身老是无视祂的存在。」
深渊的黑焰龙的化身嘛……
「甚至,祂说她现在身陷危机,还是执意不听话……」
……陷入危机?
我迅速打断了张夏景的话。
「叫祂把这件事说清楚。」
噗!伴随着刀尖刺穿心脏的声音,最后一名男子倒下了。
「呃呃……妳、妳这混……」
虽然想尽办法吐出最后的咒骂,他的嘴却被女人飞来的一脚直接踢歪。这就是男子最后的下场。
韩秀英环顾着已成血海的办公室。
「终于搞定了。这些家伙的适应能力真他妈有够快。」
此处是位于京畿道的化身组织「弱肉强食」的大本营。
在任务开始之后,这些家伙就挑了些还过得去的背后星,莫名其妙地突变成犯罪集团。这些人拒绝接受政府管制,要是现在不彻底根除,日后就会成为朝鲜半岛的毒瘤。
不过,这也仅仅是根据原作推测这些家伙未来会有这样的发展。
「该死的金独子。」
韩秀英虽然咒骂了一顿,心情还是很不痛快。
所以她又补了一句。
「混帐刘众赫。」
只要想到这两个把地球丢给别人各行其是的家伙,韩秀英就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处理厨余的回收车。
「天杀的,金独子就罢了,刘众赫这家伙又是在搞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从首尔巨蛋出来,刘众赫就走了跟原本第三次回归完全不同的路线。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也不去,就是突然自说自话地抛下朝鲜半岛的任务,直接跑去执行个人任务。
托这两人的福,处理残局的责任全都落到韩秀英肩上。
韩秀英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读过《灭活法》原着的「最后一个弃追者」,既然金独子和刘众赫都不在,能够一肩扛起朝鲜半岛这个重责大任的人,就只剩她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正打算安静地离开屠杀现场。
「……吓我一跳,妳怎么在这?」
只见办公室的门口,有个女人倚在门边等着她。她穿着一袭紧身的西装式战斗服,一头长发飘逸飒爽。或许是考虑到战斗服特别凸显身材,她的肩上还披了一件宽版大衣。
韩秀英再次深刻地感叹,这女人的脸蛋确实出众。也是,所以媒体才总是不停炒作这个话题吧。
「我还以为妳最近忙着当艺人呢,不是吗?」
听见韩秀英讨人厌的语气,刘尚雅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她。
目光的高度显示出两人身高的差距。
对峙片刻,刘尚雅叹了口气,率先开口说道:「妳还要用这种方式蛮干到什么时候?」
「怎样。」
「就算法律跟秩序都消失了,也不代表能草菅人命。」
韩秀英懒得说明,只是随兴地挥了挥手。
刘尚雅不会明白,「弱肉强食」这个团体都是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也不会知道他们将变成什么样的人。
正因无知,她才能坚决主张她那幼稚的正义。
「他们全是以后会走上歪路的坏蛋。」
「但妳也没有给过他们机会啊。」
「这都是决定好的,妳不懂。」
韩秀英这么说着,从刘尚雅身边走过。
她无法分享未来的情报。越多人知晓的情报价值就越低廉,还可能导致未来发生变化。换作金独子,恐怕也会这么做吧,所以……
「《在灭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种方法》。」
韩秀英顿时一惊,旋即停下了脚步。
「被先知者奉为『启示录』的东西,就是这本书吧?」
「……看来妳听说了一些有趣的故事。」
「妳也读过那本书吗?」
韩秀英咬了咬嘴唇,开口说道:「不关妳的事。」
「星座们好像对这本书一无所知。」
韩秀英知道,此时传出些许风声并不奇怪,毕竟在首尔巨蛋外还有好几个弃追者,难免会走漏消息。更何况,刘尚雅也知道韩秀英就是「第一使徒」。
「独子先生也读过那本书吗?所以他才知晓关于未来的情报。」
「我哪知道。」
真是令人不快的对话。韩秀英悄悄从怀中掏出短刀。虽然现在这个时间点,与《灭活法》相关的资讯还会被消音,但无法保证讯息过滤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因此还是要尽可能减少悠悠之口……
「为什么会这样呢?」
倏然传来的悲伤语调,让韩秀英回过了头。
「为什么独子先生明明知道未来,却还是作了那样的选择?」
看见刘尚雅的神情,韩秀英似乎明白了她为何会跑来找自己。
韩秀英静静地端详着刘尚雅哀伤的脸庞。她曾说过,在任务开始之前,她不过是个平凡的公司职员。
和金独子同一间公司。
不知为何,韩秀英忽然莫名地感到怒火中烧。
「无论走到哪里都在『金独子、金独子』地说个没完,实际上你们这些家伙根本不了解他。」
韩秀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出伤人的话语。
连她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火大,只是口不择言地说道:「那小子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从头到尾就只考虑到他自己。」
「……」
「满嘴谎言,以戏弄人们为乐,最后还伪善地消失,我哪晓得那种人在想些什么?管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她的脑中倏忽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暗城的第十个任务,金独子凝视着她的眼神。
是那个逼得她最终率先拔刀相向的该死表情。
「不,他没道理就这样死了。他肯定还活着,又在某处累积传说,开开心心地活得好好的吧。」
「妳真的这么认为?」
「妳根本不认识金独子。」
韩秀英冷冰冰的语调中流露出深深的自嘲。
没有人真正认识金独子,包括韩秀英自己。
然而,刘尚雅的回答和她完全不同。
「不,我认识他。」
「什么?」
「因为人不会那么轻易改变的。」
刘尚雅的声音相当沉稳。
「在任务开始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也觉得独子先生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依旧冷静,能毫不犹豫地杀掉没见过的怪兽,跟我认识的独子先生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那是妳根本不了解他。」
「可是独子先生仍然是独子先生。」
韩秀英闭上了嘴。
「比起累积资历,他更喜欢看小说;就算不擅长上台发表,但他总是比谁都认真倾听其他人的发言……」
这个金独子,与韩秀英所了解的金独子截然不同。
而认识这个金独子的人正在述说着。
「所以,他肯定很孤单。」
她的眼前似乎能勾勒出此刻金独子脸上流露的神情。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在什么人都不认识的世界里,独自仰望着天空。
「韩秀英小姐,我们必须去救他。」
见到她那毅然决然的眼神,韩秀英忽然有种被打败的感觉。
金独子,你真幸福啊,身边还有人如此为你担忧。
韩秀英正要开口的刹那,半空中传来了一道讯息。
[新的主线任务已启动。]
「天杀的……」
只见异界虫洞在天空中缓缓开启,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怪兽的咆哮,吃惊的刘尚雅与韩秀英戒备地背靠背站着。
当巨大的怪兽种穿越虫洞俯冲而下,鬼怪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这个任务的剧情起伏有点俗套,本来很少用了,不过看大家最近好像很清闲,所以特别加开一回啰。]
突如其来的任务让刘尚雅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也是原本就有的任务吗?」
「不确定,我也不是全都记得。」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讨厌一个人。虽然知道未来,但她所知的情报只是粗略的梗概。换作熟知无数次回归的金独子,或是亲自突破每次回归的刘众赫,肯定能够临机应变。
但韩秀英做不到。
巨龙穿过黑压压的乌云,一一降落在地面,每当牠们漆黑的尾巴扫过地面,高楼建筑就应声崩塌。
巨型三级怪龙种,葛拉卡龙。
这是在第十二个任务中,作为灾祸降临的怪兽种。
该怎么击败这种东西?
韩秀英绞尽脑汁地回忆原作的内容,却怎样也想不起攻略那些家伙的办法。无计可施之下,只剩下正面对抗一途了。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还有刘尚雅在身边。虽然她们算不上一拍即合的伙伴,但总比一个人都没有好得多。
[已发动星痕『黑焰Lv.6』!]
魔力节节上涌,凝聚在她的短刀之上,技能直接在怪兽种的背上爆发。
[3级怪兽种『葛拉卡龙』以『火焰抗性』抵御攻击。]
[3级怪兽种『葛拉卡龙』以『黑暗抗性』抵御攻击。]
「该死!那只没用的蜥蜴,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些家伙偏偏同时具有火焰和黑暗的抗性,无论韩秀英怎么施放技能,都是徒劳无功。怪龙们只觉得这些攻击在替自己搔痒,反而更加猖狂。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感到忧郁。]
转头一看,身旁刘尚雅的状况也不甚乐观。韩秀英不禁心想,要是这时候能继承深渊的黑焰龙的传说……
天杀的,那种传说到底要怎么继承啦。
眼前的怪龙群不停进逼,韩秀英的脸色也越来越糟。
要是那个可恨的金独子还在,至少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此时。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表示自己可以告诉您牠们的弱点。]
「……祢知道牠们的弱点?」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点点头。]
「少骗了,祢对任务根本一知半解,不是吗?」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暴跳如雷。]
听着黑焰龙像个小孩子无理取闹的讯息,韩秀英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金独子那家伙,听到我要选黑焰龙的时候肯定在偷偷嘲笑我吧?
深渊的黑焰龙确实相当强大,但与其他星座相比,资讯情报能力却极为差劲。为什么?因为这家伙生来就很强,根本不需要任务攻略。
听起来很帅,但站在化身的立场来看,实在让人十分不以为然。
然而这一回有些不同。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表示,葛拉卡龙的弱点在于头顶的银色鳞片。]
「真的?上次祢告诉我的情报全都错得一塌糊涂。」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赌上自己的黑焰龙担保。]
「那东西上回就赌过了。」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表示这次的资讯来自值得信赖的情报来源。]
「值得信赖的情报来源?」
眼见没有其他办法,她决定先按照黑焰龙的指示尝试看看。
韩秀英敏捷地沿着怪龙种的尾巴一路向上狂奔,越过那不知道有多长的流线形躯干,终于,真的在那家伙的头顶附近,发现一小片银色龙鳞。
「喝啊!」
噗滋一声,短刀深深埋进鳞片中,葛拉卡龙发出尖锐的悲鸣,随即倒地不起,转眼间停止了呼吸。
韩秀英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语道:「居然是真的?祢还是有点用处嘛……」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意气风发地挺起胸膛。]
刘尚雅从空中飞来,说道:「妳知道牠的弱点?」
「不是,不是我……总之,这些家伙的弱点是头顶上的银色鳞片,攻击那里就行。」
多亏了黑焰龙的情报,两人总算顺利地制伏了葛拉卡龙群。
[星座『秃头义兵长』对您的活跃发出感叹。]
接到星座源源不绝的讯息,韩秀英微微蹙眉。换作平时,这情形肯定令她心情愉快,但今天总觉得不是滋味。
她还记得,某次被金独子嘲笑的时候也有过这种心情。
霎时,某个画面在她的脑中闪现。
「喂,黑焰龙。」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化身。]
「给我从实招来,祢是从谁那里听到这个情报的?」
[『第三个夜晚』已经到来。]
听着这个讯息,我想起了稍早前的情况。
我果然还是应该告诉祂吗?
一如身在冥界的金南云,或许深渊的黑焰龙,也不像我原先认定的那么差劲。更何况,祂还是韩秀英的背后星。
所以坦白告诉祂也无伤大雅,告诉祂我在这里安然无恙,无须担心,再拜托祂这样转告大家。
「革命家大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唯有此时忍辱负重,才能笑着与他们再次重逢。
我悄无声息地隐入「夜晚」之中。
「呃啊啊啊啊!」
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处刑官出现的征兆。
今晚从一开始就杀意腾腾,恐怕将成为前几天都无法比拟的血腥夜晚。
三名处刑官死在我手上,今晚他们必将倾巢而出。但我并不畏惧,因为从今晚开始,我们也会全力反击。
「张夏景。」我呼唤道。
张夏景走上前来。虽然他看起来非常紧张,但脸上已没了之前怯懦的神色。
张夏景问道:「我真的做得到吗?」
「没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
「……你真的这么认为?我技能才刚学了两个小时耶。」
「两个小时就够了。」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可不是单纯用来安慰张夏景的空话。
「最完美的化身是谁?」
在原着之中,星星直播里性急的辩论家们,曾讨论过这个话题。
「就一对一来说,最强化身肯定是刘众赫,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战斗。」
「就情报能力而言,没人比得过安娜卡芙特。」
「李贤诚怎么样?他是最顶尖的坦克。」
「以一敌多的话,绝对是兰比尔.汗了。」
谁都没有提到张夏景的名字。
毕竟论一对一战斗,他敌不过刘众赫;论情报能力,他没有安娜卡芙特出色;论防御力,他比不上李贤诚;论以一敌多,他也远远不及兰比尔.汗。
但是
「最完美的化身,必须是各方面都顶尖的存在。」
「那答案只有一个了。」
防御力比刘众赫更高、比安娜卡芙特更擅长一对一战斗、以一敌多能胜过李贤诚、情报能力又比兰比尔.汗更优异的存在。
[登场人物『张夏景』已发动『战士化Lv.9』。]
「最完美的化身,就是张夏景。」
张夏景身上燃起了十字形的熊熊烈焰,炽烈的火光几乎染红了半边夜空。
虽然没有特别突出的能力,但在通篇《灭活法》中,他拥有最多的特性与技能。
只要取得一项技能,他就能比任何人都更快将该技能提升至高阶水准。
「来历不明之墙」的主人,「超凡者之王」张夏景。
《灭活法》第二部,就是从他身上展开。
4.
[登场人物『张夏景』已觉醒为『战士』!]
一如警卫拥有「守护」这个核心技能,战士也拥有核心技能「战士化」。这是化解掉自身的恐惧与畏怯,将其转化为武力的技能。
越是长期受到剥削的人,越能发挥这个技能的力量。在这个层面来说,即便张夏景没有来历不明之墙,也是很适合成为战士的人才。
问题是,他有点兴奋过头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怒吼划破天际,在面对处刑官时,战士的角色能发挥压倒性的力量,此刻的张夏景,感觉可能就像成为了星座一样。
「别太得意忘形了,傻子。」
我才拉开嗓门警告,张夏景已经飞身冲出我无法触及的距离。
这就是张夏景的问题。
事实上,我最担心的并不是张夏景没有才能,而是因他的才能造成的失控。
『金独子想着,张夏景并非没有才能,反倒是太过才华洋溢。』
《灭活法》中唯一的全能型化身,张夏景。
张夏景拥有的「来历不明之墙」,能保证他透过「墙之交易」学习的技能,皆会拥有惊人的成长幅度。
当然,虽然无法轻易将技能提升至超凡座那样的境界,但张夏景的这项才能,让他能比任何人都更快将技能提升到一定程度,短短数小时就能超越他人数年的磨练。
这样的才能,必然会使持有者陷入危险之中。
[你这家伙怎么……]
当我好不容易追上张夏景,他已经和一名处刑官展开混战。战士特有的火焰包裹着张夏景的身体,保护他免受处刑官的镰刀伤害。
[该角色无法使用『标记』。]
恐怕,处刑官们直到这一刻才收到这样的讯息。
[你该不会……]
此时才醒悟已经太迟了。张夏景以压倒性的力量压制了处刑官的镰刀,并以熟练的手法拧住了那家伙的颈子。
[咳……]
并非所有战士都能展现出这种等级的战斗力,顶多也就是略胜于一两名处刑官,但此刻的张夏景不仅超出了处刑官的水准,且完全宰制了一切。
这是唯有张夏景才能办到的事。
被捉住脖子的处刑官,像只可怜兮兮的老鼠一样扭动挣扎,无法承受张夏景逐渐收紧的握力。
直到听见喀喀一声,颈椎断裂,处刑官的身体也随之瘫软。
啪沙沙沙沙,处刑官的衣物随风飞散。作为支配了工业区的夜晚长达数十年的存在,他的结局可说是无比荒谬。
[『战士』杀死了『处刑官』。]
[剩余的处刑官数量:6。]
被处刑官砍伤的工民转头望向我们。张夏景身上的火光照亮了暗沉的夜空,此刻人们的神情,仿佛看到了耀眼的太阳。
但张夏景不是太阳,此刻也依然是夜晚。
「处、处刑官死了!处刑官死了!」
「战士出现了!」
听见战士二字,一直闭门不出的人们都偷偷探出头来。
[工民受到『革命』的热情鼓舞。]
长期藏身于「夜晚」的阴影苟且偷生的人们,接二连三地离开家中,走到外头。张夏景有如领导者一般,傲然凝视着众人。
[登场人物『张夏景』因『战士化』而陶醉。]
……这家伙,还真以为自己要成为革命家了。
我毫不留情地往张夏景的后脑勺一拍。
「呃!」
张夏景染得通红的眼眸总算慢慢恢复正常。他抱住自己的后脑,回头瞪着我。
「痛!干嘛打这么大力?」
「让你清醒一点,可别连你都冲昏头了。」
「被点燃的该是群众的热情。若连领导者都被激情淹没,革命的火种尚未点燃,就将承受不住狂风而熄灭。」
这是刘众赫在第一百一十一次回归所说的话。从我口中吐出这样的台词毕竟有些尴尬,因此我只是在心中暗暗想着。
张夏景满脸不乐意地撇了撇嘴。
「比被处刑官砍还要痛耶。」
「那就对了。」
张夏景目前拥有的力量仅限于任务中使用,而且唯有面对处刑官时才能发挥作用,沉醉于这种力量对他来说相当危险。
远处,亚莲边跑向我们边高声喊道:「西边有两个!南边一个!剩余的都在北边!」
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
「上吧。」
张夏景点了点头,我们立刻发足在夜色中奔跑。我望着领先跑在前头的张夏景,脑中又响起了一个讯息。
[『第四面墙』对登场人物『张夏景』垂涎三尺。]
「他可不行,你想都别想。」
就像对上涅巴纳与异界神格的时候,这回第四面墙似乎又对张夏景虎视眈眈。确切地说,不是眼馋「张夏景」,而是觊觎着「来历不明之墙」。
[『第四面墙』感到惋惜。]
「你不是想和那道墙作朋友?朋友可不是拿来嗑的啊,小子。」
『想和第四面墙成为朋友的金独子这么说道。』
这家伙真是没完没了。
「呜啊啊啊啊啊!」
众人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战士出现了!大家再撑一下!」
只见几名壮丁手中紧握着武器,朝着夜空放声大喊提升士气。工业区各处都燃起了魔力的火光,人们正在挺身而战,奋力对抗无法抗衡的对手。
在这些人之中,无论说谁是革命家,似乎都无庸置疑。
[『战士』杀死了『处刑官』。]
[剩余的处刑官数量:5。]
正想着,张夏景又放倒了一名处刑官。
剩下五人。
只要所有处刑官身亡,公爵就再也无处藏身。革命,在那一刻才真正开始。
「杀光他们!」
「喔喔喔喔喔喔!」
当工民鼓足了勇气,处刑官的气势登时受到压制。
除了战士之外,其实没人伤得了夜里的处刑官,但这股气势才是左右一切的关键。
[愚蠢的……]
挥舞着镰刀的处刑官遭遇张夏景来势汹汹的攻击。
大概是因为已有两名处刑官不敌身亡,他并未尝试与张夏景正面交锋,反而像是吓破胆一般,惊恐地落荒而逃。
眼见处刑官夹着尾巴逃窜,工民们放声大喊。
「那些家伙要逃了!」
张夏景踏过工业区低矮的屋顶,追击着拚命逃向住宅区的处刑官。
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照这样下去,为了减少处刑官的伤亡,公爵只能强制中止夜晚。如此一来,这个「夜晚」应该也能平安度过。
『然而,直到最后一刻,金独子都没有大意。』
魔界历史中,功败垂成的革命家多不胜数。在「夜晚」真正褪去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即便我是假的革命家,也是如此。
『金独子心想,作为军师的韩明武已被俘虏,白天则死了三名处刑官。』
随着力量的天秤倾斜,工业区的风向急遽转变。在这种情况下,公爵不可能毫无作为地虚度「夜晚」,至少,若是我所知道的那个赛斯维茨公爵
就在此时,一阵阴森的凉意袭上后颈!
我反射性地弯腰闪避,只见四柄锋利的镰刀划破夜空,瞬间将屋顶砍成碎片。要是再迟个一秒,恐怕我的脑袋就搬家了。
原来躲在这里啊。
除了张夏景穷追不舍的那个处刑官,其余的四名处刑官全都紧盯着我,浑身散发出更甚于第一天的凶恶气息。
即使我以书签发动风之径,也无法一口气闪避所有攻势。
「警卫!」
[某人使用自身的生命力守护着您。]
隐身某处的马克对我使用了「守护」,现在,他的守护只能再用两次了。然而,见到了我身上的守护效果,处刑官仍横挡在前。
『瞬间,金独子恍然大悟。』
他们拖延时间的动作,让我登时察觉了公爵的战略。
『公爵早已明白战士将会现身。』
……张夏景有危险!
我利用风之径凝聚风势,在身后制造强烈的爆炸,随即乘着爆炸掀起的暴风冲了出去。
处刑官们慌乱地大喊。
[拦住他!]
凭借着「守护」与「风之径」的力量,我一口气突破了处刑官的包围网,而张夏景却早已追着剩余的一名处刑官远去。
依我猜测,他们前往的地方恐怕
「啊啊啊!」
惨叫响起,只见张夏景鲜血喷溅,被打飞到半空中。
可恶。我就是担心出现这情况,刚刚才会告诫他别得意忘形。我操纵风势,轻轻接住张夏景从空中落下的身躯。
「喂,你还好吧?」
「呃呃、咳……」
他的口中咳出鲜血,看起来内伤不算太严重,但也无法继续战斗下去了。
我正疑惑究竟谁能将夜晚的战士伤成这样,就看见一个体型壮硕的处刑官朝我们走来。
[你是革命家?]
不可能,夜晚的处刑官绝不可能赢过战士。
但那家伙又是……
沙沙沙沙。
缓步踏前的处刑官衣领飞舞,露出底下恶魔种那张高傲的脸。
我明白了。
张夏景并不是遭到处刑官的毒手。
这家伙身上的传说气势,与我初入魔界遇见的恶魔男爵或伯爵截然不同。
我仔细打量眼前的家伙,开口问道:「脑子动得真快,想不到除了处刑官之外还有伏兵……你不是公爵本人,大概是侯爵等级,对吗?」
「我先问了,你就是自称革命家的家伙?」
「没错,我就是革命家。」
「真狂妄。」
恶魔种的浓眉向上一挑,用略带慵懒的语气说道:「我是侯爵欧斯特温。」
恶魔侯爵欧斯特温,他是与赛斯维茨公爵一起引领这座工业区的两名侯爵之一。
「好像还有一个吧。」
「……你这家伙眼力还真不错。」
伴随着说话声,黑暗中又出现另一名恶魔种,但他似乎并未拥有处刑官的力量。
「你也是侯爵?」
回答我的却不是恶魔种本人。
「是库、库尔特托侯爵!」
在工民的惊叫声中,库尔特托侯爵皱着眉走到月光之下。
欧斯特温与库尔特托。
支配赛斯维茨工业区的两大侯爵同时现身,工民们彻底陷入恐慌。
「哇啊啊啊!」
赛斯维茨公爵做事喜欢万无一失。
即使还不晓得敌人的真面目,便要追随自己的两名侯爵同时出击。
「居然敢在这种重要时期制造麻烦,这家伙的胆子可真不小。」
他们一副傲慢冷漠的模样,似乎厌倦了收拾残局。统治工业区数百年以来,他们肯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理解。
两名侯爵似乎认为我死定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迳自看着工民。
轰轰轰轰!周围的压力节节上升,工民不由自主地同时双膝落地。化身们忍不住瑟瑟发抖,屏住了呼吸。
侯爵向他们说道:「这就是你们应得的代价。」
[已发动传说『支配者谕令』。]
由侯爵所编造的故事压迫着工民。
虽然尚未发生任何状况,但这些语言本身就拥有力量,开始彻底支配工民的想像。
「你们将会失去所有珍贵的东西。」
在想像之中,工民失去了宝贵的亲人。
「你们将会失去宁静的夜晚。」
连不曾平静过的时间都遭到剥夺。
「你们将要承担扰乱工业区的罪责。」
甚至为了莫须有的罪名付出代价。
「这,就是革命的后果。」
落下的字句好比终审的判决书,工民们深陷其中痛苦挣扎。仿佛被侯爵那「一切都已结束」的语气彻底禁锢,他们用满溢着恐惧的眼神擡头望向可怕的压迫者。
两名侯爵似乎对眼前的状况相当满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好看着!这就是你们的希望倒下的模样!」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把这次事件当作巩固支配体制的大好机会,表演实在浮夸,真该让鼻荆也来看看。
两名侯爵转向我,同时释放了自身的位格。
换作普通工民,势必会当场被这股力量吓得趴伏在地,但是,在所有工民都已瘫坐在地的情况下,我依旧直挺挺地站着,远远地望着他们。
只见两名侯爵仓皇地再次大喊。
「快看!他倒下的模样!」
他们反复尝试释放位格,光是彰显自身的存在,似乎就让他们用尽了力气,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倒下!倒……咦?」
我缓步走向白费力气的侯爵们。
『金独子心想着。』
战士能处理的对手唯有处刑官。
既然敌方不是使用任务角色的力量,而是利用了自身武力,那我方也必须有所应对。
『这次无法避免了。』
若释放力量,化身体势必会严重受损,但要与侯爵对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必须以最低限度且最高效率的方式消灭这些家伙。
「你是」
我太清楚他们想问些什么,索性先声夺人。
「想问我是谁?」
侯爵等级很强,但无论多强,都不过是以「化身」而论。打从一开始,这些家伙就连圣人级星座都比不上。
我闭上双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可能因为我虽登上了星座之位,却一直还没有真正完整地尝试过这一招。
[您释放出『星座的位格』。]
强大的位格转眼间压制了附近的时空。
* * *
15Roma,义大利首都及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为著名的历史文化古城。
16Marcus Aurelius,罗马帝国贤帝,有「哲学家皇帝」的美誉,被认为是罗马黄金时代的标志。
17出自古罗马皇帝马可.奥理略的自我反思笔记,记述其哲学思想。
18约台币七十五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