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了山,远天一片红霞,山风吹过来已经不烤人了,沈柳笑起来:“阿娘咱家鸡蛋又快满筐,明儿个能换钱!”
安安该是随了顾昀川,可是聪明,这么小就能听得懂话儿,他跟着“啊呜呜”,欢喜地直拍手。
赵春梅将他弄乱的小肚兜抚平顺,很是欣慰地道:“家里有你张罗,娘都少操心。”
*
夏时暑气重,浑身都燥,热食吃不下,晚上就做了番柿子打卤面,新鲜的番柿子并着鸡蛋一块儿下锅爆香,出锅前撒上两把葱花,滋味浓郁。
面条是和面现抻,面团在案板上摔打过,抻出来很是筋道,下锅煮开后再放冷水里过一遍,滑溜溜不粘口,配上卤子酱,胃里都舒坦了。
外头响起铜铃声时,安安正在摇摇车里啃小手,听见动静急着“啊啊呀呀”起来。
沈柳瞧着他直乐呵,笑着说:“知道爹爹回来,我们安安好聪明。”
抱着宝宝去门口接人,不多会儿就听见杖子声,顾昀川进了院子。
瞧见沈柳那一刻,一天的疲惫都清减了,他走过去先亲了亲小哥儿脸颊,再将安安接过去抱进怀里:“累不累?”
“我在家待着能有啥累的。”沈柳扶着宝宝小后背,“倒是你,累不累?”
“累。”
以往时候,顾昀川多是报喜不报忧,可在沈柳面前,不管累不累都要嘴上讨份便宜,好让夫郎多心疼心疼他。
沈柳打头里不多清楚,到后来明白过味来,心下然,却仍迁就着:“那夜里给你揉揉。”
顾昀川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又忍不住亲了亲他鬓边,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夜里……”
热气轻轻拂来,沈柳气地捶他:“寺里头回见你那会儿,我还想着好清俊一公子,和那菩提似的可不敢沾染,谁成想哼!”
瞧着小哥儿红透脸颊,顾昀川笑着说:“谁要做劳什子菩提。”
俩人说说笑笑往里走,顾知禧也拴好了牛。洗好手,一家子坐在院子的小方桌前吃饭。
番柿子鸡蛋卤子一股子鲜香,赵春梅又做了一盘子拍黄瓜,配在一块儿吃很是清爽。
家人围坐,晚风温凉,日子慢悠悠的舒坦。
沈柳拌了拌面:“阿娘,待会儿吃好饭,我想上地里浇回水,您帮我看会儿安安呗。”
赵春梅给沈柳夹了筷子黄瓜:“说什么帮不帮,抱我屋就是了。再说安安那么乖,看他又不费心思。”
黄瓜水灵灵可是脆生,沈柳笑着说:“好。”
……
时值盛夏,天黑得晚,吃过饭,远天还亮着光。
蝉鸣和着蛙叫此起彼伏,一声一声的不肯歇。
后院里,沈柳把晒好的水桶搬上牛车,拍拍小牛的屁股,车轮缓缓滚动了起来。
才行到前院,就见大门开了,顾知禧站在门边:“那我就不陪你去了。”
“不用。”沈柳拍拍小牛,“就浇个地,快呢。”
小牛哞哞低鸣,一人一牛才行出大门,就见顾昀川正拄着杖子等着。
见小哥儿出来,熟稔地走到他身边:“上去坐着,我来牵。”
沈柳且想呢,方才听他说累就没让陪,谁知道他自己出来了。
车上放了水桶,两人就坐不下了,见沈柳跳上车板,顾昀川拍了拍小牛,拄着杖子慢慢地往前走。
月光洒下来,落在男人身上,沈柳只看着他就觉得心里踏实。
“昀川……”他轻叫了一声。
顾昀川回过头,温声问:“怎么了?”
“没啥。”沈柳笑起来,“就想叫叫你。”
顾昀川然地笑:“那你叫吧,我听着。”
“昀川……”
“哎。”
“昀川……”
“在呢。”
“昀川……”
“嗯。”
……
他不笑自己傻,不嫌自己笨,还和他一块儿做着又傻又笨事儿。
车板上,沈柳晃了晃腿,眼睛弯成了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