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他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坐标……
江城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晚, 但是来得猝不及防。
昨天还是一件单衣，今天就要穿羽绒服。
每一年都以这种极端的手段提醒着每一个人，一年又即将过去了。
寒风萧瑟的12月底，两人已分开一月有余。
他们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平稳地运行, 似乎并没有因为缺少了谁就影响了地球的运转。
今年的最后一天, 蚂蚁智行的技术总监骆军很开心地走进办公室, 对大家宣布：“各位，今年由我们部门负责升级优化的智能座舱交互系统准时交付, 而且新系统上线后, 下半年新车销量提升了20%, 客户对这个系统的评价很高。所以公司决定给我们部门颁发‘优秀团队奖’，并且将销售额增长部分的2%作为项目奖金！”
大家暗自大致估算了下增长的销售额，将内心的喜悦和澎湃浓缩成一声：“哇~”
骆军知道大家开心，陪着笑了一会, 还是伸出手压了压：“好了好了, 工作时间，大家低调点。今年感谢大家, 这样, 今晚我请客, 大家选地方！”
想到今晚是跨年夜，他又强调了一句：“没约会的都必须要到，有约会的可以带家属。”
鼎沸的喧闹声中，陈图森坐在自己座位上, 淡淡地垂下眼眸，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下午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骆军担心待会高峰期太堵车，直接让大家提前下班, 前往吃饭的地方。陈图森背上包，对骆军说：“骆哥，不好意思，我今晚就不去了。”
骆军皱起眉头：“为什么不去啊？要约会啊？带来带来。”
“不是……”陈图森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下，垂下头，说，“有点累。”
骆军拍了拍他后背，说：“年轻人，累什么累？这个系统完成得这么好，你功不可没。我当初把你拉过来真的是没错！我告诉你啊，你今晚必须到！”
陈图森没辙，只好被骆军押着来到吃饭的地方。
不过，他就算去了，也是自己默默地吃自己的东西。
只是有人cue他的时候，他才淡淡地回应一两句。
晚饭吃到一半，骆军已经喝得有点上头了，叫道：“阿森！”
陈图森抬起头，只见骆军举着酒杯说：“我敬你一杯！”
他木讷地拿起面前的饮料，还没喝下去，骆军赶紧叫道：“你喝的那是什么玩意？雪碧啊？别跟我整这些虚的！那谁，给他倒杯酒！”
旁边的人赶紧倒了杯酒递上去。
骆军豪爽地说：“我干了！”说完，他自己先仰头，一口下肚。
陈图森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酒，他还没喝过白酒。
这边，骆军已经喝完了，看陈图森还拿着酒杯愣在那里，催促道：“喝个酒磨蹭什么啊！”
确实，喝个酒而已。
陈图森把心一横，将酒送进嘴里。
第一口，他就被呛得咳了起来，舌头喉咙都像被火灼烧过一样，火辣辣的。
可是，缓过来之后，又莫名有点爽。
难怪会有人说“借酒消愁”。
他像瞬间上瘾一样，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灌了下去，重重地将酒杯放桌子上，对旁边的同事说：“麻烦再给我来一杯。”
等到散场的时候，陈图森的脚步已经有点不稳。
上次那个白T恤同事扶着他问：“森哥，你还好吗？要不要送你回去？”
陈图森摇摇头，挣脱他的手，说：“不用，我没醉。我能走。”
白T恤看他自己走了几步，虽然不是很稳当，但看上去也还算清醒，便没有再扶他。
陈图森走到路边，拿出手机叫了辆车。
没多久，车到了。
陈图森转身对白T恤说：“我的车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白T恤见他还能自己打车，看起来确实也不像很醉，便挥挥手说：“那森哥你小心点。”
陈图森上车后，感觉头有些沉沉的，便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休息。
到达目的地后，司机往后看了看，提醒道：“先生，你醒醒，到了。”
陈图森睁开眼，含糊地说了句“谢谢”便下车了。
他往小区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发现不对劲。
这不是他家啊！
可是，为什么这里……也很熟悉。
他半眯着眼看向小区大门那几个字——滨江花园。
怎么回事？他皱起眉头，怎么把他送滨江花园来了？
他正想找司机算账，回头发现人家车也开走了。
他忿忿地拿出手机想要投诉对方，结果发现订单写的就是滨江花园。
什么鬼？他自己写错了？
哼，他冷笑一声，只能怨自己呗。
其实，现在拿出手机重新再下一单也不难，可是他看着这个小区大门，双脚好像有自己意识一样，一步一步地往里走。
走到12栋楼下，他抬头往上一看，702的房子亮着灯。
林晚星在家啊。
像是被什么牵引一样，陈图森莫名其妙地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去。
最终，他停在702的门口。
他来这里是想干嘛啊？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来都来了。
他觉得自己也挺犯贱的，林晚星都跟他说得这么清楚了，他的心里竟然还是想再见她一面。
他竟然还是想着，要不哄哄她吧？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她总不会还在生气吧？
他跟她道个歉，哄哄她，应该就好了吧？
他也不奢求再跟她当室友或者其他什么关系，只是想，两人别再这么僵下去就好。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门。
没有人应。
他稍稍加重了力度，嘴里叫道：“林晚星。”
还是没人应，他的心里稍微有些急了，拍门的力度更大，声音的分贝也更高：“林晚星！”
屋里一道不耐烦的男声传来：“来了~”
陈图森倏地愣住，还没反应过来，门就开了。
天寒地冻的，一个男人围着一条浴巾走出来打开门，皱着眉问他：“你谁啊？”
陈图森上下打量眼前的男人，大概也是二十多岁那样，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样子长得很粗犷，他反问道：“你又是谁？”
男人嗤笑道：“你真搞笑，你来我家问我是谁？”
陈图森脑袋嗡嗡响，有一种荒唐的可能性冲上头顶，怒火也跟着上涌，他几乎语无伦次地质问道：“你是她新找的室友？她也找你测评了？你碰她没有？”
男人这下肯定了，这人就是喝醉酒走错门了，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他正想关门，陈图森赶紧伸出一只手抵住，双眼猩红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我找住在这里的那个女孩。”
呵，原来是个喝醉酒想找女人的男人。
他不耐烦地赶他：“找女人是吧？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女人。”
说完，男人又想关门，陈图森往里走进一步，说：“不可能！她就住这里，她叫林晚星！你让她出来，我要见她！”
男人用力把陈图森推开，说：“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别在这里捣乱，快走！”
陈图森不依不饶，用身体抵着门，朝里大声喊道：“林晚星！林晚星，你出来！”
男人还在用力地要把陈图森往外推，嘴里说道：“都说了没这个人，你走错地方了！喝醉了别在我这里闹事。”
“谁在吵啊？烦死了！”这时，屋内又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脖子上还挂着一副耳机，似乎在打游戏，他指着陈图森问道：“这人是谁啊？”
男人解释说：“醉鬼！找人找错地方了。”
年轻小伙听罢，上前帮忙将陈图森推出来，说：“快走快走！别吵着我打游戏！”
陈图森不敢相信地看着两人，问：“这屋子就你们两个住？”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是啊！”
一瞬间，他浑身泄了力，被两个男人推了出来。
站在门外，他像是梦游一样，整个人都失了神。
林晚星不在了？林晚星搬走了？
不是说了他搬，她不用走吗？
她为什么会搬走？她又去哪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林晚星的微信，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林晚星，你搬家了？你搬哪了？”
信息发出去好几分钟，林晚星那边一个字都没回。
是没看到，还是故意不回？
陈图森等不及，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林晚星，你在哪？我想见你。”
可是，这一次，回复他的是，语音旁多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下面还有一句“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陈图森愣住了。
林晚星收到了他的信息，然后把他拉黑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他背靠着墙壁，所有的想不通都化成一股怨气攥在拳头里，狠狠地向后捶向墙壁。
为什么搬家了不告诉他？为什么连他的微信都要拉黑？
她真的，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跟他联系了吗？
她为什么可以绝情成这个样子？
酒劲上头，陈图森一下子没了力气，瘫软了下来。
他微微昂着头，看着天花板，双眼茫然。
他突然觉得，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坐标。
……
这个时候，林晚星还在公司。
她拿着手机撑在下巴发呆。
她刚刚把陈图森拉黑了。
因为她收到陈图森的一条信息，他问她是不是搬家了？搬去哪了？
他怎么知道她搬家了？他回滨江花园了？
他回去干什么？
记忆突然倒带，回到一年前的今晚。
他突然拉着行李回到滨江花园，说自己没地方住了，要搬回来。
他该不会那么倒霉，一到跨年夜就被房东赶出来吧。
她本来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但她刚编辑完“发生什么事了？”，准备发送时，她停住了。
就算陈图森真的没地方住，又关她什么事呢？
难道她又要收留他住到自己家里吗？
他工资那么高，住几晚酒店也不是住不起。
好不容易撇清了这段乱七八糟的关系，不能再让自己陷进去了。
与他纠缠太多，对两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她果断地把陈图森拉入小黑屋。
可是，拉完后，她的心却还是无法平静。
心里忍不住担心，他到底怎么了？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事？
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先把他放出来，确定他没事了再拉黑。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顾歆走了出来，看到正在发呆的林晚星。
她走了过去，问道：“晚星，你怎么还在？”
“哦。”林晚星醒了过来，说道，“我在剪栏目的视频。”
顾歆看了眼她的电脑屏幕，在她边上坐下，关心地说：“我感觉你最近状态有点不太好。”
“是吗？”林晚星也看向屏幕，问道，“哪里？”
“不是说你的节目。”顾歆笑道，“是说你……整个人的状态。有点像，你去年要提辞职那个样子。”
顾歆是真的有点担忧，她真的经不住林晚星又提一次辞职了。
林晚星愣了下。
她现在的状态和当时很像吗？
可是，怎么会呢？这两个阶段发生的事都完全不一样。
上次是因为妈妈，这次是因为陈图森。
顾歆问道：“是不是网上的评论对你造成困扰了？如果你觉得压力大，可以暂停不做的。”
“不是。”林晚星摇摇头，“我OK的。”
“其实，可能是我自己的私事影响了吧。歆姐，你放心，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年轻女孩有烦恼，不是因为工作，那就是……
顾歆试探地问道：“失恋了？”
“啊？”林晚星吃了一惊，瞪大双眼看着顾歆，又无法回答。
顾歆扬眉：“真的啊？”
林晚星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呃……其实也不算是失恋，但又确实和失恋差不多……”
……
陈图森不知道林晚星搬去哪了。
他疯魔了一样，想尽一切办法要找到林晚星。
虽然他也不知道找到她之后要干什么，但他就是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消息。
元旦假期过后，他找到蜜语的地址，下班后就在楼下蹲守。
刚下班的林晚星正准备踏出办公楼的大门，猛地看到站在门口的陈图森，立马转过身。
“欸！小心！”林晚星一转身，险些撞上后面的顾歆，顾歆扶了下她，关心地问道，“晚星，你这是怎么了？”
林晚星慌张地拉过顾歆，走到一边，指着门外说：“他在外面。”
跨年夜那晚，林晚星也不打算瞒下去了，于是跟顾歆坦白了自己当初找室友测评的事。
顾歆当时也有点无语，不明白她这小脑袋怎么可以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顾歆也没多加指责林晚星的行为，怎么帮助林晚星度过这个阶段才是最重要的事。
听说陈图森在外面，顾歆抬头看了看，问：“要不要我帮你？”
顾歆上次送林晚星回家见过陈图森，她对陈图森的印象不错。
从办公楼出来，她很快就看到了陈图森。
顾歆走了过去，问道：“你就是，晚星以前的室友？”
陈图森听到林晚星的名字，扭头一看，认出了顾歆。
“你是，她公司的老板。”
“是，我叫顾歆。”
“您好，我叫陈图森。”
顾歆往边上的咖啡厅扬了扬眉：“有没兴趣喝一杯？”
两人在咖啡厅坐了下来。
陈图森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目光总是忍不住看向办公楼的大门，唯恐错过了林晚星。
顾歆笑道：“你不用看了，她知道你在，是不会出来的。”
陈图森很惊讶：“她知道我在？”
顾歆点点头：“是，她看到你了，所以又躲了回去。”
陈图森暗暗后悔，早知道不应该站那么醒目的位置。
他问道：“她最近，好吗？”
顾歆抿唇思考了下，认真地说道：“说实话，不太好。”
陈图森瞳孔微缩。
顾歆接着说：“所以，我希望你给她一点空间和时间。”
陈图森不太明白地皱了皱眉。
顾歆喝了口咖啡，缓缓地说道：“晚星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不知道你在她心里的位置到底有多重。但我认识的林晚星，是一个心思非常细腻敏感的人，你们相处这么久，我相信她的心里不可能没有你，但是你得给她时间，让她自己想清楚。”
陈图森脸色不悦，似乎不太赞成她的这个提议，顾歆却微笑着继续说道：
“林晚星来蜜语面试的那一天，我们就在这家咖啡见面。那时我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她很适合我们公司。可是她来了没多久就提出了辞职。虽然我很不舍，但我没有太强烈地挽留。因为我总有一种感觉，她还会回来的。人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些迷茫的阶段，是需要自己走出来的，任何人都帮不了。如果你是真的在乎她，就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自己理清楚。”
陈图森的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咖啡杯，低头看着杯里的咖啡，说道：“可是，万一这段时间，她认识了新的人，她喜欢上别人了呢？”
顾歆笑了：“如果她会喜欢别人，说明她心里没你，你再怎么逼她也没用。如果她是喜欢你的，她就不会喜欢别人。感情的事，有时得顺其自然。”
第42章 第 42 章 “好久不见啊，陈图森……
陈图森听从顾歆的建议, 没有再去找林晚星。
他不知道顺其自然，是到什么时候，但他知道，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
过年, 陈图森回了老家。家里来了很多亲戚,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 独自一人在外头看手机。
表弟也走了出来，蹲在旁边, 点开一个视频在调侃：“哇, 这条女太索了！不过胸小了点。”
他一边看一边评论：“懂这么多, 看着就是很会玩的样子。”
“哥，你看。”他把手机递到陈图森眼前，陈图森本来对他这种低俗趣味没啥兴趣，正想推开, 但不经意一瞥, 却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是林晚星。
她拍摄了一条视频，是蜜语新产品的测评。
陈图森猛地将手机夺了过去。
表弟没想到平时一副正经的表哥也有这样看到美女眼前一亮的时候, 调侃道：“你也觉得她很索是不是？下面好多人在求联系方式呢！”
陈图森听罢, 滑到评论区, 果然看到满屏的污言碎语不堪入目。根本没有人关心这视频本来讲的是什么。
他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不知道那个小傻瓜看到这些评论会怎么想？会不会又自己躲起来，偷偷地掉眼泪。
表弟看陈图森看得眼睛都不眨，嬉笑道：“阿哥，原来你喜欢这种啊。要不你也试下要联系方式, 说不定她真的会回。这种女的，都敢在网上卖套了，私下说不定有多豪放，肯定很爱玩……”
“啪！”手机突然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表弟吓了一跳, 心疼地跳起来，“阿哥，我新买的，你——”
“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正规的科普视频，不是什么擦.边.约.炮的片子。”
表弟心疼地拿起手机仔细检查有没坏，嘴里忍不住埋怨：“阿哥，你这么生气干嘛？不就开个玩笑嘛！又不是你马仔。还是，你真的玩过啊？说说……”
下一秒，重重的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将他想要说出的话砸得稀碎。在场的亲戚吓得站了起来，赶紧过来拉开两人……
陈图森双手还紧紧地攥成拳头，他突然很心疼林晚星。
他感受到她平日工作的压力是有多大，她在做的事情是有多难。
有关性的正规科普视频，会有人将其和色.情混为一谈。但是针对女性的性.骚扰，却会被轻描淡写地弱化成“玩笑”。
……
在300公里外的云禾，林晚星正和妈妈一起在看电视。这次回来，家里多了很多另一个男人居住过的痕迹，不过过年这段时间，他不在。
林晚星突然牵过妈妈的手，头靠上她的肩膀。
罗青盈低头看了她一眼，立马就猜到她心里又有什么想不通，问道：“怎么啦？”
林晚星开门见山：“妈，你会和高叔叔结婚吗？”
罗青盈思索了一会，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林晚星有点奇怪：“不考虑吗？”
“毕竟现在对我们来说，婚姻不是最重要的事，我们对现在的状态都挺满意的，没想太多。如果到了有一天，我和他都觉得可以进入婚姻，也许就会。”
林晚星垂下眸子，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们有一天分开呢？”
罗青盈没觉得冒犯，而是认真地回答：“那应该是对那时的我们最好的决定。”
就像当年她和林运辉离婚。
他们爱过，但后来离婚确实是对两人最好的决定。
林晚星怔怔地抬头看着罗青盈，她真的好羡慕妈妈的豁达。
“可是，不会难过吗？”
“肯定会啦。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两个人一定会走到最后。”她疑惑地看着林晚星，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谈。”林晚星否认道。
罗青盈有些不相信，但也没急着戳穿她。
林晚星：“但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然后呢？”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交待了：“我和他……一开始的关系跟正常的情侣不一样。我和他是先上的床，然后，我才慢慢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感情。我好像越来越依赖和离不开他。我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只是喜欢跟他做。”
想起陈图森，她还是难掩内心的失落：“我也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是不是也这样。”
——只是想找个人做，而她刚好合适，就顺便发展成为女朋友。
罗青盈有一瞬的惊讶，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性本身就是人的一部分。”
“嗯？”林晚星抬眸看向妈妈。
“就跟我们欣赏一个人好看、善良、上进等，性也是属于他的一部分。就算我们欣赏他这部分，也没有什么问题。”
林晚星问：“不会太肤浅了吗？”
“你觉得，一个品行不端但拥有一身床上技巧的人，会让你心动吗？”
林晚星摇摇头：“不会。”
“这就是了。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必然藏着他本身的秉性。你只是透过他其中一个点，看到他的本身。”
林晚星回忆起和陈图森相处的林林总总，她对他的欣赏，真的只是因为性吗？其实，不是。她喜欢他做事认真，古板中又带着点可爱。她也喜欢他对她的尊重爱护，喜欢在很多有需要的时候，他刚好在身边。
心口突然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感，过去的每一个瞬间，让她既快乐又难过。
林晚星哽咽道：“可是，我很害怕以后会和他分开。”
“傻孩子，”罗青盈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害怕以后和他分开，那你就把眼前的快乐也放弃了。你现在不敢接受他，你们就已经分开了呀。”
林晚星倏地一怔。
……
年初六回程。
驶向江城的高铁停靠在云禾，坐在车上的陈图森伸长着脖子，看着上车的每一个乘客。他盼望着一年前的场景重现，林晚星走到他的边上，笑着说：“陈图森，好巧啊！”
可是，这一次坐在他边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直到高铁启动，他都没有看到林晚星的身影。他失落地垂下眼帘，将头转向窗外。
此刻，已在江城的林晚星笑着跟罗青盈和高远告别：“拜拜，高叔叔开车小心，下次再来玩。”
他们前两天就自驾来到江城，在这里玩了两天，今天回去。
林晚星带着两人去了江城的海洋公园。
在摩天轮上，林晚星提出给他们俩拍照。
高远始终担心林晚星不接受他，整个身体紧绷，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
林晚星轻轻“啧”了一声，高远忍不住颤了一颤。
“高叔叔。”林晚星果然点他名了，高远紧张地应了一声：“欸。”
“你能不能自然点，你们俩看着比陌生人还陌生。”
高远和罗青盈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高远有些僵硬地扯动唇角，羞涩地伸出一只手，搭在罗青盈肩上。
罗青盈微笑着，头很自然地靠了上去。
林晚星赶紧按下快门。
心头一下子冒出粉红泡泡。
怎么办，父母的中年爱情竟然有点好磕。
她躲在手机屏幕后面的嘴角高高扬起。
在不为人知的心底，微弱的痒意流经，曾经的伤疤正在一点点愈合。
……
回到江城后，闲来无事时，陈图森总会来到滨江花园。
他也没想干什么，就坐在12栋楼下，抬头看向顶楼的702号房。
每次，屋里的灯光突然亮起，他的心也会跟着猛地一跳。
明明知道林晚星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可是他却觉得好像是林晚星回家了。
他还是不知道林晚星搬去哪了，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他只能在手机上看到她。
自从上次过年在老家看过林晚星的视频，他就关注了林晚星和蜜语公司的账号。林晚星偶尔会拍一些测评安全套和性安全相关的知识。然而，每一次，底下的评论区不是男性在意银，就是女性在谩骂。
“没事吧？要给男人c还得自己买套？就这么爱男啊！”
“就不能把这些视频推给男人吗？男人做.爱的成本也太低了吧？连买套的钱都不用出啊？”
小优每天看着后台的评论，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抬眸看向林晚星：“小星星，这些评论真的不删吗？”
林晚星摇摇头：“只要平台没让删，就不删。”
小优有些心疼她：“为什么啊？他们这些话真的太难听了，我都看不下去。”
她咧嘴嬉笑道：“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人看到当下存在的问题，说明我们的工作意义重大，任重道远。”
直到有一天，在一条新视频下面出现了一条评论：“主包姐姐，谢谢你。以前我男朋友也不爱用套，总是说体外没事的。但我每次做完都提心吊胆，到处接姨妈。看了你的视频后，我尝试主动买套，并且平静地跟他讨论了用套这件事。他终于接受了，而且你们家的套真的太好用了！几乎零感，我男朋友用了竟然也喜欢上，不再抵触用套了。我也终于不用每次都提心吊胆了。”
林晚星在下面回复道：“呜呜呜，姐妹，你这条评论太让我感动了！一下子又动力满满。不过温馨提示，安全套也不是百分百能达到避孕效果。安全套如果破损或滑落，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吃药。”
陈图森嘴角咧起，他甚至都能想象到林晚星抱着手机，像捡了一百万一样感激涕零地回复。
真好。
虽然她在做的事不会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接受。
但她帮助到的那一个人会在乎。
陈图森每天都会打开林晚星的账号，就算没有更新，他也会反复刷以前的视频。
林晚星给自己的栏目取名酿酿酱酱小课堂，有误入的观众评论道：“勒了个去！我还以为是美食节目！”
林晚星评论道：“来人，把这个纯情丫头叉出去！”
又有人在底下说：“其实也可以是美食节目[狗头]”
林晚星赶紧回复道：“把这个大黄丫头一起叉出去，尺度也太大了吧！我们这是正经栏目！！”
她给大家发同一款式不同品牌的套的测评视频时，有人在底下问：“主播姐姐，你都用过吗？”
林晚星回复道：“没用过怎么敢拿出来说！我是良心博主！”
网友1：“跟谁？男朋友吗？”
林晚星：“我喜欢的人！”
网友2：“那……还不是男朋友？炮.友？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林晚星：“可能不知道吧，他觉得我只喜欢跟他做。”
网友3：“呜呜~~又是一个让人伤心的故事。”
网友4：“你们还在一起吗？”
林晚星：“不在了。”
网友1：“帮d，希望主播姐姐喜欢的小哥哥能看到。”
陈图森有点愣住了。
这些品牌和款式，他和林晚星都用过。那她说的那个人，是他吗？
她说，是她喜欢的人。
心脏突然用力地撞击着胸腔，在安静的房间内，他听到了自己身体传来的“砰砰”声。
有一次，林晚星在节目里说道，每个女孩子都可以主动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有网友问：“这样不会显得自己很廉价吗？”
林晚星义愤填膺：“廉价是啥意思？！主动表达自己的需求为什么会廉价呢？姐妹，你之所以这么觉得，还是因为觉得性这件事应该由男性主导，女性只能被动接受！其实不是的，大家都是平等的。”
林晚星在节目上的言论，还有评论，被有心之人截取出来，断章取义，说她借测评安全套之名鼓吹约炮之风。
林晚星有些无语，本想一笑置之，可是又担心真的有人会被误导，于是决定回复。
“我从来没有鼓励过大家约炮，但我尊重每个女孩子的自由。只要双方在清醒、自愿的情况下，有好奇有需要，为何不可？当然，不可否认，现在很多人会把上.床当成快餐，只是为了图个新鲜、为了释放压力，所以女孩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过，我还是希望在这个将性当成快餐的时代里，多一点真挚的爱。只有真挚的感情才能带来最愉悦的体验。”
陈图森的心由气愤、担忧变成舒坦，她真的成熟了很多。她不仅能坦诚自己的感情，面对质疑的时候，她不再是忍气吞声，独自难受流泪。她已经可以大胆地面对质疑，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真的像是黑夜里的一颗星星，耀眼得让人忍不住仰望。
……
陈图森之后，林晚星再也没找过什么测评搭档。
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好的男孩，他们看起来和陈图森一样，拥有不错的外型和体面的工作。可是，她就是无法想象和接受跟他们做那种事。而且，同样的糊涂事，也没必要做两次。
在需要测评或者身体有需要的时候，她会再拿出自己的小玩具。这个玩具里，还保存有陈图森当时特意写出的陈图森模式，是用他们两人测评时搜集到的数据生成的专属模式。
当时她说过自己会找时间测评，陈图森叮嘱她要将使用体验告诉他，但是后来两人的关系就结束了。
分开后，她自己测评过很多次，但是却没法告诉他使用体验了。
林晚星想说的是，陈图森这个想法落实的效果不太行。它里面记录了她和陈图森测评时的所有数据，企图学习和模拟陈图森做.爱的方式。
可是，它始终不是陈图森。
再怎么学习，好像都无法带来陈图森给她的体验。
她有些失望。
这时，某人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弹出一条消息——
【用户提交评价：机不如人，还有待学习提升。】
而在半小时前，这个app还弹出了另一条消息：
【陈图森模式已启动。】
……
又是一年年终。
蚂蚁智行针对下一阶段的技术升级召开了一场内部研讨会。
智能驾驶作为当前经济的一个新的增长点，正以前所未有的迅猛之势席卷整个汽车行业，整个行业刮起了一场“技术内卷战”。
一部分认为应该提高自动驾驶的自动化智能化，让它全面取代人类，实现完全的自动驾驶。他们的观点是——
“就算没有驾照的人都可以放心坐上这款车！”
这样的技术确实很吸引眼球，他不是市场部的，但也能想象这样一款车推出的时候，会有多少人为了尝鲜去购买。
刚来到这家公司的时候，他也抱着这样的想法，觉得只有实现完全的自动化才能称之为自动驾驶。他的脑海里甚至已经产生了这么一个图景，在一个很摩登的城市，一辆辆自动驾驶的车辆快速地在城市道路穿行，精准地避开一个个障碍物，快速便捷地抵达目的地。
很赛博朋克风，很科幻感，像极了电影或者游戏里的场景。
这样的画面曾经让他热血澎湃。
可是，他来到这家公司差不多两年了，他发现自动驾驶和自动化装配不同。物流实现全面自动化是为了提高效率，解放人类的劳动力。
但驾驶不同。
科技不是炫技。
人类发明科技，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而不是让机器掌控我们的生活。
陈图森的意见虽然微弱，但他依然大胆地表明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自动驾驶始终应该以人为本。不管这项技术再成熟，它始终都应该是辅助人类的工具，而不是取代人类的位置。”
“所以，我不赞同。除了考虑安全之外，乐趣也是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人们开车，并不是只想让车把自己送到目的地。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可以选择坐飞机、坐高铁。有一部分人选择自驾是为了追求驾驶乐趣。如果我们让自动驾驶技术全面接管，也是在剥夺这部分人的乐趣。”
曾经，机械对他来说，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东西。
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人才是最重要的。
……
新的一年到来，两人依旧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始终在各自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交集。
9月，全国第五届性文化节在江城举行。蜜语报名参加，活动举办期间，蜜语可以在会场内拥有摊位，宣传品牌文化以及售卖产品。
蜜语的产品非常受欢迎，仅半天，她们的产品手册就派完了。
小优说：“小星星，你在这里守着哈，我和小风去车上再拿点产品手册过来。”
林晚星应道：“好，你们去吧，我看家。”
两人刚走不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左看看右看看。
虽然蜜语的主要客户群体是女性，但是也不能拒绝男性购买。
于是，林晚星主动上前招待：“先生，请问您想了解什么呢？”
男人双眼落在林晚星身上，上下游走一圈，说道：“有什么介绍吗？”
林晚星：“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
男人：“刺激点的。”
林晚星：“……呃，这款您看看。”
林晚星拿了她们新推出的一款情.趣款，认真地给对方介绍。
她没注意到，对方的手悄悄地伸向她的身后，突然搂住她的腰。
林晚星倏地睁大眼睛，将他推开，后退一大步，大呵一声：“先生！”
男人根本不怕，也不在乎摊位外人来人往，直接上前抓住林晚星的手，将她拽回跟前，说：“你陪我玩，我都买，再多都买。”
林晚星用力挣扎，大声说道：“麻烦你放尊重点，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男人却色眯眯地说：“装什么清高啊，你在网上不是很放得开嘛？现在装什么啊？”
“还是嫌这个场地不合适？”说着，他拿出一张名片，塞进她polo衫胸前的口袋，“今晚给我电话。”
林晚星觉得恶心至极，抬起脚朝他的□□用力踢了一脚，把他往后一推，推出摊位外，大声骂道：“给我滚！”
男人双手捂着下面，痛得面目狰狞。
待缓过来，他恼羞成怒，想再次进来。
林晚星立马抄起一张凳子准备砸过去。
这时，摊位外一个人冲了过来，抓起男人的手，一拳打了过去。
男人被打得往旁边踉跄了几步，等他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看着打他的人说：“好啊，英雄救美啊！你也想上她是吧？那也讲究先来后到！”
说着，他快步上前，抬起脚朝着对方踢了过去。
那人赶紧交叉双臂护在身前，脚重重地踢在他的双臂上，他吃痛皱了下眉。
林晚星眼睫也跟着一跳，举起凳子就冲过去。
然而，男人身体的力量终于凌驾于林晚星之上，他一手抓住凳脚，就把凳子甩到一边。
男人得意地狞笑，还想上前，这时保安正好赶到，冲着男人大喊：“干嘛呢！”
林晚星指着男人说：“保安大哥，这人刚过来闹事！”
男人还想抵赖：“我这叫闹事了，我是来买东西的。”
保安早在监控室看到了事发经过，不由他多说，把他带走。
林晚星赶紧转身，看向刚才帮她的人。她紧张地抓起他的手，看到他两只袖子上还印着脏兮兮的鞋印。
她有些心疼地用力拍了拍，问道：“你有没事啊？受伤了没？”
那人却怔怔地看着林晚星，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她给他检查手臂，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红印。
是刚才那男人抓的。
他紧张地抓起她的手，问道：“那你呢，你有没事？”
林晚星一惊，赶紧将手缩了回去，说：“别担心，我没事。”
刚才的闹剧结束，身边又是熙熙攘攘的来参加活动的人。
周边热闹非凡，两人却陷入了怪异的安静。
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见。
终于，林晚星还是抬起头，笑着对他说道：“好久不见啊，陈图森。”
陈图森也笑了笑，说道：“是啊，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了。
21个月，648天。
第43章 第 43 章 “我是在认真地追求你。……
林晚星这才终于正眼看着他, 他好像和以前一模一样，穿着一件白色的打底T恤，外搭一件天蓝色的休闲衬衫，还是以前的风格, 看上去清清爽爽的。
两人相视一笑后, 都默契地挪开了目光, 再次陷入沉默。
林晚星觉得他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是过来这个活动凑凑热闹的。这场小小的插曲结束后, 他应该就会走吧。
可是, 他现在一直站在这里干什么啊？
又不说话, 就干站着，是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她主动开口：“刚才谢谢你，那人被保安带走了, 我这边没什么事的。你要是还有事忙, 可以先走的。”
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他还能走去哪里。
陈图森有些局促, 低头挠了挠后脑勺, 突然走到一旁, 弯腰把刚才被砸的凳子搬起来，放回摊位里面去。
林晚星不知道他这是演的哪一出，赶紧跟着上去，说：“我来就好, 不用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把凳子摆好后，又在原地干站着，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晚星问：“你，还有事吗？”
陈图森应道：“没有。”
林晚星：“那你, 不走吗？”
陈图森抬头左顾右盼，轻轻扯了扯唇线，才说道：“我再待一会吧。”
林晚星知道自己不应该多想，可是，她觉得陈图森表现得有些过于明显了。
“你是在担心我吗？”
陈图森微愣，点点头：“嗯。”
一股微弱的暖流汇入心房，林晚星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刚才那只是意外，你不用担心。就算真的再有人闹事，我也能解决。”
说着，她昂起头，露出一副“我不好惹”的样子，说：“说实话，刚才你就算不出来，我也能搞掂。”
陈图森微微点头，“嗯”地应了一声：“我相信的。”
在两人没有再见的648天里，她成长了不少，她也有足够的力量去反击欺负她的人。
可是，就算她能自己保护自己，他也没法就这样看着她有危险不顾。
再说了，好不容易见着了，他不想就这么又分开。
“但我还是想在这里陪着你。”
这句话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藏着很多话。
林晚星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她转过身，不让陈图森看见。
“我自己一个真的可以的。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我同事只是出去拿东西，很快就回来的。”
话音刚落，小优和小风就拿着产品手册回来了。
小优喊道：“小星星，快来帮忙。”
“来了！”林晚星应道，赶紧上前接过小优手上的资料，小优的目光却盯在摊位里的陈图森。
“这位帅哥是……”小优的双眼在两人身上移动，最后落在林晚星身上，问道，“前男友，还是追求者啊？”
小优一点都没控制自己的音量，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音量，陈图森肯定是听到了。
林晚星顿时脚趾抠地，尴尬死了！
关键是，两人的关系，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算什么。
她对小优挤眼睛“你别乱说！”
小优笑道：“那到底是什么？”
林晚星：“都不是！”
陈图森：“追求者。”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但是谁也没有掩盖住谁的声音。
小优和小风一脸在线吃瓜的欣喜，相互对望了一眼。
林晚星也吃了一惊，陈图森在说什么？
她扭头看了陈图森一眼，只见他脸上云淡风轻的，但是又特别认真。
对上林晚星的双眼，他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在肯定自己刚才的回答。
心脏像被什么轻轻地撞击了一下，微微震颤。
陈图森这是什么意思？
追求者？
他要追的是她？
明明没有喝酒，但是却感觉有些微醺，大脑有点晕沉沉的。
他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一消失就消失了差不多两年，突然出现就说自己是她的追求者。
是不是配合小优开个玩笑的啊？
再说了，这人真的是陈图森吗？
该不会是披着陈图森人皮的妖精吧？
还是陈图森被夺舍了？
就算是开玩笑，他以前也不是会在外人面前说出这三个字的人。
得到当事人的答案后，小优非常识相，说：“我们准备吃饭了，不好意思，小星星，你今天恐怕要跟这位帅哥追求者出去吃饭了。”
林晚星不解，问道：“为什么？我们不是订了三份快餐吗？”
小优：“可是我们有四个人啊！再说了，我刚才和小风去拿东西，消耗了很多能量，我现在一个人能吃两份饭！”
小风赶紧附和道：“对对对！真的饿死了！你就行行好，把你那份让给我们吧。”
林晚星：“……”
本以为陈图森这下应该会识相地告辞，没想到他却接过话，看着林晚星问道：“可以吗？”
“嗯？”林晚星不解地回看他，“可以什么？”
陈图森：“中午可以跟我一起吃饭吗？”
陈图森好像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一样，林晚星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应该怎么回答，要不要跟陈图森一起去吃饭呢？虽然也不是不想，但实在是太突然了，跟做梦一样，她还来不及消化。
小优见她还在犹犹豫豫，直接帮她应道：“当然可以了！你们快去吧。”
说着，她直接上手，将林晚星推到陈图森的边上，赶他们离开：“去吧去吧，慢慢吃，不用急着回来，我们两个可以的。”
“……”
事到如今，林晚星也不好再扭捏，看向陈图森说道：“那走吧。”
两人走出会展中心，这里位于市中心，要找吃饭的地方不难，旁边就是一个大型商超。
林晚星提议道：“我们就去那吃吧。”
陈图森：“可以。”
他们找了一家湘菜馆，点完餐后，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扯起唇角客套地假笑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又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时间像被无限地放大、拉长，每一秒都过得极其缓慢，这像是被调了慢速的时间里，所有感官的灵敏性都得到提升，他们似乎都听到了彼此的呼吸以及自己的心跳。
终于，直男陈图森开启了前任久别重逢的经典对话：“你过得好吗？”
林晚星微滞，点点头：“嗯，挺好的。”
礼尚往来，她也问道：“那你呢？”
陈图森：“我也还行。”
“还行啊……”林晚星斟酌着他这句客套话，故意调侃他，“听起来很勉强的样子。”
陈图森勾唇轻笑：“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少了个人。”
“砰！”，陈图森突然又打了一记直球，林晚星来不及防守，被重重一击。
她迅速调整状态，问道：“少了个人？什么人呀？女朋友？”
陈图森丝毫不回避，直接上前接过球，应道：“对。”
林晚星斟酌着发球的力度、方向，认真研究又佯装随意地问道：“分了？还是一直没找着？”
陈图森：“一直没找。”
一直没找……林晚星战略性地抿了一口茶，像在品味陈图森刚才说的话：“也没有什么炮.友、测评搭档之类的？”
这个消失已久的名词猝不及防地被拎了出来，陈图森真是招架不住，笑着低下头，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林晚星，你真的是……”
跟以前一模一样。
而后，他很认真地抬头，看着林晚星，认真地说道：“没有。没有室友、没有炮.友，也没什么测评搭档的。”
原来陈图森还是那个陈图森，林晚星抿起双唇，将笑藏在嘴里。
她表面上还是教育道：“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要学会和别人相处。不然啊，不管是室友还是女朋友，都是很难找的。”
谁会受得了你整天高高冷冷，不爱理人的样子。
陈图森双手捧着杯子，手指机械性地抚摸着杯壁，缓慢而认真地说道：“我不打算学习。”
林晚星：“嗯？”
陈图森抬眸看她：“我不打算学习怎么跟人相处，这段时间，我只在学习一件事。”
林晚星顺口应道：“什么事？”
陈图森：“我在学习，怎么跟你相处。”
“砰！” 又是被一记直球击中。林晚星根本来不及反应，怔怔地看着陈图森。
陈图森也不回避她的视线，说道：“记得你当初说有可能会搬走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打算找别的室友。当时没这个想法，这两年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想要的室友，就只有你。”
女朋友，也是。
林晚星的心脏已经被撞得“砰砰”直跳，她再次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嘀咕道：“你也不能就逮着我一个人来薅啊……”
她的脸埋在杯子后，陈图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今天每句话都那么直来直去，把她的心脏都要撞得心律不齐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放任他这样。
林晚星放下杯子，抬眸看向陈图森：“那你搬走后，就一直一个人？”
陈图森应道：“对。”
林晚星怒了努嘴：“我怎么有点不相信呢。毕竟你以前一个星期要……”
她在他面前伸出四只手指，用嘴型说：“四次。”
陈图森微愣，耳根倏地蹿红。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好像回到了刚跟林晚星合租那段时间，她总是猝不及防地冒出一些让人耳红心跳的话。
那种熟悉的感觉回归，陈图森忍不住笑道：“林晚星，你觉得现在跟我聊这个话题合适吗？”
就像分手多年的前任，再见就在回忆两人的亲密行为一样。
林晚星立马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做出一副不慎失言的样子：“哦，对不起！”
但实际上，她并没有真的觉得对不起。
反而微微晃着脑袋，喜滋滋的，像是在说：
嘿嘿，终于被我掰回一局啦！让你打直球打这么爽，我的小黄球接得住吗？
陈图森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嘴角含着笑，果然还是当年那个熟悉的林晚星。
还是那么大胆，那么口无遮拦，一开口就倒出满脑子黄色废料。
不过，林晚星还是收敛了一些，毕竟这是公共场合，教坏小朋友可不好。
两人这顿饭吃得还挺愉快，很快就没有久别的生疏。
饭后，林晚星往会展中心的方向走去，陈图森双手插着兜，也跟着林晚星一起走回去。
林晚星：“你，还要回去吗？”
陈图森：“嗯。”
林晚星：“你在那里还有事？”
话说，她忘了问陈图森怎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公司也有参与这个活动？不过他们公司和这个活动好像不太相关吧？
陈图森低头思考了一下，问道：“陪你，算吗？”
胸腔之下，心脏再次骤然悦动。
本以为这场直球较量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陈图森再次发球。
林晚星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尽量装作镇定地问：“陈图森，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陈图森低头，看着脚底投下的一团影子，微微牵起唇，笑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又在装傻啊？我以为我刚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林晚星抬眉：“嗯？”
他刚才说什么了？
陈图森凝眸看向林晚星：“我说了是你的追求者，所以，我现在是在认真地追求你。”
9月份的江城，中午的太阳依旧炽热。
天空却异常澄净，万里无云。
就像此刻的陈图森，明晃晃、赤.裸.裸的。
炽烈得让人睁不开眼。
林晚星别过头，一丝甜味儿在心底蔓延开，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陈图森，你真的没交女朋友吗？”
他怎么变得这么会啊？像是在无数个女人身上练出来的一样。
再说了，哪有人两年没见，刚见到就说要追人的。
一点都不矜持！
陈图森的目光炙热，和正午的太阳一起，落在林晚星身上：
“真的没有。只是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个再见到你的场景。”
他想说的话，早已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
以至于，他说的每一句话，看着都像是排练了多次的话剧效果。
但林晚星又何尝没有排练过。
只是，在她版本里的陈图森，依然是以前那个寡言少语，闷骚木讷的陈图森。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陈图森竟然会进化成这个样子。
“陈图森，哪有人像你这样的。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一见面就说要追人，很轻浮，你不觉得吗？”
“轻浮吗？”陈图森低下头，似乎也在反思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太过急进，“我只是，很后悔。以前有很多话没有及时跟你说。所以，我几乎每一天都对自己说，如果再见到你，我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他曾经以为，爱一个人，做什么比说什么重要。
他以为，他的心意已经全部写在行动上，已经足够明显。然而，一种行为是可以有多种解读，没有喧诸于口的心意，是很难传递到对方的心里。
或许正因为如此，当年他跟林晚星表白时，她才不相信他。
林晚星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她只感觉到脸上的温度飞速上升。
她用两只手作风扇给自己脸颊降温，然后快步向会展中心走去：“好热，我们干嘛站在太阳底下聊天。”
她加快脚下步伐，走在陈图森前面，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一整个下午，陈图森都留在蜜语的摊位，帮忙搬东西，帮忙招待来咨询的人。一直到7点，她们下班的时候，陈图森才跟着一起走。
小优和小风非常识相，两人眨眼就不见了身影，只留下林晚星和陈图森。
林晚星看了看陈图森，笑道：“那一起走吧。”
陈图森：“好。”
走出会展中心，林晚星很自然地朝着地铁站走去。
陈图森叫住了她：“我车在那边。”
林晚星一怔，默默地跟着过去。
陈图森走到一部银灰色的新能源SUV旁，为林晚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林晚星钻进车里，看着陈图森也坐了上来，有些感慨地说：“没想到你还买车了。”
像他这种，找房子要找地铁站旁的，放假又不爱出门的人，她着实没想到他竟然买车了。
陈图森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嗯，公司产品，自己用过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
“哦~”林晚星了解了，“那你这是，测评公司产品。”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从林晚星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陈图森用力压下弯起的嘴角，说：“嗯，算是。”
好在，现在就连晚霞都消散了，天色渐暗，看不见他红起来的耳根。
陈图森轻打方向盘，驶出会展中心的停车场，他状似随意地问道：“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正好饭点，回去也晚了，家里也没有菜，林晚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可以。”
陈图森：“想吃什么？”
林晚星：“都可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陈图森有些苦恼地一笑：“你问我啊……”
这还真有点难倒他了：“我不经常在外面吃。”
林晚星只好自己出主意：“呃……我家附近有个小海鲜大排档，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陈图森：“可以，你帮我导航一下。”
车子跟随着导航，驶过了江，还是江南区。
抵达目的地附近的时候，陈图森注意到这里距离滨江花园只隔了两个街区。
她说这是她家附近，那她也还住在这一片区。
想起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来过滨江花园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在这里遇见过林晚星。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有时候人的身上像嵌入了磁铁，无论去到哪里，都能遇见。有时候明明两人就在眼前，都可以看不见。
大排档在一个老城区里，道路狭窄，停车位紧张，陈图森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还要走三五百米。
也许是周末，大排档人特别多，好在他们只有两个人，老板给他们腾出了一个小座位。
陈图森用筷子把餐具的保鲜膜戳破，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吃吗？”
林晚星也正在撕开餐具的保鲜膜，倒进茶水，说：“自己一个人的话不怎么来，不过和公司同事来过两三次，感觉还不错。”
陈图森：“你还是住在这片区。”
林晚星：“嗯，住习惯了，就不想换。”
陈图森：“那为什么要搬？”
以前的小区，以前的房子，不是更熟悉吗？
这话一问出，林晚星的心莫名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拉扯回两年前的时光。
她很快将漫出的情绪压下，笑道：“我一个人租那里，太贵了呀。”
自己一个人支付那个房子的房租，确实太贵了。
她一开始也想过再找室友，可是却一直没下定决心去找。
她自己在那里生活了一个星期，她发现，虽然陈图森搬走了，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还留存了他的气息。
明明他已经不在了，她竟然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好难受。
所以她直接找房东退租了。
当然，这个原因，她不会跟陈图森说。
陈图森接过她上面的话，问道：“当时没有再找别的室友了吗？”
林晚星随口编道：“那时都快到年底了，很难找人合租的。”
陈图森觉得也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林晚星也问道：“那你呢？你搬出去之后，住哪里呀？”
陈图森直接说道：“天悦云府。”
林晚星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但是她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看到林晚星皱了皱眉，陈图森解释道：“在北桥区，我之前买的房子。”
哦~林晚星想起了，上次他和她爸吃饭的时候说过的。
陈图森的记忆也倒回搬出去的那天。
他临时决定搬出去，没别的地方去，只能直接搬进自己的房子。
房子里空空如也，一件家具都没有。
他本来是等着有机会跟林晚星表明心意后，两人再一起挑选家具的。
第一天晚上，他坐在行李箱，靠在墙上，睁着眼又是一夜。
第二天，他订了个酒店，在酒店住了一个星期，等基本的家具到齐了，才搬了进去。
当然，这些话，他也没对林晚星说。
饭后，林晚星说：“我家就在附近，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陈图森却说：“我还是送你吧。”
林晚星：“真的不用，很近的。”
陈图森垂眸看着她，不羞不臊地说：“我在追你呀，林晚星。送人都不送到家，是要扣分的。”
林晚星一愣，这个话题暂停了半天，她都差点忘记了。
她害羞地抿起嘴巴，擒住嘴角溢出的笑意，直接转身向前走去。
陈图森迈着长腿快步跟上。
林晚星看了他一眼，提醒道：“那你待会还得走回来开车。”
陈图森不以为意：“就当是散步。”
她住的地方确实离得不远，差不多1公里左右就到了。
是一栋单体公寓楼，没有花园，比滨江花园好的地方或许是有电梯。
“叮——”电梯到了，两人走出轿厢。
陈图森沉默地跟在林晚星身后，看她在1206号房停了下来，掏出钥匙开门。
门开了，但她没有立刻进去。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陈图森：“你，要进来坐坐吗？”
是客套，也是试探。
他跟了她一天了，总不是就为了跟她吃吃饭，送她回家吧？
不料，陈图森却摇摇头，笑说：“下次吧。”
他不想自己真的表现得太过轻浮。
他之所以明目张胆地告诉她，他在追求她，是不想她再胡思乱想。
他希望这一次能让她明明白白地看到他的心意。
但是，他不着急。
他甚至想，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