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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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鹤怔然站立许久, 直到双腿没有知觉了才恍惚接受了这一切。

他确实问了无数次——

“有没有延长寿命的法子?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能不能再诊治?”

“能不能……不死?”

都只是在摇头。

太医们的神色为难,面对他一声声的颤抖疑惑或是带着几分破碎自我安抚的请求,尽数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

——没有。

——没有。

——没有。

独孤鹤一拳打在一盘的朱红廊柱之上, 指结因为过于大的力度渗出了血, 他却恍然不觉得痛一般, 面色惨白阴郁,失魂落魄,道。

“废物……”

在说谁呢?

上天要收白御卿的命,太医救不得,别人都救不得。

就连那位什么神医萧涟涟, 也救不得。

看着白御卿如常的俊脸,他喉头干哑, 总归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放任他和萧涟涟不知去了哪里……十七卿是要静静吗?

一年。

一年。

他们相识十几年,如何只留得一年来告别离去?

独孤鹤依稀还能想到当年那个瘦得可怜的男孩,跟在宁国公身后,宁国公高达伟岸的身影衬得他愈发矮小瘦弱。

——怕是风一吹就死了。

那个小少年的目光得体又沉静, 宛若平板毫无波澜的古井。

年幼独孤鹤第一次见比他还沉冷之人。

母后说他古板严肃,父皇说他储君之资,年少就有几分他当年的威严与沉着冷静。

可是面前的小少年太冷了。

不能说是冷。

……双眸空洞平静,像是, 沉在水里的一块玉一般,被波光粼粼的水晃荡着,日光、月光倾洒下来, 偏偏惹不得水深处的那块玉有几分波澜。

只是沉在那里,似是静静待人遗忘一般。

所以独孤鹤那时拉住了他的手,略过了宁国公的话, 只是略微执拗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窗外的晨光透过窗缝,照在小少年的瞳孔之上,显得他那双眸子很浅淡,宛若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像是玉浮现了一样,许久才开口,哑着嗓子说。

“白御卿,白十七。”

独孤鹤依稀记得那是个好天色,一如现在日光照耀着,晒得人皮肉发烫,照得他浑身发冷。

寸寸的冷意从独孤鹤五脏六腑渗出,他也不知白御卿现在有多冷,他的五脏六腑有多疼。

吐血了。

想必很疼吧。

手上的伤滴滴答答流着血,地面也滴滴落着血珠,独孤鹤只漠然垂眸瞧了一眼。

想必手上的疼,也不及十七卿此时五脏六腑的疼痛。

他突然只是觉得疲倦,指尖蜷缩了一下,无视了侍从小心翼翼递上来的金疮药,漠然垂眸瞧了一眼矗立着的太医们。

嗓音低哑平静,“……都滚吧。”

“今日的事,别说出来,别让别人知道——”独孤鹤轻声说,“世子长命百岁。”

五十七位太医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齐刷刷道。

“……世子长命百岁。”

总归,唯一能做的……只是,让白御卿好好渡过这一年。

一年。

……十七卿不喜别人的怜悯。

他受得够多了。

如同九岁之时,宁国公夫人给菩萨磕头磕了好几日,鲜血淋漓一般——他们说,小世子没救了。

还有白家那惨淡到极致的子嗣。

有人说是白家的祖坟出了问题,也有人说——宁国公征战沙场一辈子,杀孽太重啊,战场上的冤魂们都来索命了,专索孩子的命。

煞气冲撞了子嗣,惹得白家那一辈,无论是叔侄姊妹,只要姓白,便子嗣单薄,一个个夭折。

白御卿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长大,如同一块清脆漂亮的玉,稍有不注意便会碎了,九岁之时的那场风寒让他受尽了怜悯——

也如他的哥哥姐姐,也如他的堂哥堂姐,活不长了。

白御卿不喜欢那样的视线,大抵如此,他也躲着。

躲着世人,躲着旁人。

独孤鹤垂眸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手上疼得刺骨僵硬,面色苍白,毫无情绪。

天光正好,透在他身上,似是照耀了他所有不堪的想法与恨意。

恨苍天偏要收他,恨明明苦尽甘来,又多不得几年,恨只余一年的性命。

恨天光正好,他的十七卿,却只有一年可活。

……恨得刺骨,恨得发疯,恨得浑身颤抖。

恨世上为何容不得白御卿。

————

萧涟涟无疑是很好哄的,她抱着一堆金银珠宝,还在往自己怀里塞。

一旁的侍从见是世子撬太子的私库,拦也不敢拦,只目瞪口呆看着他宛如进了自己家一般,令萧涟涟挑。

“世子,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