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尾音的强调还是一如既往的略微上扬,旁人听不出来那细小的尾音,但是陆煜行听得清。
陆煜行怔然, 随后僵硬扭过头, 瞪大双眸。
心脏宛若从胸口跳出来, 一阵阵一股股,近乎淹没了他的咽喉和呼吸。
潮水一般的思绪将他的理智碾压殆尽。
在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心跳比他,更先认出卿卿。
“唔——”
白御卿的话被堵在口腔里,他还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被男人扯进怀里, 二人紧紧相拥,陆煜行低着头死死埋进他的肩膀上。
他看不清他的神情, 听不到他的嗓音。
只能感受到,陆煜行在发抖,他在浑身发抖。
极致宣泄的情感如同潮水研磨了陆煜行,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低着头, 表情晦暗不清,死死抱着他,近乎要融入骨血里。
……卿卿。
卿卿?
他的卿卿。
“呜……”
陆煜行哽咽着颤抖,似乎是喉头挤出来的一声声非人的喘息与呜咽, 嘶哑至极。
陆煜行身上并不好闻,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带着潮湿的龙涎香。
白御卿将鼻尖埋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炽热的体温, 眼眶发红。
可就是安心极了,热潮一般蔓延着,带着一种暖意的安心感。
陆煜行面无表情流着泪, 忽然侧过头,伸手盖住白御卿的侧脸。
随后张嘴咬住白御卿的脸颊,他的唇吮吸着,舌尖舔舐描摹,犬齿也细细研磨。
潮湿、柔软……
“唔……”
他似是在用这种方法确认面前的白御卿是不是真的,他的鼻尖也在颤抖,萦绕在鼻腔的沉水香,证明了面前的人是真的。
但是陆煜行还是在轻轻地吮吸和咬着,
吻着他的侧脸上,咬在他的皮肉上,就这样颤抖扭曲地确认着——
他低声说,“……好想,吃了你。”
白御卿却扼住了他染血的手腕,看向了一旁的火苗,“快灭火,我娘是不是在里面?!”
陆煜行这才在毫无知觉之中回过一丝神来,令众人灭火,他晦暗的双眸还带着恍惚的漠然与僵硬,似是经过一年生离死别而坏掉的脑袋又一次被填满。
慢慢开始沸腾,慢慢开始灼烧,慢慢活过来。
然后一瞬间,被白御卿扼住衣襟,他的侧脸凑近,二人呼吸交缠,陆煜行贪婪地嗅了几下。
便看见卿卿的桃花眸眯了眯,“……你要对我娘做什么?”
陆煜行顿了顿,恍惚垂下鸦羽一般的睫毛,打下一层晦暗氤氲的阴影:……
一言不发。
白御卿很熟悉他这种表情。
……他心虚了。
他略微眯了眯双眸,警告一般捏了捏他的耳尖,随后走进屋中,一抬眸便看见了七位被绑着的绝色女子,还尽数是老熟人。
白合雁不可置信看着他,而杨容蝉颤抖着捂住唇,一瞬间热泪盈眶,“吾儿!”
萧涟涟则是一脸呆滞,似乎完全想不到,被自己一箭射死还亲手诊断了死亡的人,如今站在自己面前。
待她们被解开束缚的时候,杨容蝉猛然将白御卿抱在怀里,哭得哽咽声嘶力竭,“吾儿……吾儿……娘的十七卿,娘还以为……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旁人都说你死了,但是娘一直觉得你没死……呜……”
白合雁颤抖走上来,“公子……”
她突然落下泪,伸出手,不断擦拭着眼泪,“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涟涟说你说你死了,我与夫人一直见不到你的尸体,这一年里便与圣上闹,可惹怒了他,如今沦为阶下囚……黄泉路上,再见公子一面也好。”
原来他“死去”一年了啊。
白御卿突然恍惚,垂下双眸,这一年,陆煜行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他瘦了那么多,他还在哭,他的气质阴郁了不少,他……
然后白御卿捉住了关键词——黄泉路。
也大概弄明白了陆煜行想要干什么。
他抱着杨容蝉安抚了一会儿,令人将他娘遣回去,也遣散了这囚在此处的几位女子。
阿朵雅似乎不明白兜兜转转一年里被陆煜行捉了无数次,又逃了无数次,这么简单就可以走了。
她的表情略微恍惚,她其实早已在这兜兜转转之中,产生了微妙的淡淡死感。
死了就死了吧。
逃累了。
……结果被放了。
她当然识得面前这位苍白着俊脸的公子,曾经在她与弟弟要被掏心掏肺之时,被陆煜行抱着拥吻之人——
想来陆煜行这个疯子的步步癫狂,都是为了这人。
阿朵雅似要说些什么,但还是试探性的将脚伸出了门,见没人捉她,这才放下心来。
一屋子人走的走,散的散。
白御卿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陆煜行。
他面无表情站在白御卿旁边,手刚刚便死死捉着他,惹得女主们吓得抖三抖,都快速逃了,杨容蝉还想说些什么,又被白御卿的笑容安抚,这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白御卿应是说什么?说他竟然疯到要将女主们连同他娘一起烧死,但是若非如此,白御卿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说他执拗疯狂,说他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说他……
白御卿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