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毕竟是Alpha,抱她不太合适吧。
祝云栖接受了自己机甲维修工的身份。
在来之前,她还担心如果时黎问起自己的到底是干什么的,要如何圆过去。没想到时黎默契的没有问,并且给她编好了一个假身份。
“有时候会,不过在上星域还是第一次。你昨天很厉害,击伤了一个人,他才逃得没这么快,我们才能用最快速度追上。”
昨天在上楼时,卧室传来的微弱枪声,就是时黎扣动了迷你手枪的扳机。
经过检查,最后逃跑的那个星际海盗大腿上有一个粒子弹穿过的洞,虽不致命,但是阻碍了他的行动。
告诉时黎这些,是祝云栖想让她高兴一点。亲手伤害欺负自己的人容易给人带来快感,从而淡化当时留下的阴影。
时黎眼睫微微颤抖着。
原来自己真的击中了……明明因为害怕而抖得不成样子,又是被绳索束缚着、侧身按动的扳机,那一枪过后,第一次摸枪的她虎口都震得发麻。
随着后坐力震将手震麻,耳边响起短促的“砰”声,似乎有利器没入肉的钝响,她无法判断是否有对对方造成伤害,紧接着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打的她半边脑袋都发懵。
男人大声咒骂:“居然敢打老子,活腻歪了!”
然后门打开又关上,好像是有个人出去了。剩下的那个人将她的手枪夺下,摔在地上猛踹好几脚,污脏油腻的大手掰过她的头,让她被迫低头露出后颈。尘封多年的记忆被骤然唤醒,又是这样毫无反抗余地的情景……她记得自己近乎神经质地挣扎,有冰凉的东西刺入后颈。
那人靠近她,面容丑陋,笑容仿佛来自于地狱,“不知死活,Omega居然还敢对老子动手。哟,还没被标记过……Omega就是打了药之后才好玩嘛。”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
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张着,大口大口地呼吸,如同一条离水的鱼。
怎么会突然这样。祝云栖连忙箭步上前,接过时黎手里的碗,放到小桌上。
都怪自己,不该提昨晚的事。看来给时黎留下的阴影比想象中还要大,他们到底对时黎做了什么!
“时黎,时黎!没事的,是我,是我在这里。”
祝云栖想要将时黎揽入怀中安抚,可又怕自己Alpha的身份让她进一步加深恐惧。她焦躁的张着手,放下也不是,抬起来将病床上单薄可怜的Omega环住也不是,尴尬的僵硬在半空,最后只是轻轻落在时黎肩上,慢慢地拍了拍。
时黎目光有些涣散,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她无措的咬着手指,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里是医院,身边的人是祝云栖,没有危险,没有讨厌的Alpha……不要在祝云栖面前丢脸,要表现的健康,表现得正常,不要被人嫌弃她是个遇到芝麻大点事就情绪崩溃的没用的Omega……
“没事的,时黎你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低声喃喃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己安慰着自己,抑制一阵阵想要干呕的冲动。
祝云栖辛辛苦苦带来的饭,绝对不能吐掉。
听清她说话的内容,祝云栖的心顿时被揪成一团。
时黎已经难受成这样,却没有发疯或发泄自己,反而在不断地自我说服。
自己真是有病,明知道时黎才经历过伤痛,偏偏还要提一嘴。
祝云栖真想穿越到一分钟前给自己一拳。
她不敢碰时黎,只好按铃叫医生。
半分钟后,季医生匆匆赶来。她一看时黎的样子就明白是什么事了,对祝云栖点了下头,让她别担心,然后在祝云栖头上抚了抚,像是慈祥的长辈在抚摸惊慌失措的小猫,“时黎呀,看看我们现在在哪儿呢,在医院对不对?”
“很好,看看我,是不是你认识的人?我们经常见面呢,对不对?”
“抱抱,抱一下什么事都过去了。”
时黎慢慢抱住了季医生的手臂,将整张脸埋进她胸口。
过了两分钟,她就不再抖了,只是再抬起头时,脸上挂满了泪痕。
她抓起床头纸巾,快速在脸上糊了一把,将那些未干的眼泪全都擦掉。
接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那样,满脸歉意地对祝云栖说:“对不起,没有控制住,让你见笑了。”
祝云栖内疚的不行。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自责。
Alpha垂下她灰色的眼睛,“时黎,这不是你的错。”
你可以怪任何人。唯独不能怪你自己。
祝云栖在心里道。
剩下的虾仁粥是吃不下了。时黎脸色比纸还白,Omega本就天生瘦弱,此刻更是像一个一触即碎的瓷娃娃,脸那颗漂亮的泪痣都仿佛淡了颜色。
季医生安抚好时黎,将病房留给她们。
祝云栖也不敢多待,这边等唐映池上完卫生间回来,病房里有人看护,低着头出了病房。头发头一次没有挽好,而是变成了一个松松散散的髻,歪扭七八地挂在后背上,显出几分落寞。
在走廊里遇到季医生。
见她出来,季医生很是惊讶:“你不在里面多陪她一会儿?”
祝云栖皱着眉:“她怕Alpha。刚才也是我嘴笨,才让她想起伤心事。”
“时黎是怕Alpha,可是她不怕你。”季医生无奈的叹气,“她要是怕你,刚才就会尖叫着让你滚了。但是她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失控,因为她怕自己在你面前丢脸,你要是好好抱着她安抚一下,比我抱她还管用。你们是朋友,我只是医生,她都能相信我,更能相信你。”
祝云栖有些诧异。
难道时黎没有因为自己提起了她不想回忆的痛苦而怨恨自己?
“我毕竟是Alpha,抱她不太合适吧。”
祝云栖没底气地说。
顿了顿,“她会信任我?”
“万一有下次,你可以试一试。”季医生不急不徐地说,“正好你在这里,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认识的、还不错的Alpha?愿意捐献信息素的最好。”
怎么突然问这个。
“捐献信息素?什么意思?”信息素还能像献血一样捐献?
可是现在医疗技术已经能制造出人造血液,连鲜血都变得很罕见了。
“时黎可能会需要。”季医生目光凝重,“具体的病情我们并不方便透露,但是有备无患,我们需要采集一些Alpha的信息素备用。如果你有认识的Alpha朋友,对方又愿意,可以介绍到我们医院来做进一步的信息素匹配程度检测。”
“和时黎进行匹配程度检测?”祝云栖进一步追问:“多少可以?”
“百分之七十以上。”*
“我就可以。我和她匹配程度百分之九十……”
想到光脑健康管家上次说的“上下浮动百分之五”,祝云栖谨慎地报了最低值。
闻言,季医生两眼放光。
“真的吗?”
话音一转,好像意识到哪里不对,Alpha和Omega信息素匹配度测试算得上是一种较为私密的检验,这位Alpha为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楚?“你是她的甲方……合作前还需要测信息素匹配度吗?”
祝云栖含糊过去:“无意间测到的。这不重要。”
“你晚点找时间再来测一下吧,我们也要花时间对时黎的信息素进行采集。有更多人选推荐就更好了。”
祝云栖脑海中闪过一个备用人选。
“没问题。”
季医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对于不能告知你具体病情这一点,我们很抱歉。不过我们可以承诺,抽取的信息素绝对不会用作其他用途。”
她指了指时黎的病房:“去看看她吧,她现在很需要人陪。”
病房前,祝云栖迟疑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不过时黎已经睡了。唐映池在床边安静的用光脑看漫画。听到有人进来,唐映池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告诉她不要出声。
面色却不太好,眼神像是在朝祝云栖发射一把把小刀子,控诉她刚才惹时黎回忆起不好的事。
唐映池把收拾好的保温桶递给祝云栖。一个身高一米七五、气质冷若冰山、连瞳色都是疏离的灰色的超S级女Alpha,居然会用粉色猫咪保温桶,莫名偷感很重。
接过保温桶,祝云栖没有立刻走。那保温桶是她今天早晨在餐柜里翻了好久才翻出来的,星网上说明亮的颜色和可爱的宠物容易治愈心情,刚巧这个保温桶是跳脱的粉色和萌萌的小猫,估计是祝静杉之前买给女儿但一直没派上用场的。
她从裙裤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陶制花盆。在口袋里藏了很久,拿出来的时候,花盆表面沾上了一丝温热的体温。
花盆做成了一个秃头小狗的形状。秃头的地方正好是花盆口,露出黑色的土壤,生长着一层短短的细嫩绿草,看起来倒真有点像刚长出来的绿狗毛。
狗爪部分印着一行字:人类,快点给我浇水!才不要做秃头小狗!
祝云栖将花盆摆在床头柜一角。
唐映池满脑袋问号。这草又不能吃,而且丑不垃圾的。
祝云栖用气声小声解释:“绿色植物有助于舒缓心情。”
也是在星网上查的。
床上安睡的人动了一下。祝云栖怕再吵醒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
门关闭的瞬间,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睛。
时黎看着那丛代表着生机的绿色,缓缓从被子中伸出手,在花盆上极轻地摸了一下。、
***
下午,温月来医院看望时黎。
同行的还有两个作战部调查员,他们是温月的同事。
看着时黎苍白的脸色,温月很不忍让她现在就开始回忆被星际海盗劫走的过程。
她在病房外跟同事说:“能不能再等几天,医生说她现在创伤应激反应比较严重。”
同事一板一眼地说:“可是上面交代要尽快录好证词。反正需要她讲述的部分也不多,医生都在,应急反应的话很快就能处理好吧。”
“但是这样是不是太不人性化了……”
“在作战部还扯什么人性不人性化。温月,这事是你父亲亲自盯着的,我们实在不敢懈怠。”
说着,同事往门里看了眼。时黎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正坐在病床上慢腾腾的穿外套。
“再说,你不是都说了,只是大学时候认识的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还这么上心干嘛,我们后续多为她申请点补偿金就够了。她是你的朋友,到时候你和温中将提一下,补偿金申请肯定会通过的。”
说罢,同事推门而入。
温月叹了口气,快步跟进去。
病床前,她俯身握着时黎的肩膀。碍于同事在场,没有进一步做更亲密的动作。温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温柔,以卸下时黎的防备。
“就从你跳车之后讲就可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我已经说过了。”
时黎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眼睛湿漉漉的。
“温月,一定要让我现在说吗?”
温月不敢看她的眼睛。
狠心扭头,“反正早晚都是要回忆一遍的。就当是长痛不如短痛,以后再也不用再想了。”
时黎另一只手攥紧了床单。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现在不是和温月翻脸的时候。忍一忍,再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
“温月,我昨天救了你……”
时黎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
闻言,温月心如刀绞,痛到她无法呼吸,仿佛时黎的手握着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她的喉咙。
“我知道,我会补偿你的,一定会的,相信我,再信我一次。求你,他们是我爸爸派来的同事。我还没有做好和我爸公开我们俩的准备,所以……”
手腕被松开了。
时黎空洞的眼神看着病房的墙壁。
“我明白了。”
温月一步步后退,同事将一只微型话筒放到时黎身前的被子上。
时黎润了润干渴的嗓子,目光飘忽,将跳车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娓娓道来:她如何被那群人恐吓,如何在被带到别墅后竭力拖住他们不对自己下手,如何在被逼至绝境的情况下迫于无奈开枪……
她讲的很慢很慢,到后来控制不住地干呕。
温月和同事一起坐在病床对面,看起来波澜无惊,实则衣袖下的手臂已经紧绷着发颤,尚未痊愈的伤口崩开,血一滴滴浸透纱布,被防水材质的制服完美掩盖。
一个同事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时黎,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就差一点了,喝口水缓一缓,麻烦把最后一点讲完……”
时黎已经痛苦的缩成一团,本能的抗拒着他们递过来的录音话筒。
“不要……”喉咙里溢出无望的呻吟。
时黎突然一把抓起床头的水杯,猛地向地上砸去,特制的耐摔水杯在地上弹了几下,咕噜噜滚到温月脚边,在她裤腿留下一串深色水渍。
“你们走,我要休息了!”
接着,时黎又一次抓起纸巾、药瓶、枕头……能摔的全都摔下去。碰到那盆小绿草时犹豫了一下,松手,换成唐映池没吃完的苹果丢了出去。
“够了!就谈到这里吧!后面的内容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那个叫海妖的不是已经都说过了吗!”
温月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多年来她一直保持着谦和温静的形象,头一次如此失态,同行的同事也愣在原地。
温月一脚将时黎扔过来的水杯踢飞。“需要她来说的部分其实已经说过了吧,再让她重复后面的内容不就是为了验证海妖说的话的可信度吗。银蛇——军部的人你们还要质疑?我说的,就到此为止,如果我爸爸对你们不满,你们就把问题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凭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时黎一次又一次被欺负。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是温厉容插手,她就永远只有被迫听令的份,现在就连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敢随便拿温厉容来压她,他们只是来例行调查,又不是审讯犯人!
时黎是为了救她才一个人被带走的,她明明从前就受过伤,明明这么怕Alpha,却还要一次次被迫回到最痛苦的时刻。
温月,你真没用,连自己的Omega都保护不了。温月两手痛苦的紧攥成拳,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好恨,恨发令的温厉容,恨没有人情味儿的同事,恨无力反抗的自己。
其中一个同事率先反应过来。
他拉了一下另一个同事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其实到这儿就行了,时黎女士,谢谢您的配合。我们先回去复命。温月中尉,您先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我自己会走。”
同事刚走没多久,唐映池拿着一堆药和补品回来,见到病房里的场景,率先抱头发出一声尖叫。季医生紧随其后,满脸无奈。
“唐小姐,我们说过尽量不要让患者在这种情况下接触不好的回忆,但是他们是作战部的,我们……”
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硬拦。
下一秒,唐映池拧开一瓶口服液兜头朝温月身上泼过去。
“温月,你他爸的也是个人!你怎么不去死啊。看着时黎这样你很高兴是吗,她是你女朋友还是你仇人,非得这么对待她?”
要是时黎吼她她可以理解,但是唐映池算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是时黎的好朋友就能对她大吼大叫了?
温月擦掉头发上的药水,有几滴落到她唇上,又苦又涩。
“我不是叫他们先回去了吗?唐映池,我怎么对时黎了,我杀她了还是害她了?昨天不是我赶第一时间赶过去救她的?我自己也受伤了,一夜我连觉都没睡连轴转到现在……”
唐映池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月:“露出真面目了吧,要不是和你在一起黎宝她会受伤?别忘了是谁昨天让我连夜回来照顾黎宝——黎宝我不是冲你,我高兴照顾你,我不高兴的是她温月!”
“是我又怎么样,我让你回来照顾她,不是让你过来对我大呼小叫。”
吵架的动静太大,引得隔壁病房的人都过来围观了。季医生连忙把病房门关上,“安静点,这里是医院。温月是吧,今天你确实不该带你的同事过来……”
季医生没忘时黎这么多次自己一个人来医院。她早就对时黎那个所谓的Beta女友心生不满,不过碍于自己和时黎只是医患关系,不好直说。如今终于见到本尊,确实不怎么样。
“我说我知道了!”温月气急大喊。凭什么所有人都来指责她,她又有什么办法,昨天她也被抓走了,她也受伤了,结果没有一个人安慰她照顾她,她自己去治疗了自己的伤,连眼都没合就接着上班。她不是受害者吗?她不疼吗?她不累吗?
为什么都要来责怪她。
她难道愿意看时黎发病?看到时黎苍白痛苦的模样,她明明比谁都心疼。可是她也是不得已。
泪水夺眶而出,她跑到病床边,伏在时黎膝上痛哭起来。
“对不起……”
季医生无奈,她查看摔到地上的药,记下,回去重新开了一份。
唐映池气的脸通红,在病房内困兽般转了几圈,最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喘气。过了会儿,病房中只剩温月的呜咽,时黎不说话,脸色惨白如纸,不过好歹是缓过来了,手指一遍遍梳理着温月的头发。
过了会儿,唐映池起身打扫地上的垃圾。
见状,时黎轻声道:“映池,不用你动手,我等下自己来。”
唐映池:“哎呀你是个病号就躺好吧。”
“我来吧。”温月将哭的发红的脸从时黎膝上抬起,随手顺了顺头发。吸吸鼻子,在站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床头柜上的秃头小狗花盆。
“哗嚓”一声,花盆应声而裂。里面的营养土洒了,一丛只有一厘米多高的小绿草可怜兮兮地瘫在土里。
时黎脸色一变。
那是祝云栖送给她的小草。
温月才注意到病房里有这个东西。
见时黎翻身要下床捡,她一把将时黎按了回去。
“你闲的没事弄这些做什么,都是土,搞得到处脏兮兮的。”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温月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连忙改口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种种花也挺好的。碎了就碎了吧,回头我再给你买一个。”
“不。”
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我就要这个。”
难得见时黎违逆温月的意思,唐映池乐的看戏,干脆闭嘴们也不说这花盆是从哪来的,静静看温月吃瘪。
早晨来的Alpha虽然她也觉得一般,在她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就把时黎弄的发了一回病,但是人家至少不是故意的,而且又是带粥又是送小草,诚意十足。况且,那张脸也是让人看着就很难生起气的程度,可以原谅。
温月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是明知故犯,医生都提醒了,还硬带着同事过来,事后还有脸委屈发脾气。
温月不明所以。
一个花盆而已,又不值钱,在外面十几个星币就能买到。
“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小狗。对,我都忘了,你喜欢小狗来着。外面买不到一样的话,我给你订做一个好吧。”
“不是,我就要这个。”
就算是一模一样的秃头小狗,和这个也是不一样的。
时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里莫名窜出一股无名火。温月冒冒失失的,怎么就把这个小花盆打碎了。
也怪她自己,把花盆放在这么靠边的地方,没注意往里推推。
她执意翻身下床,手臂上连着针管,她就举着一条胳膊,别扭地蹲在残骸旁。
“你别动。映池,你帮我找个袋子,等会儿我查查附近有没有卖陶土胶的,把它重新拼一下。”
唐映池拿了几个小袋子过来。两人一起动手,把土、小草苗、花盆碎片分别装进不同的袋子。
温月在一旁站着,一时插不上手。
忍不住又说:“宝贝,你别再划着手,那些碎片很锋利的。给我两天时间,我保证给你弄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来。”
时黎此刻不想看见她。
就低着头收拾小草:“你别管了。”
说着,轻手轻脚地将小草捧起,生怕碰坏了任何一根。小草太嫩太脆弱了,根部颜色浅到发白,一株只有一毫米那么粗,一不留神就会留下痕迹。
温月实在不明白那盆破草有什么好稀罕的。
但是碍于现在时黎生着病,刚才自己又惹她不舒服,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且听刚才的语气,时黎生气了。
不管是生她碰坏花盆的气,还是生她带同事来调查的气,抑或是生她刚才当着医生的面和唐映池吵架的气,总是她都是理亏的那方。
就当照顾病人情绪了。
她把地上残余的垃圾清理完毕,送出去倒掉,顺便去找医生给崩出血的胳膊重新包扎。酒吧里,星际海盗那一枪洞穿了她的胳膊,好在现在医疗技术发达,完美修复了受损的肌肉和骨头,她才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工作。
回来,两人已经收拾好了花盆碎片,唐映池在病房窗台打电话,时黎专注地在星网上搜索修补陶土花盆需要用到的材料。
温月想多陪她一会儿,就拉了小板凳在床边,静静地玩时黎的头发。
时黎一直没怎么和她讲话。温月知道她在不开心。
中途,季医生带了个小护士来,从时黎腺体里采集了少量信息素。
中午,他们给时黎注射/了一点促进信息素分泌的药物,说是和病情有关,需要送去检测。现在正好来采集。
温月说:“你的腺体真没事?你本来就……”
腺体有残缺。
时黎没有看她。淡淡回答:“不知道。”
温月自讨没趣,想着反正医生会把最终检查接过发送到作战部的,到时候要来看看就行。
她也累了,刚才又是大吵又是大哭的,直累的头晕。不知不觉,竟趴在时黎腿上睡着了。
与此同时。星都总医院信息素专科第二检测室。
隔着玻璃,祝云栖看着从时黎腺体里采集的信息素被放入仪器,季医生带上手套,旁边的医疗托盘里放着一根极细的试管,季医生拿出一根闪着寒光的注射器。
“你们两个谁先来?”
祝云栖动手解衣服:“我先吧。”
海妖说:“对对对,你先。”
祝云栖瞥她一眼:“刚来的时候不是很积极么?”
她一跟海妖提起,海妖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海妖尴尬的捋捋头发,夸张的蓝色系妆容也掩饰不住她内心的纠结。
“谁说我不积极了。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晕针……”
是真的晕。海妖每次不得已去找医生时,都会苦思冥想一个终极问题:为什么医疗和科技进步如此神速,却始终没有把针这种可怕的东西进化掉呢?
针头扎进祝云栖颈后的皮肤,抽取了一点透明的液体。
送进仪器。
红灯亮起,两根试管里的液体似乎在蒸发,融汇到一起。
两分钟后,季医生查看检测结果:“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约等于百分之百了。我从业数十年,第一次见到匹配程度这么高的信息素。应该会很有用。”
祝云栖顿时没有这么关心匹配程度到底有多高了。她只关心是不是有用。
海妖“哇”道:“祝队,你们这和命中注定有什么区别。百分之百匹配的信息素不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匹配程度我只在小说里看到过。”
没惊叹完,就被祝云栖按着转过身,后背朝着季医生。
海妖:“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只听祝云栖浅色的唇吐出两个字:“抽吧。麻烦了。”
海妖穿的十分清凉性感,后背大片大片裸着,腺体也毫不在意地露在外面,根本不需要特地脱衣服。
海妖的信息素测试结果是匹配程度百分之七十五。
季医生由衷高兴。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都达到了要求的百分之七十以上,还有一个几乎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用起来很可能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麻烦你们了。这次是匹配度测试,如果最终确定有需要的话,我们会提前联系你们。”
祝云栖担心星都总院医疗资源不够,说:“在医疗技术设备等方面要是也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联系我。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有个祝氏控股的母亲和生物研究所的妈妈。如果真需要,拜托祝静杉从研究部里偷偷挑几个精英来联合就诊应该不是问题。
想了想又说:“还有,我来测信息素的事,请你先不要告诉时黎。要是后来她问起,说我们是热心的捐献者就行了。否则她可能会有心理负担。”
季医生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记录好数据,季医生送她们俩出去。医院走廊里,海妖提议:“我们要不去看看她?她叫什么你还没跟我说说过呢。”
“她叫时黎。时间的时,黎明的黎。”祝云栖道。她也想去看看。哪怕从门外看一眼也好。
两人来到住院部病房。祝云栖提前警告海妖:“管好你的嘴巴。”
海妖连连点头:“我不说话。从踏入病房那一刻起我就是哑巴。”
回头,手在碰上门把的瞬间,透过病房门上的那块玻璃,祝云栖僵在原地。
病房里,唐映池在对着窗外说话,应该是在通话;时黎坐在床上刷星网,而趴在她腿上酣睡的,正是温月。
顿了一下。温月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她们是恋人。
时黎被发/情热弄得快失去神智的时候,第一个叫的也是温月。
虽然情/热短暂凌驾于理智之上时,时黎不管不顾的请求过她标记;而理智回笼的一瞬,不是又立刻要和她保持距离么。
目光移向床头柜。自己早晨放上去的秃头小狗花盆不见了。床头柜上空荡荡的,丝毫没有花盆存在过的痕迹。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时黎和温月的感情,不需要任何和她有关的存在。
霎时间,祝云栖觉得医院的空气有些污浊。那些消毒水的味道好冷,流入呼吸道之后,刺的粘膜发干发疼。
空气吸入鼻腔,硬硬地卡在喉咙那里,需要用力才能勉强将其咽下。
祝云栖心道:没关系,扔掉是正常的,那盆精挑细选的草确实有点丑。
此时此刻,多余的是自己。
她祝云栖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以什么身份?一个普普通通的甲方?甲方关注一下乙方的死活得了,需要一天巴巴地来看望两次么。
转念又一想,算了,来都来了,本来就是来看时黎的,当其他人不在不就行了。
没错,她是甲方。现在就当是来看看乙方是不是还活着,而且很幸运的碰到了乙方正在认真工作,此时此刻不是她来探望时黎,而是甲方来视察工作——时黎和温月亲热,她在一旁看着,不就是像甲方在视察工作么。
见祝云栖像游戏里遇到bug的人物一样卡在门口,海妖奇怪:“祝队,不进去?”
她好奇地探头看了眼,觉得趴在床上睡觉的人有点眼熟。
“那是谁,我好像见过……”
“时黎女朋友。”
祝云栖提醒她。接着又凉凉的说:“二人世界,不需要人打扰。”
海妖指着病房里的唐映池,重复:“不需要人打扰?”
那个挺漂亮的女人不是人?
呵呵,选择性的吧,祝云栖的意思应该是谁都能打扰,但就是她们俩不行。
区别对待。
不过……既然不需要她们俩打扰,为什么祝队还站在门口不走。
看的还如此专注。
海妖疑惑的想。
过了许久,海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好像不仅确认了队长的暗恋对象,还无意间撞破了队长那不为人知的XP。
海妖颤巍巍地问:“祝队,你该不会是有点NTR吧……”
第24章 上帝为祝云栖开了所有的门,关上了恋爱这扇窗。
祝云栖一语惊醒。
她已经在门口站了快二十分钟了。
祝云栖带着海妖往外走,边走边发问:“NTR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喜欢看你喜欢的那个人和别人谈恋爱啊,然后你从中获得特殊、不可言说的爽感。”
爽感?她一点也没感觉到。
“我不是。我没有那个癖好。”
“那你为什么要蹲人家门口?”海妖纳闷。
祝云栖理直气壮:“因为我是她的甲方啊,我花钱请她替我做的那事如果不成功,你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当然要时刻关心她的状态。”
从病房走到电梯前,祝云栖觉得自己已经调理好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她虽然不是个特别善良的人,但至少是个负责任的人,当然会想要关心自己可怜巴巴的小乙方了。
海妖被吓到。
“再也见不到你?该不会是有人要刺杀你,然后你雇她去刺杀那个杀手,实现连环刺杀?”说完,自己也觉得荒唐,“算了,时黎那个小身板,杀只鸡都费劲。”
海妖摇摇头,恍然大悟:“所以祝队,你上个月问我们要多少钱才能买我们去干一件事,该不会就是问的要给时黎多少钱吧?”
祝云栖矜持地一点头。
“壕无人性。”
不过在队长的情感问题方面,海妖决定坚持自己的判断。
“祝队,我觉得你有时候就是嘴硬。”
祝云栖:“呵呵。”
海妖悄悄在祝云栖身后悄悄摇头。
上帝给祝云栖开了颜值、金钱、工作能力……所有的门,关上了恋爱这扇窗。
***
时黎在医院住了三天。
唐映池把剩下的假期全都用来陪她了。时黎很不好意思,但唐映池说想补偿她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快点好起来,然后明年的年假和她一起出去旅游。
时黎笑着答应。
出院前,季医生将时黎腺体的情况如实相告。
她特意等到时黎身体大好了才说。时黎刚住院治疗时,白惨惨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季医生数次话到嘴边都最终没能说得出口,生怕时黎承受不住刺激。
“你的腺体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不稳定了,本身情况就很不妙,又在那种高压情况下被注射强力催/情/药,在不能被人标记的情况下只能用同样强力的抑制剂来治疗,这导致你的腺体在短时间内受到极大冲击,已经彻底陷入紊乱状态了。普通的抑制剂治疗效果有限,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是高匹配度的Alpha信息素代替抑制剂进行安抚,是一种生物治疗,对身体的副作用小。你曾经多次和我强调过不会和Alpha缔结标记,刚巧我们正在进行新的信息素提纯研究,可以让你直接注射Alpha信息素但不会被标记。”
“不过因为这项技术还不成熟,缺点也很明显。它只是让你不被标记,但是需要稳定的Alpha提纯信息素来源;如果中途需要更换信息素来源,需要清洗之后才能注射新的,防止两种Alpha信息素在体内产生对抗。清洗的痛苦程度不亚于清洗标记。”
季医生缓缓说了很多。她将利弊尽量说的清楚,方便时黎做决断。
时黎垂眸,思忖片刻后,问:“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切除腺体。”季医生本人极其不想提供这个选择,她本来想直接跳过的,但是所有的情况都应该告知患者。
“切除腺体的手术简单,但是你相当于变成了无性别人。Omega失去腺体后会急速衰老,并且出现心衰、肾衰等各种并发症……”
和自杀差不多。
时黎陷入沉默。
季医生忍不住补充道:“其实最简单的办法还是找一个Alpha标记,直接进行辅助治疗,成功的概率比较大。”
可是时黎一直不同意。
时黎静默地坐着,双手乖乖置于膝上。
两个选择。和十年前一样。十年前,在季医生面前,十六岁的时黎也面临着两个选择:用药物抑制生理天性,还是被讨厌的Alpha长久标记。
却也有不同。十年后,她连选择用药物抑制的权力都没有。
至于被Alpha标记……念头还没冒出就被时黎否决了。被Alpha标记之后温月要怎么办,祝云栖要怎么办。祝云栖救了她,她理应拼尽全力报答,怎么能转头就去找Alpha标记,这样岂不是斩断了她和温月的所有可能,祝云栖和温月的婚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虽然祝云栖一直说她有PlanB,可时黎直觉那不是什么好的计划,更像是一种被迫的鱼死网破。
更不能切除腺体等死。她还有个在中星系疗养院的妈妈。
只过去了差不多一首歌的时间,时黎便做出了选择。
“季医生,我选第一个。”
季医生欣慰地拍拍她的肩。
时黎接着问:“那我需要自己去找Alpha来进行信息素的提取吗?匹配度需要在多少以上?”
“这个你暂时先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和你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Alpha,并且她也十分愿意捐献自己的信息素用于前沿科技的探索治疗。”
“那费用……”
话没说完时黎就闭上了嘴。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反而一下子忘了祝云栖给自己的那张卡里躺着冰冷的九个多亿。穷了二十多年的人一夜之间暴富,她连花都不知道怎么花。
现在的她根本无需考虑费用。
“因为目前只是探索治疗阶段,费用由医院全包,我们也会定期采集你的数据作为实验数据。”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Alpha,时黎感到又抱歉又感激。
腺体是全身上下最敏感、神经最多的地方,抽取信息素非常疼。
“我想感谢她……我可以给她一些钱,或者其他帮助……如果她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可以拜托医院作为中介向她表达我的感谢吗?”
季医生回想了一下祝云栖的模样。不缺钱,不缺工作,不缺美貌,不缺善良……唯一缺的可能是女朋友。
哎,要是时黎能直接当她女朋友就好了。病也好治,也不用费劲巴拉感谢来感谢去的。
可偏偏不行。
“先试着治疗一段时间再说。那位捐献者看起来暂时不需要帮助。”
时黎只好先作罢。
按照医生的要求,她又跟公司请了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等待三天后的第一次治疗。
出院时,林小南代表公司同事来看她。林小南说,她不在的这几天,设计二组简直像是没人管的猴子,都快闹翻天了。也是倒霉,居然会碰到穷凶极恶的抢劫犯。
又给她一个小小的银质奖杯,说上次去机甲研究所学习回来之后每个人都提交了报告,最后公司内部评定出来,一致认为时黎写的最深刻,最有想法,发了个小奖杯以示鼓励。
奖杯虽小,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
时间很快到了三天后。
虽然有了钱,但时黎还没有习惯开车,她也没有想好要不要买车,要买什么样的车。在祝云栖和温月的婚约确定失败前,她总是不太好意思用那张卡里的钱给自己买私人物品。
她第一次破费,花了昂贵的打车费,打了车去医院。
医院门口,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高高瘦瘦的,无袖上衣,工装裤配马丁靴,头发盘起,露出优雅的脖颈。
像是祝云栖。
眨眼的功夫,又消失在往来人群中。
兴许是看错了。祝云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医院。和温月一样,那样的家庭一般都会配私人医生,即使生病了也不需要来医院。
在季医生的治疗室,时黎签下了治疗协议。
以后的发热期,她都需要用提纯并特殊处理过的Alpha信息素来治疗。
一墙之隔的无菌操作室。
祝云栖签下捐赠协议。
医生向她确认:“准备好了吗,抽取信息素不能使用麻醉药品,会比较疼。”
祝云栖低头,将腺体完整露出。
“准备好了。”
第25章 祝云栖,我很喜欢。
昨晚祝云栖按照医嘱提前吃了促进信息素分泌的药。今早来时,已经有了轻微的易感期症状。
针头刺入皮肤。开始没什么感觉,但是注射器活塞开始向后抽取的时候,祝云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电流似的,从腺体出发,瞬间刺遍全身。
而腺体不像是在被抽取信息素,而是在被刀尖切割,切碎了之后从皮肉里剥出来。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针在皮肤下肆意游走,绞肉机一般。腺体也像是在被火焰灼烧,皮肉被烧的皱缩、流血,又被迫保持着舒展的姿势方便抽取。
痛苦将时间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祝云栖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突然有凉凉的东西在滚烫的后颈皮肤冰了一下,紧接着医生说:“好了。”
祝云栖从医生手中接过消毒镇痛棉球,用手按着。无菌操作台上多了一管约五毫升的淡粉液体。信息素本是透明的,在抽取过程中无法避免的同时抽取了少量血液,才展现出最后这绮丽而糜烂的淡粉色。
祝云栖眸中透出轻微的不悦。
抽了差不多半个世纪的时间,才抽了这么一点?
“这么多够吗?不够可以继续。”
医生珍惜地将那管信息素放进防撞箱,答道:“够了。这些经过过滤、提纯、净化等操作步骤之后,其实只会形成零点一毫升的可用信息素。但是Omega发热期本来需要的信息素就不多,零点零一毫升纯净下信息素就能达到很好的安抚效果,你们又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匹配度,需要的会更少。”
说完,医生把信息素送去下一步操作。祝云栖被留在原地观察了半小时,又被迫进入医疗仓做了个全身体检,各项指标都没问题了,医生才放她走。
走的时候,给祝云栖塞了一大堆营养品。打开袋子一看,全是Alpha专用补品:补心的、补肾的、补肝的、补气血的、补脑子的……
十全大补。
祝云栖觉得吃完这些可以直接化身超人。
将补品丢进后备箱,祝云栖在车里打开按摩功能,休息了一会儿。虽然指标没问题,但脑袋有些发晕,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
她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走。
数天的疲乏趁机涌来,祝云栖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一个小时后。
她喝了口水,告诉车子回家。母亲说上次裁缝来家里订的订婚礼服裙做好了,早晨刚送来,让祝云栖回去试。
呵呵。温月都被枪击了,两家还想着结婚呢。
余光忽然瞥见从医院大门走出来的Omega。时黎一身白色运动衣,七分裤下露出一段格外白皙细嫩的小腿。她的腿型很直,跟腱部分又修长,显得腿特别长。再加上瘦和没有一丝笑意的脸,整体视觉效果显得她有一米八。
因为生病,比之前更为清瘦,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背的黑色双肩包像一口大锅一样扣住她单薄的脊背。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蓬蓬的丸子头,鬓角各留了一缕弯曲的头发作为修饰,模糊掉了一些病气,又显出几分俏皮来。
在医院门口偶遇大病初愈的乙方,该不该上前问候然后申请送对方回家?
祝云栖给出肯定的答案。
自己可是个负责人的甲方。
车精准停到时黎身前。
时黎脚步一顿。扫了一眼这低调奢华的车型,立刻辨认出了坐在里面的是谁。
上了车,时黎问:“祝云栖,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早晨看见的那个疑似祝云栖的背影,真的是她?
“嗯,我来医院跟医生调查一点情况。”祝云栖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你回家?还是去哪,我送你。”
时黎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她说好了请唐映池吃饭。
时黎自觉应该请祝云栖吃饭的。想想那家餐厅的位置比较隐蔽,应该不会这么巧遇到温月……上次温月在病房里发疯之后,每天都老老实实呆在作战部,饭也全部在食堂吃。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祝云栖想去。但是她要是不回家试礼服,估计母亲又要小题大做。况且,她不习惯中途插/入别人的饭局,打扰人家原定的二人计划。
“我中午有点事。”点到为止。
时黎明白祝云栖是婉拒了。
车速不快。今天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初夏的温度不再似春天那般舒适,已经有些热了,但是晒在刚从医院出来的两个人身上刚刚好。经过一处草坪时,她们看到下面有人在放风筝。
于是祝云栖降低了车辆行驶高度,以防撞上风筝线。
祝云栖问起时黎的身体状况。时黎出院回家后,她都不方便见了。
不出意外的话,时黎刚刚应该是注射了她的信息素。
自己的信息素注射进一个Omega的腺体,像是标记却又不是标记……祝云栖的目光在时黎后颈处流连,心底泛起一阵怪异的波澜。
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时黎没有丝毫隐瞒病情。她将自己的病情大致描述给祝云栖,并坦诚地讲:“我刚刚注射了一位Alpha志愿者的信息素。季医生说,她和我的信息素匹配程度非常高。我现在感觉……”
顿了顿,看向窗外飞上天的风筝,羞惭而释然:“很舒服。”
在注射Alpha信息素前,时黎其实没有感受到明显的不适。只是身体内宛如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大洞,悄无声息地吞吃着她的营养、精力、睡眠。做什么都会容易感到累,潜意识里还总是控制不住的轻微焦躁。唐映池安慰她这是病后身体没有完全回复的虚弱。
可当注射器里那滴透明的液体刺入后颈,短暂的刺痛过后,好像有一双温暖的手抚平了她的焦躁和虚弱。她像一片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漠,突然迎来了只属于她的甘霖;又像被太阳晒的温热的潮水包围,云朵在身边缠绕,她是一帆刚刚经历过狂风骤雨的船,终于来到宁静的港湾,在这里得到无限的安全感。
时黎没告诉祝云栖的是,这份安抚带给她的感觉有几分熟悉。
就像那晚在郊区别墅,她从祝云栖身上嗅到清新苦涩的橘木味带来的,令人心安的抚慰。
经过处理的信息素没有味道,时黎无法推断到底是谁给自己捐献了信息素。
她认识的Alpha也不多,最熟悉的反倒是祝云栖。
不过不会是祝云栖,季医生说捐献信息素的Alpha和她的匹配程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这么高的匹配度,闻一下对方的信息素都会受不了。而她在祝云栖面前浪荡成那个样子,祝云栖连吻都没吻一下。
祝云栖完全不想标记她,不可能会和她有如此高的匹配度。
因为在看窗外风筝逃避视线,时黎没有注意到祝云栖眼底一闪而过的悸动。
“不难受了就好。”祝云栖声音低低的。
踌躇着,她还是没忍住询问花盆小草的情况。
祝云栖假装不知道花盆小草被丢了:“那盆小草你看到了吗?当时你正在睡,我就直接放你床头了。”
她只是想知道小草到底是谁丢的。
唐映池丢的也好,温月丢的也行,医生丢的更是无所谓。
只要不是时黎亲自丢的就好。
虽然草和花盆不值钱,但那是她精调细选了很久的礼物。被收到礼物的人扔掉的话,多多少少会有些伤心。
时黎不会骗她的。
不料,提到小草,时黎竟是来了点精神。
“看到了,我很喜欢,我出院之后把它带回家了,现在放在我床头,每天都给她浇水晒太阳,长得特别快,差不多这么高了。”说着,时黎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寸来长的高度。
她语调微微上扬,绘声绘色地描述小草的长势。
看着时黎讲的绘声绘色,祝云栖眼眸的光却暗下去。
小草不是被丢了吗。
时黎该不会是不想让她难过,编的谎言吧。
其实直接告诉她真相是完全可以的。Alpha的心脏不可能连一丛小草被残忍丢掉都承受不住。
可时黎直接从光脑里翻了几张图片。她打开共享模式,将那组图片传给祝云栖。
赫然是一组小草的生长照片。不过秃头小狗的花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像是被人用笔在上面划了几道痕迹,看起来旧且破碎。
“我每天都有记录。”时黎从第一张图片开始翻。图片的背景是在医院病房。从第四天开始,背景换成了咖啡色床头柜,旁边还有一个萌萌的人形机甲模型。
“就是在医院时不小心打碎了花盆。我用浇水重新黏上了,但不管怎么黏,碎掉的痕迹都在,去不掉。对不起啊,没有照顾好它。”
时黎刚说完,车骤然加速。后仰撞上座椅靠背,感受了一波豪车的推背感。
祝云栖缓缓降速。心跳加快,她刚刚不小心踩了一下油门。
突然觉得天气变得更加晴朗了,适合去草地上躺着晒太阳。
原来小草没有被丢。原来小草一直被时黎用心照顾着。
祝云栖嘴角微微扬起。她咬了咬嘴唇,眉目舒展,心仿佛变成了云朵,轻盈的想要飞起来。
“碎了就碎了吧,其实不用特意去补的,买一个新的也很便宜。”
“我很喜欢。”时黎又重复了一遍。“现在它碎过一次,有了裂痕,那些裂痕的存在让她彻底变得独一无二了。我特别喜欢它。”
“祝云栖,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的礼物。”
第26章 温月公开提出推迟婚约。
回家后,在祝笙希和沈清和的共同注视下,祝云栖换上了那条为她量身定做的礼服裙。
据说那家私人定制全家上下齐动手,改了整一周才完成。
那是条纯白的抹胸鱼尾长裙,腰上点缀着一圈天然野生蓝色海水珍珠。来帮忙穿礼服的裁缝吹嘘着这件礼服的价值连城:“在野海自然长成的海水珍珠本身就稀少,而这订婚礼裙上足足有九十八颗,它们的颜色、大小、形状、质量几乎完全一模一样,恐怕全联邦也找不出来第二组这样完美的海水珍珠……”
做成项链送去拍卖会,起拍价都要八位数起。更何况裙子剩下的部分还是老裁缝手工定制,用的面料也极其珍贵。
裁缝看着自己的完美作品,不住啧啧赞叹。
祝云栖上身没到一分钟,就要脱下来。
“试好了。母亲,妈妈,你们看好了,不要再说我连礼服都不愿意试。这个婚我本身就不想结。”
她平时穿裤装较多,即便是穿裙子,也大多是柔软舒适的及膝长裙或是裤裙。乍一穿上这样一件重量好几斤的礼裙,浑身上下都别扭,好像被一块铁皮箍住了。
不管祝笙希和沈清和阴沉的眼神,祝云栖径直转向衣帽间准备脱掉。走了两步,怎么走都走不顺,干脆卷起裙摆,迈着鸭子步跑进衣帽间。
等她好不容易扒掉裙子出来,祝笙希和沈清和两人还在原地等她,裁缝已经送走了。客厅桌上摆了一对深蓝色天鹅绒布盒子。不用看,里面肯定是一对钻石大到夸张的订婚戒指。
“晚上和月月一起吃个饭。”沈清和说。
祝云栖冷笑:“她定好礼服了吗。听说,她前不久可是被人枪击了。”
“只是手臂而已,已经快好了。”祝静杉不在家,沈清和还算耐得住性子,不急不徐的说着:“你想知道她的礼服款式,可以晚上亲自问她。”
“没兴趣。”
沈清和微笑着:“我和你母亲,还有月月的父亲,温厉容中将,都会去,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云栖,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对你没好处的。晚上记得多关心关心人家。”
祝云栖突然想看看温月现在是什么状态。她遭受枪击,被劫持,心爱的女友又受了严重的伤,她还会有心思和订婚对象吃饭?
“吃饭可以。把别墅里那些监视我的人都撤走。”
祝云栖趁机提条件。虽然她想溜的话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又去了哪里,但是她不想在家里也跟做贼一样。
几次下来,祝笙希也逐渐意识到祝云栖是看不住的。
干脆顺坡下驴,答应了她的要求。
一晃到了晚上。
贝都湖五星餐厅。
车内,温厉容从后视镜看着蔫巴蔫巴的温月。
“打起精神。”他厉声道。
被父亲说了,温月心底泛起一丝丝不悦。分明之前温厉容一贯是这样的命令式态度,自己也早就习惯了,但是最近不知为何,她对来自父亲的一切命令都感到反感。
光脑聊天界面停留着时黎的未读信息。
【时黎宝贝:阿月,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宵夜。】
温月关掉了光脑信息。
“爸爸。”她微微皱眉,身上的黑色吊带开叉长裙让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冷。她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一定要和祝云栖结婚么?”
温厉容回头看着女儿。视线被温月躲开。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太晚了。祝云栖和你很般配,你们很合适。”
“可是……我们都不熟,我不确定自己爱不爱她。而且我感觉,她不爱我。”温月大着胆子说。
“你要为了爱情结婚?”温厉容的声音彻底冷下去。
那声音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剑,毫不顾忌的砍伐着温月。
温月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完全忤逆温厉容的准备。
她不是完全为了爱情结婚,可是时黎……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始终还是要超过祝云栖的。
她第一次见祝云栖就动心,是因为祝云栖足够强,她忍不住的想要追随、倾慕强者。她对祝云栖的感情也不是爱,不过是想要利用她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和时黎的纠缠,她逐渐发现了时黎的另一面:时黎不再一味的逞强,而是露出Omega脆弱的那面,给了她被需要的感觉;而时黎那晚又奋不顾身地牺牲自己跳下车,只为给她争取一点被营救的时间,让她意识到,时黎原来爱她爱到可以为了她去死。
不仅是因为感动和歉疚,也不仅是因为共同经历生死的特殊经历。
当时她刚向时黎坦白自己要和祝云栖订婚,时黎立刻就提出了分手,她以为时黎没有那么爱自己。
可现在,时黎用无言的行动证明了爱意。
温月不想放开一个爱自己爱到比命还重要的人。
幸好银蛇军团指派的海妖和银环到的足够及时。如果时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恐怕也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温月犹豫着说:“不是的爸爸,但是至少要有一点感情基础吧。”
“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你们结婚之后自然会懂。而且,我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你和我说,你对祝云栖很满意。”温厉容的语气不容置疑。
温月舔了舔嘴唇。最后挣扎了一下:“当时我对她不太了解,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你难道现在对她有新的了解?据我所知,你们后来都没有再见过面吧。”
温厉容盯着女儿的脸。这样温月有种自己被枪指着脑袋的错觉。
温厉容顿了顿,下句话差点让温月的心提到嗓子眼:“还是说,有人,让你变了心思。”
一瞬间,温月想要破罐子破摔,大喊没错,我不想和祝云栖结婚,我想和时黎结婚!
可是她堪堪止住了这份冲动。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温厉容知道时黎的存在,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时黎。到时候又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上次在医院失态之后,她费了好大功夫,才让温厉容相信她和时黎是朋友关系。好在温厉容没有借用职务之便调查时黎。
温月慌张的随口道:“爸爸,你想多了。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
两家人差不多同时到场。
双方长辈推杯换盏,交谈的十分融洽。而祝云栖全程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穿着昂贵的晚宴服,表现的却像是来吃牢饭的。温月全程强行陪着笑脸,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双方长辈再次敲定了订婚日期,还是原定的下周六。
祝笙希表示,场地她已经叫人着手去准备了。
温月忽然像触了电似的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