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接下去的日子。
许晚春基本维持在忙碌十几个小时, 再休息四五个小时的模式中。
连续十几天下来,少有能睡满八小时的。
山中无岁月,就在她将糖果当成计量单位, 一天一颗的攒, 攒到21颗时,总算等来了一天的假期。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了,这两天都没怎么听到飞机轰鸣……来的时候还说十天就能休息一回呢?实际上呢?二十几天才等来一个休息日,我打算明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宿舍睡觉, 你呢?”再次结束一天的工作, 回去宿舍的路上,陈玲嘀嘀咕咕抱怨。
许晚春想了想才回:“不是说咱们医护人员可以在战士们的保护下, 去附近的丛林里采摘药材跟野菜吗?我想出去转转。”
野菜什么的还好,几乎天天能吃到,她并不稀罕。
许晚春更想弄一些药材, 没办法, 药材一直紧缺的厉害, 多准备些,才能多救人性命。
“那你不补眠了啊?”许医生本来就生的白, 最近吃睡不好,再加上地底下见不到太阳,肤色越加苍白, 也就衬的眼底更加青黑了。
“补呀,我等上午10点左右出去,也能睡十几个小时了,你也跟着去转转吧,人不能一直不见太阳的。”
“也是……那我也跟你一起。”
因为明天可以休息了, 所以回到宿舍的两人都没有向往常那般,简单洗漱就睡。
而是端上各自的盆子,相携着去了女洗澡间。
说是洗澡间,不过是一处岩缝。
一米见宽的入口处挂了棕榈叶做门帘。
里头没有传出水深,猜测洗澡间没人,陈玲便直接掀开了门帘。
霎时,门帘上挂着的,用做警示的空药瓶“叮当”作响。
许晚春跟在对方后面,一起走进纵深不足三米的洞穴中。
入目的,除了空旷的山洞外,只有山壁凹槽内嵌着的,一个锈迹斑斑的储水罐子(炮弹壳改良)。
“我觉得Y国很多地方都不好。”陈玲端着盆上前,拿掉橡胶管上用来止水的钳子,先放出100毫升的“头道水”。
许晚春配合上前去接相对干净的水,小声问:“怎么了?”
“我听127号说的,他们前天做了台手术,当时一起送来的几人伤势都很重,还有个13岁的孩子,按理说,肯定先救治最伤重的,或者小孩吧?”陈玲将盆中的100毫升,含了铁锈的水倒入角落的污水桶中,这些水也是可以冲洗厕所的,不能浪费。
天知道,这次洗头洗澡加起来,一人也不过只能申请到1800毫升。
“他们都没救?”许晚春接好水,再往盆里丢了两粒消毒片,又用茶缸舀出满满一缸子,才脱了上衣,拿出毛巾开始擦洗。
待将上身擦完,穿上干净的上衣,才脱去下半身的衣服继续擦洗。
一旁的陈玲也是一般无二。
这般分段解衣,也是为了防止突袭:“对啊,明明Y国那个长官伤的最轻,却非要先救他,一点没有我们国家好。”
“他们怎么能跟我们国家比?”许晚春下意识道。
陈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也觉得还是我们国家的军人最好。”
“按照Y国的政治指令来说,同一批重伤患者,必须优先救治Y国军官和儿童,但他们可做不到令行禁止。”说起自己国家的军人,许晚春也免不了与有荣焉,尤其如今的自己也穿了戎装,那骄傲之情简直要溢出来了。
不过到底在人家地盘上,不好讨论太多:“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
陈玲也是个机灵的姑娘,当即配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个热水澡,这山洞里凉快的很,哪里像是6月的天?冷水澡洗的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陈玲是工人家庭,算不上富贵,但也没吃过什么苦。
出任务这二十几天,却是将一辈子没吃过的苦,全吃了个遍。
“我也想洗热水澡。”许晚春往身上套干净裤子,也没忍住感慨了一句。
见许医生已经穿戴好了,陈玲也顾不上聊天了,边加快手上的速度,边道:“等等我啊。”
“我还没走呢,还要洗个头。”说话间,许晚春已经蹲下身,将茶枯粉往头发上倒,开始干洗起来。
陈玲跃跃欲试:“要我给你喷一口水湿湿头发不?”
“呸!我才不要。”若不是低着头,许晚春真想朝着对方翻个白眼。
“嘿嘿嘿……那我等会儿帮你冲水。”
“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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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洗了个相对舒坦的澡。
又或是知道第二天可以休息,紧绷着的神经松缓了下来。
许晚春足足睡到第二天中午11点。
就这还不是她自己醒的,而是陈玲将她从床上挖了出来。
“……不是要去采药吗?赶紧起床出发吧。”
许晚春还有些迷迷瞪瞪的打着哈欠:“几点了?”
“11点了,你昨天还说10点出发呢。”
“啊?11点了?”许晚春也有些佩服自己的睡功,当即搓了搓脸,穿鞋下地。
又花了几分钟梳洗,便拎上包:“走吧。”
陈玲:“不吃东西了?”
“吃,等会儿经过炊事班的时候拿,顺便再把今天的糖领了。”
“你说得对,差点把好东西忘了……”
采石场外围是亚热带丛林。
在距离地下医院不足三公里的地方,便是密林。
许晚春和陈玲,还有另外几名医护人员,将身体裹的严严实实,又在两边手臂与脖子上绑了防蚊虫的布条,才在2名持枪Y国警卫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密林中。
密林深处危险重重,所以大家伙儿只是在外围转悠。
捣碎能消炎止血,煎煮内服能退烧的鱼腥草。
叶片捣烂同样可以紧急止血,种子煮水利尿消肿,还能缓解中暑症状的车前草。
煮水擦洗重伤患者皮肤,预防褥疮、又能烟熏驱蚊的艾草。
还有野三七、铁皮石斛、消化肉桂、野蕨菜……
丛林简直就是中药材的天堂,若不是时不时要避开地雷区,许晚春简直有一种重回许家屯青山采药的错觉。
就在她在一处半阴湿的石缝中,寻到一株形似吊兰,实则是石斛的药草时,身后响起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桃花儿!”
师兄?!!
虽然怀疑自己幻听了,但许晚春还是下意识回头。
待发现不远处,朝她走来的人真的是师兄时,她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师兄!”
然而,许是站的太猛,她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不说,人还踉跄了下。
“桃花儿!”曹景梁一惊,下意识大跨几步,将人牢牢的接到怀里。
入怀不再是熟悉的软绵,反而硌手的厉害!
从前家里百般调理,尤其在妻子坐月子的时候,好不容易将人养到100斤。
如今短短二十几天,他的桃花儿恐怕只剩下80斤不到了,这是吃了多少苦?
曹景梁心疼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紧紧抱紧人,上下抚摸她的后背,安抚她,也是安抚自己。
只是,待摸到一手的骨头时,曹景梁再也没忍住,弯腰将脸埋进妻子的肩窝处,藏起因心疼掉落下来的泪水。
而许晚春也在努力回抱师兄。
她以为自己会哭,实际却没有,这一刻的她更想笑。
人很奇怪,见面之前,与糖果一起攒下的,明明还有无数句思念的话语。
可当真的见到人,确定他全手全脚、平平安安的,许晚春就比什么都满足。
于是,感觉到肩膀上的滚烫时,她眨了眨眼,眨掉眼底的泪意,打趣道:“这下好了,咱们抱在一起,像是抱着两具骷髅,谁也别嫌弃谁。”
第147章
曹景梁哪里不知道妻子这般说话, 是在逗自己开心。
再加上到底在外边,哪怕两人身处的环境被大树遮挡住,也不好一直拥抱着。
所以, 再是不舍, 他还是松开了手臂,努力挤出个笑回:“怎么会嫌弃?骨头架子我也喜欢。”
“那必须喜欢啊。”许晚春仰头细细看着人,眉眼里全是满足的笑意,嘴上却故作刁蛮:“对了,我现在叫218号, 不能喊名字。”
“小名没关系的……”曹景梁有丰富的一线支援经验, 解释了句后,忙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
许晚春看着递到眼前的鸡蛋, 愣怔住:“从你口粮里省给我的?”
曹景梁没有回答,只是将鸡蛋往旁边的树干上敲击了一下,慢慢剥去一半蛋壳, 再次送回妻子嘴边:“我也是一个星期前才知道你被分派到了这边, 所以只来得及攒下几枚鸡蛋……全煮熟带过来了, 快吃吧。”
这人……自己都瘦成骷髅架子了,傻不傻?
许晚春鼻头发酸, 却不忍拂了师兄的心意,配合的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坚持道:“咱们一起吃。”
妻子了解自己, 曹景梁自然也清楚她的性格,知道拒绝没用,所以跟着咬了一口。
你一口我一口的,两人很快分食了三个鸡蛋,又喝了些带出来的水, 才蹲在一起,边聊天边采药。
等许晚春听到师兄后续会在他们这边停留一个月时,先是欢喜,很快又不放心的去掀对方的衣服:“你受伤了?”
曹景梁赶忙握住妻子的手,又往身后瞧了瞧,确定其他人没往这边看,才解释:“没受伤,你可能不清楚,防止战斗减员,一线医护每两个月就会调往二三线调整状态。”
许晚春确实不知道这事,自然高兴,却还是没忍住追问:“调整好再回去一线吗?”
曹景梁安抚:“别担心,我想跟你过一辈子,肯定会保重自己的。”
那就是还要回去了,军人有军人的使命,许晚春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边采药边感慨道:“真希望世上再无战争……咦?”
这是啥?
瞧了又瞧,确定手边真的是一节引线管后,许晚春赶忙看向不远处:“师兄,快来。”
曹景梁立马放下手中采了一半的草药,踩着腐殖土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许晚春指了指露出的一小节引线管:“这是弹药的引线吧?”
还真是,曹景梁将妻子拉到身后,才顺着锈蚀的铜线摸到了一出树根处。
“是一枚未爆的BLU-3菠萝弹……咱们不是采了很多药材吗?这个可以带回去改作药碾。”说话间,他已经从包里取出止血钳夹断了引信。
地下室医院什么都缺,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许晚春欢喜的朝着师兄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咱们再找找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曹景梁笑了:“好。”
在地底下憋了二十多天。
难得出来一次,又等到了师兄。
许晚春的心情那是相当美好,一整个下午,不管做什么,两人都黏在一起。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人才集合一起回去地下室。
曹景梁之前已经来这边报道过,所以跟着回去时,很顺利就被放行了。
“师兄,你住在哪里?”将药材交给后勤,去宿舍的路上,许晚春才想起来问师兄的住处。
曹景梁:“还没有选,你住在哪?我在你宿舍附近找个床位就好。”
这种环境,夫妻俩肯定不能住在一起的,甚至在外人面前还要保持距离。
不过,能住在附近已经足够叫许晚春满足,她弯了弯眼,当即朝着前方不远处指了指:“那里就是我的宿舍,男同志宿舍在后面一排,师兄你先去看,我马上就来。”
见妻子小跑离开,那背影,怎么瞧怎么快活,曹景梁的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抬脚大迈步跟上……
“瞧瞧这是什么?”来到男同志的宿舍,发现左右都没人,许晚春便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捧给师兄瞧。
曹景梁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爱哭的,他拿起一颗糖果剥开放进妻子嘴里后,自己也剥了一颗。
待甜蜜在口腔中炸开,费劲压下不断翻滚的酸涩后,他才哑声开口:“傻!”
许晚春才不理他,兀自将糖果往师兄的口袋里揣。
曹景梁没拒绝,任由妻子动作。
只是待糖果全部放进口袋里后,他也打开包裹,从里头掏出更多的糖果,与剩下的几个鸡蛋递给了妻子:“这些是我最近攒下来的,给你。”
许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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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停歇没两天,外头又没日没夜轰炸了起来。
但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还是师兄的存在。
总之,许晚春的心从始至终都是安稳的。
即使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每天都缺少睡眠,但她始终干劲满满。
但凡接手的手术全都做的又好又快。
很快就成了地下医院的名人,谁都知道,218号虽然年轻,但那一身本事却是最顶尖的。
也因此,胸外科的疑难手术基本全交到了许晚春手中。
可也因为她做的太好了,能者多劳。
这不,这天上午,许晚春刚做完一台手术,还没来得及去清理身上的血渍。
院长便匆忙寻了过来:“218号,物资车队在离十几公里外遭到了轰炸,有几名战士受伤严重,不好挪动,需要你出一趟紧急任务。”
在战场上,医生作为高价值技术人员,受重点保护,非必要不会暴露在地面机动中。
而院长口中的这类情况,便是少数的必要。
所以许晚春一句话也没多问,只坚定的回了一个“是”字,便快速去整理药箱,然后背上就跑。
叫她意外的是,刚到地下出口处,就见到了等在这里的师兄。
曹景梁也没想到,这次的地面救援任务还安排了桃花儿,他皱眉,刚要说什么,后方就又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
很快又有四个人出现在视线中。
一名麻醉师,两名护士,还有一名是Y国的工兵。
“人齐了,出发吧。”作为带队,曹景梁没再多说什么,用眼神示意妻子紧跟自己身后,便快速登上了盘旋楼梯。
十几公里的距离,步行不是不可以,但重伤患者等不了。
所以,到了地面后,几人便利索爬上了一辆军卡。
上车前,曹景梁看了妻子一眼。
于是上车后,两人便默契的坐到了一起。
卡车奔驰起来,车斗篷内的几人也没闲着,先用木炭将钢盔的反光面全部涂抹黑,才将之戴在头上。
又往衣服外面裹上棕榈蓑衣,袖口处绑上防蛇的硫磺粉包……
这期间,一行人还能听到时不时响起的轰鸣声。
都是有经验的,知道飞机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但飞机速度快也是众所周知,谁也不知道,几分钟后会不会就出现在了他们的上空。
然后……哐哐投弹。
可以说,出现在地面,就是将脑袋挂在了裤腰上。
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谁也没有心思多说话。
只是,在昏暗的车斗篷中,谁也没注意到,挨着坐的小夫妻俩,始终紧紧牵着手……
第148章
军卡一路将油门踩到最底。
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目的地。
坑洼的公路如同被巨兽啃噬过。
焦黑弹坑中还积着暗红色的血水与残肢。
几人扛着担架从车斗上一一跳下, 入目便是炼狱。
“……在这边”带路的Y国工兵面色焦急,一马当先,朝着不远处的灌木丛奔跑。
众人顿时顾不上打量, 压着帽子, 拽紧药箱,跑步跟上。
“轰炸机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小了。”突然,麻醉师164号小声提醒。
众人卿耳细听……还真是。
曹景梁经验丰富,当即猜测:“空中加油容易泄露,飞机应该是回去加油了, 这是个好机会, 在对方回来之前,咱们带上伤员立马返回医院。”
这是要在晃动的车斗里给患者做手术了, 对医者来说简直是极限挑战。
但谁都知道,队长提出的方案的确是最优办法,自然得到了一致认可。
从遭遇袭击到去医院求援, 再到大家伙儿赶过来。
哪怕速度再快, 也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伤者很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撑住。
所以, 在草丛中找到藏匿起来的伤患时,不意外的, 只剩下两名还有微弱气息。
一名是腹部贯穿伤导致的肠管外露,许晚春检查了,这名Y国战士并未损伤大动脉, 外露的肠管也被纱布覆盖着。
不过时间到底太久,人已经陷入休克状态。
而另一名患者是骨盆粉碎性骨折,应是爆炸冲击波导致的骨盆环断裂。
移动起来,确实容易骨折端移位,从而刺破血管。
当然, 以上说的是外行,专业医生出手自然是不一样的。
几人合力将两名患者安置到担架上。
尽量平稳的抬着人,疾步返回卡车。
至于牺牲的几名战士,也被背进了车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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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启动后。
哪怕驾驶员放慢了速度,再是注意路况,车还是晃荡的。
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车斗里的急救。
许晚春接手了小肠外露的患者。
她先用防弹板垫高伤员的腰部,再轻轻将肠管拨回腹腔。
又覆盖上浸透了鱼腥草汁的油布,再将弹链带中覆在外面,形成保护的穹顶,才看向一旁协作的护士:“你压倒他的身上,利用身体惯性抵消卡车的颠簸。”
护士很有经验,立马跨坐到伤员身上,为了将颠簸将之最低,还用绑带将自己与车架捆住。
同一时间,麻醉师已经将输液瓶挂于蓬布破洞透入的光束中(利用阳光加热药液),然后穿刺进伤者的颈外静脉,建立双通道。
左路血浆500毫升+氧化可的松50mg,右路则是复方氧化钠1000ml。
每隔五分钟再用刺刀柄测量伤者的动脉搏动,搏动小时立马注射0.1%肾上腺素……
而许晚春的急救手术,也在颠簸中拉响了。
卡车上悬挂的照明弹拉环,每次持续照明只有90秒,她只能在镁光最亮时切除坏死肠管。
卡车急刹车,在惯性时完成肠吻合。
卡车爬坡,身体后倾的瞬间缝合后壁。
卡车下坡前冲时,缝合前壁……
“轰隆~”
突然,熟悉的轰炸机轰鸣声再次响起,驾驶员紧急找地方掩护,自然顾不上坑洼,立时一个巨大的震荡袭向后车斗中。
车斗内,毫无防备下,担心吻合的的肠管污染,两只手也没有空闲时,许晚春只能俯身用嘴含住滑落的肠管。
待卡车闯进甘蔗地中成功隐藏起来,她完全顾不上漱口,死死压下呕吐敢,继续之前的缝合……
另一边,曹景梁也不轻松。
伤者的盆骨环粉碎性骨折伴覆膜后血肿,血压只有50/30mmHg,意识濒临消失,必须马上救治。
所以,他只能就地取材,将三块防弹板叠成15°斜面垫在伤者臀下,使盆腔成为自体血回流容器。
每当遇到弹坑颠簸,还能利用重力加速完成一次加速血回输。
再拿出蛇形探针插入创口。
没有造影设备,只能凭着触觉反馈。
几次探寻,直到探针遇骨碎块震动频率为200Hz(正常骨面为420Hz)时,曹景梁才确定了骨折粉碎区的位置,他沉声开口:“震荡吻合器。”
一旁协助的器械护士立马递上工具。
同一时间,一旁的许晚春也开口:“止血钳。”
曹景梁:“骨折线。”
许晚春:“持针器。”
曹景梁:“擦汗。”
许晚春:“缝合线。”
“……”
不大的车斗中,两人索要器材的声音不断响起。
6月底的车斗中闷热异常,患者的情绪更是不容乐观,再加上盘旋在上空,不断轰鸣的M国飞机……都为这一场生死救援增添了难度与紧迫感。
幸运的是,许是伤患年轻,身体素质好,又或者是几名医护人员的的全力施救。
总之,待几个小时后,他们艰难回到地下医院时,两人的生命体征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
“……同志们辛苦了,这次给你们记全体二等功!”院长已经从Y国工兵口中了解了救援详情,又亲自检查了伤患的情况。
她很清楚,在那样的恶劣环境中挽回患者的性命,并成功回来有多么不容易。
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谁不想要?!
所以,虽然大家浑身脏污,面容狼狈,还是忍不住露出笑:“谢谢院长!”
院长也笑了:“不用谢我,这些都是同志们凭本事得来的……行了,这次行动辛苦了,给你们每人6个小时休整时间。”
“谢谢院长!”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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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个小时听着不少。
但除去洗漱与吃饭的时间,也就只剩5个小时左右。
这还不是百分之百的,万一再送来一批患者,他们只能强撑着起床继续工作。
为了多休息几分钟,一行人奔向洗漱池的速度相当之快。
许晚春跟曹景梁都是能干净,绝不愿邋遢的性子。
所以别人简单梳洗完,急匆匆奔向食堂吃饭时,两人还在仔细擦洗,末了还将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
也因此,等两人来到食堂,除了炊事班的两人外,再没旁人。
当然,说是食堂,不过是凿开的溶洞。
又因隐蔽要求,食堂必须使用“地下回笼灶”。
就是排烟道经200米岩峰曲折排出,洞口再覆盖上湿棕榈叶过滤分散烟雾……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能不开灶,尽量不要开灶。
所以,当夫妻俩拿着竹制碗筷来到食堂,看着炊事班战士递过来的压缩饼干时,一点也不意外。
哦,这么说也不是,还是有意外惊喜的。
因为今天出了任务,所以,除了基础的压缩饼干和木薯饼外,两人还各分了六分之一的猪肉罐头。
在不是萝卜干,就是盐渍野菜的当下,肉罐头算是难得的美味。
夫妻俩端着碗筷去到最角落的石桌旁,刚坐下来,许晚春就警告:“你自己吃。”
“……”曹景梁准备夹肉的动作一顿,然后轻咳一声:“我就是打算自己吃的。”
谁信?许晚春边咬干涩的压缩饼干,边告诫:“你多吃点,都快瘦脱相了。”
曹景梁将自己竹筒里的水递给妻子,好脾气保证:“别担心,等回家后肯定很快就能养回来的。”
一人一天也不过才500毫升饮用水,师兄的嘴唇都干了,许晚春没要他的,拿起自己的竹筒抿了一小口,才笑道:“是要好好养养,我还是喜欢师兄白白净净的模样。”
桃花儿果然很喜欢自己的脸……
虽然没有镜子,但看手臂也知道,他应是黑了不少,曹景梁只能硬着头皮再次保证:“我白起来很快的,捂两个月就能养回来。”
许晚春一本正经逗他:“两个月会不会太慢了?回头我给你弄一些中药美白面膜粉吧。”
“咳咳咳……”没想到妻子会提这个,毫无防备下,曹景梁直接被呛住了。
“怎么还呛着了?快喝点水。”帮忙顺后背时,许晚春还不忘递上水。
节约用水已经成了习惯,曹景梁只抿了一小口便摇头拒绝。
兀自又咳嗽了好一会儿,直到整张脸都咳红了,才缓过来:“……没事……咳咳……没事了。”
许晚春白了师兄一眼:“不就一个美白面膜吗?至于这么激动?”
曹景梁面上才稍稍降下的温度再次升高,他不自在反驳:“那个是女同志用的,我一个男同志……”
已经抓包师兄好几次的许晚春:“……”
算了,看在他即将再次奔赴一线,还是给留一块遮羞布吧。
思及此,又想到很快就要再次分别,心情到底受了些影响……
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无奈事与愿违……
期盼另一人消息时,时间才会过得格外慢。
可当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眼前后,时间就好像按了快进键,简直算得上一路狂奔。
7月中旬,休整一个月的曹景梁收到电报,他又要出发去一线了。
这一次,许晚春亲自将人送到了地下出口。
附近有守卫,有陪同的Y国工兵。
两人不能牵手,不能拥抱,更不能亲吻彼此。
甚至……连担心的话语也不能多说。
最终,许晚春只能站在一米开外,紧紧注视着身形越加瘦削的男人,努力压下不舍与泪意:“师兄……要记得啊,我在等你一起回家。”
曹景梁看着妻子,眼神坚定:“我答应你,一定会一起回家!
第149章
师兄前脚离开, 许晚春还没来得及担忧多久,就有另一批伤员从一线送了过来。
一线地理位置危险,随时需要转移, 医疗装备自然以轻简为主。
这也就导致很多伤患只能做简单的止血处理, 便被转移到二线。
而眼下,许晚春接手的伤患情况要更复杂一些。
爆炸时弹片嵌入体内,造成肠管多处破裂。
虽说初次手术时不止做了止血处理,还修复了肠管穿孔,也清除了异物。
但还是感染了, 需要再次开腹进行二次清创、引流和肠管吻合……
许晚春边看病历, 边配合检查患者的各项体征……
“218,患者的确是A型血。”大约十分钟过去, 协助手术的陈玲总算用玻片凝集法,确定了伤员的血型。
许晚春刚好是A型:“那就抽我的,准备好葡萄糖。”
冷藏技术跟不上, 输血只能现抽, 所以医护人员从某些角度来说, 算是移动的血包。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培训时,就得确定血型, 开工时胸前除了职称与编码外,还必须要贴上血型的原因。
陈玲不大放心,许医生这些日子已经抽过2次血, 都快瘦成骷髅架子了:“要不抽我的吧,O型不是也可以吗?”
O型只是特殊情况,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许晚春摇头:“必须用A型,快点去准备, 伤者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了。”说话间,她人已经利索躺到隔壁的空床位上。
陈玲无奈,只能拿出已经消好毒的玻璃瓶,往里面按比例注入好抗凝剂,才走向许医生。
金属针头扎下去之前,她还是小声劝阻:“你等会儿还要做手术,再抽血怕是要撑不下去了,要不我去找找其他A型血的医护人员?”
许晚春的记性很好,所以她很清楚此刻地下医院内,A型血医务人员的血液情况:“……都跟我差不多,有几个比我抽的还多呢……就抽我的,动手吧。”
“我只按比例兑了200毫升的抗凝剂,剩下的200毫升找别人分担。”陈玲将金属针头扎进许医生细白的手腕中时,说出了折中办法。
这一次,许晚春没有再坚持……
只是,许医生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虽然顶着头晕、乏力、心悸等不适反应,坚持完成了手术。
但也在手术完成的那一刻,她还是没能扛过去,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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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许晚春浑身乏力。
眼神愣怔盯着石头屋顶,有些不知道什么情况。
好一会儿,记忆才渐渐回笼,她这是……晕倒了?
患者呢?!
想到患者,许晚春猛的坐起身,然后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总算醒了,我给你冲糖水去。”
这是同宿舍的另一名主治女医生,98号的声音。
许晚春搓了搓脸,又眨了眨眼,等脑袋不在眩晕,眼前也不黑了,才穿鞋下地。
“哎哎哎……别起来,你是贫血、低血糖外加过度劳累引起的晕厥,院长给你放了24小时的假,好好休息吧……喏,快把糖水喝了。”98号来去匆匆,见到218号正在穿鞋,赶忙将人又扶回床上。
许晚春先道了声谢,才焦急问:“我那名患者……”
“好着呢,各项体征正常,院长亲自盯着的。”
这就好,确定患者平安,许晚春才放下心来,抱着竹筒开始小口喝糖水。
医护人员过度透支,晕倒的不在少数,往往这种时候,就会将给患者准备的营养品(白糖、奶粉),分出一些给他们。
等许晚春将竹筒里面的温糖水全部喝完,又问:“现在几点?我休息多久了啊?”
98号忙了十几个小时,也才刚回宿舍:“晚上7点多了,你睡了十个小时,食堂那边还给你准备了营养餐,等会儿记得去吃了,吃完继续睡吧……”
对面床铺上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没了动静。
这是睡着了?
工作太累,许晚春往常也是这般沾床就睡。
她轻手轻脚起身,先帮对方将薄被盖好,才拿上洗漱用品出了宿舍。
等洗漱好,坐在食堂吃着加了肉罐头与水煮蛋,还有一杯奶粉的晚餐时,心里还在庆幸。
庆幸师兄没看到她今天的模样,不然他又要哭鼻子了吧……
想到师兄,脑子里就忍不住浮现各种担忧。
许晚春叹了口气……有时候忙碌也有忙碌的好处,起码没时间七想八想……
难得能休息24小时,再加上浑身没什么力气,一顿晚饭吃得慢慢悠悠。
好容易将食物全部塞进肚子里,准备回宿舍继续躺着时,想起今天的糖果还没领,她又去了一趟后勤部。
揣着糖回到宿舍后,习惯性拿起背包,打算将糖果藏好。
背包里除了衣服和糖果外,还有三袋压缩饼干。
因为随时会有被M国飞机轰炸的危险,所以,每一名医护人员都会发放三袋压缩饼干储存着,作为意外时的急救粮。
就在许晚春将衣服先拽出来,准备再去拿包在中间,放置糖果的木盒子时,发现衣服中掉出来两个新的月事带。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师兄新做的。
拿起来细看,不是很意外的,在各项资源紧缺的情况下,月事带是师兄拆了他的衬衫做成的……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变得脆弱了,一大串眼泪毫无征兆的,扑簌簌就滴落了下来。
许晚春慌忙将手上的月事带移开,捂住脸,又是想哭,又是窝心……
傻师兄,这里作息不正常,吃得更没什么营养,她根本就没来月经。
也不知道师兄只剩下一件衬衫要怎么替换?
希望他乖一点,听了她的威胁,别在把糖果攒给自己了。
还有,2个多月后的轮转调整,师兄还能来他们这边吗?
不行……许晚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焦虑。
师兄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而她的身体需要睡眠修养……
事实上,无论许晚春如何宽慰自己,在三天两头就会炸响的炮火声中。
思念与担忧这些情感,并不是理智能够控制住的。
而时间,也在忙碌与担忧中,从夏季来到秋季,再跨越到了冬季。
遗憾的是,这期间,许晚春再没能见到师兄……
1966年的1月21日的春节。
许晚春更是过了一个没有亲人,只有战友与伤患的新年。
严格些说,若不是领取糖果时,工作人员多给了一颗糖,说是新年福利,她都不知道已经在地下医院待了8个多月了。
就在许晚春以为还要坚持半年一年时,元宵节这天,又一批医护人员被分配过来后,她突然接到了通知:
218号圆满完成任务,可以归队了!
第150章
可以回家了?!
从院长这边得到口头通知时, 许晚春还有些懵。
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后,她几次张口。
想问还有多少人会跟她一起离开?这其中又有没有陈玲?
只是话到了嘴边, 还是咽了回去。
就连通知她离开的书面文件都没有, 保密级别可想而知。
什么都不问才是最合适的。
于是乎,许晚春只回了一个字:“是!”
8个多月的相处,院长本就欣赏218号的能力,如今见对方能平安归队自然也为她高兴,难得多说了几句鼓励话语, 最后又加了句:“……希望还能再见。”
虽然她们不知彼此来自哪里, 更不清楚对方姓名,但许晚春还是很肯定的点头:“一定能再见!”
口头通知离开, 并不是立马就可以走人了。
后续还有很多事物需要交接,还必须在不动声色中完成交接:
伤员档案整理、死亡病例报告、物资的清点与分配……
等一系列交接完成,第三天深夜, 拿到健康状况的批条后, 许晚春才换上Y国平民的服饰, 揣上来时的虚□□明,在Y国工兵的掩护下, 踩着盘旋楼梯,离开了逗留8个多月的地下室。
再过几天她就能见到家人了,长辈们都还好吗?有发现她的信件其实是提前写的嘛?
小玫瑰快要一周岁了, 都说女孩儿开口早,她应该会说话了吧?
还有师兄,他比自己早了执行任务一个多月,是不是已经回沪市了?
总算能回家了~
黑暗的卡车斗篷中,许晚春面上安静, 心里却已经雀跃到了顶峰。
然而更叫她欢喜的是,安静等了十分钟左右,陈玲也爬上了车斗中。
再后面,基本十来分钟一人,8个月前一起组队过来的6个全部到齐。
大家伙儿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整个小队都可以离开了。
欢喜能回家、激动大家都在、又庆幸平安……
卡车启动的瞬间,几乎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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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艰难。
离开自然也不会轻松。
军卡在时不时炸响的炮火声中,颠簸了七八个小时。
总算在天亮前,在2名Y国工兵的陪同下,登上了an沛省开往he口的火车。
一行6人全作Y国平民打扮,再加上跟Y国战士相处大半年,很多话都会说,也能听懂。
又有两名地道的Y国人陪伴着,途中完全没有被人瞧出不对,也没遇到危险。
反倒是到了he口火车站,换成军卡赶往国内Yun省边境的路上,遇到了多次空袭。
好在众人也算有了经验,甚至可以说是生理反应,听到飞机声音就找地方隐蔽。
不管土坑还是污水池塘,只要能保命就得跳。
待再一次从污水池中爬出来,许晚春抱着膀子,被冻得直哆嗦还不忘苦中作乐想,幸亏是热带,这要是在北方,2月份那冰层厚实的,跳河根本不可能。
“女同志先进去换衣服吧。”来到隐蔽在山后方的卡车旁,同样湿漉漉的男同志们,让唯二的两名女同志先换衣服。
许晚春跟陈玲也没有耽误时间墨迹,手脚利索的翻身进了卡车。
一人拢共只有两身衣服,另一套之前钻过土堆,脏污的厉害,但也比湿的好。
许晚春跟陈玲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再跳下车换男同志。
“……希望后面能平安,再跳池塘可就没衣服换了。”伸着脖子艰难往下咽压缩饼干时,陈玲小小声抱怨。
许晚春拧开只有少许水的竹筒,抿了一小口后才跟着唏嘘:“运气应该能好一点吧?”
她如今的身体素质极差,刚才又在刺骨的冰水中折腾一遭,又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脑袋已经开始昏沉了。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们的祈祷,也或许接近国土,后续几个小时再没遇到什么意外。
从地下医院离开,换车、颠簸、隐蔽……一路折腾了三十几个小时,总算平安踩在了自家国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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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境核对身份比许晚春预估的要严格。
从最开始的证件核对,到详细口述任务内容,再到回国的原因,都需要单独审核。
其中,执行任务时,具体接触的人员,和空袭、伤病救治等全都得一一说明。
最后,再交叉询问6人,确认陈述一致,才算过了第一关。
边境不是他们可以滞留的地方,一行人换上来时的咔叽布蓝工装,简单填饱了肚子,便被催促着再次爬上了军卡。
又是七八个小时颠簸,总算回到了来时培训的秘密营地。
领导还是曾经那名联络员,也与从前一样,瞧出了几人的疲惫,简单鼓励寒暄了几句,便叮嘱勤务兵:“带他们去6号和7号宿舍,送些营养餐,再安排两名医生过去检查。”
几人身上确实起了热度,如今不仅能躺下休息,还有医生,自然没有意见。
等打了针吃了饭,又洗了个热水澡后,早已疲惫不堪的众人倒头就睡。
大约是回到自己的国土了,安全感爆棚,憋了大半年的心绪彻底放松,这一睡简直就是昏天暗地。
尤其许晚春,她太累也太瘦了,整个人只有七十几斤,夜里直接都烧糊涂了。
“……我也睡的死,完全不知道你复烧了,要不是有医生定时过来检查,情况还真不好说。”见昏睡了十几个小时的许医生总算睁开了眼,同一个房间的陈玲大松一口气,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再围着人问东问西。
许晚春浑身酸软,反应也有些迟钝,抱着茶缸小口喝完了水,脑袋才清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在这边看到我师兄了吗?”
陈玲只看到许医生的嘴巴动了几下,却一点声音也没听到,了然:“嗓子哑了?”
确实哑了,许晚春猜到回国后肯定要生一场病,却没想到高烧到失去意识。
她对于昨晚有医生过来给她施针、吊水这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虽然身上还有温度,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但到底是清醒了过来。
许晚春更担心师兄,如今嗓子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用手指在床边写下一个“曹”字。
“没看到曹医生。”陈玲秒懂,说完又压低声音道:“早上我出去洗漱的时候,一直有战士跟着,这算监视吧?”
监视也正常,毕竟现在已经是66年了,许晚春不太关心这个,她现在只着急师兄的情况……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咱们这半年过得什么日子?多少次死里逃生?立了多少军功?居然当犯人看着……唔唔……”
陈玲不清楚这段历史,许晚春可是很明白的,眼看她越说越来气,越说越没把门,她直接上手捂住对方的嘴。
直到确定她平静下来,才松开手,又在床边写了起来:情况不明,少说少错。
看明白文字内容,陈玲心里一个咯噔,立马转移了话题:“我给你去打洗漱用水吧?你还得吃点好的补补。”
许晚春身上还是很烫,但她没打算一直窝在小小的宿舍内,于是她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
陈玲猜测:“你想出去?”
许晚春点头。
“也好,今天开太阳了,一直闷着也不是个事。”陈玲弯腰将人扶坐起来,又将鞋子放到她脚边。
许晚春朝着人弯了弯眼,苍白的嘴唇张合两下,无声感激:“谢谢。”
“这有什么,咱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确实,许晚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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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
其余几人的身体陆续恢复了健康。
只有许晚春的高热一直反复。
也因此,她被单独隔离了。
直到十天后,情况彻底稳定下来,确定不是传染病,她才开始接受回归后的第二道评估。
针对战伤压力和创伤方面的评估。
直到确定许晚春没有战后应激障碍,不影响后续工作,才等来了保密审查与档案更新。
签署三方保密协议许晚春并不怎么关心,她更在意的是档案更新,这可是关乎未来晋升、评优和待遇的依据。
“……首长,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已经在营地逗留了半个月,心性再是稳定,许晚春也有些着急了,索性借着签保密协议的时候问了出来。
首长很理解她的归心似箭,但流程还是得走,他笑着安抚:“后续还有政治学习跟荣誉授予,等这两项结束就可以回去了。”
荣誉授予?这可是未来十年平安的底气,许晚春本来还有些急躁的心情立马平和了下来:“谢谢首长。”
首长没再说什么,拿上文件便准备起身离开会议室。
见状,许晚春也跟着起身,只是快要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她突然问:“首长,政治学习要多久?”
首长依旧很好脾气的笑笑:“这个就要看同志们的政治觉悟跟家庭成分了。”
家庭成分?才3月初,风就吹过来了吗?许晚春呐呐:“那……目前参与政治学习的同志,最长用了多久时间?”
首长想了一会儿才回:“半年吧……”
许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