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咚咚咚——
“谁啊?”一大清早的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林小堂顶着鸡窝头烦躁地去开门。
门外,苏曜文一张胖嘟嘟的脸精神抖索地望着她,“你怎么还没起床啊,今天春游,咱们一起去学校坐车呀。”
林小堂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多,学校不是八点集合吗?”
走去学校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根本不用起这么早。
“是八点才集合,不过一想到要去外面玩儿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今早五点钟就醒了,比我爷爷醒得还早。”
林小堂:“……”
“我还没睡够,我要再去睡会儿。”
“别嘛,你洗漱洗漱,咱俩去外面杨师傅的面店吃碗牛肉面,差不多就到时间了。”苏曜文背着小书包跟着进屋。
林小堂打了个哈欠,拖着步伐往房间里走,“不去。”
她只想多睡会儿。
“我请你。”苏曜文豪气放言:“我爷爷今天给了我好多零花钱呢。”
林小堂:“等我一分钟!”
……
一分钟后,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林小堂背着小书包与苏曜文一起走向杨师傅的牛肉面店。
店里顾客不多,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很快被端上桌,飘着浮油的汤面瞬间勾起人食欲。
林小堂拿了筷子,三两口将最上层的两块牛肉咽下肚。
“你……”对面的苏曜文好奇地盯着她,“你吃饭都这么快吗?”
林小堂瞪他一眼。
呵,真是小少爷不懂人间疾苦啊。
“你家就你一个独苗苗,肯定是不愁吃穿的,有什么好吃的就紧着你一个人,我家不同,吃慢点就少吃一口。”
“是吗?”苏曜文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物质上从来不缺,没法理解林小堂这种吃慢了就少吃一口的心情。
他犹豫片刻,将自己面碗中的两片牛肉偷偷夹到对方碗中。
望着突然多出来的两片牛肉,林小堂:?
“你干嘛?”
被林小堂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瞪,苏曜文不自在地咳了咳,随后装模作样地撅起小嘴:“我爷爷说我身上都是虚肉,得多锻炼,我决定了,以后要减肥。”
噗——
林小堂差点被自己笑声呛到,她上下打量苏曜文,“嗯,是要减减肥。”
说着毫不犹豫把两片肉塞进口中。
看她吃得愉快,苏曜文嘴角不自觉轻轻上扬,“对了,我刚才去找你的时候,瞧见陈婆婆往顾云家去了,你说陈婆婆是不是要给顾云她大哥介绍对象啊?”
林小堂一愣。
陈婆婆是附近出了名的媒婆,去顾云家里,十有八九是给顾雨介绍姑娘。
她记得书中的顾雨和自家大哥林大金是差不多时期娶了媳妇,难道她大哥最近也要好事将近?
不过这个好事得打打引号。
作为对照组,林大金娶回来的媳妇自然是不如顾雨家的媳妇。
她没记错的话,顾云的大嫂是个勤劳持家、脾气温和的传统女性,嫁进顾家之后任劳任怨,把顾家上下下打点得很是妥当。
而她的大嫂喜欢偷闲犯懒,脾气还挺暴躁,嫁过来之后三天两头和大哥吵架,闹得整个家里鸡犬不宁。
“哎,你咋了?”
苏曜文拿手掌在林小堂面前晃了晃,“怎么好好的,不说话也不吃面了?”
回过神的林小堂继续埋头吃面,顺嘴问道:“你亲眼瞧见陈婆婆是往顾家方向去了?”
“那是当然。”苏曜文很肯定地点点头。
看来顾雨的确是要娶媳妇了,顾雨要娶媳妇,她大哥的婚事估计也快了,等春游回来之后,她得和大哥谈谈这个事情。
林小堂三两口将剩下的面条嗦完,“走吧,去学校。”
两个小小身影从杨师傅面店出来,摇摇晃晃往小学方向挪动。
小学方向朝东,菜市场在西边,从菜市场回来的林大金正好与林小堂错过。
他拎着几袋青菜回家,瞧见家里空无一人,房间里小书包被背走,寻思着林小堂应该是去学校了。
嘿,这小屁孩平时不都是掐着点去学校上课吗,今儿去春游倒是挺积极。
果然是小孩心性,就知道贪玩。
他将蔬菜放到桌面,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突然生出一些不适应。
太冷清了。
家里没林小堂那张叭叭叭的小嘴,安静不少。
二玉去外面兜售电子手表,好几天没来消息,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一向机灵,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三满一大早就被舅老爷领着去旁边小公园锻炼去了,不到饭点不会回来。
整个周末,本该是家人团聚、热热闹闹的时刻,现在只剩下他一人在家,怪冷清的。
算了,还是先准备早饭吧。
林大金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挂着的围裙,系着围裙带子的时候,陈婆婆敲响外面大门。
“大金!大金!在家吗?”
“在家呢,在家呢。”林大金一边嘴里应着,一边忙不迭去开门。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进来坐。”
陈婆婆无事不上门,上门必定是介绍亲事,林大金顿时有点紧张,他没料到以他现在的条件,陈婆婆居然能主动给他介绍姑娘。
这尊大佛难得上门一回,林大金抽出茶叶要给她泡茶,陈婆婆叫住他,“别麻烦了,我不喝茶,我今儿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个对象,看你肯不肯去相亲。”
陈婆婆是个直接人,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林大金放下茶杯,面上赧然:“陈婆婆,瞧您这话说的,我家这情况哪有挑人家的道理,只要人家不嫌弃就行。”
“这次你还真有得挑。”陈婆婆坐下来,扶着竹椅背,缓缓道出实情。
原来是城东一户老夫妻家里来了两个乡下姑娘,老夫妻的儿子当初下过乡,前两年回了城。
在乡下的那段时间,儿子曾受过这两个乡下姑娘家里的尽心照顾。
去年乡下发洪水,淹了一片庄稼,眼看颗粒无收要饿死人,两个乡下姑娘家里就把两人送进城,托给老夫妻,看看能不能在城里找找工作糊口。
城里人都找不到工作呢,乡下女人能找什么工作?
老夫妻猜测这两个乡下姑娘家里本意估计是想托他们帮忙给两个姑娘在城里找户人家,这桩事情就落到陈婆婆身上。
陈婆婆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大金啊,实话跟你说吧,两个姑娘我都看过,相貌都不错,我寻思着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没有音信,过来问问你意见。”
“你要是不嫌弃对方是乡下的,我这就替你去安排,你要是心里介意,也坦白地跟我讲,我再去别家走动走动。”
“这……”林大金有些迟疑。
他倒不是在意乡下不乡下,只是对方娘家远,又是以这种方式来城,以后嫁过来相当于和娘家断了联系。
断了联系倒也不要紧,主要是对对方的家庭一无所知。
城里人只找城里人,不就图个知根知底么,这乡下姑娘的娘家天高皇帝远,不知道对方家里几口人,不知道对方父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不知道对方家庭里有没有什么隐忧,万一……
嗐,有啥可担心的,以他这个家庭条件,也没什么好被拖累。
去看看也无妨。
要是人家姑娘合适,看上眼了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林大金当即点头,“麻烦您安排。”
“好嘞。”陈婆婆得了信,兴高采烈地出门去。
林大金亲自送人离开,他以为对方周旋需要一些时间,没想到一个钟头后,陈婆婆又来了。
“大金啊,今儿周末你应该没其他事情吧?赶快换身衣服,安排你们先见见面。”
林大金懵了,“现在?”
“可不是么,反正也离得不远,过去也就半个钟头的路程,你赶紧换换衣服跟我走。”
“不是,我这……”
这也太仓促了吧,林大金有些手足无措,“我啥也没准备啊,这么空手过去,不太像话吧?”
“哎呀,不需要你准备,今儿只是过去见见面而已,要是你看中了再准备也不迟,快快快,别耽误了,赶紧去换套干净点的衣服。”
在陈婆婆急切地催促之下,林大金翻出一套只穿过两次的白衬衫,套上一件压箱底的皮衣,整个人看上去高大英武,比平日里多了些精神气。
陈婆婆瞧着他的新装扮,很是满意:“你呀,平日里多捯饬捯饬自己,也不至于打光棍到现在!”
两人说着便要离开。
离开之前,陈婆婆脚步一顿,指着走廊旁边上了锁的自行车,“这是你的自行车?”
“是,”林大金点头。
陈婆婆眼睛一亮,“有自行车咱们还走路干嘛,快,推走。”
“可是……后车胎坏了。”林大金不好意思地解释。
坏了有一段时间,送去修车店,那个黑心老板要收他十五块的换轮胎费用,呵,还不如去抢呢!
他走遍这一带的修车店,最便宜的也要十块钱。
让他掏十块钱去换一个自行车车胎,简直是在他心窝里割肉,想想平时去厂里上班也用不着自行车,先放着吧。
这一放就是好一阵子,搁在走廊里差点被他忘了。
“嗐,坏就坏吧,坏了也推走,做做面子工程也是好的。”陈婆婆是个精明人,“咱推过去就说是去的路上坏的,最重要的是要人家瞧见你有这玩意儿。”
本来家里就不怎么富裕,估计也就只能用这种方法撑撑面子了,林大金接受陈婆婆的建议,将后胎破了的自行车扛下楼。
一路推到陈婆婆安排的地点,他停下自行车,整了整衣领,心情忐忑地跟着往屋子里去。
相亲一般都是先安排在邻居家里,林大金被陈婆婆引进一间小房中,看到坐在窗边的那个乡下姑娘。
出人意料的,对方皮肤比他想象中要白很多,不是黄土般的黯淡无光,反而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身体很健康。
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斜着瞟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很快收回。
不如城里姑娘落落大方,倒也别有一股韵味。
林大金对她第一印象还不错,坐在对方对面,先开口介绍:“你好,我叫林大金。”
“我叫韦骊娟。”对方声音很轻,像洇在江南水乡之中。
“骊娟同志,我先介绍一下我的情况,我今年22岁,在纺织厂工作,一月工资42元,家里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最小的妹妹还在上小学二年级。”
林大金发完言,韦骊娟附和着点点头,“陈婆婆都跟我说了。”
“那你的情况呢?你家里怎样?”林大金追问,“陈婆婆没和我交代太详细。”
对方闻言,开始缓缓叙述。
她家里兄弟姐妹挺多,顶上两个哥哥都成了家,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年纪都不大,没什么劳动力。
家里闹饥荒,没多余的粮食养活她,看她已经20岁,足够自食其力,父母打发她来城里讨生活。
不管混不混得下去,家里人都不指望她再回去。
死活全凭她自己。
说到此处,韦骊娟眼中赫然有泪光闪烁。
她别过脸,拿衣袖轻轻擦了擦眼角,哽咽着没能继续说下去。
唉,都是可怜人。
林大金也没继续追问,只静静观察着面前姑娘的一举一动。
对方声音轻柔,说起话来不骄不躁,举止从容得当,性格娴静,看起来是个居家能手。
林大金很是满意。
一顿话聊下来,各方面都了解得差不多,两人才起身分别。
刚踏出屋子,没走两米路,陈婆婆就将他拉到一边,询问意见,“怎么样,相中了吗?”
林大金没吭声,只默默点了点头。
“呀,看来是有戏!”陈婆婆开心极了,眼角铺开几道深刻的褶子,“那我算是一下子攒了两件功德,把这两个姑娘都安排出去了。”
之前陈婆婆交代过从乡下来了两个姑娘,林大金心里好奇,随口问了一句:“另外一个姑娘也相好了对象?对象是谁啊?”
“是啊,也是今天相好的,比你早一刻钟谈妥,就是和你住一栋楼的顾雨。”
“谁?”林大金脚步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雨啊,和你一个厂子的顾雨。”陈婆婆提醒他,“你应该认识的,他和你差不多年龄,也是至今没个对象,不过他和你情况又有点不同。”
顾雨家里出了个天才小妹,这一带都有所耳闻,想要与顾雨牵线的人不在少数,陈婆婆之前隐约去问过信,都被顾雨委婉拒绝了。
这顾雨性格也是奇怪,说是不喜欢城里姑娘,让她给介绍乡下的姑娘,如果有进城来需要找人嫁了的乡下姑娘,让她帮忙留意点。
嘿,别人都巴不得娶城里姑娘,顾雨有条件还非得找乡下的姑娘,真让人琢磨不透。
这不,刚得知两个乡下姑娘要找长期饭票,她立即想到顾雨,第一个去顾雨家里送信。
送信的过程中从筒子楼走道经过,想起林大金也是差不多年龄的单身汉,也就顺道问了一嘴。
没想到一下子解决了两桩事。
“你是说和另一个姑娘相亲的人是顾雨?”林大金满脸不可置信。
“是啊,人家顾雨相中后已经开始挑日子了,说要尽快完婚呢。”
“这么快?”林大金再次震惊。
陈婆婆觑他,“这有什么快的,两方都愿意,赶紧把婚事办了也安心。”
这两个姑娘在城里无依无靠的,结了婚嫁了人对她们才是好事。
不,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林大金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不简单。
连他这种着急娶媳妇的人见了人家姑娘第一面很是满意的情况下,都没有立马要定日子,为什么顾雨会这么着急?
顾雨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林大金推着自行车左思右想,企图钻进顾雨脑子里,把对方脑子里的真实想法扒个干干净净。
苦思冥想几分钟,还真让他探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前阵子听老厂长提过一嘴,可能要建新宿舍,不过还没个准。
顾雨是不是从某种渠道得到确切的消息,知道马上要建新宿舍,所以才这么着急把婚结了?
结了婚算是另成一家门户,分房的时候也会多分一套。
得,肯定是这个原因!
不然顾雨这么着急结婚做什么?
好哇,这个鸡贼的男人,偷偷摸摸打算着多分一套房呢。
不行,这种便宜不能只让顾家占了!
林大金当即对陈婆婆道:“我也想尽快把日子定下来,劳烦你去和女方沟通一下,看看她是什么意愿,如果她也同意,顺道让她挑挑日子吧。”
“得嘞!”一下促成两门亲事,陈婆婆甭提有多高兴。
——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一位大嫂的林小堂才刚刚从旅游大巴上下车。
坐在她旁边的苏曜文下了车,蹲在路边干呕好几下,脸色苍白。林小堂拍着他的背,摇摇脑袋:“你爷爷说得没错,你是真虚,真得锻炼身体。”
“我这是晕车,和身体没关系!”苏曜文还在嘴硬。
“得得得,没关系没关系。”林小堂放下背包,准备拿出一瓶矿泉水,让他漱口。
刚把小手伸进书包,身后一群小姑娘围上来。
“小堂,小堂!你怎么跟苏曜文一起来学校,不和咱们一起来啊?”
“走吧,跟我们走一起,别理苏曜文!”
一旁的苏曜文:“……”
自打林小堂获得“创造杯”第一名之后,班上的小朋友对她肉眼可见的热情起来。
虽说在老师们的渲染中,“创造杯”比不上“小智星杯”那种靠做题拿奖竞赛的含金量高,但同学们觉得林小堂能拿竞赛第一名,就是厉害!
特别是苏曜文炫耀似的把扫地机器人带到班级巡回展演后,小朋友们对林小堂愈发佩服,愈发热情。
热情得林小堂有些招架不住。
小朋友们表达友谊的方式很简单,做什么都要在一起,下课一起玩,放学一起玩,作业要一起上交,连上厕所也要一起。
林小堂想自由一点,摆摆手道:“他晕车,我看着点。”
“好了好了,都过来集合!”带队老师一声吆喝阻断对话,大家乖乖转身去排队。
清点完人数后,带队老师摇晃着小红旗让各位同学排成三队有秩序地去跟大部队汇合。
所谓的大部队,就是比他们早到一刻钟的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们。
两帮人马在湿地公园相聚。
上午的行程是在湿地公园欣赏一下自然风光。
自然风光有啥好看的,林小堂对这些没有兴趣,百无聊赖地探寻旁边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队伍。
这个年代还没有统一的校服,学生们参加团体活动会有着装要求,统一穿白衬衫,红领巾,深色裤子,白色运动鞋。
不过市一中附属小学要求的是穿深色运动鞋,估计是想以此来区分。
林小堂盯着隔壁队伍,问旁边的苏曜文:“你到底从哪儿听说顾云不参加春游的?”
“我有次去办公室,无意听陈老师提起的,说她有更重要的活动。”
“是么?”
林小堂沉思。
更重要的活动,应该是去参观中科大吧。
这次活动对顾云的确很重要,参观中科大的旅程中会结识日后的大佬阙星阑,不过……管他呢,顾云没来正合她意。
林小堂找了个清闲的地方,将书包放下,准备拿点瓜子出来磕磕。
刚把瓜子掏出来,苏曜文突然拽住她衣袖,颇为紧张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林小堂:?
“什么忙?”
苏曜文肉嘟嘟的小脸一下子红了,他支支吾吾:“我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小堂:“……”
别人是来春游的,感情你小子是来泡妞的?
呵,小小年纪不学好。
“哪个漂亮女孩,在哪?”
苏曜文往左边一指,林小堂循着方向望去,湖边一块大石头上,端正坐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对方只露出一半侧脸,齐耳的短发熨帖地铺在脸颊,隔着不远的距离,能看出对方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是挺漂亮,不过……为什么有点眼熟呢?
总感觉在哪见过。
“她是咱们学校的吗?”林小堂问。
“应该不是。”苏曜文摇摇脑袋,“我在咱们学校没见过她,要是见过,我肯定有印象的!”
林小堂:“……”
“不是咱们学校,那肯定是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得,你没希望了,你俩成绩上差了好一截呢!”
苏曜文连耳根子都红了,说话也不利索:“谁、谁说有希望了,我就是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小堂:“……”
小屁孩口是心非。
“行,看在早上你请我吃牛肉面的份上,我去帮你问问她的名字。”
林小堂将瓜子重新塞回书包,拍拍手起身,径直往小姑娘坐着的大石头走去。
直到她走近,那小姑娘端正坐在大石头上,一动也不动,没偏头看她一眼。
林小堂也不着急,故意在小姑娘身边兜了几圈。
旁边放着一瓶矿泉水,已喝过大半,林小堂不小心踢到瓶子发出哐当的响声,小姑娘仿佛没瞧见也没听见,一双漂亮的眸子静静看着远处湖面的风光,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嘿,这小姑娘有点意思,不为外物所动,镇定自若。
有个性!
林小堂扬起笑脸,上前一步,先开口打招呼:“你好,我叫林小堂,是晋东小学的学生,你是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呀?”
一直没动静的小女孩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琥珀色的眸子冷眼觑她,“你是林小堂?”
林小堂一怔,“是呀,你认识我?”
“不认识。”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疏远。
回答完问题,她收回眼神,重新眺望湖面风光,似乎不打算再搭理人。
嚯,这小朋友还真高冷,不爱搭理人。
一张嘴像焊了铁似的,神情也淡淡,主动套近乎都撬不开他的嘴巴,有点难搞。
林小堂抬眸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曜文,得,若是这家伙过来,被呛两句之后肯定灰溜溜逃走了,不像她,脸皮厚,扛得住。
“没关系呀,现在不就认识了。”
面对小女孩的无动于衷,她决定拿出杀手锏,摆出小朋友们友谊的最高境界。
温声邀请:“我看你喝了挺多水,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
小女孩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只是……似乎和她想象中的表情有些不一样。
第一次社交滑铁卢的林小堂有点懵。
对方干嘛用这么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
她说错啥了吗?
第22章 第一次见面就把人给得罪了
阙星阑对林小堂这个人有过诸多猜测。
能赢过他,而且是位女生,他想象不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依着他对这一类人的理解,揣测她应该是个很聪明,平时不爱讲话,喜欢独来独往的性子。
后来一想,这不是翻版的他么。
人对于没见过的事物,终究不能全靠想象,这是他第一次对同龄人产生好奇。
或许是输了竞赛的不甘心,他有股强烈的意愿去见一见这个让他尝到失败滋味的人。
他并不喜欢春游这样的集体活动,所以也不愿跟着大部队,独自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欣赏风景。
林小堂朝他走来的那一刻,他已然认出对方。
那天在市三中校门口匆匆一瞥,抱着作品参加竞赛,热得满头大汗,和他戴着同款手表的女孩。
他记性一向很好,过目不忘。
当她走近,他并没有把她和林小堂三个字联系起来。
对方在他旁边绕圈,做出奇怪的动作,他不为所动。
只要没打扰到他,他统统可以视而不见。
直到对方主动开口,报出名号。
“你好,我叫林小堂,是晋东小学的学生……”
原来……她就是林小堂。
他早就见过。
原来当时那个和他匆匆擦肩而过的女孩,是抱着打败他的步伐冲进赛场。
阙星阑一时无言。
对方向他询问是否认识她,他没承认。
看她表情,大概从来没记住过当时的偶然碰见,或许压根没把他这位路人放在眼里。
只有一方记得的场景根本毫无意义,他说不认识,完全合情合理。
这样直白的拒绝之后,对方却也不离开,执着地站在一旁,让他心里生出几分好奇,不由地猜测她前来搭讪的初衷。
或许,对方知道他?
作为竞赛中手下败将的存在,第一名的她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字。
在他胡乱猜测之际,对方热情的声音响起。
“我看你喝了挺多水,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她竟然邀请他一起……去厕所。
几乎是一瞬间,阙星阑从她热情的眼神中猜出事情真相,他并没有感到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林小堂和他最初的猜想完全不一样。
话多,爱凑热闹,且不聪明。
如果连一个人的性别都无法判断正确,实在算不上聪明。
阙星阑起身就走。
这架势把林小堂看懵了。
“等等!”她追上前将人拦住,脸色稍沉:“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阙星阑挑眉:?
“你看,咱们的学校联合春游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促进两校学生之间的友好交流啊,你代表着你的学校,我代表着我的学校,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分明是与此次活动的主旨相违背,那咱们这次春游活动不是白办了吗?”
阙星阑:“……”
默默在心里给她重新记上一笔。
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扯大旗,扣帽子。
“所以同学,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你看我主动过来搭讪,问你姓名,你也不说,我觉得我态度挺好啊,我都不知道哪儿得罪你,如果有什么地方你不满意,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呀,这么一走了之是什么意思嘛。”
沉默半晌,阙星阑缓缓张口。
“我不是女孩。”
“哦。”林小堂连忙附和,“所以你看,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就……等等,啊?”
“你不是女孩?”
对方没回复这个问题,转身走了,只剩下林小堂震惊又尴尬地愣在原地。
原来对方竟然是个男孩?
他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声音又是清脆的童音,她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该死的,刚才居然还邀请人家一起去厕所。
对方心里得有多无语。
甩手走人已经是很礼貌的行为了,换做别人,没准和她当场干架。
不是,这……也太荒唐了,她是怎么搞错性别的?
都怪苏曜文!
要不是苏曜文说看见一个漂亮女孩,让她先入为主,她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地决定对方性别。
“苏曜文!”林小堂咬牙切齿地吼一声。
躲在不远处观察动静的苏曜文立即迎上来,“怎么了,失败了吗?”
“失败你个大头鬼!”林小堂恨恨地往他肩膀重重一拍,“你知道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吗?人家根本不是一个女孩,他是男孩,男孩!”
“啊?”苏曜文不信,“你是不是没要到对方名字,故意诓我?”
林小堂:“……”
她拿过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包瓜子,又从苏曜文书包里掏出一包泡泡糖,径直追了上去。
那男孩换了个地方,重新找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下来。
林小堂寻过去的时候,对方正放下书包,从里面拿零食。
这个道歉的时机刚刚好!
林小堂捧着两包零食热情地走过去,诚恳道:“抱歉啊,刚才是我误会了,对不起,为表达歉意,送你两包零食,希望你能接……”
话到一半,林小堂顿住。
她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男孩从书包里面拿出来的零食袋。
好家伙,全英文。
进口的!
林小堂低头望了望自己手中两毛钱一袋的零食。
“……”
对不起,打扰了。
想扭头就走的林小堂硬生生稳住脚步,在男孩淡然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把自己两包廉价的零食塞进人家一堆昂贵的进口零食中。
“别客气,一定要收下。”脸皮厚如林小堂,说完这句话也不禁羞红了脸。
不等对方拒绝,她先大步跑开。
道完歉回来,心里忍不住嘀咕,市区的有钱人都这么有钱吗,零食都是进口的?原来这个年代的贫富差距就如此之大吗?
她以为每天有牛奶喝的苏曜文是最幸福的小胖子,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家零食都只吃进口的。
酸了,狠狠地酸了。
林小堂开始心疼那包瓜子。
她看成宝贝一样的零食,人家说不定根本不当一回事,转手给扔了。
好心疼!
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想办法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才是。
等春游结束,回到家她要好好和大哥谈谈做生意的事情。
她哪里知道,她大哥林大金正在家里忙自己的婚事。
下午,林大金得到陈婆婆的消息,说是女方那边希望尽早把婚事办了,最好在半个月后举行。
“半个月后?”林大金懵了,“这么着急吗?”
半个月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办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啊。
结婚至少要置办一点新的东西吧,家里啥都没准备,真正弄起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没有经验的林大金直觉半个月办不下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嗐,我实话跟你透露吧,这个日期其实是顾雨定的。”陈婆婆缓缓道出其中原委。
“顾雨相中的那个姑娘叫辛秀敏,两人互相愿意之后,顾雨希望把婚事尽早办了,半个月后就过门,那老夫妻自然乐意赶紧把人嫁出去,两个姑娘都住在他们家,多一天有多一天的开支,嫁出去他们也减轻一点负担。”
“顾雨和秀敏的事情定下来后,老夫妻一琢磨,把你和韦骊娟的婚事也想尽早办了,干脆就定在同一天,这事和骊娟商量过,骊娟也同意,现在就看你是什么想法。”
林大金苦笑:“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人家姑娘都答应了,他总不能故意推辞吧。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紧了,什么都来不及置办啊。”
“哎哟,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你就简单点操办吧。”陈婆婆给他出主意,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知道操办些什么,去看看顾雨怎么弄的,我看他好像挺有主意。”
林大金:“……”
不去,坚决不去。
他才不屑于去偷看顾雨家的布置呢。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我自个儿没结过婚,看别人结婚总是看过的,放心吧,基本的布置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么说你也同意这个日期了是吧?”陈婆婆确认一遍后,发话:“那好,等下你去买点烟买点酒,跟着我去走一趟,算是定亲。”
人两姑娘在老夫妻家里打扰许久,这点定亲礼是该孝敬的。
林大金依言买了烟酒,跟着陈婆婆去定亲时,顺带把舅老爷叫上。
他父母过世得早,无缘看他成家,家里也没有其他长辈,正好舅老爷这阵子在家,请人做个见证也算是诚心诚意。
一行人提着礼物来到城东老夫妻家里,商量着把婚期定在半个月后。
定完亲回家时,林大金满脸露出高兴,觉得这事儿跟天上掉馅饼似的,不太真切,忍不住对舅老爷开玩笑:“等二玉和小堂回来,家里就突然多个大嫂咯。”
——
正在草坪上吃午餐的林小堂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
“谁在叨念我?”
她揉揉鼻子,伸手去书包拿零食。
春游都是自己备午餐,她准备了好几袋饼干和米糕,以为足够应付,没想到低估了自己的饭量,把所有饼干米糕吃完,肚子没饱。
其实也不怪她,这个年代的零食太少了,连方便面都没有,她的选择实在有限,除了饼干米糕,找不到其他充饥的零食。
眼看书包里只剩下一颗棒棒糖,她慢慢把目光移向旁边的苏曜文。
苏曜文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捏着最后一块米饼发呆:“我肚子没饱。”
林小堂:“……我也是。”
“咱们去买吃的吧,我有钱!”苏曜文兴奋地从口袋掏出十块钱,“我爷爷给我的,让我大方花,别饿着自己。”
随随便便掏出的零花钱都是十块,真有钱,林小堂啧啧地羡慕两声,忍不住提醒他:“这里没有卖零食的,饭馆在几里开外,老师说过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
这钱也就只能看,不能用,白搭。
“那怎么办?”苏曜文摸摸肚子,“早知道会这么饿,早上那碗面的汤我一定喝得一滴不剩。”
林小堂:“……没用。”
她喝得一滴不剩了,照样饿。
“要不,我去找其他同学化点缘?”苏曜文振作精神站起来,打算去找其他同学忽悠点零食过来,林小堂叫住他,“不用了,我有个方法,不用你去化缘。”
“是吗?”苏曜文兴奋地凑近:“什么方法?”
林小堂没直接回答,只问:“待会儿有什么活动?”
“你是说吃过午餐后吗?”苏曜文想了想,“好像是做游戏?做完游戏再自由活动一会儿,咱们大概就要回去了。”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方法啊?”
林小堂笑而不语。
“等会儿做游戏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
春游进行到一半,上午带领学生们参观了自然景观,用过餐后,带队老师们准备带领学生们做一些集体游戏,以增进感情。
游戏都很简单,比如拔河,丢手绢,诗朗诵等等。
拔河和丢手绢都是力气活,林小堂没怎么用心地参与,直到诗朗诵,她才振作一点精神。
带队老师温声地给大家介绍规则:“咱们分为两队来比赛,一队是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一队是晋东小学的学生,两队分别派出几名学生来表演诗朗诵,我们几个带队老师做评委,看看最后哪一队获胜。”
介绍完规则,人群中响起弱弱一声:“老师,赢了有奖赏吗?”
带队老师一愣:“没有,不过拥有第一名的荣誉呀。”
“那多没意思。”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带队老师:“……”
他从人群中搜寻一圈,在一颗颗小脑袋下揪出那个当众唱反调的学生,“你出来,来来来,你告诉老师你有什么想法?”
嘿,等的就是这句话!
林小堂可太有想法了。
面对底下一众学生好奇的目光,她丝毫不怯,挺起胸膛提出自己的想法:“比赛嘛,有奖赏才有动力,要是赢了什么都没有,那多没劲,所以我提议,大家每人出一样零食,凑起来当成奖励,最后哪队赢了,零食就归哪队,大家说好不好?”
“好!”底下一群拥护之声。
“还有,我提议比赛的规则改一改,派几个人出来比赛多没意思,咱们要每个人都可以参与!”
“怎么每个人都参与?”底下有学生好奇地问。
林小堂不慌不忙地解释:“这样吧,一队中有人出来表演一首诗朗诵就记一分,哪一队最后获得分数最高,就获胜。不用特意派人出来,谁想到了谁就上,每个人都可以随时参与进来。”
“也就是说,咱们的比赛相当于背诗大赛,哪一队背得多,哪一队就能赢。”
这规则可太通俗易懂了,学生们纷纷赞同。
眼看大家没有异议,林小堂翻出自己书包里最后一颗棒棒糖,公之于众。
“呐,我已经放了我的零食,接下来该大家贡献自己的零食了。”
说着去市一中附属小学那一队去收零食,收零食前不忘嘱咐苏曜文去晋东小学那一队去收零食。
两队对于背诗比赛的热情很高,纷纷掏出自己的零食作为奖励。
看着热闹火爆的场面,一旁的带队老师不自觉把目光移向人群中那个收零食的小小身影。
嘿,这小姑娘控场有两下子。
本来做完拔河的学生们筋疲力尽,对诗朗诵兴致不高,被这小姑娘三两句挑拨起来,一个个重新点燃斗志,对比赛跃跃欲试。
小姑娘不怯场,有点做主持人的天分呢!
眼看学生们兴致高涨,带队老师也乐得清闲,在一旁辅助地维持秩序,帮着林小堂收零食。
林小堂的小书包没一会儿被塞得满满的,带队老师递给她一个大袋子,她才得以继续往下收。
收着收着,一只白皙的手递过来一条火腿肠。
这个年代能吃得起火腿肠的人可不简单,林小堂抬眸一看,一张过于清秀的脸庞映入眼眸。
啧,果然是他。
他居然还带了火腿肠,简直壕无人性!
男孩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也并不正视她,只当她是一个收零食的工具人。
林小堂接过火腿肠,心里馋了一口,很快塞进袋中。
转身之际,听得身后传来淡淡一声:“我会赢你。”
声音极轻极细,像是呢喃。
林小堂怀疑自己听错了,回过头望了一眼,男孩面无表情地坐着,并不看她。
见了鬼了,发生幻听了?
管他呢,谁都不可能赢她的。
这火腿肠她是吃定了!
收来满满一大袋零食,林小堂乖乖回到自己队伍,把主场留给带队老师。
带队老师宣布游戏开始,很快晋东小学就有学生站在中央朗诵一首《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对面不甘示弱,马上有学生上来朗诵一首《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紧接着开启了背诗大会。
一首首古诗在小学生们稚嫩的声音下回荡在整个公园空荡荡的上空。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
一首首小学语文课本上的古诗重新灌入耳中,林小堂觉得自己仿佛重回小学课堂。
十几个回合之后,原本跃跃欲试的同学们略显颓势。
小学二三年级的学生们积累量能有多大,在课本上学到的几首古诗,背完了估计就没了存货,胜负很快会揭晓。
林小堂优哉游哉地在一旁等候,目光不看比赛的人,只盯着那一大袋零食。
等她的队伍获胜,她首先要吃那根进口的火腿!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双方的学生们将存货倾倒干净,已经派不出人马来朗诵。
目前的情况是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学生背完一首《望天门山》之后,晋东小学这边无人迎战。
“哎呀,还有没有人上去朗诵诗?”
“快快快,谁想到了谁先上去吧,不上去咱们就要输了!”
“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了啊。”
……
一阵小声的焦虑议论在周围传开,林小堂找准时机,扯扯旁边苏曜文的衣袖,“轮到你了。”
苏曜文:?
他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别人听到,压低声音:“别开玩笑了,我的成绩你还不清楚?”
背诗什么的,根本和他毫无关系。
林小堂提醒他:“你忘了你爷爷最喜欢的那首诗?他天天搁家里念叨,你应该都会背了吧?”
苏曜文一愣。
他爷爷的确总在家里念一首诗。
可是……
“我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就按着你爷爷的语调把诗念出来就行,快,别磨叽了,上去吧。”
还在犹豫的苏曜文被林小堂一把推了出去。
他站在人群之中,稍稍有些紧张,小拳头不自觉握紧。
下意识望了一眼林小堂的方向,林小堂满怀信心地看着他,竖起两只大拇指给他打气,苏曜文瞬间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按着记忆里爷爷的口音,缓缓张嘴。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念完之后,全场寂静。
林小堂躲在下面偷笑。
嘿嘿,这首诗在这样的场合念出来,大家肯定都惊呆了,小学生们哪里学过这首诗,况且这还是毛爷爷的诗,朗诵起来格外具有气势。
别说学生们,一旁的带队老师都惊了。
怎么还有小学生会背这首诗啊。
不错不错。
掌声由带队老师领头,学生们跟着一起拍手掌,站在正中央的苏曜文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鼓励,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他朝林小堂投去感激的一瞥,可惜林小堂没瞧见。
她目光只盯着旁边那一大袋零食。
啧啧,苏曜文背了这么一首诗,就不信对方队伍还能应战。
“你们还有没有人上来呀?没人就是我们赢咯。”
“老师,你来做裁判,他们这么久不派人出来,算他们输!”
……
因着苏曜文风光地露了一手,晋东小学队伍士气高涨,叫嚣着对方让对方认输。
对方派不出人来对诗,又不肯认输,陷入一阵焦躁的讨论。
一片噪杂声中,林小堂瞧见对面那个小男孩站了出来。
嚯,他来应战?
林小堂来了兴致,目光终于从零食袋上挪开。
她倒是要瞧瞧对方打算背什么诗。
小男孩站到人群中央后,周围很快安静下来,他朗诵的声音铿锵有力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
林小堂:?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林小堂:???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林小堂:“……”
犯规,他犯规啊!
这是小学生能背出来的诗吗!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朗诵结束,小男孩礼貌地朝众人鞠了一躬。
在场所有人安静无比。
没人听出来他背了什么,但莫名觉得他背出来的东西很厉害。
良久,一阵热烈掌声响起。
带队老师被感动得差点落泪。
这群孩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啊。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这些祖国的花朵都是以后国家的栋梁,国家的未来就靠这样一辈辈的希望去发展。
带队老师擦了擦眼角,看着时间不早了,决定结束这场比赛。
“我看也没人能够应战了,我宣布获胜的是……”
“等等!”一道清脆声音突然打断,“我要来试试。”
带队老师抬眸望去,瞧见是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当时提议上交零食当做奖励的小姑娘嘛。
“这位同学,你还要朗诵诗?你有把握朗诵得比他更好吗?”
小姑娘眼神一凛,“好不好,老师您听过之后就有评判了。”
她说完清了清嗓子,在众学生好奇的目光中,缓缓挪动嘴唇。
“Lfe,thnandlght-offtmeandtmeaganFrvoloustreless……”
众人:?
“Iheardtheecho,fromthevalleysandtheheart……”
众人:???
“IbeleveIam,Dedasthequetbeautyofautumnleaves……”
众人:“……”
犯规啊,她犯规!
这是小学生能背出来的诗吗!
“lfebebeautfullkesummerflowersahlkeautumnleaves
Alsocareaboutwhathas.”
朗诵完毕,林小堂也有样学样地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都傻眼了。
带队老师尤其傻眼。
现在的小学生,一个个都这么厉害吗?
他是在带队小学生吗?
就离谱……
最后,毫无疑问林小堂获胜了。
在一众欢呼声中,她首先奔去零食袋中掏出那根火腿肠。
旁边人哪顾得上吃零食,全都围在她身边,问她刚才说的什么鸟语。
林小堂:“……”那是英语,英语啊!
当然,小学里没有设置英语课,大家都听不懂,也正常。
不过不耽误大家觉得她超厉害。
“你怎么会英语啊?自己学的吗?”
“你确定是这么读的吗?不是欺负大家不懂,故意瞎读的吧?”
“好厉害啊,你还会背英文诗,了不起!”
……
大家凑在林小堂身边不停拍马屁。
只有苏曜文很是担忧,“我看那个男孩一直盯着你,眼神不太友善的样子,你好像得罪他了。”
“是么?”林小堂抬头,越过小朋友们的肩膀远远望了一眼。
那个能背出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的男孩也是很厉害的啦,可惜遇见了她,注定要输。
话说那小男孩性格高傲,输了心里应该不太好受吧。
这个比苏曜文还小少爷的男孩,也该吃点社会的苦咯。
林小堂捏着火腿肠朝远处看了好几眼。
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出他的确看向自己这个方向。
林小堂不甚在意。
得罪就得罪吧。
市一中附属小学日后的顶级大佬就阙星阑一个,人家已经去参观中科大了,没得罪他就行,至于其他的,都没关系。
林小堂说着把火腿肠拆开,当着男孩的面狠狠咬了一口。
嗯,真香!
第23章 你要是退亲我就去死
春游结束的时候,林小堂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重重打了个饱嗝。
赢来的一大堆零食,同学们都热情地让她一个人收下。
她哪吃得下这么多,分出去一大半,剩下的小部分也够她撑破肚皮。
旁边的苏曜文比她还撑,又撑又晕车,怕一不小心随着车子颠簸吐出来,一直将脑袋凑在窗户旁吹风。
一边吹风又一边忍不住找林小堂说悄悄话,“哎,你哪里学的英语?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说英语?”
“电视上学的,我就会那一首。”林小堂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是吗?”苏曜文纳闷,“有哪个电视台播放英文节目吗?”
“有的,你没看到而已,仔细找找。”林小堂继续睁眼说瞎话。
她哪里知道电视台上有没有英文栏目,她家连电视机都没有,想看电视节目都得去隔壁王奶奶家里蹭。
聊天的工夫,林小堂有一茬没一茬地观察外面天色。
回去大概天都黑了,她大哥应该在家里准备晚餐。
今天受到贫富差距的刺激,她想尽早见到她大哥,商量商量那件果盘的事情,赶紧想办法把果盘卖出去存点家底做做生意发家致富吧,她也想天天吃进口零食啊。
顺道也给大哥做做思想工作,眼下还是不要着急结婚成家的事,搞钱要紧。
大巴车在黄昏时分抵达学校,带队老师清点人数后,让大家各自回家去,林小堂背着书包转身便跑。
心里揣着事,脚底生风,平时十来分钟的路程,今儿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家。
家门紧闭,门缝中一片黑暗。
没人在家。
奇怪,这个时间点,他大哥不应该在家准备晚餐吗?
林小堂掏出钥匙开门,摁亮家里的灯泡,桌上几张红色的喜字窗花闯入她眼帘。
大红色的喜字窗花用途很是单一,只有在办婚事的时候才用得上。
家里有人要办喜事吗?
林小堂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身影是她二姐林二玉。
难不成她二姐要嫁人啦?
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林小堂立即奔到房间巡视一圈,房间里没有她二姐的行李以及回来的痕迹。
不是她二姐,难道是她大哥?
不能啊。
她大哥就算有消息,也没有这么快啊。她才出去一天,总不能他大哥从早上的单身汉立马变成晚上要娶媳妇的人了吧?
林小堂很是纳闷地拿起喜字窗花瞧了瞧,不是她大哥二姐,还能是谁?
“大哥!大哥!”放下手中窗花,林小堂扯起嗓子呼唤。
周围无人应答。
她轻轻合上门,沿着走廊顺着楼道一路叫唤下去,“大哥你在哪儿,大……”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她敏锐的目光察觉到斜对面的二楼下方顾云家的窗户外面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不是她大哥是谁!
她大哥鬼鬼祟祟躲在顾云家的窗户外面做什么?
难不成发生什么了不好的事情?
林小堂心下一沉,放缓脚步悄悄溜过去。
顾家的窗户外,林大金猫着身子偷瞄半天,腿都快要蹲麻了。
打算换个姿势继续蹲的时候,后方突然悠悠飘来一句极轻的问候,“大哥,你在干嘛?”
林大金下意识回头,林小堂那张圆滚滚的脸直怼他脸上,害得他心里一惊,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倒靠在窗户上,将窗户木框压得吱吱作响。
“谁?”
屋子里传来一声质问,随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林大金赶紧薅起林小堂,侧身往旁边楼道蹭蹭蹭地下楼离开。
远离偷窥现场后,他将林小堂放下,后知后觉地问责:“我说小妹你走路咋不带声啊,跟个野鬼一样,吓得我差点叫出声。”
要是叫出声,被顾雨听到,那不全露馅了么。
林小堂没理会他的扯东扯西,直入主题:“大哥,你躲在顾家外面做什么?”
“我在……”林大金顿了顿,“我在观察顾雨怎么布置婚房。”
林小堂:?
“顾雨真要结婚了?”
“等等,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观察他布置婚房做什么?”
林大金:“因为我也要结婚了。”
“什么?!”林小堂大为震惊,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要结婚了?你和谁结婚啊?你啥时候有的对象?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到位吗?我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大哥,咱们是一家人,防贼都没这么防的吧?”林小堂以为自己被瞒在鼓里。
林大金解释:“不是,我今天去相了亲,陈婆婆介绍的,互相看对眼,顺道把日子定了下来。”
啥?
也就是说,她春游出去一天,她大哥在家相完亲,顺道连结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
林小堂对此:“……”
完蛋,按着剧情,与她大哥相亲的姑娘十有八九是韦骊娟。
林小堂不死心地探问:“大哥,那姑娘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性格怎样?”
“乡下来的姑娘,姓韦,叫骊娟,性格挺好的,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看样子是个能持家的人。”
林小堂:“……”
温温柔柔?细声细气?
人家吵架的时候嗓门比你都大呢!
想着自家大哥是个大喇叭,以后大嫂也是个大喇叭,婚后吵闹的日子居多,两道大喇叭在耳边聒噪地回响,林小堂整个头都大了。
不行,这样不行。
“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林小堂拉着自家大哥飞快往屋子里走。
回了家,她把大门一关,颇为郑重地看向林大金,“大哥,趁着还没结婚,你把这门亲事推了吧,你和她不适合,结了婚以后日子肯定鸡飞狗跳。”
林大金一怔,脸上有点不高兴,“你这话说的,我还没结婚呢,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你咋知道我和她不合适,以后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你连她人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人家姑娘脾气怎样,你就断定我和她不适合,咋的,你有特异功能啊?”
林小堂:“……”
看来他大哥对人家第一印象不错,动了成家的念头。
但那都是假象,是假象!
“大哥,我问你,那姑娘家里情况是怎样的,你了解吗?”
“我都了解清楚啦。”林大金缓缓介绍,“人家顶上有两个哥哥,都成了家,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年纪都还挺小,没什么劳动力。去年家乡发洪水,家里没收成,养不活这么多人,就让她来城里讨生活。”
呵,骗人!
林小堂撅起小嘴,心里跟明镜似的。
真正活不下去要来城里讨生活的人是顾雨那位相亲对象辛秀敏。
辛秀敏为人勤劳踏实,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家里看她手脚爽利会干活,留她到二十也不肯许人家。
遇着收成不好的年头,辛秀敏父母一琢磨,思索着之前帮助的一位知青回了城,看能不能托那位知青给自家闺女在城里安排一份工作。
两老对自家闺女的勤奋有着深刻的认识,他们认为勤快的人到哪儿也饿不死,自家闺女肯定能在城里生存下去的。
至于韦骊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家里虽遭了灾,但有存粮,饿不死她。
她是听说辛秀敏打算去城里托人找工作,心思蠢蠢欲动,也跟着进了城。
城里人的日子再怎么样都比乡下要过得好,要是能在城里找个男人嫁了,以后都不用回乡下过苦日子,多划算啊。
怀着这样的小心思,韦骊娟才跟着辛秀敏一起进城。
林小堂觉得想过好日子这种念头没什么问题,但是……韦骊娟和她大哥是真不合适啊。
她大哥在家里又当爹又当妈的,以后娶媳妇也是希望娶个勤快能持家的回来。
然而韦骊娟性子很懒。
生在农村,却和其他农村姑娘不一样,太阳晒了不下地,阴天有雨不下地,重活累活不肯干,站得久了也嫌累,哪怕生个火也嫌油烟重。
家里人拿她没办法,都说她是农村身子城市心,这么懒散,就该生在不干农活的城市里。
或许是周围这样的言论多了,韦骊娟自己也萌发这样念头,寻思以后要嫁到城里去。
可是……城里只是不干农活,不是不干活啊。
书中的韦骊娟嫁给林大金后,通常连饭都懒得做,林大金从工厂下班回来,还得忙前忙后的做饭伺候她,仿佛娶了个祖宗回来。
这谁乐意?
再好的感情也得被消磨殆尽。
况且韦骊娟这人又有点虚荣心,花钱有些大手大脚。
林大金是节省惯了的人,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婚后工资上交,没过多久就被韦骊娟添置无用的东西花掉大半,矛盾就这么爆发了。
三天两头地吵,自打结婚家里就没太平过。
后来顾家在顾云的带领下慢慢发迹,顾雨去鹏城发展房地产,顾家的经济条件逐渐好转,辛秀敏过上了好日子,韦骊娟开始眼红。
她羡慕辛秀敏身上的新衣服,手腕的金镯子,颈脖间的珍珠项链,回家面对一地鸡毛,过着清贫生活,对林大金愈发不满。
矛盾又一轮爆发。
总之,一言难尽。
要说韦骊娟这人心思特别坏特别歹毒,那倒没有,只是为人有些懒散,花钱大手大脚又有点虚荣,和勤奋又小气的林大金实在处不到一起去。
两人三观不合,强行过日子,可不得鸡飞狗跳。
在鸡飞狗跳之前,林小堂只能尽量劝自家大哥想清楚,“大哥,结婚可不是儿戏,你见人家一面就知道人家性格咋样?就能判定你和人家能过一辈子?”
“一般相亲也得有个过程,哪怕双方愿意,不也是要先处处看嘛,你这么快把结婚日子定了,万一婚后发现不合适怎么办?”
对于结婚太快这一点,林大金心里也是有点顾虑的。
不过人家顾雨都能这么快把日子定了,凭啥他不能?
“小妹你就别操心这些了,这些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先操心操心你的学习。”林大金大手一挥,示意要中断聊天。
林小堂不依,“大哥,既然你想成家,那我问你,你想娶个懒媳妇回来吗?”
“懒媳妇?”林大金眉头一挑,压根没考虑过这一点,“人姑娘家是从乡下来的,能有多懒?”
乡下姑娘一个个都勤劳能干,比娇气的城里姑娘顶事多了。
“那可不一定。”
林小堂笃定地问:“你见过她,看过她的脸,觉得她和其他乡下姑娘一样吗?”
“是不是觉得她皮肤白,和印象中土黑干瘦的农村姑娘不一样?”
这话戳到林大金心窝子里。
他不由想起相亲时见到韦骊娟的第一面,的确皮肤挺白,和他刻板印象中黑黑瘦瘦的农村姑娘完全不同。
“不排除有些人天生肤白晒不黑,但农村大多数女性干农活是需要在烈日下暴晒的,经常干活的女人,皮肤一般不会很白,而且会比较粗糙。”
“只有病恹恹无法下地和经常偷懒不干活的人才可能养得一脸白皮肤,大哥你觉得她是哪种?”
林大金哑口。
沉默片刻,争辩道:“可能她就是皮肤比较白,怎么晒都晒不黑呢?”
林小堂不置可否,继续加码:“我猜大哥你肯定也没仔细瞧过她的手,经常干活的人手掌里都有茧,你留意到她手上的茧了吗?”
“这……”林大金语塞。
谁相亲的时候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的手啊。
“所以我建议大哥你明天找个时间约她出来见一见,去公园走一走,仔细观察观察这些细节。”
末了,林小堂又补充:“大哥,我还可以教你一个判断的方法,乡下经常干农活的姑娘,对于农活相关的问题肯定很熟悉,你不妨试探地问问她,如果她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不太确定的答案,说明她在乡下的确是不怎么干活的。”
林小堂一番话挑得林大金心神不宁。
娶个乡下姑娘他并不介意,但是要娶个乡下懒姑娘,那他就有点不乐意了。
家里这么多弟弟妹妹,一家子的事情都要操心,他希望未来的媳妇是勤劳能干的,能和他一起撑起这个家。
要是娶个懒婆娘,他岂不是又要多伺候一个人?
这不得行。
第二天他依了林小堂的建议,将韦骊娟约出来。
两人约在附近的公园见面,一大早公园里全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没什么约会经验的两人隐在无数对情侣之中,倒也少了几分不自在。
林大金注意到对方今天穿了一条红裙子,看起来是时髦款式。
放在以前,他大概会用欣赏异性的眼光来看待这条红裙子,昨儿林小堂和他聊过之后,他不可避免地往更实际的方向考虑。
她是逃难过来的,家里闹饥荒,养不活她才让她来城里讨生活,她手上应该没什么余钱才是,哪有闲钱去买时髦的新裙子?
就算手中有点钱,眼下日子都没个着落,不至于把一点家底都用在穿衣上面吧?
这很不理智。
林大金哪里知道,韦骊娟就是这样的不理智。
倒也不是不理智,韦骊娟有她自己的一套处事标准。
进城没多久,那对老夫妻就托媒人给她找了户城里人家,对方在纺织厂工作,一个月工资有42块钱,家里弟弟妹妹都还小,等她嫁过去就是大嫂,肯定是要掌握家里经济大权的,这些工资都会落到她兜里,由她发落。
所以她现在手上那点钱,完全可以拿出来买时髦的衣服。
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对方看着也高兴,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么。
她从乡下带过来的衣服都是乡下裁缝做的丑了吧唧的衣服,和城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一对比就落了下乘,哪里能穿出门。
若不是及时买了这条红裙子,今天出来约会都没适合的衣服穿呢。
韦骊娟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不妥。
“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多聊聊天,增进一下对彼此的了解。”林大金率先开口,表露来意,“上次听你简单说了一下家里情况,你家里兄弟姐妹多,是不是得经常干活?”
“是啊,什么农活都做,乡下人嘛,得从土地里讨生活。”
反应倒是挺快,嘴也伶俐,林大金默默听着,又问:“那你平时下秧吗?”
“怎么不下,家里孩子都得挽起裤腿去水田里。”韦骊娟脸上露出笑意,仿佛在回味那段下地种田的时光。
林大金看不出什么异样,随口问道:“乡下都是什么时候下秧?”
“一般都在四月份到五月份吧。”
“哦。”林大金点点头,“听说是发洪水受了灾导致收成不好,那你们家一共有多少亩地?”
韦骊娟一怔,“十几亩吧。”
这点小小的迟疑被林大金敏锐地捕捉到。
他沉默着没接话,只悄悄伸出手掌牵住对方的手。
这年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牵手就算是十分亲密的举动了,韦骊娟脸上蓦地红成一片,垂着脑袋没敢抬眼去看旁边高大的男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男人这样亲密地牵手呢,看来对方对她很满意啊。
她心里喜滋滋的,只觉得城里男人就是温柔烂漫,哪里知道林大金牵她的手,是为了试探,想感受一下她手掌有没有茧。
柔嫩光滑的手掌别说茧,连一点褶皱都没有,林大金轻轻松开手,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看来结婚的决定还是做得太仓促了些,该多了解一些才做决定的。
他领着人来到公园人工湖边的长椅旁,请人坐下,随后缓缓开口:“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从对方皱着的眉头看出事情比较大,韦骊娟不禁揣测,这个关头能有什么事?
结婚的日子都定了,她也不要求大办,赶紧把婚结了就成,对方应该没什么难办之处才是。
“你尽管说,我能帮忙的我会尽力。”
林大金迟疑道:“之前定下的日子太仓促了,我想咱俩不如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再多了解一些,等互相熟悉了再定日子,你看成吗?”
韦骊娟脸色一僵。
这是什么意思?
结婚的日期昨天不都定好了吗,难道他是想反悔?
呵,话倒是说得挺委婉,等相处一段时间,多了解一点之后再定日子,那就是说之前定的日子不算数咯?
谁知道之后的情况会是怎样呢,万一相处之后人家觉得不合适,不想再定日子了,那她不是亏大发了?
看来城里男人心眼就是多啊,说话拐弯抹角的,幸亏她也不是个傻的。
她不远千里跑来城里,可不是为了陪男人玩出尔反尔的戏码。
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有预感,这个男人就是想反悔。
既然已经把日子定下来了,想再反悔?不可能!
嘴上却说:“好吧。”
“既然你觉得要多相处一段时间才能互相了解,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林大金有些意外。
他没料到对方这样通情达理,一时间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存在失误。
“你同意了?”
“我同意了。”韦骊娟挤出一道宽容的笑容,“我是第一次经历相亲,很多事情也不太懂,不过我对你这个人是很满意的,我也不愿拘着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愿意支持。”
这样直白的话语激得林大金脸上浮露一层羞愧的红。
人姑娘家对他倒是真心,他反而要疑神疑鬼。
真对人不住。
闲聊几句之后,林大金起身要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对方也没挽留他,只叮嘱道:“以后记得带着花来看我。”
林大金没细想,以为对方在埋怨今天他两手空空的过来。
三两步走出公园,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说不上是如释重负,反倒多了一块石头压在心里,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这个农村姑娘他有点琢磨不透,觉得有些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之后还是慢慢接触几次再作打算吧。
林大金沿着公园左边的林荫道快步走去,没走两步,身后一阵骚动,公园门口的人朝里快速挪动,似乎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想凑热闹的林大金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还是折返回去。
站在公园门口,他瞧见里面黑压压一片人,全往着人工湖的方面聚过去。
人工湖有点远,林大金不想再返回去,逮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中年男人,追问:“这位大哥,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那么多人瞧热闹?”
中年男人摇摇脑袋,“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人嚷好像是有人跳湖了。”
跳湖?
林大金眉心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立即拨开人群快步冲过去。
第24章 大嫂有项特殊能力
房间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房间外,林大金垂头站着,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指责。
“大金啊,”最先开口的人是陈婆婆,她痛心疾首:“你要是改了主意,首先和我商量啊,你直接跟人家姑娘坦白,让人家姑娘心里怎么想?”
唉,差点还闹出一条人命来。
要不是公园里去约会的情侣多,有人瞧见韦骊娟投湖,眼疾手快地给救了上来,这事态还不知道要怎么发展呢。
陈婆婆一阵后怕。
若真闹出人命,她这个媒人的声誉只怕也要受损。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林大金做的不地道。
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她这个媒人商量啊,她也可以跟着出出主意,去探探女方的口气,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林大金倒好,直接跟人家姑娘表明要把定好的日子作废,人家姑娘脸皮薄,肯定以为自己被嫌弃了,一时之间想不开才投了湖。
唉,作孽啊。
万幸的是人没事。
陈婆婆瞅着林大金,恨铁不成钢:“我早前就跟你交代过,有什么想法你直白地说出来,愿意不愿意,你都给个明确的信号。之前你倒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卦呢?”
对于林大金的变卦,最不能接受的人是收留韦骊娟的那对老夫妻。
好不同意托媒人找了个靠谱的人家,以为能把韦骊娟交出去,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反悔,老夫妻两人都有些着急,轮流给人做思想工作。
“大金同志,你昨儿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呢,今天就要反悔,你让骊娟以后怎么做人?”
“婚期定了之后,我们把骊娟结婚的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你这么一弄,又不想结了,不是把骊娟架在火上烤么?”
“她以后哪怕再许人家,头顶上也总戴着被你退婚的名头,身价无故就跌了几分,你这不是白白耽误人么!”
“况且人姑娘家来自乡下,思想比较保守,认死理,你和她定了日子又不要她,不是存心羞辱她么,她哪能忍得住这个气。”
……
四面八方的指责喷涌而来。
林大金默默挨训,没反驳一句。
他怎么反驳?人姑娘都直接投湖了,他还怎么反驳?
怎么反驳都是错。
幸好姑娘家性命无碍,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别说周围的指责和其他一堆麻烦事,单说他心里的内疚,也得纠缠他半辈子不得安宁。
抬眸悄悄瞥了一眼房间方向,心有余悸的林大金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担心害怕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他内心冒出一股被欺骗的恼怒。
当时谈话谈得好好的,她不是表现出一派宽容理解的作风么,以为她能接受,他才没什么心里负担地离开,没想到前脚刚走,人就跳了湖。
这么一来,迫于外界压力,他是不得不娶了。
其实他也没想直接退掉这门亲事啊,只是觉得太仓促了,两人了解还不够,想要日子推后一些,等足够了解再作打算。
现在这么一闹,他哪还有拒绝的权利,不娶人家就要被打成天下第一负心汉了。
娶就娶吧,只是心里多少有点憋屈与别扭。
“林大金!”最后过来训他的人是舅老爷,“早上听说你约骊娟出去,我还以为你小子开窍了,没想到你是去干这等混账事去了。”
“既然昨天你把日子定了下来,那你就得像个男子汉一样说到做到,怎么能出尔反尔,人姑娘家的名声你是一点都不顾及了?”
舅老爷话说得很重,眉头也皱得很深。
他是唯一一位林大金的在场的亲属长辈,有说重话的权利,而且这个重话也只能由他来说。
林大金的父母福薄,没能等到他成家立业,舅老爷作为长辈,觉得有义务在这种事情这种场合上给这个小辈上上课,拿拿主意。
不管怎样,先批评两句也算是给人家一个态度,批评完之后得谈谈正事。
“大金啊你就直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摊开了说,正好大家都在,你说出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要是说得在理,舅老爷我给你做主。”
舅老爷旁观整个过程,认为林大金这样做想必有他的道理,既然闹成这样,不如把原因交代出来。
若是占理,不妨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谈开。
林大金没吭声。
他怎么说?说他嫌弃人家姑娘性子懒,不勤奋?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种没根没据的话,说出来谁信?除了当事人和几个知情人,恐怕大家都以为这是他找的借口。
哪怕把之前他认为有理有据的那点猜测搬出来,这话说出去,会不会又造成对姑娘的羞辱?
万一这姑娘心里觉得受人看低,又想不开咋办?
归根结底,这点理由在外人看来根本无足轻重,不足以成为他退亲的借口。
他没法为自己辩解。
“得,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回去布置吧,婚礼照旧。”眼看林大金说不出话,舅老爷当即拍板。
自家这个外甥孙他也了解几分,要真是重要原因,林大金能憋住不吭声?
想必不是什么要紧的缘由。
既然不是天大的接受不了的理由,何必闹成这样,不如欢欢喜喜把婚结了。
“就这样吧,这事就这么定了。”
听着外面尘埃落定的声音,房间里呜呜咽咽的哭声变成有一茬没一茬的抽泣。
韦骊娟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终于听到有人敲定主意,一时间忘了哭泣,又怕露馅,时不时嚎两声,以示悲伤之意。
呵,她就知道,这招保准管用。
城里人都爱面子,最怕把这种事情闹大,万一闹大了,说不定要因为作风问题丢掉工作呢。
只要不是个傻的,都知道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最有利的决定,当然是如期举行婚礼。
她也不图别的,只图结婚以后能把户口迁到城里来,享受城里的一些福利待遇。
看来马上就要实现目标了。
真好。
哐当一声。
门被猝不及防地推开,正幻想着以后美好生活的韦骊娟脸上笑意来不及褪去,怕被来人察觉,下意识干嚎两声,脸上于是变成又哭又笑,很是怪异。
她自个儿倒是察觉不到,一双眼偷偷瞟着房间门的方向,想看看来人是谁。
出人意料的,一个小小身影慢吞吞走到她面前。
小姑娘一张圆圆脸蛋,水灵灵的双眼,眉宇间和林大金有三成相似。
韦骊娟立即猜到来人身份,“你是……”
“我是林大金的妹妹,特意过来看看大嫂。”小姑娘自顾自地介绍完,端坐在她面前,一眨不眨盯着她。
韦骊娟并未察觉异样,她心里被“大嫂”二字浸得甜蜜蜜的。
还没过门呢,就大嫂大嫂的叫得这么亲切。
嘿,小姑娘挺懂事的嘛。
“大嫂,我过来是想和你聊一些事。”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理性,冷静下来的韦骊娟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眸光沉着稳静,与小小的身躯完全不符。
她下意识挺直脊背,“什么事情?你说。”
“我只是想问问大嫂,以后我大哥要是一直平平无奇,没什么出息,你会后悔嫁给他吗?”
“当然不会。”韦骊娟几乎脱口而出。
这种场面话,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该怎么体面地回答。
“那如果我大哥以后生了重病,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你会后悔嫁给他吗?”
“不会。”
“那这么说,无论以后生老病死,富贵贫穷,你都不会后悔嫁给我大哥吗?”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婚礼上的致词?韦骊娟毫不犹豫,“我不会后悔。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
小姑娘站起来,直直盯着她。
“我只是想提醒你,无论婚后遇见多大的困难,无论生活如意与否,你都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你说你并不后悔。你也要记得,这一切是你曾经费了心机努力挣来的。”
韦骊娟一怔。
仿佛心脏被人击中。
有种被看透的心虚与胆怯。
等她再抬眸,面前哪还有小姑娘的身影。
她愣愣回想着小姑娘刚才的话,心中莫名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感受,心脏在胸腔不断收紧。
——
几天后,林大金继续准备婚事。
其中一样是宴请宾客,他打算简单操办一下,家里没多少亲戚,只请工厂里几位领导及车间几位关系好的同事参加。
而顾雨比他早一步向同事送了请柬。
把一切安置妥当后,顾雨给小妹顾云送去消息。
此时的顾云没心思关注她大哥的婚事,一心只想弄清楚阙星阑没和她一起同去中科大的那天到底去做了什么。
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以为打听起来会很困难,没想到很快有了眉目。
阙星阑没去参观中科大的那天,原来是去参加了学校里组织的春游。
春游这种集体活动,阙星阑不是一直不喜欢参加的么?
顾云不懂。
只是想到晋东小学的林小堂也参加了春游,心里莫名不安,先不论阙星阑为什么参加春游,万一在春游过程中与林小堂产生关系,彼此认识该怎么办?
依着林小堂之前鸡贼地藏起古董果盘的事情,如果在春游过程中遇见阙星阑,一定会想尽办法和阙星阑交好。
若是让林小堂占了这个先机,那就糟了!
好在探听到的消息没让她失望。
据说林小堂在春游过程中把阙星阑得罪了,背了一首英文诗,抢光人家的风头。
听到这个消息,顾云莫名想笑。
既然林小堂和她都是重来一次的人,不应该不知道阙星阑日后的成就,照理应该主动结交才是,怎么这么不知趣,把人得罪死死的。
眼皮子就这么浅么?
为着一袋零食的事情,放弃这么一个强大的人脉,不知道林小堂是不是傻。
还是林小堂在另辟蹊径,以为这样能引起阙星阑的注意?
呵,天真。
顾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既然林小堂给了机会也不中用,那她得想想办法主动创造机会。
阙星阑没按着剧情和她一同去参观中科大,让她有种失控的恐惧感。
一切偏离剧本的剧情都值得谨慎对待。
她已经错过和阙星阑在中科大相遇成为好朋友的机会,接下来她和阙星阑会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交集,无人知道。
或许平平无奇的一件小事就给人留了坏印象,与其这样,不如率先创造机会,主动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顾云于是提出要在这周举办一个中科大观后感交流会,由当天的带队老师组局。
特意邀请阙星阑。
几个同行的学生参观完中科大后想必有很多感想与触动,正好阙星阑没有过去,让他旁听一下,也算是对中科大有所了解。
她觉得这个主意很棒,同行的另外四位同学也都欣然答应。
只有阙星阑那边晚了几天才回复带队老师,说是下周末才有空。
于是中科大观后感的交流会定在下周末。
“小妹,大哥来消息说是下周末要摆婚宴酒席,咱们到时候估计得回去一趟。”接到家里电话的顾露很是高兴,转身去房间收拾衣服。
“我看咱俩的衣服不多,这周末我们去步行街逛逛,买点新衣服吧,不然回去吃酒席都没有新衣服穿。”
“顺带也给新嫂子买件新婚礼物,小妹,你说买什么结婚礼物比较好?”
“嗐,大哥也真是的,结婚结得这么急,我心里都没什么准备,还没见过人家呢,也不知道这位准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不过听大哥说,新嫂子性格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他看中的,自然都是好话咯。”
“对了,听说林大金也要结婚,和大哥同一天,而且据说他本来想反悔,他那对象跳了湖,逼得他不能不娶,这事也是搞笑。”
“这林大金的媳妇儿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咱们准嫂子好,大哥说她安安分分的,不会闹幺蛾子。”
“小妹,小妹?”
自言自语大半天,始终无人接话,顾露走出房间,看了一眼坐在靠窗位置发呆的顾云,轻轻唤了一声:“小妹,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给新嫂子送什么礼物吗?还是在想这周末咱们去哪儿买衣服?”
都不是。
顾云在想下周末交流会上怎么给阙星阑留个好印象。
至于她大哥顾雨的婚礼……“我不去。”
“啊?”顾露一愣,“你不回去参加大哥的婚礼吗?”
“嗯,学校有个重要的活动,我得去参加。”
顾云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听得顾露心里稍稍有些心凉,她尽力争取:“学校什么活动啊,这么重要吗?你大哥这辈子估计也就结这么一次婚,你不去是不是太遗憾了?”
“嗯,很重要。”顾云有些心烦,也懒得解释。
比起结交未来的人脉,她大哥的婚礼真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这结婚对象都是她提前叮嘱过她大哥的。
辛秀敏是她既定的大嫂,这位来自农村的女性勤劳能干,善良本分,是最适合娶进门做媳妇的贤内助,以后也会运用自己的智慧,成为顾雨生意场上最得力的助手。
早在调来市一中附属小学之前,她就和她大哥私底下打过招呼,以后若是遇见乡下来的急需找工作生存的姓辛的姑娘,多留意一些,这是他命定的妻子。
她大哥也疑惑过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她搪塞说是做了个预见性的梦。
作为天才的她身上发生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大哥几乎没什么怀疑,很快就信了。
事情按着她的预期一步步发展,她大哥果然要娶辛秀敏。
这些她早就知道的事情,既没有新鲜感也没有惊喜感,她实在不想花费时间去参加,更何况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些东西她懒得解释,也没法跟顾露解释。
起身朝房间走去的时候,余光中瞥见顾露眼眸中流露出的一丝失望神色,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事情有关以后去中科大,我觉得很重要,况且大嫂嫁给了大哥,以后多的是机会见面,不差这一时,结婚也只是一个仪式而已,你去还可以帮忙招呼宾客,我去压根帮不上什么忙,二姐,你能明白吗?”
本来不想解释,无端又费了一番口舌,顾云只觉得心累。
“我知道,我了解了,你好好忙你的事情吧。”顾露收起外露的情绪,摆出一副理解的模样,“况且大哥也一直是以你的学业为重,他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我要是硬押着你回去,他知道原委说不定还要骂我一顿呢。”
这事就此揭过。
顾云没再提,只在临近婚礼前,顾露要回去的前一夜,她将一份礼盒递过去,“这是送给大嫂的礼物,麻烦你转交。”
“顺带,如果你遇见林小堂,帮我带句话给她。”
“什么话?”顾露诧异。
她将耳朵伸过去,听得顾云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不由地笑了。
这话真是嘲讽力满满啊。
“好,我一定将话带到。”
——
婚礼举办的那一天,林大金最大的遗憾是无法通知二妹。
林二玉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兜售电子手表,一走一个多月,连个消息也不捎回去。
如今他要娶媳妇了,也没办法通知她。
多遗憾呐。
尤其是见到顾家的老二顾露回来参加顾雨的婚礼,林大金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的婚礼和顾雨的婚礼在同一天举行,连摆酒席的饭店都订在同一家。
和他一样,顾雨也没多少亲戚,只请了一些工厂里的领导和同事,摆了三桌宴。
这其中免不了有一些同时被两家邀请的同事,遇着这样的局面,那些被同时邀请的只能派出自己的伴侣,一人参加一家。
老厂长可就不能这么办了。
他只得两头跑,这家吃席吃一半,转头去另一家,不然就有顾此失彼的嫌弃。
连先去哪一家他也提前找好借口,林大金先进厂一天,他先去林家吃上半顿席,下半顿去顾家吃。
这事给了林小堂很大一个触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老厂长端水的水平就是高!
席散之后,林大金和舅老爷以及林三满都留在饭店做收尾工作,林小堂跟着新嫂子韦骊娟先回家。
由于贪吃,酒席上油水过多,习惯了清汤寡水的肠胃一下子开了大荤,林小堂无可避免地闹起肚子。
她在筒子楼的公共厕所蹲了半天,脚都麻了,有气无力回到家,推开家门一瞧,她新嫂子正捧着两个青花瓷的果盘装瓜子花生,一下子给她吓清醒了。
“别动!”
林小堂吓得双眼大瞪,“你先放下,慢慢放下。”
韦骊娟一愣,依言把手中两个果盘放下,“怎么了?”
“这是你从哪儿拿的?”林小堂*追问。
当时她不是叮嘱过她大哥,要把这果盘当宝贝一样锁进橱柜底下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找了出来?
“一个是从桌子上拿的,一个是从橱柜底下拿的。”韦骊娟回复。
桌子上的是假,橱柜里的是真。
林小堂疑惑,她大哥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橱柜钥匙给大嫂吧。
“你哪儿来的橱柜钥匙?”
“不用钥匙啊。”韦骊娟举起手中的铁丝,“用这个就够了。”
林小堂:“……”
原来还是个开锁高手,看来她大哥以后的私房钱危险咯。
好在果盘没什么闪失,林小堂稍稍放心,看着盘子里的瓜子花生,她又皱起眉头。
“你装这么两大盘瓜子花生做什么?”
宾客都已经在饭店宴请完毕,这会儿也没人过来串门,无缘无故装瓜子花生,也没人要款待啊。
“我自己吃啊,不行吗?”
林小堂:“……可以。”
看来这位大嫂胃口比她还好。
“不过,别用这果盘。”
林小堂重新拿了两只碗,将果盘收起来,郑重地交代:“大嫂,这果盘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用,以后要装瓜子花生或者水果,用其他的东西代替吧。”
“为什么不能用,果盘买回来不就是拿来用的吗?”摆在家里当成摆设有什么意思,韦骊娟不懂。
她想摆脸色,抬头瞄了一眼这个小姑子的圆圆脸蛋,莫名又想起那天对方说过的话,心里有点发怵,终究还是忍下情绪。
算了,结婚第一天呢,总不能这么快就闹不愉快。
忍忍吧,混熟了再说。
林小堂没回答她的质问,捧着两只果盘左看看右看看,分辨不出哪一边才是真的。
算了,都收起来吧,反正真品在其中一个,都收起来总没错。
“左边那个。”
清亮的声音乍然响起,林小堂抬眸,瞧见坐在对面磕着瓜子的韦骊娟悠然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分辨一下哪个年代久一点?左边那个。”
林小堂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看一眼就知道。”韦骊娟颇为得意地说。
“是么?”林小堂不太信。
但是……如果左边这个真是真的呢?
她盯着左边手上的青花瓷果盘,陷入沉思,以前听说有人用肉眼就能很快识别古董真假,这是一种天赋,难不成她大嫂……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林小堂回过神,快速将两只果盘锁进橱柜中,随后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
顾露笑吟吟望着面前的小不点,“好久不见啊,这次回来,顾云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我特意来转达给你。”
她俯下身,悄悄在林小堂耳边道:“她说,恭喜你找了个好嫂子。”
林小堂眉头一挑。
什么意思,这是故意嘲讽吗?
这话要是放在一分钟前,她都得气得跳脚,然后狠狠回怼几句,不过现在嘛……
想起她大嫂那双厉害的眼睛,林小堂扬起一张天真的笑脸,“谢谢哦,麻烦你也帮我给她带句话,恭喜她也找了个好嫂子。”
第25章 轻轻松松赚大钱干不干?
林家婚后第二天,舅老爷收拾东西要回乡下。
林大金苦留:“您老就再多待两个月吧,我看三满一点长进也没有,还跟以前一样弱不禁风,他才跟你练了一个多月,这哪够啊,你走了他不就半途而废了么?”
“基础功都交给他了,以后他按着练就行,你监督监督,不成问题。”舅老爷执意要走。
倒不是住在城里不习惯,只是林家的住房实在太小,现下林大金又结了婚,家里多添一口人,他白白占着地方不太好,不如给人家两小口腾点地方。
那婚房是在原来房间的基础上隔出来一半,仅仅能容纳两个人,恐怕小夫妻过夫妻生活都不方便呢,他一个老头也实在不便多打扰。
“大金你别劝了,现在四月多,乡下的农活该忙起来了,我还要回去种地呢,你总不能让我今年没收成吧?”
话到这个份上,林大金没法再挽留,把昨儿新婚收到的礼品掏出来一些实用的,塞给舅老爷一大堆,亲自送人去了长途汽车站。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舅老爷怕吵醒其他人,叮嘱他轻手轻脚,两人顶着清晨的凉风一路走到汽车站。
汽车站最早的一班车早上六点出发,两人到达时才五点多,等了一刻钟,汽车才发动。
亲自把舅老爷送上车后,林大金回去路过早餐摊,难得地花钱买了一些包子。
搁平时他是舍不得掏这个钱的,通常家里煮煮白粥应付应付,只不过刚才舅老爷上车时,苦口婆心叮嘱他,让他放下心里的嫌隙,好好跟人家姑娘过日子。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这点芥蒂早被舅老爷看穿。
是啊,他咋可能没意见嘛。
本来好好一桩事,非得搞成被逼着结婚,他心里还是有点介意当时韦骊娟跳湖之举。
不过舅老爷的话也没错,如今都结了婚,成了两夫妻,再置气也无济于事。
人总得朝前看。
他提着包子回家,想叫醒房间的媳妇儿和小妹过来吃早餐。
推开房门一瞧,里面空无一人。
嘿,两个大活人都去哪了?
现在才六点多,林小堂难道这么早就去学校了?
不可能吧。
这不符合她睡懒觉的作风啊。
倘若说林小堂去了学校,那韦骊娟去了哪儿呢?
她才嫁过来第一天,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一大早起来去外面瞎溜达吧?
奇怪,真是奇怪。
林大金放下早餐,猜测两人或许去了厕所,在筒子楼的公共厕所外来回走动几分钟,始终没见到人影,心里更加纳闷。
都去哪儿了呢,也不打声招呼,两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他不知道,他心里叨念的两个人,此刻正赶往工艺街的路上。
韦骊娟哈欠连天,眼皮沉沉的,走着走着都要睡着的样子,她颇为后悔地拽拽前面小姑娘的衣领,“咱这是要去哪,还有多远啊?”
唉,本来可以好好躺床上睡懒觉的,都怪她太贪心。
睡得迷迷糊糊中,小姑子在她床头忽悠道:“你想不想轻轻松松地赚钱?”
谁不想轻轻松松地赚钱?听到这话,她瞌睡都没了,望着面前的小姑子,很是认真地问:“怎么轻轻松松地赚钱?”
于是,她就跟着小姑子出了门,顶着凉风走在清冷的大道上。
唉,后悔。
都怪她下意识里太相信这位小姑子,仔细想来,小姑子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轻轻松松赚钱的方法哦。
早知道她该装作没听见,继续躺在床上睡大觉。
张大嘴巴又打了个哈欠,韦骊娟实在要撑不住,“小堂,到底还有多远啊?我有点困。”
“快到了。”林小堂指着前方一道檐角,“就那儿。”
檐角下方挂着“清居堂”的牌匾。
清居堂里,掌事的老头正泡着早茶,茶杯氤氲出的水汽缭绕在梨花木桌上方,衬出他一张干瘦清癯的脸。
水雾缭绕中,突然出现一张圆溜溜的脸蛋。
老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定眼一瞧,嘿,这不是之前那位拿着元青花果盘过来的小姑娘嘛!
过了一个多月,果然过来了。
老头连忙起身相迎,“是不是想通了,肯出手……”
话到一半,瞧清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老头一愣,“这位是?”
没记错的话,上次陪小姑娘过来的是一个青壮年。
“这是我大嫂。”
“哦,来来来,也请坐。”老头以为对方是陪同人物,一起邀着坐下。
他殷勤地替两位倒了茶,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之前的事……”
小姑娘扬手打断他,“今天过来不是要谈之前的事。”
“那你过来是……?”老头疑惑片刻,随后惊喜地问:“难不成又有新品?”
“不是,我是想给你介绍一个人。”林小堂指了指旁边的韦骊娟,郑重介绍:“这位是我大嫂,我想介绍她来这里干活。”
“啊?”老头闻言,哈哈大笑。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才止住喉咙里冒出来的痒意。
“别拿我这个老头子开玩笑了,你要是有什么新货倒是可以找我,我这里只要货,不要人。”更不要女人。
很显然,老头理解错了,以为对方是要介绍自家大嫂过来打扫打扫卫生,收拾收拾东西,做做杂活。
很遗憾,他店里没有这样的需求。
“老爷爷,你店里不需要一个帮你看货的帮手吗?”
“看货?”老头愣了一愣,目光落到旁边昏昏欲睡的韦骊娟身上,“她?”
别开玩笑了,一个普通的妇女哪能干得来这种活。
老头面上殷勤的神色淡了几分,他认为小姑娘存心拿他开玩笑,直接拒绝:“我这儿不招人,你推荐错地方了。”
“是么?”林小堂也不气馁,只道:“老爷爷,我今天过来给你介绍人也是个宝,你不要有眼不识荆山玉。”
“哦,是么?”老头觉得好笑,“别的话我不敢夸大,单单鉴宝这一项,我可以夸下海口,我这一双眼睛看过无数宝贝,从没出过错。”
等的就是这句话!
林小堂附和着笑了,“是呀,不过您年纪大了,眼神视力不如从前,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客观事实,万一看走眼哪件宝贝,岂不是损失巨大?招个人进来帮帮你多好。”
“老爷爷,你可别小瞧我嫂子,别看她是个女人就在心里否认她,人家那双眼,比你的慧眼还精明呢。”
嗤——
老头但笑不语。
“您不信?”林小堂挑眉,“这么说吧,您鉴宝还要拿个放大镜左瞧右瞧,观察半天才能下决定,我嫂子不用,我嫂子只要轻轻瞟那么一眼,马上就能分辨出是真是假。”
小姑娘说得神乎其神,老头不禁乐了,“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我从来不吹牛,只陈述事实。”
小姑娘的神情太过笃定,这样笃定的神情出现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身上,实在太过滑稽。
老头不信,但他知道今儿要是不试上一试,这小姑娘怕是不会罢休。
“行吧,那我来试试她。”
他走到十锦槅子前,随手拿了两件小瓷碗,“你来猜猜哪件是真,哪件是假?”
被问到话的韦骊娟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瞟了一眼。
“都是假。”
“是么。”一次也不能说明问题,猜也有一半的机会猜对呢。
老头没当一回事,重新拿了两件米白色小碗,“你再猜猜,这其中哪件是真,哪件是假?”
“左边是真。”
这次老头有些诧异了,他抬眸重新看了一眼对面的妇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困意很浓,眼角都没完全睁开,只瞟了两眼,立即做出决定。
关键是,她猜对了。
难不成她还真有这等神通?
老头不信邪,在多宝格的底部取出两只釉色花瓶,“你猜这其中哪一样是真,哪一样是假的?”
韦骊娟瞥了两眼,“都是真的。”
嘿,不得了,这妇人还真有两下子。
老头不可置信地来来回回试探十来次,对方没有一次回答错误,他登时惊了。
这怕不是百年难遇的鉴宝专家吧,想他年轻那会儿也没有这样的功夫啊。
“这个人我招了。”老头当即拍板。
闻言,林小堂毫不意外。
她笑呵呵地捧起桌上的茶杯,小酌一口,“那老爷爷,咱们是不是该谈谈工资了?”
听到工资,一旁昏昏欲睡的韦骊娟瞬间来了精神。
知晓原来林小堂是带她出来找工作的时候,她心里不可避免地失落一阵。
她还以为对方所说的轻轻松松赚钱是什么好事呢,原来是让她工作啊,这算什么轻轻松松的赚钱啊,她没兴趣。
不过对工资倒是有兴趣。
她很乐意听一听工资有多少。
“这样吧,按着这一带的基础水平,每个月30块。”老头斟酌道。
三十块?天呐。
韦骊娟内心狂喜,想她在乡下的时候,一家人累死累活大半年,到年底一算,总共也攒不到几十块钱。
别的家庭更惨,还有一年到头下来,倒欠外面债的。
她现在一个月就能拿三十块啦?
嘿,还别说,是挺轻轻松松的。
在家喜欢偷懒,没半点长处的韦骊娟压根没想到自己也能赚钱,对于这月工资三十块的活儿,简直像是上天白白赐予给她的,欢喜得不得了,当场要点头同意。
旁边的林小堂却拧着眉。
“基础工资三十块钱,这没问题,不过……我想问问,要是她鉴出的宝贝脱了手,有没有提成呢?”
老头一愣,没料到小姑娘直接揭底,咳了咳,“你想要多少提成?”
“不多,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还不多啊?”老头笑了,“你想想,要是卖三千,就得给她三十,三十块钱抵得过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林小堂微微一笑,“可是,这卖三千的货买进的价格可能才几块钱,老爷爷您净赚二千多,分五十块钱的红利出去,也就芝麻大点的油头吧?”
得,这小姑娘想来是个懂行的。
老头也没再纠缠,爽快答应:“就这样定了,明儿让她过来上班吧。”
事情谈妥,林小堂心情愉快地领着韦骊娟出门。
韦骊娟出门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步是虚的,整个人仿佛飘在空中。
她不懂其中道道,想插话又怕坏事,在一旁听了整个全程,听得她热血沸腾!
也就是说,她不只有三十块钱的基础月工资,还能从卖出的真品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提成?
要是能卖出一件几千块的真品,她就能多几十块钱的红利?
天呐天呐,不得了,她要赚大钱了!
韦骊娟飘飘然跟在林小堂身后,才察觉小姑子是真没骗她。
这真是轻轻松松地赚钱!
她一向懒散,要让她去工厂做苦力她都不太乐意呢,就爱在家躺着,啥事都不干,尽享清福,可今天这个活儿和在家躺着也没啥区别,只让她动动眼而已。
不费她手不费她脚,不费半点力气,一个月就能白拿三十块。
啧啧,城里的钱还真好赚。
不过,这一切都得感谢她小姑子。
这小姑子真有两下子,她早看出来了,这个家里,就属小姑子最有出息。
林大金是个莽莽撞撞的,那个二姑子没见过她无法评价,小叔子林三满又太懦弱,只有这小姑子,年龄虽小,办起事来雷厉风行,毫不怯场。
真厉害!
韦骊娟星星眼望着自家小姑子,越看越喜欢。
想想农村里不少家庭的小姑子都是搅事精,她家小姑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婚后第二天就把她工作解决了,以后肯定是个干大事的人!
回去路上,路过水果摊,韦骊娟罕见地开口:“小堂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赶着回学校上学的林小堂脚步片刻没停,“不用。”
心里倒是有几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