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医院顶层是VIP病房的区域,装修整洁简约,空气干净清新,没有多少病人来来往往,偶有医生护士经过,见到低着头坐在长椅上的beta,步履未停地走远了。
迟然用手背揉揉眼睛,吸了吸莫名其妙堵住的鼻子,脑袋沉甸甸的压得他发晕。
他才没有在难过,他是在生气。
明明是傅望昭说的别忘了他,结果现在他把自己给忘记了。
真是太讨厌了。
情绪潮起又潮落,迟然的理智像是退潮后露出的礁岩,他想,傅望昭将他忘记,他为什么要哭?
难道说,他隐隐在等待着傅望昭苏醒之后会发生的事情,而现在的走向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傅望昭都不记得他了,还会爱他吗?
那他呢?
迟然心中乱作一团,摇摇迷糊的大脑,站起来,往病房去。
还没走到病房,他就遇上准备去乘电梯的赵恒。
“我刚才还找你来着。”赵恒说。
“医生怎么说?”迟然眼中不自觉浮出一抹希冀,“他的记忆,可以恢复吗?”
“可能…现在还没法确定。那个,迟然,这段时间你实在辛苦,望昭既然醒了,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吧,别来回跑了,我找的护工很快就来。”
赵恒说完拍了下他的肩膀,迈步朝电梯间走。
迟然抿了抿唇,转身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alpha双眼紧闭,似乎在睡觉。
他缓慢地按下门把手,尽可能静悄悄地走进屋子。
那本掉落在地的故事书被捡起放到矮柜上,迟然将它收进背包里,还有他的水杯、通讯器、画画用的平板,一样一样收进包里,动作放缓放轻。
待他把背包拉链合上,偏头朝床上望去,不想正好和傅望昭的视线对上。
迟然被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吓了一跳,说:“我以为…你在睡觉。”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
“嗯。”迟然当然知道他睡了很久,转念想到自己进来收拾东西至少有五分钟,既然傅望昭没睡着,为什么不出声,又盯着他看了多久?
有些奇怪。
“是你给我讲故事?”
思绪被傅望昭的问话打断,迟然点点头:“你有听到吗?”
“听到一点。”傅望昭将目光扯回,无焦距地看着前方的白墙。
他没听到迟然讲故事,但是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很伤心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
大概是梦吧,他想,昏迷期间他做了许多梦。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迟然闻言抓紧背包带,心中再次被搅和得混乱,他和傅望昭是什么关系?
似乎无法用简单的词语定义。
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果傅望昭想不起来,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傅望昭只是瞥了一眼,迟然那纠结为难的表情就像雕刻在他心上一样,挥之不去。
迟然刚准备开口,门口传来敲门声,是护工来了。
护工认识迟然,笑着朝他点点头,一点没瞧出眼前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你走吧。”傅望昭对迟然说。
迟然踌躇片刻,才“嗯”了一声,背着包离开了病房。
护工见傅望昭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痛苦,他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医生过来?”
Alpha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摇摇头。
就算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迟然没有再去医院,赵恒放心不下,每天都抽空来一趟。
可无论他是早上来、下午来,还是晚上来,傅望昭都是一个状态,安静地望向窗外,眼睛里像是被谁拔掉了所有生气,恍如一潭幽深沉寂的死水。
这糟糕的状态比迟然离开的那段时间还不如。
那会儿好歹还有一个目标吊在眼前,现在呢?
赵恒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给在南区的韩一城去了通电话,指望他能开导开导傅望昭。
韩一城大概是忙得要命,只说了句心病还得心药医,让他等着便挂断了。
没过两天,赵恒正在吸烟区抽烟,烟雾缭绕,看见迟然拎着包走出电梯,朝傅望昭的病房走。
他被烟呛了一口咳嗽起来,连忙将只抽了半根的烟掐灭,跑过去拦住人。
“咳咳,迟然你怎么来了?”
迟然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离浑身烟味的赵恒远了点,说:“韩一城说傅望昭吃…吃不惯医院的饭,让我来送一点。”
“这样啊。”赵恒开始犹豫,他觉着吧,如果傅望昭下定决心和迟然分开,那这事就跟戒烟一样,戒烟期间一旦复吸,功亏一篑事小,饮鸠止渴之后翻倍的痛苦事大啊。
可是傅望昭现在的状态确实很差,每顿饭只吃一点,和鸟吃得差不了多少。
让他解解渴或许也不是坏事。
“怎么了吗?”迟然稍稍歪脑袋问。
“没事没事,你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恒说着走进电梯,待门关上,他给韩一城打电话,很快接通。
“这就是你的办法?”
“嗯哼,保证药到病除。”韩一城依旧语气欠揍。
赵恒按按眉心:“可是望昭说了不让他来。”
韩一城“啧”了声,说:“他脑子被电坏了,你脑子也被电坏了?以后他俩办席,你去门口蹲着吃。”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光线大亮。
“凭什么!我得坐主桌。”赵恒往门外走,突然意识到不对,“等会儿,现在不是坐哪儿的问题。”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昨晚和小迟然聊过了,这事百分之百有戏。”
病房外。
迟然推门而进,看见病床床头被抬起三十度,alpha倚靠在上面,侧头看着窗外。
墨蓝色的头发将他的脸色映衬得尤为苍白,脸上的肉好像又少了一点,下颌线变得更加锋利尖锐,仿佛触上就能被割破手指。
他进门时发出了一点声响,但是傅望昭跟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
“你在看什么?”
迟然声音响起的瞬间,alpha像是被无形的手一下子打开开关一样,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吓到你了?”迟然被傅望昭剧烈的反应逗得抿出个笑来,露出浅浅的梨涡。
“没有。”
傅望昭永远也看不到,刚刚那个瞬间他自己的眼神变化有多大。死寂的潭水被搅活,奔腾流淌起来,甘泉般的水液流淌至全身,浇灌每一处干涸。
甚至他的嘴角都跟着上扬了一点点。
“你来看我?”alpha嗓音还带一点哑,语气却是十分柔和。
迟然抬起胳膊将手里的包展示给他看:“给你送饭。”
他先是用遥控器让床头继续抬起,到一个方便人坐着吃饭的角度。又将一旁的配套食桌推入病床中央。
傅望昭目光随着迟然的动作而挪动,悄悄用指尖掐了下掌心,确认这是不是梦境。
他爱死这一瞬的疼痛。
当迟然站在床边,从包里取出食盒的过程,傅望昭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衣物涤洗过后残留的香味,很淡,却勾人。
他情不自禁地前倾,靠近,瘾|君子一般。
待保温食盒被打开,鲜香的味道溢出,和alpha记忆中的某种味道碰撞融合,让他心脏猛地一跳,望过去。
是鲜虾馄饨,迟然亲手包的,他认得。
“刘姨说你爱吃…这个。”迟然顿了顿,“你可能不记得了。”
傅望昭盯着那圆滚滚的饱满馄饨,呼吸凌乱起来。
他之前以为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
鲜虾馄饨随处可买,唯独迟然做的令他念念不忘。
Alpha舀起一个馄饨吃下,虾仁鲜甜弹牙,汁水丰富咸香,美味得令他鼻子发酸。
“味道怎么样?”
这一次,傅望昭回答他:“好吃。”
满满一食盒的馄饨被连汤吃得干干净净,这是对掌勺人最大的褒奖。
迟然整理好餐包,温声问:“你明天想吃…什么?”
傅望昭看着迟然的眼睛,努力按捺着翻涌上来的情绪,却不能。
他想说“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哪怕是毒药我都吃”,最后还是克制地点了两道家常菜。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后悔了,后悔放迟然离开。
他的内心冒出一个卑劣而自私的想法,魔鬼一般啃噬他的理智。
——把迟然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92章
迟然将新鲜出锅的红烧排骨和炒竹笋盛入食盒,用盖子将喷薄的香气关好。
临出门前,他抱起坐在软垫上玩球的小满,摇摇她的小肉手:“乖小满,叫一声爸爸,好不好呀。爸—爸—”
最近小满会发出一些不明意义的音节,网上说这个时期的小孩子可以模仿大人说一些简单的词语。迟然便每天都逗着她说,乐此不疲。
“ba…ba…”小满盯着迟然的嘴巴,有样学样地说。
尽管发音不标准,她也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迟然开心得不得了,笑着夸道:“小满真聪明。”
小满看到迟然在笑,也跟着笑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抱住爸爸的脖子,用脸蛋贴贴。
迟然心里又暖又幸福,满足地喃喃道:“我的宝贝。”
将软乎乎的小团子放回垫子上,迟然跟阿姨打招呼:“我走了,麻烦您看着她。”
“好嘞,放心吧。”
时间走到冬季的尾巴,寒意依然凛冽,不见半分退却,好在阳光不错,万物都被罩上一层暖融融的光。
迟然习惯从医院的东门进去,距离傅望昭所在的住院部近一些。中途会经过一个小广场,两边种了许多树,不过眼下是光秃秃的状态。
他背着包按往常的路线走到一半,远远地看到小广场的木长椅上坐着个穿病号服的人。以为是晒太阳的病人就没在意,但是走近发现那身影有点眼熟。
是傅望昭。
橘金色的阳光打在alpha身上,露出的皮肤白得曝光。迟然望过去时,他正直直地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眼神中的意味辨不明晰。
迟然脚下转了个方向,走到傅望昭跟前,疑惑地问:“你在这晒太阳?”
总不可能是在等他吧。
傅望昭仰着头看他,“嗯”了一声。
“你自己下来的?”
Alpha点头:“我好多了。”
因为卧床了两个多月,傅望昭的腿部肌肉力量下降,行走有些困难。这几天一直在做康复训练,好在alpha恢复能力强,短时间内就见了效。不过昨天迟然见他独立行走还是不太顺畅。
“我们上去吧。”傅望昭朝迟然伸出手,“可以拉我一下吗?”
迟然犹豫了一瞬,还是握住了那只宽厚的大手,被对方紧紧攥住,力道大得怕他溜走似的。
Alpha的身高体重在那摆着,力气实在太大,迟然努力站稳才没有被拽过去,结果对方起身后失去重心似的朝他倒过来,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变故发生得太快,迟然都没反应过来,怔愣在原地,直到傅望昭炙热的呼吸将他耳朵灼红,他才慌乱地回过神来。
而此时傅望昭也松开了他,眼神柔和:“抱歉,没站稳。”
“没关系。”迟然视线不自然地挪到别处去,“需要我扶你吗?”
“劳烦。”
间或拂来的冷风将凝在迟然脸上的热意吹走,他扶着alpha的胳膊一点一点往住院部大楼移动。
迟然看他状况确实比昨天有进步,但距离正常行走还是差了一些,况且从病房走到这里来也是段不短的路程,估摸至少得走半个多小时。
“我看顶层大厅朝…朝南的落地窗那,适合晒太阳,你下次不要…走这么远了。”
“反正也要练习走路,不如到外面走走,空气还好。”
傅望昭说完垂眸望向迟然,看他认真盯着脚下步子的眼睛,睫毛闪动,小精灵似的。
还可以早一点见到你。
自从迟然开始每天来医院送饭之后,傅望昭的状态就一天比一天好,脸上逐渐长起来了一点肉。经过漫长痛苦的康复训练,从能下床走路到逐渐恢复回正常人的行走能力。
赵恒隔了一周来医院一看,不禁感慨,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这天临近中午,傅望昭被医生叫去做检查,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加上分析数据结果,花费了不少时间。
中途傅望昭忍不住问:“还要多久,我得回去吃饭。”
“快了快了,上午这机器出了点问题,现在不弄完,又接着耽误下午的检查。今天检查完要是没问题的话,你下周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最后等检查完事,都一点多了。
傅望昭快步朝病房走,等推开房门,他看见专属于迟然的餐包放在移动推桌上,而他本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Alpha放轻脚步,挪到beta身边,弯腰靠近,忍不住用指腹蹭他柔软的脸颊,不知足地,触碰的部位变成耳垂、发丝。
迟然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对他意志力的极大考验,心理防线溃不成军,他想抓紧他,又怕给他带来伤害,哪怕一点儿都不行。
傅望昭出院这天,赵恒和韩一城都来了,韩一城大老远从南区过来,进门就绕着傅望昭转看了一圈。
“你干什么?”
“看你好利索没有,来,走两步我看看。”
“揍你两拳都行。”
韩一城坐在病床上笑,想起个事,问:“小迟然呢,别跟我说,你还玩儿失忆呢?”
傅望昭垂着眼没回答,他这些天来想过要告诉迟然自己没有失忆,或者干脆假装想起来了。
但是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迟然每天都会亲手做好可口的饭菜送过来,有时会陪他去楼下晒太阳,有时会帮他做康复训练,还会对他笑。
如此美好的场景只在他昏迷期间做的梦里出现过。
他怕这些是只有失忆的傅望昭才能享受到的,怕梦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他每天都告诉自己,等明天,明天就告诉他。
明日复明日,累积在这些日子里的美好和快乐越来越多,他越来越放不下了。
他也不想让迟然面对他的时候觉得愧疚,觉得为难,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平衡好这一切。
“你到底还想不想和他重归于好了?”韩一城抱着胳膊问。
“想。”
“想就把你假装失忆的事告诉他。”
Alpha望向窗外,眼中闪出几分落寞。
“迟然,你什么时候来的?”门外传来赵恒的声音。
傅望昭脊背一僵,转过身看见迟然站在门口,一双杏眼瞪着他,眼中生气的情绪明显代表着他听到了。
迟然扭头就走。
Alpha彻彻底底地慌了,什么也顾不上,跑出病房追上去,抓住迟然的手腕,不让他走。
“然然,然然,对不起。”
迟然倒也没甩开他的手,回过身来瞪着他,眼睛泛出水红来,说:“骗我很好玩吗?”
“我不是想骗你。”傅望昭看见迟然要哭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我…我答应过你,要放你离开的。我想如果我不记得那些事,你才能安心地去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经过这些天,我发现我放不下你,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我明白得太晚,也错过了太多,我真的知道错了。”
Alpha握着迟然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处,让他的掌心感受着皮肤之下的心跳。
“你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刻,它都在想你,想得发疼。然然,我爱你。”
傅望昭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三个字说出口简直肉麻死了,但是现在他终于懂得,当真的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的时候,这三个字已经是最克制的表达。
“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证明吗?”
迟然吸了吸鼻子,鲜活有力的心脏就跳跃在他的手心,那份震动仿佛通过神经传导到他的心脏,也激起一阵快速起伏。
刚才那一刻,他的确很生气,可是怒意散去,浮现出的情绪竟然是庆幸。
幸好他没有忘记,幸好他还记得。
“我相信你。”迟然抬起眼,与alpha对视说。
傅望昭眼瞳颤动,不可置信和喜悦在他心里此起彼伏,他将迟然抱进怀里,反复抚摸他的脊背,感受着区别于梦境的触感和真实。
迟然也轻轻地回抱住alpha的腰。
曾经他认为自己和傅望昭之间相隔的东西太多,家世、身份地位、性别,甚至是性格,可是为了他,这些东西傅望昭都可以不要。傅望昭用自己将那道天堑填满,走到他面前,说爱他。
那他也愿意为了那份珍贵的怦然心动,再试一次。
第93章
“咳咳。”
迟然脑袋靠在傅望昭肩膀上,听到声音抬眼望过去,看见不远处赵恒和韩一城那吃瓜的表情,瞬间羞红了脸。
他将脸都埋进alpha的锁骨窝,轻晃傅望昭腰侧的衣服布料,糯糯地小声说:“他们在看。”
傅望昭才不怕被看,抱自己老婆有什么怕被看的。但他知道迟然脸皮儿薄,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
“我们去停车场等你们哈。”赵恒拽着还想围观的韩一城走了。
空空荡荡的走廊只余两个挨得极近的人,无声胜有声。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傅望昭牵着迟然的手,情不自禁地抬到唇边,亲了一口。
大概没有比失而复得更令人感到喜悦的事情了。
迟然那水蜜桃似的脸又熟红了两分,连眼皮都透着粉,水润润的杏眼看向傅望昭:“以后不许骗我,不可以有事情…瞒我,为我好也不行。”
“好。”傅望昭胸腔鼓胀,再一次紧紧抱住他,感受着那份真实,“然然,有你真好。”
两个人乘上到停车场的电梯,傅望昭的眼睛就没从迟然身上离开过,如果目光有实体的话,那么迟然已经被盘得锃光瓦亮。
“别一直看我。”迟然被盯得脖子都红了,声音软乎乎的,撒娇似的。
傅望昭低声笑,桃花眼弯起一点,满是春风和煦,他说:“眼睛它不听我的。”
电梯门开,傅望昭牵着迟然的手走出来。
“然然,和小满搬回来住好不好?”
迟然轻哼了一声:“当初没问过我就…就把我们的东西…搬出来,现在又让我回去,不要。”
“是我的错。”傅望昭乐得看迟然这个样子,可爱得要命,“那我就厚脸皮一点搬过去好了,反正没有你的地方我待不住。”
“又不是你的…房子,你说搬就搬啊。”
“谁说不是我的房子。”
迟然愣了下,见傅望昭志得意满不像说谎的样子,想起赵恒跟他说,那间公寓是他的。
他不知道,傅望昭在陷入昏迷之前,跟赵恒和韩一城都说了什么,是像交代后事那样,把他的一切都安排好吗。
想着想着,迟然眼眶发酸,旋即落下泪来。
Alpha见他哭了,心脏跟着收紧阵痛,连忙抬手给他擦眼泪:“这是怎么了?”
迟然眼睛湿漉漉的,睫毛都变成一缕一缕,他带着哭腔说:“你讨厌。”
傅望昭凑近,温声哄着:“不搬了,你不想就不搬,怎么鼻子都哭红了。”
他捉着迟然的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打我解解气。”
“打不过你。”迟然吸吸鼻子,“罚你帮我搬家。”
“我不还手,你想怎么打都行。”alpha笑得胸口起伏,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神急切起来,“你愿意搬回来了是吗。”
迟然“嗯”了一声,主动握住傅望昭的手,说:“走吧,别让他们等。”
地下停车场光线吝啬,天花板低垂压抑,傅望昭曾经因为治疗来过这里许多次,而现在他感觉周围无比明亮、宽敞,生机勃勃,因为他终于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光。
傍晚,傅望昭将迟然和小满接回别墅,小家伙显然还是喜欢这里,指着壁柜上的金属飞机摆件哼哼唧唧,想说什么但奈何语言系统还没开发完全。
Alpha让人将二楼的一个空房间改成儿童活动区,暂时先铺上软垫子,等日后再精装修。
两大一小上了楼,迟然原先的房间没什么变动,还是一张成人床一张婴儿床。
傅望昭半倚在门框上,朝屋内眷恋地看了眼,又转而望向迟然:“虽然我现在非常想和你住一起,但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适应。”
“然然,我希望你可以处在一个舒服的状态接受我,多久我都愿意等。”
迟然心中震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甜丝丝的滋味,是被爱意熨贴包裹的感觉。
小满忍不住伸出小手揉揉爸爸泛红的脸颊,觉得好奇。
暧昧的思绪被打断,迟然脸更红了,他倾身对傅望昭说:“你抱一下她,多抱抱,她就会跟你…熟悉了。”
傅望昭有些笨拙地抱过孩子,被迟然纠正了正确抱小孩的方法。
因为alpha身高高,所以小满被他抱着要比被迟然抱着高,她甚至可以稍稍俯视迟然。
她新奇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开心地翘起脚来。
“小满高兴呀。”迟然晃晃她的小手,笑得眉眼弯弯,抬眸发现傅望昭一直在盯着自己,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两相对视,同频心动。
临睡前在活动区,迟然盘着腿坐在垫子上陪小满玩积木,听见敲门声。
他起身去开门,是傅望昭。
Alpha换上了睡衣,显然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了。
他圈着迟然的手腕将人拽出来,关上门,欺身靠近,就快要贴上对方的身体。
“然然,我有一个可能有点过分的请求。”alpha摩挲着beta的手腕皮肤。
黑夜吞没理智,夜越深越疯狂。
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越界,情感就迫使他在临界线上反复试探。
“什么?”
“我要一个晚安吻,可以吗?”
傅望昭很清楚,在今天这个日子他要是不能品尝到一点甜头,就别想睡了。
尽管他早已习惯的失眠的滋味,但是一想到迟然就睡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床上,他没办法冷静。
为了不让自己半夜丧失理智做出什么出尔反尔的事情,他决定用这个办法,解一解相思。
“可以。”迟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说完耳朵就红了。
傅望昭的喉结上下滚动,上前一步将人困在身前,微微低下头、认真而虔诚地含吻住迟然的嘴唇。
计划中的浅尝辄止,实践中的层层深入。
两个人都太久没有接过吻,一个急切,一个青涩,呼吸交缠错乱,亲密的触碰俘虏所有感官,只剩对彼此的感觉。
迟然的手攀上傅望昭的肩膀,抓紧,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哼声。
傅望昭强迫自己停了下来,再不停就停不下来了。
他低喘着看迟然浸满情色的水红眼睛,用指腹擦掉沾在他唇角的水光,待平复好后,极为克制地轻轻亲了他一口。
“晚安。”
“晚安。”
道完晚安,迟然回到房间里靠在门上,胸腔里的兔子蹦个不停,他舔舔嘴唇,上面的触感挥之不去。
他一抬头,正和小团子对上视线。
小满含着奶嘴,露出的大半张脸和傅望昭如出一辙,此时正好奇地看着他。
仿佛在说,爸爸你脸好红,嘴巴也好红。
迟然用双手捂住脸。
羞死了!
第94章
淡青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挤入室内,在墙上投出光影,逗得小满目不转睛地看。
她睡得早醒得也早,不过哪怕醒过来也不会哭叫,自己玩玩手玩玩脚,是个非常好带的天使宝宝。
最近几乎和小满同作息的迟然还没醒,因为他昨晚夜深才睡着。
一直到八点多,迟然被敲门声吵醒,他一下子坐起来,看到时间,抬手挠挠自己的脑袋。
他跳下床先看了眼小满,然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看到穿戴整齐好像准备出门的alpha。
“才睡醒?”
迟然听出了傅望昭语气里的笑意,分明是猜到他因为昨晚失眠才起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