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见青突然的消失, 导致虞琅的世界天黑了。
他迷茫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同时却半点反应没有。
他庆幸,多亏自己的清醒。
攻略者就是这样的, 喜新厌旧,就是会在某一天突然厌倦,然后彻底消失。
虞琅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但还是偷偷揉眼睛。
“好险, 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被爱了。”
虞琅从来不是幸运的孩子,就连这场有始无终的恋情, 也是不幸的一环。
但幸好, 他终于幸运了一下下。
系统不叫他在孤独的世界里伤心难过, 而是直接切断他的数据, 把他重新投入庞大的数据海里沉溺下坠。
没有时间概念, 亦没有自我概念, 没有情绪, 没有未来。
只是无数游动、下沉的众多数据里的一串代码。
它和它们,和其他NPC没有任何区别。
不幸的是池见青。
和虞琅不同的是, 池见青所经历的每一天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伤心,他的难过,无处逃避。
他的时间被滞留在生日那天,他彻底困在那天走不出来。
他的世界没有下雨,而虞琅的世界也不会再因为他的眼泪下起倾盆大雨。
他却被困在了没有水汽的长久雨季里。
没能说出口的生日愿望。
没来得及的好好道别。
还有那枚无名指的戒指。
他想:
虞琅没了他, 可怎么活。
会不会当时反抗母亲, 结局就不一样?
归根结底, 都是池见青的错,他是这样想的。
后来池见青上了大学,他和家里切断联系, 靠校外兼职挣学费和生活费自给自足。
渐渐的,他在学校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只是那些人算不上朋友,只能算说得上话。
没人能和他做朋友。
他把自己孤立起来,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机器人,用着高高在上的冷漠眼神,疏远地观望所有。
在大一的寒假时期,池见青把挣到的第一笔家教钱用来买了一台游戏机。
虞琅的角色是锁上的,系统公告告知为底层数据损坏,无法使用。
画面再转。
系统为池见青推送了一位新的角色,和虞琅长得极其相似。
但他不叫虞琅,也不是虞琅。
不过是因为虞琅的模型数据漂亮,被使用者借了数据重新捏造的角色。
池见青又花了好些时间研究如何找回虞琅,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当天晚上,池见青拿着他的游戏机站在窗边。
他半边身子探到窗户外,眼睛往下看,盘算着三楼跳下去会不会死。
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一了百了的情绪。
池见青只想跳了。
这个时候,池见青后知后觉,原来是他没了虞琅,可怎么活。
但最后池见青还是把上半身收回来,瘫坐在地上,抱紧怀中的游戏机,像在抱许久未见的爱人。
他长久地叹息,低着头,思绪游离天外。
次日,池见青的母亲知道他又一次买了游戏机,闯进房间里,再次的扬言池见青幼稚不懂事。
这一次的池见青只是默默去厨房拿了把刀,垂手立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妈。
他妈还在指责。
池见青平静地表示:
“你敢砸它,我就砍死你,然后再砍死我自己,我们三个一起死。”
或许是池见青身上不想活的死气太沉,吓得他妈妈不敢再说话。
在安静里,池见青着手收拾行李,只带着游戏机转身离开。
次日便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彻底和家里决裂。
池见青升到大二,加入了游戏社。
这个社团的日常不是玩游戏,而是制作游戏。
“欢迎入社呀,你可是我们学校的红人。”
社长兴奋地同池见青握手,“你一加入,不知道要有多少学姐、学妹要入社嘞!”
这时,社长的手被一条坚硬的东西硌住掌心。
他松开池见青的手,瞥了一眼。
一枚素净的纯银戒指扣在无名指上。
是个稀奇事。
池见青自然地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主动挑起话题,淡笑表示:“爱人送的。”
其实这是池见青自己做的银戒指。
幸好虞琅那时只买得起一个没有花纹的素圈,这才给了池见青轻而易举得到同款的机会。
用这枚素圈戒指欺骗、麻痹自己。
周围的社员围上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戒指,寻思得是手段多高深,竟然能把池见青拿下。
“哪个系的呀?叫什么名字?”
“能把你拿下,性格肯定好的不得了。”
“长什么样子?哇塞,肯定很漂亮!”
池见青并不是喜欢和别人闲聊的主,但聊虞琅,他就来劲。
“不是这个学校的,他叫虞琅,很好听的名字。”
“我爱人的性格吗……?”
池见青想了想,他不能说虞琅不好,于是改口:“他很可爱,他很有趣。”
说到虞琅的模样,池见青比虞琅还要自豪。
老公的美貌,池见青的骄傲。
“嗯,他是很漂亮,他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
此话一出,惊起一片艳羡的呼声。
“我靠!池见青你小子好福气啊!”
池见青笑了,发自内心的。
他喜欢和别人一起谈论他的爱人,因为这样做,能给他一个虞琅的确陪在身边的错觉。
“下次聚餐带过来一起吃饭呗,这里大伙都是光棍,这你不得狠狠炫耀一下?”
池见青愣了一下,点了两下头,但笑容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平静的表示:“有机会吧,有机会一定。”
围在池见青身边的社员们眼里的羡慕都快泛滥成洪水把池见青淹没。
池见青享受。
却在人潮散去后,无法避免的陷入更深的寂寞中。
抽烟、喝酒也无法缓解这样恐怖的孤独感。
以至于池见青买来穿孔器,在自己的左胸口,以毫无镇痛的极端手段下,直接给自己打了个孔。
用痛苦来怀念虞琅。
痛苦这玩意对于不幸的人而言,是有成瘾性的。
于是在池见青扣得严丝合缝的袖口深处,是池见青手腕上密密麻麻且触目惊心的割痕。
一刀深,一刀浅。
刻意避开主动脉,不会让自己死,又能让自己一直痛。
来不及痊愈的伤口,又会在第二天的夜里重复地获得凌迟。
他没有一天是好的,是完整的。
池见青痛出一身冷汗,苍白的身躯完全失去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