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变得忧心忡忡。
温胜寒眉头紧蹙,沉吟半晌,道:“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温胜寒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好一会,才回到座位坐下。
虽然许久没见,但是顾蜻游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是能猜到的。
温胜寒的心脏微微一揪,溢出一丝内疚。
到底还是小孩子,还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儿。他不该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错觉,就故意冷落她的。
唇边逸出一丝轻叹,温胜寒最后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把谢文柏叫了进来。
“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早上帮您预约了医院的体检,下午有个商业洽谈,晚上是周总那边的婚宴……”谢文柏流利地报出一长串行程。
温胜寒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体检取消。洽谈改成四天后,至于婚宴,你准备一份礼物送过去,剩下的行程不重要的往后推,紧急的内容届时发我邮箱处理。”
“温总您这是?”
“休假。”温胜寒拿出车钥匙往外走。
*
选学校和报取专业的事情结束之后,没有作业的暑假显得分外漫长。
窗外的夏蝉不厌其烦地叫着,就连午后的阳光,尾巴也拖得老长。
午睡过后,顾蜻游拖着困乏的脚步下楼,却意外地发现本该上班的温胜寒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温先生?”
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温胜寒回头,语气淡淡:“醒了?”
顾蜻游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温胜寒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起身走到她面前,在距离两个台阶处停下,堪堪与她平视。
“上去收拾东西,三点钟出发去机场。”
顾蜻游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温胜寒认真地看进她的双眼,语气轻柔了几分:“你不是说,希望我陪你一天吗?”
顾蜻游双眼微微睁大。
“所以——”他总结道:“买一送三,接下来的四天,我们去三亚玩。”
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砸得顾蜻游晕头转向,她的双眼瞬间就明亮了起来,如同枯木逢水,这些天的纠结难受瞬间一扫而空。
她边往回跑边道:“我这就去!”
直到坐在飞机的头等舱,顾蜻游仍然没有实在感,一切好像还在睡梦之中。
她点了一杯樱桃汁,鲜红色的液体乍一看很像红酒,但凉丝丝的触感暴露了是果汁气泡水的事实。她抬手捏了捏耳垂,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过来。
旁边的温胜寒在翻着一份英文的旅游名录,修长的手指慵懒地夹着纸张,显得分外优雅耐看。
好奇地打量完周围环境之后,顾蜻游后知后觉地小声问道:“温先生,您不需要上班吗?”
女孩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温胜寒侧眸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樱桃汁,女孩儿的嘴唇染上了淡淡的红色,透着明润的色泽。
温胜寒收回目光,,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顿了两秒后平静地答道:“前段时间出差,现在正好休假。”
“不会影响您工作吗?”她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安。
温胜寒明显地顿了两秒才道:“不会。”
顾蜻游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一拍脑袋,突然就低头开始翻随身带的小包。
温胜寒看着她有些急促的动作,忍不住关心:“怎么了?”
“是这个!”顾蜻游朝他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枚小石子,幽绿的色泽,缀着同色系的流苏,衬得她的肤色有一种靡艳的好看。
温胜寒的喉结微动,眉毛轻抬,喉间发出低沉好听的一声:“嗯?”
顾蜻游的脸染上淡淡的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是……是毕业旅游的时候,在途中见到的,觉得很适合您,所以就买下了。”
说完后,她又蹙起了一双秀眉,语气稍稍低了下去,像是怕他拒绝:“唔……如果您觉得它没有用的话,那就……”
“谢谢。”
温胜寒从她手心中拾起,微凉的指尖划过掌心,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递过来,顾蜻游觉得像是有电流一般,惹得她神经也一颤。
她收回手后,藏到背后用力捏了捏手掌,感觉他碰到的地方,像被火吻过一般持续地在发烫。
舷窗外有夕阳照进来,橙黄色的光打在雨花石上面,透着猫眼般的光泽,温胜寒指腹擦过,感受到背面的凹凸不平,反过来一看,发现果不其然,背面刻了字。
“刻的是什么?”
“快乐,”女孩儿的声音很轻柔,叫人想起了清晨的微风:“温先生,我希望您,永远快乐。”
*
三亚的夜风熏得人昏昏欲睡。
刚下机,顾蜻游就明显体感这边的温度比南城还要高,暗暗庆幸自己穿的是吊带短裙。
大概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有人开了一
辆车来接应他们,直接把他们送去了酒店。
就在海边,房间是套房,客厅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户,一眼望出去,能看到月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当天晚上,温胜寒并没有安排什么节目,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到了之后又一直坐车,两人都有些疲惫,洗漱过后,都早早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温胜寒就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出发之前,顾蜻游仔细地给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涂上了防晒霜,她身上穿了一条水蓝色的吊带连衣裙,整个人清爽得像是这个夏天的一片薄荷。
温胜寒的衣着也比往常随意了不少,一身休闲服,却显得他身形更加挺拔修长,或许是阳光太大了,他戴了一副淡绿色的墨镜。
目的地是一个别墅。
刚走进院子,顾蜻游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下了一跳。
蔚蓝色的游泳池,节奏欢快的音乐,随着节奏扭动身子的男女,叫人应接不暇,她下意识地往温胜寒那边靠了靠。
两人穿过人群,来到了偏静一点的后院。
葱郁的绿植下,支了太阳伞,伞下躺了人,见他们进来,那人痞里痞气地拖着声音:“哟,没想到温总真的赏脸来了啊?”
强烈的阳光下,顾蜻游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只见陆长津身上穿着一件花衬衫,肤色比上次见时深了一点,一个衣着清凉的美女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他朝顾蜻游挑了挑眉:“好久不见呀,蜻游小妹妹。”
顾蜻游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讷讷地叫了一声“陆先生”。
温胜寒和陆长津攀谈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顾蜻游才知道,今天是陆长津的生日,外面那群人,是来参加他生日派对的。
顾蜻游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旁,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院子里的人分成两种类型。一种神情自若,手持酒杯谈笑风生的,大概率就是和他们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客人;另一部分,是衣着风格妆容各异的年轻的女人,大多手里都挽着人,姿态妍若,像攀附大树的凌霄花。
她轻而易举地猜出了她们的身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身子有些僵硬。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陆长津突然就提议一起去沙滩旁边打排球。
说实话顾蜻游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比如坐针毡地坐在这里,她同意了这个提议。
海边很晒,胜在空气清新,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打了。
两两一组,陆长津和美女一起,顾蜻游自然是和温胜寒在一边。
“会打吗?”温胜寒微微低头问她。
“不是很会。”顾蜻游垂着眉眼,有些不安。
温胜寒轻笑了一声:“别怕,跟着我就行。”
他的确很耐心,从发球开始教,两人靠得有些近,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尖,那股清冷的雪松香慢慢侵入她的空间,顾蜻游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你的手臂太僵硬了,放松点。”他站在她后侧方,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性感低磁的声音像是电流一般,刺激着她的耳膜:“像这样,用手腕发力。”
顾蜻游迷迷糊糊地发了个球。
“很好。”温胜寒语气赞许,又给她讲解了一些规则,才走向另一边,她这才觉得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很快就正式开始了。
顾蜻游刚开始不适应,虽然学会了发球,但不怎么敢接球,不得不说温胜寒真的是个情绪稳定的老师,即使她出了差错,也不会责怪她,慢慢地她就逐渐适应了温胜寒的节奏,两人配合得很好,很快就占了上风。
十局八胜,除去刚开始那两局,后面全是他们赢了,惹得陆长津怨念十足:“你们真是一点都不怜惜我,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呢。温总,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友谊到此结束。”
顾蜻游忍不住笑出了声。
剧烈的运动过后,几人都有些累,便打算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顾蜻游正偏着头和陆长津带来的那个女生说着话,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她正疑惑转头,还没看清,就被人猛地一拽,失重感顷刻袭来。
落地之前,温胜寒眼疾手快地抱着她的头往怀里一按,箍着她腰身往旁边滚了几圈,一阵玻璃炸碎的声音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响起。
温胜寒一只手手肘撑在地上,刹停了滚动的动作,另一只手还护在她后脑勺。
两人鼻尖擦着鼻尖,距离近得几乎低头就能吻上,顾蜻游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双眼睁大,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温胜寒伏在她上方,呼吸也有些急促,温热的鼻息像是一团水雾,扑在她面门。
顾蜻游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之下,驽张的肌肉在微微颤抖,一滴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悬在鼻尖,下一刻,滴在了她嘴唇上,她忍不住舔了一下,是咸的。
“你们没事吧?!”陆长津紧张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温胜寒率先回神,手掌一撑,直起身来,他眉毛揪起,立刻低头去查看身下的女孩儿,清冷的声线罕见地染上了几分紧张:“有没有伤到哪?”
顾蜻游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后知后觉地觉得脚上一片火辣辣地痛。
温胜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短裙之下,细直修长的那双腿,两只白嫩的脚踝已经通红一片,破损的皮肤上站着沙子,隐约可见零星血迹。
顾蜻游撑起身子,手肘和衣服上都沾了沙子,所幸她被温胜寒护的很好,除了一对脚踝,其他都是轻微的擦伤。
但看着仍是骇人。
下一刻,失重感重新袭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子:“温先生?”
“别动,”温胜寒的声音有些冷肃:“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顾蜻游盯着他的侧脸,刚才的细节在脑海中闪现,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不是置身于炎炎夏季,而是被包裹在一片泥泞的春潮之中。
第27章 第27章他突然低头,掠夺般吻上……
第27章
幸好别墅里是有急救箱的。
温胜寒轻轻地把顾蜻游放到椅子上,自己出门去拿药箱。
顾蜻游将近缺氧的头脑终于慢慢缓了过来,一股热潮从脖子开始扩散,红晕蔓延整张脸。
她抬起手给脸扇风,就算是室内开了空调,仍然觉得热得慌。
不一会儿,温胜寒回来了。
他提着药箱走到她面前蹲下,微微抬起她的腿查看。
白皙皮肤上还沾有细碎的砂子,膝盖是淡淡的粉色,也不知道是摩擦导致的还是天然的颜色。
佣人送了热毛巾进来,温胜寒接过,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皮肤上的砂子。
温热而潮湿的呼吸轻轻扫在她的小腿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颤栗,他的手还轻轻托着她的脚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什么绝世珍宝。
从她的角度看下去,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晶莹剔透的汗珠,好看的、轻蹙的眉头,往下是如雕如琢的鼻梁,紧抿的嘴唇,可能是刚刚运动过不久,发尾有些湿润,一滴汗珠顺着肌理往下流动,划过性感的喉结,没入微湿的衣领……
顾蜻游倏然偏过头,手指抓紧凳子的边缘,发出了猫儿叫般的一声嘤咛。
温胜寒抬眼看她,动作慢了下来,拧着眉问:“疼?”
顾蜻游没敢和他对视,紧紧咬着下唇,缓慢地摇了摇头。
女孩儿的脸一片潮红,温胜寒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一顿。
砂石清理得差不多了,温胜寒从药箱里拿出棉签,沾了一点碘伏,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她。
顾蜻游看他,目光流露出淡淡的疑惑。
温胜寒
轻轻咳了一声,微微偏过了头:“你……自己来吧。”
顾蜻游微微一怔,最后还是伸手拿过了棉签。
温胜寒转身走出了房间,顺手帮她把门关上了。
顾蜻游有些郁闷,浅棕色的碘伏涂在伤口上,有些凉丝丝的刺痛感。
这种感觉,像是看到高潮的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失调的心律被强行矫正。
晚上吃过饭后,考虑到顾蜻游今天受了惊吓,加上身上还有伤,温胜寒婉拒了带着她去酒吧走下一场的邀请。
两人返回酒店。
简单地吃过饭后,温胜寒先去洗澡,顾蜻游坐在沙发上和裴尹发信息。
裴尹问她最后还是报了哪里的志愿。
虽然一直没有说出口,但顾蜻游一直都知道,裴尹想要和她读同一间学校,在知道成绩之后,由于她考得太好了,裴尹失落了很久,也没有再说过一起上大学之类的话。
顾蜻游想了想,还是回了个“秘密”。
她眯着眼笑了笑,到时候录取通知书出来,她相信裴尹一定会觉得很惊喜。
收起手机,恰逢这时,温胜寒洗完澡了,他一边用毛巾搓揉着头发,一边往沙发这边走,发尾还湿着,软软地垂在额头前,他没戴眼镜,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蒸的,眼神有些迷离。
他穿了一件丝绸质地的睡衣,领口处的锁骨若隐若现,发丝上的水珠往下滴,蜿蜒流入其中,引人遐想……
温胜寒在顾蜻游斜对面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了平板电脑,一股沐浴过后特有的青柠薄荷香裹挟着水汽侵蚀过来,顾蜻游甚至感受到了轻微的潮意。
顾蜻游突然就有些坐不下去了。
她霍然站起身,有些磕巴地说道:“我、我先去洗澡。”
温胜寒没有抬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宛如提琴琴弦轻颤发出的低吟。
上了楼之后,顾蜻游却发现花洒出不了热水,尝试了几次之后,她决定放弃。
她重新下楼,想问问温胜寒能不能借他房间的浴室一用,结果还没走到沙发,她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
或许是以为她已经上了楼,温胜寒脱开了浴袍,露出了上半身,垂着头给今早因为滚动擦出来的伤上药。
顾蜻游因为被他护着,伤得并不重,但是温胜寒明显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从肩膀、手肘、小臂……甚至是腰部,都有零零星星的伤,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有一肿残破的美感。
顾蜻游屏住了呼吸。
尽管如此,仍然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身材很好,肩膀挺阔,腰背比例恰到好处,身上的肌肉匀称,线条紧凑好看,又不至于太过夸张,顾蜻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今天早上碰到的,硬。挺弩张的触感。
脸色瞬间爆红,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往回走,放轻脚步回了房间。
浴室里的花洒依然没有热水,但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温度刚刚好。
脚上的伤已经快结痂了,顾蜻游小心翼翼地避开,脱去身上的衣服。
走进隔间之前,她看了一眼玻璃镜,上面映出了一张泛红的脸。
她触火般火急火燎地收回了目光,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语气有些慌张:“顾蜻游,你在瞎想些什么呢?”
然而,冷水澡的作用只是一时的,降得了脸上的温度,却祛除不了脑子里留下的片段。
当天晚上,顾蜻游做了一个梦。
场景回到了今天早上。
温胜寒紧紧地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她的鼻稍全是他身上混合了轻微汗味的雪松味。温胜寒的无框眼镜不知道去哪了,四目相对时,周围的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都消失了,他向来清冷克制的眸子像是覆上了一层水雾,一片迷离,他突然低头,掠夺般吻上了她的唇。
场景一转,又变成了别墅里,他帮她上药的场景,这一次他没有把棉签给她,而是直接蹲了下来,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伤口,下一刻,棉签和药箱都消失了,他托着她的小腿突然低头,温热濡湿的触感从下往上蔓延……
顾蜻游猛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她盯着黑沉沉的天花板,精神一阵恍惚。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上的异样,那种像泡在春潮里一样的,潮湿、泥泞的感觉。
下一刻,她怪叫了一声,将头埋进了枕头。
下半夜几乎无眠。
*
第二天,时针将近指向九点,顾蜻游才耷拉着脑袋从楼上下来。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温胜寒一边喝咖啡,撩起眼皮看了无精打采地在对面坐下的女孩儿一眼。
眼下乌青的颜色在白皙莹润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明显。
温胜寒动作微顿,语气柔和:“昨晚没睡好?”
顾蜻游不自然地支吾了一声,动作僵硬地拿起餐叉卷盘子里的意面。
“那今天需不需要在酒店休息?”
顾蜻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前一个晚上刚做了这种难以启齿的梦,第二天就要在一个如此密闭的空间内和温胜寒呆上一天,她会疯的。
温胜寒看着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泛红的脸,若有所思。
吃过早餐后,陆长津的电话就来了。
他包了一艘游轮出海,邀请两人过去玩。
路程不远,开车去码头不过十五分钟。
不知道要不要过夜,两人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就出发了。
登上游轮后,发现人群中有不少眼熟的面孔,有些是昨天在别墅里面见过的,还有一些是在大荧屏上见过的。
温胜寒领着她去了一个包厢。
里面的空间很大,气氛已经被炒得很火热,屋内分成几拨人,一拨人在喝酒玩骰子,一拨人在唱歌,还有一拨人在聊天。
喝酒打牌的那一群人中,几个左拥右抱的男人见两人进来,不约而同地叫了几声“温总”,随后自觉地让出位置来。
顾蜻游忐忑地跟着温胜寒坐下。
有人看了顾蜻游一眼,语气调侃:“温总真不够意思,藏了这么个美人,之前都不带出来给咱们养养眼。”
“小嫂子也是你能看的?”
顾蜻游局促地低下了头。
那几个人还想在说些什么,温胜寒冷冷地看过去一眼,众人顿时噤声。
陆长津嗤笑了一声,抓起桌子上的骰子朝几人扔过去:“滚,不长眼的东西,别吓到蜻游小妹妹了。”
说着,他笑眯眯地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别管他们,一群嘴巴没把的东西。”
话题在此揭过,几人开始玩牌。
温胜寒也拿了一把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牌面,脸上云淡风轻,出牌时却直中命脉,杀得众人片甲不留,哀鸿遍野。
顾蜻游不是一个喜欢玩牌的人,看了好一会,便有些兴致缺缺。
旁边另一桌坐的是一群年轻的女生,不知道在玩什么,频频发出笑声,气氛比这边热烈多了。
温胜寒垂眸看看了一眼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好奇和向往,微微低下了头。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擦过她耳际,带来轻微的痒意:“觉得无聊的话,去隔壁桌玩吧。”
顾蜻游转过头,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温胜寒的眸子也十分明亮,静静地倒映着她。
她眨了眨眼:“可以吗?”
他微微颔首。
女孩儿双眼一亮:“谢谢温先生!”
“去吧。”
第28章 第28章“是心上人的意思。”……
第28章
众人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用大多数人的评价来说,温胜寒是一个很独的人。
在他们这个圈子,不说全部,但大多数人在感情方面都有点渣,毕竟选择多了,没有人会愿意去委屈自己,吃那种“专一”带来的苦。
可温胜寒不一样,他的私生活如同白纸一般干净。
无论是对公还是对私,他都不习惯带女伴,如果是必须带女伴的场合,通常也是秘书代劳,平日里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下属,都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别说是绯闻了,连暧昧都没有。唯一勉强算得上是八卦的,大概就是和苏家订婚又退婚这事了。
这种存在,在这个圈子里,简直是一股清流。
所以,这一次他破
天荒地带了一个嫩得青葱似的女孩儿过来,已经叫人惊讶得跌破眼镜,更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靠得那么近、用这种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语气说话。
总有人怀着不言而喻的龌龊心思——看起来再光风霁月又怎样,遇到合胃口的,不还是一样跌落泥潭,连年龄差都不顾了。
所以顾蜻游刚站起身,就有人出口调侃了:“小嫂子这是嫌我们闷了?要不说说您想玩啥,我们奉陪?”
顾蜻游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一轮还有余的男人,油嘴滑舌地用“您”称呼自己,不禁一阵恶寒,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温胜寒,顿时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个瞬间,她突然就想起了施莉说的那句话——
‘这个圈子的男人,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温胜寒撩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伸出右手搭在顾蜻游的椅背上,身子往后一靠,明显的维护姿势。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却让人不寒而栗:“多谢李总好意,但我家小孩儿不习惯这种场合。就让她和同龄的一起玩吧。”
旁边那桌坐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各家带来度假的。
那人眯着眼打量顾蜻游,笑:“够18岁了吧?温总您也不能太护着,不让她在这里见见场面锻炼一下,以后怎么适应社会?”
温胜寒目光一凛,眉宇之间漏出几分不耐,语气也沉了几分:“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顾蜻游脸色有些发白,她不是傻子,她当然听得出来这个人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她和那些靠在他怀里的女人一样,是温胜寒养的“雀儿”,是可以不被尊重的。
重点是,她还不能反驳。
就算是温胜寒对她再好,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也不是什么能摊在太阳底下说出来的关系。
她和他站在一起时,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温胜寒的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即使她真的不是。
如同兜头的一盆冷水,浇得她透心凉,她像是如梦初醒——她和温胜寒,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尽管在这段关系开始之前,她就有想过这个问题,可如今真的赤。裸裸地面对这个问题时,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比想象中要更在意这件事。
是温胜寒这段时间的好让她有了不应该有的错觉。
手指慢慢嵌入手掌心,顾蜻游觉得有一种窒息的痛在慢慢啃食她的心脏。
陆长津连忙打圆场:“这不还小嘛,二十还不到,说这些干嘛——陆怡!陆怡!你过来!”
旁边那桌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子闻言站了起来,望向这边。
陆长津打了个响指,指向顾蜻游:“蜻游小妹妹想和你们一起玩,你带一带她。”
那个陆怡的女生走了过来,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一桌,目光落在顾蜻游脸上时,露出友好的笑容:“好呀,过来吧,我们正好在玩游戏呢。”
说着,她又主动去拉顾蜻游的手,带着她往外走:“你就是小游吧?名字是哪两个字?”
顾蜻游牵了牵嘴角:“我姓顾,蜻蜓的蜻,游园惊梦的游。”
“好听!”陆怡笑的时候嘴边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哦对,你怎么叫我都可以,陆怡、陆陆,或者宝——只要你不叫小怡,那我们就是朋友。”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微笑:“毕竟我不想再莫名其妙地多一个大侄女了。”
顾蜻游噗嗤一声笑了,刚才那点坏情绪成功被她赶跑。
陆怡松了口气,伸手去摸她的脸:“终于笑了,看来我的谐音梗还是有点作用的嘛。”
*
温胜寒趁着电话打来,起身离开了牌局,往外走去。
谢文柏打来的请示电话,三言两语给了指示后,通话就结束了,温胜寒却没了回去的心思,手撑在栏杆边上,看着光点跃动的海面出神。
身后的门被人拉开又关上,“啪嗒”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陆长津衔着一根烟走过来,背靠栏杆看了他一眼,缓缓呼了一口气,青雾似的烟很快就被海风吹散。
“你这是认真的?”
温胜寒瞟了他一眼,只觉莫名其妙:“什么认真。”
“对小蜻游啊!”陆长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都带她露面了。”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是了解温胜寒这个人的。
温胜寒有一种近乎自虐的自我约束。
就拿苏蔓茜来说,如果她不作死搞出轨还想陷害温胜寒那一出,他们一旦结婚,即使再没有感情,温胜寒也绝对会认真履行作为丈夫该有的职责。
陆长津还记得第一次见温胜寒的场景。
那是在一个饭局上,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东倒西歪,丑态百出,说胡话的说胡话,左拥右抱的上下其手,只有坐在对面他对面的温胜寒,身形笔直,眼底一片清明,看向那些人时的神态,如同佛陀高坐莲台,俯瞰众生相。
无欲无求,粉红皮肉,如同过眼云烟。
这个想法一出,他当时酒都醒了一半。
后来熟悉之后,他才发现,温胜寒私底下虽然不至于这样,但也是个原则分明的人。
他不会搞色授魂与、目挑心招这一套,也做不出玩弄无知少女的事情来。
所以他养了个小情人这事在外面传得再怎么离谱,他也一个字都没相信。
如果他真的带异性来参加他们的聚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要官宣了。
温胜寒微微蹙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陆长津被烟呛了一下,他眼睛都瞪圆了:“你、你……”
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该怎么形容,最后纳闷地说道:“那你还跟人家住一块?还带她来参加聚会?”
温胜寒瞥了他一眼:“你不也跟陆怡住一块,你不也带陆怡来参加聚会。”
陆怡是陆长津的妹妹。
“这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陆长津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男女住在一起,不是同居是什么?”
“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温胜寒皱了皱眉:“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把她当成妹妹。”
陆长津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震惊的。
“不过,”温胜寒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带她来这里。”
她不适合这个圈子。
他想起那些人油腻的嘴脸,眉宇间有戾气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温胜寒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顾蜻游送的那颗雨花石。
墨绿色的小石子在地上滚了几下,恰好停在了陆长津面前。
他弯腰捡起,一眼就看出这是女孩子送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还给温胜寒,摸到背面的字,翻过来看了一眼。
他眉间的折痕立刻加深。
温胜寒挂了电话,朝他伸出了手:“给我。”
“小蜻游送你的?”陆长津难得没有嬉皮笑脸。
温胜寒颔首,他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陆长津没有回答,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半晌,他才把小石子还给他:“你当她是妹妹,恐怕小蜻游不是这样想的。”
温胜寒接过的动作一顿,眉头拢起:“什么意思?”
陆长津回看他:“你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意思吗?”
温胜寒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立刻有了猜想,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罗加,”陆长津发音很标准地说了一句藏语,解释道:“是心上人的意思。”
一些从未注意过的细节逐渐在脑子里连成一条线,温胜寒手里拿着那颗小石子,竟然有一瞬间的恍然。
不是错觉。
原来不是错觉。
陆长津曾在茶余饭后说过,他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藏族女孩子,由于是初恋,他还专门去学了藏语,日常沟通没有问题,后来还因此促成了一桩大生意,牛得他在外吹了三个月,陆家老爷子由此对他改了观。
大概率,他的翻译是不会错的。
温胜寒的脸色逐渐凝重。
他向来克制自己,会喝酒,但不酗酒,会抽烟,但没有瘾,此时此刻,看着广阔无
垠的海面,他突然就有了狠狠灌一瓶酒或者抽一包烟的荒唐想法。
沉默半晌,他开口道:“给我一根烟。”
陆长津表情复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掏出烟盒递给他。
他理解这种感受,如果有一天得知亲妹妹陆怡喜欢自己,他大概率也是这种反应。
“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一次,温胜寒许久没有回答。
第29章 第29章后悔了(捉虫+小改)
第29章
顾蜻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扇门的。
她原本只是想出来帮忙叫个零食,路过的时候,却不小心听到了温胜寒的声音。
鬼使神差地,就停下了脚步。
她精神恍惚地往回走,路上还差点撞上了端着酒水的服务员,顾不上道歉,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包厢。
头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有唱歌的,有划拳的,有大笑的,她动作缓慢地环视一周,像是在看一帧无声电影。
“蜻游?蜻游?”
陆怡用手肘撞了撞她,顾蜻游像被人从梦中叫醒,脸色有些发白,呆愣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不是说想去点东西吃吗?”陆怡疑惑的声音中带着担忧。
顾蜻游有些木然地摇了摇头,幻变的灯光晃得她有些头晕,她霍然站起身,逃一般说了句“我去上洗手间”就离开了包厢。
她快速地穿过走廊,说话声、脚步声、音乐声全都幻变成尖锐的嘲笑声,她的呼吸随着快速上升的心跳声逐渐急促,眼前的景象逐渐扭曲、延伸,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厕所。
钻进隔间、锁门、蹲下捂着耳朵,动作一气呵成。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颤抖的心脏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她靠着门板,盯着头顶昏黄的灯光,像是诅咒一般,脑子里回响着温胜寒的话。
‘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把她当成妹妹。’
‘我不应该把她带到这里来。’
他每说一个字,她的心脏就疼痛一分。但又像是自虐一般、不受控制地不断地回想着这件事。
外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有两个人走进了卫生间。
“你看到那个女生了吗?”
“谁?”
“穿嫩黄色裙子那个,跟着温先生。”
另一个人懒懒地拖着声音道:“哦,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么。”
刚才那个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想到温胜寒好这口,之前不是跟个和尚一样吗,怎么撩都撩不动,没想到是喜欢嫩的。”
“听说还是今年南城的高考状元呢。”
有人嗤笑了一声:“书读得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靠勾男人往上爬。就是看着长得挺清纯的,没想到手段这么了得。”
水龙头被人关上,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嗡嗡的干手机停止运作之后,这一小方天地,又重新安静下来。
顾蜻游手紧紧抓着手臂,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豆大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她紧紧咬着胳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其实回想起来,一切都是有迹象的。
温胜寒从来都不碰她,牵手、拥抱、亲吻……所有情人间会做的事情,他从来没对她做过。
别说是,情/欲。
她不是没有疑惑过的,在这段关系开始之前,她就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由于在会所中见过,她甚至对此感到害怕,刚开始面对他时,也总是紧张。
随着那颗心一点点沦陷,那些害怕的情绪逐渐变成了期待。
她总想可以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
她不是没有帮他找过原因——比如他可能是怜惜她年纪还小,比如他可能对这方面欲求不高,也比如他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唯独没有想过,真相是温胜寒根本不喜欢她。
温胜寒不是性冷淡,他只是不喜欢她。
顾蜻游的肩膀不停地抽动,鼻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她不得不松开咬着的胳膊,微微张开嘴巴呼吸,细碎的哭泣声从喉咙中逸出。
泪眼朦胧之际,她看到了反光的瓷砖上,模糊的人脸。
恍惚之中,好像幻化成笑脸,嘲笑着她不过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所谓的悸动、不安、辗转反侧,不过是她的独角戏。
顾蜻游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心脏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沉甸甸地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比失恋还难受。
连哭泣都师出无名,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甚至,还将温胜寒的善意扭曲成了交易。
温胜寒会怎么样想她?他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把她的喜欢误会成攀高枝?
顾蜻游仰着头,眼前的一切因为泪水变得模糊不清。
明明之前她还在纠结两个人的关系见不得光,现在真相大白,她却觉得这个结果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
四天的旅程很快就结束。
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两人各怀心事,返程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彻底阻隔了两人。
温胜寒在躲她,顾蜻游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种感觉,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有一股难以言状的疼痛感,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精神。
顾蜻游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两人心照不宣般,和彼此保持距离。
这种情形,回到南城之后,更是不加掩饰,连韶姨和陈伯都明显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韶姨很疑惑,明明是为了散心才去玩的,怎么回来后还变成这样了?
多次旁击侧敲试探,两人都避而不谈,久而久之,她也不敢问了。
时间就在这种诡异又平静的气氛中慢慢流逝。
又是一个午后,顾蜻游尚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她闭着眼,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循着声音摸索到震动的手机,有气无力地按下了接听键:“喂?”
“是顾蜻游吗?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顾蜻游猛地睁开眼睛。
挂断电话后,她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光影。
半晌,才慢吞吞地起身换衣服,下楼签收文件。
厚重的木门打开,强烈的阳光刺得她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抓着门框站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自从旅游回来后,她一直躲在房间里,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院子里的爬墙蔷薇已经开得满墙都是,竭尽全力般盛开。
签收完文件后进门,韶姨立刻迎了上来:“姑娘,是录取通知书吗?”
顾蜻游垂着眸子,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
陈伯闻言也围了过来,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顾蜻游硬着头皮走进客厅,拿起剪刀裁开纸袋。
毫无意外地露出了“南城大学”几个大字。
陈伯和韶姨看起来很开心,十分兴奋地掏出手机拍照,囔囔着发朋友圈。
顾蜻游目光落在上面烫金的“南城大学,生物学专业”几个字上,牵了牵嘴角,最后还是没能成功笑出来。
她想起了施莉的话,也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回答。
她偏过头,没想到施莉说的话那么快就应验了——她的后悔来得如此之快。
一个想法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她想离开南城。
她想离开……温胜寒。
想到这个名字,心脏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抽痛了一下。
只要不见面,她就能理所当然地骗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无论是遇见他这件事,还是爱上他这件事。
这段时间,羞愧、难堪、自责轮番上演,折磨到她夜夜难眠。
她真的有些累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
那么大的好事,今晚不如把温生叫回来吃饭吧?“韶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顾蜻游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她抿了抿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要问她呢?明明这里是温胜寒的家,明明她才是那个不应该呆在这里的人。
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努力地维持着说话声的平静:“我今晚约了裴尹,就不在家吃饭了。”
“这样啊。”韶姨脸上难掩失望,她和陈伯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欲言又止。
顾蜻游沉默地上楼。
但她也没有说谎,的确是约了裴尹。
两人在南城一中附近的小食街碰面,现在学生放假,生意萧条了不少。
裴尹一见到她,就大吃了一惊:“蜻游,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她神色紧张地抓着她的手臂,觉得几乎能摸到骨头,她目光急切地打量着她,语气焦灼:“你生病了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蜻游自从回到南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此时此刻却鼻子一酸。
她偏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倒映着街景灯光,下一刻,顺着脸庞淌了下来。
裴尹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眼泪,最后发现根本擦不完,于是干脆抱住了她。
她像是在秋风中颤抖的枯叶蝶,给人一碰就碎的错觉。
裴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试探着问道:“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顾蜻游吸了吸鼻子,点头同意了。
两人去了附近的公园,找了个靠近路灯的位置坐下。
裴尹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神里全是担忧。
酝酿了半晌,顾蜻游才开口说话。
她盯着灯光下飞舞的小虫,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失恋了。”
“!”
才第一句话,裴尹就被惊住了,但下一句话,更是直接叫她说不出话来。
“对象是我的,‘哥哥’。”
顾蜻游转头看着她呆愣的表情,牵了牵嘴角:“是不是很难以置信?”
裴尹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消化着这个劲爆的信息。
顾蜻游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道:“其实我骗了你,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金主’。”
“我根本不是南城人,我的家乡在西南很远很偏僻落后的一个村庄。我没有父母,是被阿嫲养大的。两年前阿嫲出了车祸,需要很大一笔钱做手术,不得已……”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一下:“我把自己卖给了他。”
“我骗了你,我一直都不敢和大家说我们两个的关系,因为我自己知道,这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
“更可笑的是,我喜欢上了他。”
“结果到了最后,他说,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他只是可怜我,把我当成妹妹。”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逐渐颤抖:“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是我自己误会了他,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包/养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说完之后,裴尹久久没有说话。
像是囚徒等待宣判一般,陷入漫长的沉默。
第30章 第30章余痛
第30章
公园的空气中有一股独有的草木馨香,地面上还残留着白日的余热。
这个公园很静,只有草丛处传来细微的虫鸣声。
在决定说这件事之前,顾蜻游就已经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在她短短的人生经历中,有一个非常深刻的体会,那就是,她总是留不住任何人。
留不住任何她想好好珍惜的人。
这种感受导致她经常缺乏安全感,她总是下意识地去关注身边人对自己的态度,事实证明,过度的敏感大多数情况下只会伤到自己。
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她已经失去了自我消化这段负面情绪的能力,当有人给予情绪发泄的机会,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只是倾诉完毕,理智短暂回归后,便有一个下意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
裴尹也会离开她吧,就像桂英一样。
心脏一种难受,她又自暴自弃地想,离开就离开吧,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对比一直欺骗下去,她更愿意选择坦诚。
“他伤害你了吗?”半晌,裴尹哑着嗓子开口,她顿了两秒后补充道:“我指的是身体上。”
“没有,”顾蜻游的声音很轻,带着迷茫:“他从不碰我。”
她的头低了下去,声音有些颤抖:“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是多么可耻……他只是想帮我,我却扭曲了他的好意,最后,我甚至还觉得,他还不如真的把我当成情人。”
说完这话,她抬起头看她,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笑了一下:“我是不是,特别让人觉得可笑?”
裴尹突然抱住了她。
顾蜻游呼吸一滞。
裴尹闷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叫人想起了吸了水的海绵:“蜻游,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帮助了你,还无条件地对你好,你因此喜欢上他,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裴尹抱着她的力度逐渐收紧:“这并不可耻,真的。你没有做错什么。”
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带来酸涩的感受,顾蜻游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脸埋进了她的怀里,哽咽出声。
“我只是很难过,”裴尹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很难过自己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认识你。”
“我根本不知道,原来你以前吃了那么多苦……”
两人静静地抱着流泪,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蜻游颤抖的身子终于平静下来。
“我今晚不想回家。”
“那就不回了。”裴尹回答得很干脆:“我陪着你。”
*
裴尹说到做到。
不仅仅指的是那天晚上不回家的事,还有陪她打工的事。
出于逃避的心理,顾蜻游找了一份暑期工,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早出晚归。
两人和裴尹的表亲赵景洲一起活动,听裴尹说,赵景洲也考上了南大,报的是生物制药专业,和顾蜻游同一个学院。
也因为这样,顾蜻游得到了这份南城植物园的兼职工作。赵景洲的叔叔在南城植物园的培育研究中心工作,得知他俩的专业之后,答应把他们招进来打下手。
至于裴尹,则是顺带的,她被南大的新传专业录取,和这份工作压根不沾边,只是来玩的。
培育研究中心的办公地点就在植物园内,下午三点,太阳依然毒辣,所幸植物园内环境植物众多,树木遮阴效果一流,为他们减少了不少夏日燥热之感。
“下午下班之后,咱们去看电影吧!”裴尹提议道。
顾蜻游认真地更新着电脑表格里的数据,闻言应了一句:“去哪看?”
“府新路那边!”裴尹打开手机里的点评app展示给她看:“就在南大附近,新开的,有新客优惠。”
顾蜻游思考两秒后点头:“可以考虑。”
“什么可以考虑?”赵景洲拿着一沓资料从门外走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
裴尹翻了个白眼:“可以考虑把你踢出我们的三人小群。”
“喂!”赵景洲不满:“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裴尹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睨了他一眼:“谁让你不肯把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给我!”
“裴尹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师弟还在读高二。”
“高二怎么了,十七岁卜卜脆,我还能给他辅导功课呢!”
“就你?”赵景洲嗤笑了一声:“就你那丑不拉几的成绩,就别祸害人家了。”
“赵景洲,你看看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裴尹叉腰站了起来:“我高考比你还高分!”
眼看两人
又要吵起来,顾蜻游满脸无奈,连忙拉了一下裴尹,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别气别气。刚刚那个券上面不是写了嘛,三张才有五折优惠。”
两人对视一眼,又哼地别开头,暂时休战。
下班以后,几人直接坐地铁过去。
现在正好是晚高峰,在三号线换乘地铁的时候,三人差点被人流挤散。
好不容易挤上车,顾蜻游身后的人突然撞了她一下,碰巧列车停车,她没稳住身子,往前一扑——和面对面说话的赵景洲直接撞了个满怀。
女孩儿的馨香略过鼻尖,赵景洲耳根一烫,手忙脚乱地扶住她:“你、你没事吧?”
“抱歉抱歉,”顾蜻游连忙退开,伸手别了一下头发:“你没事吧?”
“我没事。”赵景洲有些别扭地偏开头,潮湿的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女孩儿肌肤细腻的触感。
到站以后,车厢内的人鱼贯而出,走到街上后,空气才重新变得清新起来。
南城大学有几个校区,他们这次去的电影院,在南大的旧校区附近。
电影晚上差不多七点才开场,于是他们打算先在附近解决一下晚餐。
网上评分最高的是附近的一家重庆酸辣粉,就在南城大学南校门的斜对面,几人欣然前往。
到了门店,环境还算干净,价格是学生党会喜欢的,或许是因为在暑假,人流量并不算大,几人找了个靠近门口的座位坐下。
点好餐后,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一会儿,面条就送上来了。
六点半,太阳已经变得没有那么刺眼,映衬得漫天橘红,小店内弥漫着酸辣粉独有的香味,头上的大吊扇嘎吱嘎吱地转动着,吹出来的风根本无法降温,几人吃得满头大汗。
顾蜻游伸手去拿纸巾,抬头的瞬间,刚好看到了南大校门口的一辆车。
打着双闪灯,墨绿的车身在夕阳下泛着细闪。
她的动作一顿。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人从南大校门口小跑着出来,目的性极强地奔着那辆车走去。
是施莉,她熟稔地拉开后排车门,躬身对立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得到了回应,随后满脸笑容地坐了进去。
不一会儿,车子扬长而去。
一股又酸又沉的感受涌上心头,顾蜻游看着碗里酸辣粉,突然之间就没有了胃口。
距离知道那件事,已经将近一个月,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见面。
都说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可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难受?
*
温氏科技最近项目需要和南城大学的工程学院合作,温胜寒找了施莉做中间人,引荐相关专家。
时间定了今晚见面,恰好在附近办事,他便顺道过来接人。
“刚才你家小孩儿就坐在对面的铺子里,怎么没去打招呼?”施莉突然笑吟吟地开口问道。
温胜寒没有说话,眉心带着浅浅的折痕。
不用她提醒,他自然也看见了。
两人已经许久没见。
她明显瘦了很多,身上穿的那条裙子,是上次去三亚玩的时候买的,同样的衣服,如今竟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看来你都知道了。”施莉接着道。
“什么?”
“你家小孩儿对你有其他心思。”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施莉见到顾蜻游的第一天,就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
那天温胜寒拜托她去帮忙指导她选志愿,稍一试探,就印证了这个结果。
她看好戏似的看着他。
温胜寒不说话了。
不但他知道了这件事,她也知道了他的态度。
那天听到门后有脚步声,事后顾蜻游的状态明显不对劲,稍一联系,他自然就明白过来,那天她就在门后。
温胜寒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心烦。
韶姨小心翼翼地向他打听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们回来之后关系会变得那么僵。
温胜寒无从解释,因为就连他自己,也理不清这件事。
顾蜻游是个简单的人,明明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但这一次,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的端倪。
不应该的,本来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的。
十八九岁的年纪,是最容易心动的,是他没有把握好两人相处的距离。
他到底是有多眼盲心盲,才会觉得,她对他是单纯的依赖和信任。
温胜寒在心中无声叹息。
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再次伤害到她。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谈一谈,可回来之后,一来堆积如山的工作叫他应接不暇,二来他当时觉得,或许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机会,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毕竟这个年纪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上了大学接触到更多同龄人,或许就好了。
如今看来,在这场沉默的拉锯中,所谓伤害,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