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反转都让人措手不及,却又合情合理,直到最后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最终的凶手会是他。”
另一位评委张力也拿起了话筒,目光扫过站在银幕前的一众人,眼中满是赞赏:“这部电影的剧本写得非常好,导演的叙事手法也很独特,尤其是在节奏的掌控上,张弛有度,让观众的情绪始终被牵引着。”
“演员们的演技更是不必说,眼神、表情、肢体语言,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完全把角色的内心世界展现了出来。”
影厅里的掌声再次响起,观众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纪瓷脸上带着笑,她和几位演员们对视一眼,朝评委们鞠躬道:“谢谢。”
“小瓷啊,”一位上了年纪的评委王志华慈祥地看着纪瓷,“我看了你近期还在上映的那部电影《悬梁之上》,那个是你去年拍的吗?”
“对。”纪瓷点了点头。
“《悬梁之上》与你现在这部《双生画影》相比,我能感受到你进步得特别明显。”王志华乐呵呵一笑,“拍摄手法上也更为成熟了。”
“但是还存在一些美中不足的地方,某些情节的过渡显得有些生硬,尤其是第二次反转的部分。其次,配乐虽然整体贴合氛围,但在某些关键场景中显得过于煽情,反而有些喧宾夺主。”
纪瓷认真地听着,默默将这些不足之处记在心里。
听完王志华的点评,陈静佳有些不赞同:“我感觉影片中的配乐很好啊,该煽情的地方煽情。”
“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王志华轻哼一声,“我个人是觉得配乐差点意思。”
陈静佳向来和王志华这个老头不对付,这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事情。
陈静佳不再和他争论配乐的问题,她继续看向纪瓷:“我发现这部电影还涉及到一种心理疾病,双相情感障碍?”
“对。”
“你的电影用视觉化手法呈现双相障碍患者的认知迷宫,将犯罪线索与症状表征结合在一起。请问你是怎么想到要拍摄一部与这种心理疾病有关的电影?”
纪瓷微微一笑:“其实,这个想法源于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我患有这项疾病。”
话音落下,在场的观众们不约而同地抽了口气。
纪瓷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大家的反应,她神色平静,继续说道:“我想拍摄一部电影,展现出患者在情绪极端波动下的认知迷宫,以及他们如何在混乱中寻找出口。”
现场一片安静,大家都静静地听着纪瓷说话。
没有人想象得出来,眼前这个看上去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竟然患有双相情感障碍。
“心理疾病并不是一个容易理解的话题,很多人对它有着误解和偏见。所以某天我突发奇想,能否将双相情感障碍的症状与犯罪线索结合起来。”
“我希望通过这部电影,能够打破一些刻板印象,让大家看到患者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陈静佳看着纪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关心,她欲言又止:“那你……”
纪瓷轻轻笑了下,眼底满是释然:“早几年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今年病情也稳定了很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
既然她愿意在公共场合说出这件事,说明她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纪瓷并不知道,与此同时,远在北淮市的靳舟望正坐在家中书房里观看这场综艺直播。
靳舟望的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紧紧地盯着屏幕。
在听到纪瓷说“我患有这项疾病”时,靳舟望呼吸一滞,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攥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早几年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纪瓷越是平静地说出这件事情,靳舟望的心就越发沉重。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天夜晚纪瓷蜷缩在床边,脸色苍白的模样。
“今年病情也稳定了很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纪瓷的声音还在书房里回响。
靳舟望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可那晚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一寸寸蚕食着他所有的思绪。
在无数个他不知道的夜晚,她都是这样一点点熬过来的吗?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钝闷的痛感。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尖锐的碎片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刺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双相情感障碍……躯体化……”靳舟望低声呢喃着,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纪瓷的采访还在继续。
“患有这种病的人会陷入两个极端。一年前是我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我吃过很多药,看过很多医生,可他们都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心病,只能自愈,没人能救我。”
“后来我踏上了旅途,我把欧洲的所有国家都走了一遍,这个过程中我获得了很多故事灵感。我也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将这些灵感转化为一部部电影作品。”
“再后来我回到英国,完成了我人生中第一部真正的电影。人们都说,痛苦是艺术的温床,我很赞同这句话。《悬崖上的松柏》是我的初作,如果没有我的那些痛苦经历,这部电影就不会被创作出来……”
纪瓷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可靳舟望却听得心如刀绞。
书房里安静极了,只剩时钟的指针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天空突然被一道刺目的闪电照亮,紧接着,一声尖锐的雷声在头顶炸响。
雨点瞬间倾泻而下,急促而密集,打在窗户上上发出“噼里啪啦”声。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靳舟望回过神来,对门外的人说道:“请进。”
只见管家李叔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他毕恭毕敬地递给靳舟望:“少爷,这是前段时间您要的调查结果,那边的人刚才才发过
来。”
“辛苦了。”靳舟望微颔首,抬手接过那叠纸,他的手有些颤抖,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点不敢去看这些文件。
可是,他总该要面对这一切的。
李叔离开书房后,不忘关上了房门。
靳舟望翻开文件的第一页,在目光触及到第一行的文字后,眼角就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变红。
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编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包裹着,使他无法挣脱。
靳舟望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每一个文字都化作一把把尖锐的刺刀,狠狠地扎在心口处,最后只余下血淋淋的裂口,渗出模糊视线的血液。
不知何时,综艺早就结束了。夜已深,窗外的雨越来越大,风声呼啸,裹挟着雨水疯狂地撞击着窗户。
很快,靳舟望将这一叠纸全看完了,光是文字,已经疼痛到无法呼吸。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纪瓷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靳舟望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靳舟望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对不起……”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惊雷炸响,掩盖了他的声音。
不知靳舟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起身来到书房的保险柜前面,输入指纹后,他从里面拿出一个保存很好的盒子。
靳舟望回到座位上,轻轻抚过这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本早已泛黄的本子。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拿出本子后翻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熟悉的字迹,正是纪瓷当年亲手写下的那句话:Alltheactsinlifeareactuallypredestined.①
伴随着本子的打开,那些早已被尘封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一道闸门,汹涌而出。
靳舟望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行字上,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透过纸张触碰到纪瓷的温度。
本子再往后翻,是一张他和纪瓷当年在冰岛看极光时拍下的照片。
两人坐在一望无垠的雪地上,浅绿色的流幕随着银河倾斜而下,她仰头看着无限的天光,乌黑的眼睛很亮。
靳舟望静静地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唇角微微勾起,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知的笑意。
只一瞬,温柔打碎了冷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靳舟望最后看了一眼这张照片,他小心地放回盒子里,正当他要盖上盖子时,手忽地一顿。
视线径直落在盒子的一角,那里放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和他手上一直带着的那枚是一对情侣对戒。
当年是纪瓷买了这一对戒指。
“靳舟望,伸出手。”纪瓷将一只手放在了背后。
“怎么了?”靳舟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纪瓷笑着将其中一枚戒指戴在了靳舟望的手上,她满意地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上面戴着和他同款的戒指。
“好啦,戴了我的戒指,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人啦。”纪瓷主动牵住了靳舟望的手,她仰起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纪瓷,哪有女生送男生戒指的,要送也是我送。”靳舟望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唇角弧度渐深。
靳舟望一直没告诉纪瓷,其实就在前几天,他路过Chaumet时,觉得有一款戒指很适合纪瓷,他当场买了一对对戒。
只可惜,后来这对戒指他再也没机会给她了。
脑海里,画面一转,是大雨滂沱的夜。
风雨交加,雨水模糊了视线。
纪瓷单方面提出了分手。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纪瓷一字一顿。
靳舟望眼眶微红,他强装镇定,故意说着昧良心的话:“行,你有种就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晚上,临别时,纪瓷将手上的那枚戒指一把取下,狠狠地砸在了靳舟望身上。
不等靳舟望作何反应,纪瓷转身离去,毅然决然,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他。
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靳舟望没有去追她。离开这里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枚戒指。
最终,他还是捡起了那枚被她抛弃的戒指。
它被抛弃了……
他也是……
靳舟望渐渐回过神来,他将那枚戒指放在掌心上,盯着看了几秒后,掌心猛地攥紧。
所以她忘记了这枚戒指,是因为双相情感障碍这个病吗?它会导致记忆缺失或记忆错乱。
纪瓷她——
还记得多少曾经与他有关的回忆?
想到这,悲痛从他的心底渐渐浮了上来。
突然之间,他不想再去纠结当年自己被甩的这件事情了,他开始把一切都怪到自己头上。
如果分手的那一晚他追上去了,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如果那天晚上他逼问出她提分手的原因,是不是有机会挽救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
前几天婚礼上祁序对他说的话又在耳边回荡着。
“如果你真的还喜欢她,那你就追回来。”
靳舟望缓缓垂下眼,某个瞬间,他好像忽然想明白了。
重逢以来,心里一直令他矛盾的点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特别想立即见一眼纪瓷。
靳舟望起身来到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雨水在窗户上流下,形成一道道水帘。
远处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曳,枝叶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整个世界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冲刷得支离破碎。
过了许久,靳舟望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帮我安排最近的一趟航班,我要去一下青津市。”
挂了电话,靳舟望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他的身影被书房内昏黄的灯光拉得修长,映在玻璃上,与窗外的雨幕重叠在一起,显得格外孤寂。
……
纪瓷晚上录制完综艺后,和一群导演制片人一起去饭店吃晚饭。今晚这顿饭不是生意场,大家权当私下聚餐,喝酒随意。
从饭店吃完饭出来后已经很晚了。
晚上十一点左右,纪瓷一行人准备回酒店休息。
夏季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晚上停了三小时的雨,现在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在踏入酒店大门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纪瓷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站在雨中。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形成一道道细密的水帘,将他的身影笼罩在朦胧之中。
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道清晰的下颌线,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冷峻。
第18章 Id“这次就当是我们分手……
纪瓷的视线在男人所在的方向停顿了两秒后,她转回头走进了酒店大堂。
她竟然会觉得那个人很像靳舟望?
这个点,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纪瓷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自嘲,似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靳舟望在楼下待了一夜-
从青津市回来后,纪瓷的新电影终于迎来了开机。由于部分剧情的需要,剧组需要前往冰岛的首都雷克雅未克取景,于是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冰岛的国土上。
连续乘坐了25个小时的飞机,抵达当地时已是下午一点,大家吃完饭安顿好,纪瓷让所有人都回酒店好好休息,这样才有精力完成第二天的拍摄。
纪瓷不累,在酒店收拾完行李后,便想着出去逛一逛。她上一次来到冰岛,是在分手后的第二年。又两年过去,街道没有太多变化。
一路上纪瓷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一家小酒馆的门口。
店名:Rekast。
这便是当年高考结束,她和靳舟望在这里偶遇的酒馆。
鬼使神差间,纪瓷停下脚步,她仰头盯着店的名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她缓缓回过神来,推门而入。
店长见到来人,当即迎了上来,礼貌询问道:“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店长是一位四十几岁的白人女性,名叫Anna,这家店她已经开了二十几年。
An
na对纪瓷有印象,见到熟人,她有些激动:“哦!竟然是你!最近怎么来冰岛了?旅游吗?”
纪瓷微微一笑:“工作原因,需要来这边一趟。”
Anna点了点头,问道:“需要喝点什么吗?”
“来一杯Malt,谢谢。”
这是冰岛的特色饮料,其他地方都买不到。
Anna去柜台那边给纪瓷倒麦芽饮料,纪瓷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最终选择在窗边落座。
依然是当年坐过的那个位置。
最近正值欧洲足球杯预选赛,酒馆的小电视上正在播放足球赛。
法国队vs英国队。
纪瓷对这两支队伍没有兴趣,在看了几分钟比赛后,她兴致缺缺地转头望向窗外,任由大脑放空。
Anna将饮料放在了桌上,她自顾自地在纪瓷对面落座。
“最近怎么样?”Anna主动挑起了话题,“感觉你现在的状态比两年前好多了。”
纪瓷收回视线,她拿起吸管吸了一口饮料。
“最近挺好的。”
Anna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周围的人群渐渐开始躁动,球赛进入了最精彩的环节,不少人开始押注。
Anna往窗外看了一眼,喝咖啡的手一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杯子放在桌上。
“对了,恕我冒昧一问,你现在和当年那个男生复合了吗?”
“没有,我和他之间不可能复合的。”
Anna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纪瓷主动问道。
“我想到了一件两年前的事情,与那个男生有关的。”Anna顿了顿,接着道,“虽然我作为一个外人不太适合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但我还是想将当年发生的那件事告诉你。”
听到这,纪瓷神色微变,她微微低下头,等她再抬起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没事,你说吧。”
……
在和纪瓷分手的两年里,靳舟望曾无数次前往冰岛。
他想着,或许有一天能像当年一样,在这里与纪瓷再次不期而遇。
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承载了很多他与她的美好回忆。
冰岛的这家酒馆成了靳舟望每次必去的地方。一来二去,Anna眼熟了靳舟望,每次见他到店里,她都会礼貌地询问几句。
两年前的某一天,靳舟望照常走进了这家酒馆,在点完单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走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Anna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伏特加,递给靳舟望。
靳舟望接过杯子,他微微颔首,说道:“谢谢。”话落,他转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正值冰岛的冬季,雪花漫天飞舞,远处的山峦被白雪覆盖,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
Anna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桌边说道:“我记得几年前你经常和一个女生来这里。”
靳舟望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来。
“是的,我们曾经是情侣。我和她的缘分是从您这家酒馆正式开始的。”
Anna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了然,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们现在……?”
“我们分手了。”靳舟望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声音平静,“我们谈了好几年,很可惜,我后来还是弄丢了她。”
闻言,Anna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同情,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真正放下那一段感情。
Anna回想起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很遗憾地告诉你,五分钟前,那个女生刚从店里离开。”
听到这,靳舟望的手猛地一颤,杯中的酒水差点洒出来,可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抱歉。”
靳舟望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甚至来不及穿上外套,便发疯般地冲出了酒馆。
外面的街道冷冷清清,寒风夹杂着雪粒迎面而来,刺骨的冷意瞬间浸透了身体。
然而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靳舟望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四周,试图在茫茫雪色中捕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很可惜,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风雪中亮着,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街道依旧安静冷清,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在耳边回荡。
没有,什么都没有……
靳舟望最后环顾四周,他缓缓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他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为什么……总是差一点……”靳舟望低声喃喃,尾音被寒风吹散。
不知为何,他执着地想要在冰岛这个地方与纪瓷再偶遇一场,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和她或许还有缘分,不然怎么可能会再次不期而遇。
很可惜,他们之间确实是缘分散尽了。
明明只相差了五分钟,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或许就在刚刚,他们还擦肩而过……
靳舟望抬起眼,望向远处被雪覆盖的山峦,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过了许久,靳舟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那家酒馆。
Anna站在吧台后,面带同情地看着来人。
“她还会回来吗?”靳舟望哑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希冀。
Anna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回来了。她告诉我,她将在今晚七点乘坐飞机离开这里。”
靳舟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回到窗边坐下,端起那杯还未喝完的伏特加,一饮而尽。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始终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
Anna在一旁看着靳舟望的背影,想上去安慰些什么,思索再三后,最终还是作罢。
……
纪瓷听完这个故事后,久久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手无意识地用吸管搅动着饮料。
又有客人来店里了,Anna站起身去迎接顾客。
今天的球赛即将接近尾声,原本有些嘈杂的酒馆渐渐安静下来,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这家店。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纪瓷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里,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她转过身,刚要迈步,却猛地顿住。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她。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你都知道了。”靳舟望低声道,他的目光幽深复杂,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酒馆内安静极了,暖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两人相对而视,却都迟迟没再开口。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看似很近,实则特别遥远。
纪瓷没有回应靳舟望刚才的话,她微微侧身,准备绕开靳舟望。
就在这时,靳舟望抬手拦住了纪瓷的去路。
“好久不见,纪瓷。我们聊聊。”
纪瓷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靳舟望。
“何来的‘好久不见’?”纪瓷反问,“前段时间不是经常遇到吗?”
靳舟望摇了摇头,他眼神稍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重逢后的每一次相遇,我们总是恶语相向,那不叫重逢。”
“我们重新来过,这次开始就当是我们分手后第一次重逢。”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纪瓷的耳中。
纪瓷的内心猛地一颤,面上却不显。
纪瓷不说话,靳舟望也不着急,他就这样看着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酒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长。
一秒。
两秒。
三秒。
纪瓷将目光从靳舟望的脸上移开,转而投向窗外远处的雪山。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最终,纪瓷还是选择了妥协。
“好,我们聊聊。”她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人面对面坐下,一样的位置,电视上正在放球赛,一切一如当年。时过境迁,却早已物是人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想说的东西太多,却不知道要先从何说起。
“你这两天怎么也在冰岛?”纪瓷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她还没从刚才Anna说的故事里走出来。
“出差,过来谈生意。”靳舟望言简意赅道。
闻言,纪瓷微微扬了下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又安静了下来。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纪瓷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杯子上,刻意回避着靳舟望的目光。
没由来的,这一刻她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Anna刚才讲述的故事过于震撼,直到现在,她的内心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凭借着Anna的三言两语,纪瓷的脑海里便形象地浮现出了靳舟望站在冰天雪地里的场景。
无论纪瓷怎样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个画面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为什么——?
如果他真的还对自己有感情,那当年他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
无数次纪瓷也自我怀疑过,这一切会不会是一场误会,可是每当她拿出当年一张张证据确凿的证明书时,她的心又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不是一场误会……
心口处隐隐约约传来细微的刺痛,用吸管搅拌饮料的手一顿,纪瓷猛地回过神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故作冷漠道:“靳舟望,有话快说,我待会还有其他事要忙。”
“那个综艺我看了……”与此同时,靳舟望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的眼睫垂下,盯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喉结慢慢滚动了一下。
过了几秒,靳舟望又抬起眼,视线落在纪瓷脸上,声音沉沉,语速很慢:“我也知道了你的那些事情……”
纪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迅速调整好情绪,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她移开视线不愿去看靳舟望。
原本倒塌的心理防线再次对他高高筑起。
“知道就知道吧,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纪瓷说得随意,语调染了些自嘲,“你也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得了心病,又不是得了绝症。”
“左右就是情绪不稳定,偶尔会躯体化,熬一熬就过去了。”纪瓷轻描淡写地讲着,将无数个日夜的痛苦一笔带过,仿佛那些煎熬于她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靳舟望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的侧脸,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辨不分明的情绪,眼尾薄红,隐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太明显。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难过。
心脏像是被剥离开,靳舟望的内心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
“怎么样?当年甩了你的前女友生了病,你是不是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纪瓷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我妈如果知道我得了双向,肯定很开心,不过令她失望的是,我没死。从小到大,她问的最多的就是‘我怎么还没死’”
“突然感觉我的心态也挺好的,经历了这么多还活得好好的。”
一点一点的,她撕开自己的伤疤,嘴角掀起讥诮的弧度,像是在嘲笑自己。
“诶,你说——”
纪瓷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靳舟望却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纪瓷。”
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脸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却无端使人感受到一股深藏着的无力感。
纪瓷话音一顿,直面对上了靳舟望的眼神。
漆黑深邃,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里面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别再说了,这些一点都不好笑。”靳舟望用力地攥紧了手,他强行压下心底的起伏,声音微哑,透着几分苦涩。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心脏像是被狠狠锤了一拳,只一秒,纪瓷的眼眶就不受控制地变红了。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见纪瓷情况不对,靳舟望顾不上那么多,连忙伸出手捧住纪瓷的脸颊,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克制,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没关系,你可以哭出来。”
纪瓷只是摇了摇头,她倔强地仰起脸,不愿意让眼泪落下。
明明她不是爱哭的人,却在重逢后接连三次在他面前失态。
她不想这样,也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脆弱的一面。
每次她都下定决心要斩断与他的关联,他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她更加贪恋短暂的温情吗?
靳舟望不知道纪瓷心里的想法,他保持着沉默,只是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
泪水很冰,但他却觉得像岩浆,一点点烫进了他的心底,疼痛从心口蔓延开,顺着血管传遍全身。
过了许久,纪瓷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陷入这种无休止的情感拉扯中。
于是话到嘴边,又是忙着撇清关系的疏离。
“你别再这样对我。”纪瓷的声音还有些哽咽,她强忍着内心的难过,故作冷漠。
“我上次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互相保持距离不好吗?”
靳舟望的手一顿,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脸,语气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情绪。
“谁说我们之间结束了?”
“当年是你提的分手,我没同意,那根本不算。”
他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我们从头开始,一切都重新来过,好不好?”
后来,纪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从外面回来后,纪瓷就一直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走神。
助理林佳佳洗完澡出来,便看到纪瓷坐在沙发上,她兴奋地开口,急于向纪瓷分享今天下午的八卦。
“纪导,你可总算回来啦!跟你分享一个新鲜事!”林佳佳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性子跳脱,前不久刚被应聘为纪瓷的导演助理。
此时的林佳佳丝毫没有察觉到纪瓷的不对劲。
听到林佳佳的声音,纪瓷连忙回过神来,她迅速调整好状态,对林佳佳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今天下午席导被当地的白人美女表白了,当时剧组一堆人在场,可尴尬了。”林佳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然后,席导十分郑重地拒绝了那位金发美女。”
林佳佳来到纪瓷面前,她伸手握成拳头,轻轻抵住嘴唇,咳嗽一声,开始了席以航模仿秀:“抱歉,我不喜欢女人。”她故意压低声线。
原本房间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总算多了几分活人感。
见到林佳佳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纪瓷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可小心点,别让席以航知道你偷偷模仿他,不然以他的性子,接下来几天你可有的忙了。”
“啊啊啊啊,我补药啊。”林佳佳鬼哭狼嚎了几秒,她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没关系,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林佳佳甜甜地笑着,像在撒娇:“纪导,你不会说的,我知道的。”
纪瓷故意起了逗弄林佳佳的心思:“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说?我明天就告诉席以航。”
“ohno!您大人有大人量,饶了我吧。只要你不告诉席导,等回国后我请你喝十杯奶茶,怎么样?”
“奶茶喝多了长胖。”
“啊。”林佳佳哭丧着脸,“那你去告发我吧,我不会有半点怨言的。”
纪瓷不再逗林佳佳了:“好啦,开玩笑的,我不告诉席以航。”
“嘿嘿嘿那就好。”
林佳佳
在沙发的空位落座,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鬼鬼祟祟地凑近纪瓷,:“对了,我还听说我们酒店今天入住了一位顶级大帅哥,我下午在大厅还偶遇他了,长得真的特别帅!秒杀一大群内娱男明星!”
听到这,纪瓷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林佳佳口中的大帅哥不会是——
“我听余熹说,那位大帅哥特别有来头,是靳氏集团的总裁,也是我们这次电影最大的投资方。”
果然
纪瓷无奈地笑了下,靳舟望果然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捏了捏摆在一旁的靠枕,借此泄愤。
林佳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这之前,亏我以为总裁都是大腹便便的油腻男呢,没想到还真有年轻有为的。”
“你说,靳总有女朋友吗?”
没有。
此时此刻,坐在你面前的是靳总前女友。
纪瓷在心里默默回答。
“和他那种有钱人谈恋爱,是不是真的和霸总小说里一样,手一挥就是送一艘游轮、一架飞机?”
别说,靳舟望以前还真给她送过。
纪瓷在心里继续回答林佳佳的问题。
“对了,”林佳佳翻看着手机,在找什么东西,“突然想到一本小说——”
“什么小说?”纪瓷来了点兴趣,凑到林佳佳旁边。
“这个!”林佳佳将屏幕面向纪瓷,上面赫然是一本言情小说,书名叫《冰岛来信》。
纪瓷不解道:“这本小说怎么了?”
“一本霸总小说,我最近刚找到的,超级好看,男主巨巨巨有钱,动不动就是送游轮、飞机。”林佳佳仰天长啸,“什么时候让我也来体验一把?”
纪瓷正想说些什么,房间门铃声突然响起。
“我去开门!”林佳佳飞一样奔向门口,她忍不住嘀咕,“这个点谁来找我们?”
下一秒,林佳佳一把拉开房门,见到来人,她大脑宕机,傻傻愣在原地。 !!!这这这!!!
林佳佳内心尖叫。
只见门口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一身黑衣,肩线宽阔平直,隐隐透出一股力量感。走廊灯光洒下,勾勒出男人分明的面部轮廓。
似是没想到开门的会是别人,靳舟望退后两步重新看了一遍房号,确认没有走错后,这才放下心来。
靳舟望对着林佳佳微微颔首,意为打招呼,他言简意赅道:“你好,我找一下纪导。”
嗓音淡淡,带着疏离的礼貌。
“噢噢噢,稍等。”
林佳佳立即回过神来,她火急火燎跑回屋内,兴奋地对纪瓷说道:“门口!门口!那个大帅哥!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大帅哥,他找你!”
“靳舟望?他来找我干什么?”纪瓷站起身来。
“我也不知道。不对啊,纪导,你们俩认识?”
“认识,”纪瓷面无表情地说道,“但不熟。”
原本眼睛亮起的林佳佳正要八卦什么,听完纪瓷的后半句话,她当即刹车停住:“好吧。”
纪瓷来到了房间门口,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几秒,不耐烦道:“有事?”
面对纪瓷的态度,靳舟望也不恼,只见他随意地倚靠在门框边,微扬了下眉,略显玩世不恭。
“走,带你看极光。”
第19章 Id“对,她是我女朋友。……
下意识地,纪瓷想拒绝靳舟望的邀请,然而当她抬眼与他对视时,话到嘴边,她却犹豫了。
纪瓷不说话,靳舟望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门口的空气凝固了几秒,她站在原地,目光微微闪动。
最终,纪瓷还是选择了同意,她轻轻点了下头:“行,我去拿个相机。”不等靳舟望说话,她转身走回房间。
靳舟望的目光追随着纪瓷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房间的拐角处。
唇角的弧度被强行压下,靳舟望微微低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
纪瓷回房间拿完相机出来,就看见林佳佳站在了自己面前。
“omg纪导,你真的和那个大帅哥只是认识但不熟吗?”
“嗯。”纪瓷面不改色道。
“那他为什么邀请你去看极光?!”林佳佳显然不信,她嗅到了空气中八卦的味道。
“顺路一起。”
“好好好。”林佳佳耸了耸肩,不准备戳穿纪瓷的谎言,她朝纪瓷挥了挥手,“纪导你赶紧去吧,大帅哥还在门口等着你呢。早去早回哦。”
纪瓷和靳舟望一起坐上他的车,车内空间狭小安静,只有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纪瓷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她将目光落在窗外的夜景上,试图掩饰内心的不自在。
见状,靳舟望随手打开车内的电台,好巧不巧,电台内正在播报今天的天气。
【今日天气晴朗,风力较小,适合户外活动。根据气象台预测,今晚极光出现的概率较高,尤其是在北部地区,极光指数达到Kp6,有机会看到绿色、紫色甚至红色的极光……】
主持人的语调平稳,介绍着冰岛的风光和极光观测的最佳地点。纪瓷听着电台里的声音,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几年前,她想到了和靳舟望看极光的那天晚上。
“安全带系一下。”靳舟望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纪瓷连忙回过神来,说了一句:“哦好。”她伸手去拉安全带,却发现长度不太够,拽了几次都没能顺利拉到卡扣的位置。
靳舟望侧头看了纪瓷一眼,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替她拉住了安全带的前端,方便她去调整长度。
温热的指尖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背,纪瓷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纪瓷低下头,有些慌乱地拽住安全带,终于将它拉到了卡扣的位置。
靳舟望顺势侧身微微靠近纪瓷。察觉到他的气息忽然逼近,纪瓷的手捏了捏安全带,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纪瓷转过头,正对上靳舟望那双深邃的眼睛,距离近得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的声音有些发紧:“你……”
未等纪瓷说完,就见靳舟望抬手拉过她身侧的安全带,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臂,带起一阵细微的触感。
伴随着“咔嗒”一声,安全带稳稳扣进卡扣里。
靳舟望神情自若地回过身子,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侧头看着纪瓷,微扬了下眉,询问道:“怎么了?”
纪瓷无奈地抿了抿唇:“没事。”
“那我们出发。”靳舟望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入夜色中。
雷克雅未克九月的风潮湿寒冷,迎面吹来,带着刺骨的寒。
从酒店开车到郊区需要一段时间,两人一路无言,纪瓷从来没有觉得车内显得那样狭小逼仄,容不下两个沉默的人。
头发被风吹起,纪瓷伸手将胡乱飞舞的发丝别到耳后,她下意识偏头,不动声色地盯着靳舟望开车的侧脸,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
几秒后,纪瓷移开视线,望向夜色下逐渐远去的市区。
城市的轮廓与稀疏的灯光宁静而温和,散落的村庄和教堂肃穆庄重。北国的夜好像更靠近银河,遥远的天空边缘,似乎显出极地冰川的幽蓝。
纪瓷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恍惚中,她好像闻到苔原的松香。车子驶过最后一段蜿蜒的小路,最终在郊区的一片高地上停下来。
“到了。”靳舟望率先下车。
纪瓷点了下头,刚打开车门就注意到头顶上耀眼的幻色波澜,好像宇宙掀起浪潮。
山上海拔很高,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地面,纪瓷和靳舟望在一处合适的地方坐下。
纪瓷仰头看着头顶上方浅绿色的流幕,用相机拍下一张张照片。她能察觉到身旁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她强迫自己忽视那道视线。
“你好,请问你可以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一对满头白发的老夫妻站在纪瓷面前,满脸慈祥。
“当然可以。”纪瓷接过老爷爷递来的手机,调整好角度,将两位老人和背后的极光一同纳入镜头。
按下快门的瞬间,老奶奶轻轻挽住老爷爷的手臂,两人的笑容温暖而幸福。
“谢谢,你拍得真漂亮。”老爷爷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奶奶也笑着对纪瓷说
道:“年轻人,谢谢你。”
“不客气,能帮到你们我很开心。”
两位老人和纪瓷最后寒暄了几句,转身准备离开时,许久未出声的靳舟望忽然开口:“你好,可以请你为我们俩也拍一张照片吗?”
老爷爷欣然应下,接过靳舟望递来的手机,视线在纪瓷和靳舟望之间扫过,笑眯眯地问道:“你们是情侣吧?”
纪瓷一愣,正要摇头否认,却被靳舟望抢先一步。他笑了笑,语气自然:“对,她是我女朋友。”
话音落下,靳舟望长臂一伸,揽过纪瓷的肩膀,将她带向自己身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近,男性身上熟悉的气息在一瞬间包裹住她。隐隐约约间,纪瓷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
纪瓷的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靳舟望的手掌力道不轻不重,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抬头看向靳舟望,只能堪堪看见他的下颌线和侧脸。
察觉到纪瓷的视线,靳舟望偏头对上她的视线,手臂依旧保持着揽着她肩膀的动作。
下一秒,靳舟望微微俯身,凑到纪瓷耳边,低沉的嗓音随风飘入她的耳中,语气多了几分乞求的意味。
“陪我拍一张吧,难得来一趟,留个纪念。”
两人姿态亲昵,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老奶奶没有多想,只是笑着看向他们,眼中满是慈爱:“你们看上去可真般配。”
“谢谢。”靳舟望盯着纪瓷的侧颜,唇角小幅度地弯起,眼底荡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老爷爷趁着先前靳舟望和纪瓷说话的间隙,为他们抓拍了好几张照片,弄完这一切,他将手机还给靳舟望,笑着和他们道别,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纪瓷和靳舟望又坐回了雪地上,她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相机,靳舟望则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镜头中,浅绿色的极光下,纪瓷微微仰头看着极光,而靳舟望侧头注视着她。
除去几年前脸上的稚嫩,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靳舟望将这张照片用微信发给了纪瓷,她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像有一阵阵海浪,在心里翻涌着。
天空不真实的幽光映在脸上,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安静下来。
纪瓷想到了曾经,当时的声色经过漫长的时间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画面,只言片语,偶然交汇的目光和十八岁时难以描述的悸动。
而现在,极光很赏脸地如约而至,层层叠叠地漫过璀璨的夜空,一如记忆里那样明艳神秘。
风里不断传来过去的气味,让纪瓷觉得记忆在敲打她,憋在心里的话无端地堵在胸口。
可纪瓷却觉得此刻安静地可怕,越是安静无言,她的心就越紧涩,更加开不了口。
忽然之间,她有点后悔了,她不该跟靳舟望再回到这个地方。
靳舟望也抬起头看着极光,只听见他问她:“你的外套还在我这里——”
他话没说完,就被纪瓷打断,生怕被对方窥探出什么:“你直接扔了吧,那件外套刚好我也不想要了。”
可惜靳舟望并不准备如纪瓷所愿:“那天早上你为什么要将你的外套给我?”
空气安静了几秒,纪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你在关心我。”靳舟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他语气笃定,想要扯下最后的那一层纱。
第20章 Id“我已经等了三年了,……
“你是不是记错了?那件外套是你自己给自己披的。”
“这样啊——,”靳舟望尾音一顿,“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他没再拆穿纪瓷的谎言。
靳舟望到她刚才蹩脚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微微垂眼,掩去了眸底的情绪。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天空,极光粼粼流动,让太阳风像是唯一看得见的风,那样汹涌。
一切都给纪瓷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山顶上的风有些大,一阵寒风卷过,纪瓷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今天出门匆忙,她草率到没有准备厚的外套。
靳舟望一直默默关注着纪瓷的一举一动,在察觉到她冷后,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厚外套盖在了纪瓷的肩上。
一瞬间,他的气息包裹着她,外套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渐渐传向她的身体。
“你会冷吧?”纪瓷想将外套还回去,却被靳舟望一把按住肩膀。
“穿上。”靳舟望看着纪瓷的眼睛,语气不容拒绝,“我不冷。”
这里实在是太冷了,纪瓷确实需要一件厚的外套,于是她不再推脱,果断地套上了他的衣服。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纪瓷再次仰头欣赏眼前的极光,然而身旁的视线令她无法忽视。
纪瓷的脑海里回荡着刚才雪地里发生的一幕幕,心理防线又开始有些松动。
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身侧的男人,除去今晚的极光,靳舟望望而又止的克制在她的眼里一样清晰可见。
纪瓷率先忍受不了当下的气氛,声音有些轻:“你真的没必要为我做那么多。”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又在这句话之后迅速地补上:“这些只会浪费你的时间,到最后都是无用功。”
说到这里,纪瓷才感觉胸口的那些酸楚渐渐转移到了鼻腔。遗憾和痛压得她在这样明月高风的天气里喘不过气来,她无法否认。
可她别无他法,她想让靳舟望放手,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狠下心来,一次又一次推开他。她不想再让自己受伤了……
如果到最后必定会有一人受伤,她为了保护自己,这一次她只能自私一点。
出乎意料地,靳舟望只是平静地看着纪瓷,下一秒,他唇角轻弯,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没关系,我时间多,耗得起。”
话落,靳舟望也抬起头看着极光,他的声音在风中依旧清晰可闻。
“反正我已经等了三年了,不介意再等三年。”
听到这,纪瓷垂眸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相信靳舟望的话。如果他当年真是这么想的,他就不会对她做出那些事情了。
更何况,真心瞬息万变。
在纪瓷的眼里,靳舟望的种种行为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等时间久了,热情退却就好了。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在时间的消磨下依然保持着最一开始的热情。
几年的时间,她早已对爱情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准确来说,是在当年得知真相的那晚,她心里对着他的那面镜子就已彻底破碎,再也不可能复原了。
思及此,纪瓷眼底的温度低了几分,她唇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故意说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三年五年后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而且,我身上有病,你——”
她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靳舟望打断。
“没关系,谁都会生病,我们配合医生的治疗,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纪瓷不罢休,又找了一个理由:“我们之间隔着的事情太多了,不会有任何可能的。”
“没关系,问题多,那就一件一件解决。”靳舟望还是不如她愿,“我说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告诉我当年的事情。”
纪瓷一时间语塞,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风微微掀起她的发丝,也掀起了她那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点点涟漪。
极光的光带从地平线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幕,雪地在极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整个大地都被浅绿色的光辉笼罩。
纪瓷故意别过头不去看靳舟望,假装在欣赏极光,实则她的心神早已被搅乱。
过了许久,靳舟望听见很小声的一道声音传来。
“随你。”
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欣喜的情绪从心口处蔓延开,靳舟望侧头看着纪瓷的侧脸,不知为何,心底蓦然软了几分。
唇角的弧度渐深 ,靳舟望的神色柔和了几分,眼底漾着缱绻。
明明纪瓷的话并没有多好的意思,落在靳舟望的耳中,他却觉得这是一种她松口的方式。
或许——
他真的还有机会。
想到这,靳舟望像是忍不住了般,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靳舟望收回视线,与纪瓷仰望同一片天空,声音低沉,像是夜色中一抹染上了温度的晚风:“好,随我。”
看完极光,靳舟望开车回酒店,路程有些遥远,折腾了一天,迷迷糊糊间,纪瓷在车上睡着了。
等到汽车开到酒店门口时,靳舟望停下车,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纪瓷,生怕吵醒了她。
夜晚的车内,灯光昏暗,月光透过窗户洒进车内,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勾勒出静谧温暖的氛围。
月光下,她的脸颊显得柔和恬静,收敛起了往日的锋芒。皮肤白皙如玉,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站在酒店门口的侍者不知道坐在副驾驶位的人睡着了,他走上前想要为纪瓷开门。
靳舟望见状,微微降下车窗,朝侍者比了个手势,告知对方让他自己来就行。
侍者会意后回到酒店门口站着。
靳舟望将汽车熄火后,拔掉车钥匙,下车后转而来到纪瓷这边,他打开车门,轻轻地将纪瓷抱起,再小心地关上车门。
纪瓷微微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并没有醒来。她的头靠在靳舟望的胸口,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靳舟望……”纪瓷小声喃喃,带着睡梦中模糊不清的呓语。
“嗯,我在。”靳舟望脚步一顿,他垂眼看着纪瓷,眼底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靳舟望的其中一只手轻轻抚了抚纪瓷的背,低声道:“安心睡吧。”话落,他稳稳抱着她,脚步放得很轻,走向酒店门口。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拂过,靳舟望下意识地将纪瓷往怀里拢了拢,用自己的外套为她遮挡冷风。
酒店门口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侍者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打扰。
靳舟望路过侍者时,将自己手中的车钥匙轻轻一抛,侍者伸手稳稳接住,准备去帮忙停车。
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与纪瓷住在一间房间的林佳佳早已睡下,靳舟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纪瓷带到自己的房间。
……
翌日早上,纪瓷醒来时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她心里一紧,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确定衣服都还在,她这才放下心来。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中,不出意外,她现在应该是在靳舟望的房间。
纪瓷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靳舟望的身影,就在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她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靳舟望发来的微信。
【靳舟望:起床了吗?】
【纪瓷:嗯。】
【靳舟望:我在外面谈生意,现在不在酒店里,早饭帮你准备好了,放在外面厨房的桌上,记得吃早饭。】
纪瓷盯着这条消息,不知为何,眼眶下意识地一热,复杂的情绪从心口处涌起,她也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
印象里,只记得很久没人对她说这些话了。
许是见纪瓷一直没回复消息,靳舟望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靳舟望:记得吃早饭。】
纪瓷缓缓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心底奇怪的感觉,她这才回复靳舟望。
【纪瓷:嗯,知道了。】
弄完一切,纪瓷来到楼下和剧组人员碰面,新电影将在今天正式开拍。
“瓷姐!”一见到纪瓷,席以航忙不迭朝她挥了挥手,“你昨晚背着我去看极光了?”
“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去你房间找你,想和你讨论剧本有一处拍摄的细节,我怕微信上讲不清楚,结果小林说你去看极光了。”
听到这,纪瓷连忙看向一旁的林佳佳,用眼神询问对方,席以航知不知道自己昨晚和谁一起去的。
林佳佳看懂了纪瓷眼里的意思,她摇了摇头,将手伸到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席以航没有发现纪瓷和林佳佳的动作,还在自顾自说道:“看极光你怎么不带我啊?我也好想去看,我还没见过呢。”
纪瓷觉得有些好笑:“以后机会还多的是,下次带你们一起去看极光。”
“真的吗?”林佳佳来了兴趣,“那太好了!”
一行人出发前往片场,路上,林佳佳和纪瓷小声地聊着天。
“纪导,你确定你和昨晚那个大帅哥不熟吗?”憋了一晚上,林佳佳现在满脑子只有吃瓜。
纪瓷看着林佳佳这副满脸写着好奇的样子,一时有些头疼,她不准备再瞒着林佳佳,坦白道:“他是我前男友。”
伴随着纪瓷的尾音落下,林佳佳的眼睛一亮再亮,最终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道:“纪导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好。”纪瓷无奈地笑了笑。
林佳佳还在心里消化这个惊天大消息,车里安静了许多。过了一会儿,林佳佳又鬼鬼祟祟地凑到纪瓷耳边,小声问道:“纪导,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纪瓷偏过头看着林佳佳。
“嘿嘿嘿。”林佳佳傻笑一下,问道,“你和你前男友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和霸总小说里写的一样?”
“比如?”纪瓷反问。
“比如说——”林佳佳歪头思考了一下,“手一挥就是送一艘游轮?”
纪瓷沉默了两秒,她垂眸,漫不经心地抚了下衣角莫须有的褶皱,回答道:“嗯,送过。”
不过她对物质上的这些并没有太大兴趣,毕竟那个时候家里还没有发生变故,纪家不缺钱,纪父和纪姮在物质上从没缺过她什么。
“那你们以前谈的时候,你前男友还送过你什么?”林佳佳兴奋问道。
“很多。”
多到纪瓷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呢,相比物质方面的东西,她还是更喜欢精神方面的。
纪瓷思绪有些飘远,好像回到了曾经。
当初和靳舟望谈恋爱的时候,他们一起去过全国、全世界很多地方、很多国家。从世界的最北部到最南部,都有过他们留下的足迹。
冰岛的极光,伦敦的初雪,东非的草原,澳洲的沙滩
回忆太多了,多到在她分手后,她独自前往许多地方,在见到那些景色时,她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当年与靳舟望有关的画面。
原来不知不觉间,靳舟望早已强势地闯入她的生命,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色彩。
想忘都忘不了。
一路上胡乱想着,很快,大家便抵达了片场,部分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到达,片场早在昨天就被布置得差不多。
“早啊,纪导!”
“纪导,早上好!”
不少工作人员主动朝纪瓷打招呼。
“早上好。”纪瓷一一回应着,她最后认真检查了一遍片场,确保一切准备就绪。
第一场戏是两位主演余熹和陈子曦的对手戏,这场戏情感张力十足,也是整部电影的关键场景之一。
在正式开拍前,纪瓷特意将余熹和陈子曦叫到一旁,三人围坐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摊着剧本。
“余熹,你在这场戏中的情绪是从压抑到爆发,记住,你的眼神要传递出内心的挣扎。”纪瓷指着剧本上的一段台词说道。
“这是你第一次拍戏,但是我根据你之前试镜的片段,我觉得你完全可以驾驭这个角色。”纪瓷鼓励道,“待会不要太紧张,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嗯嗯,放心吧,纪导。”余熹郑重地点了点头。
“子曦,”纪瓷将视线落在另一位女明星脸上,眼神专注。
“你饰演的角色在这一片段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种表演的难度更大,需要格外注重微表情等细节处的变化。”
“好 ,我前段时间都在研究这个角色,现在对角色已经有了很深的理解。”
抠完剧本的细节后,纪瓷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演好。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放松,把自己交给角色。”
拍摄正式开始。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片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位主演身上。
余熹和陈子曦站在场景中央,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纪瓷坐在监视器后,目光紧紧盯着屏幕,手中握着对讲机,语气沉稳地指挥着现场:“A机在这里摇拍一条,B机待会儿从东南方45°切进去。”
片场的工作人员得到指令,立刻行动起来,开始调整机位和角度。
“灯光亮度再调暗一点。”纪瓷继续说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监视器。
灯光师迅速调整了灯光的强度,场景的氛围随之变得柔和,光影的交错让画面更具层次感。
工作人员默契十足,片场内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纪瓷看着监视器中的画面,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好,准备开始。”纪瓷再次拿起对讲机,“1场3镜1次!”
随着她的指令,余熹和陈子曦瞬间进入了状态。
余熹的眼神中透出压抑的痛苦,声音有些颤抖,声声质问:“你敢说那件事情不是你干的吗?”
陈子曦神情冷静,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她掐着手心,强装镇定道:“不是我。”
两人的对手戏张力十足,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片场周围。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只有两位主演的台词在空气中回荡。
随着最后一句台词落下,纪瓷喊了一声“Cut”,片场瞬间恢复了轻松的气氛。
“三镜加一个镜头,先拍远景,再拍近景,来准备……”纪瓷握着对讲机说道。
“1场3镜2次!”
所有人再次进入工作状态。
纪瓷紧紧盯着监视器,手指轻敲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
“Cut!”纪瓷喊停。
“这一遍非常好!”纪瓷走上前,来到两位主演面前,“刚才的表演非常到位,情感层次很丰富,继续保持这种状态。”
“好。”余熹和陈子曦相视一笑,剧组人员见状,纷纷鼓掌。
第一场戏的顺利拍摄为整部电影开了一个好头,紧接着大家进行了第二场戏的拍摄。
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等到下午拍完第四场戏后,大家正在休息,一天的工作下来,大家已经累到不想说话,都默默坐在椅子上,小憩的小憩,玩手机的玩手机。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片场突然骚乱起来,不少人扭头看向不远处。
“这个人是谁?”
“这个是我们这次电影的投资方之一,咱们的金主爸爸呢。”
“omg,资方大老远来冰岛这边看我们的拍摄情况吗?”
“不清楚,可能来这边谈生意,顺便看看电影录制情况?”
“好帅,比娱乐圈的男明星还帅。”
不少工作人与看着门口走过来的男人,窃窃私语。
原本正在和席以航商讨剧本的纪瓷听到旁人的声音,她抬起头,顺着大家的目光往门口看去。
光线有些刺眼,逆光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缓缓走来。许是刚谈完生意,男人还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这边。
他的面容在光影中逐渐清晰,鼻梁高挺,眉骨瘦削深刻,薄唇微抿,透着一股冷峻疏离的气息,上位者的气场骇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靳舟望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纪瓷这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骤然交汇。
纪瓷呼吸一滞。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未等她多想,就见靳舟望又恢复了神色冷淡的模样。
他怎么二话不说突然来了?
纪瓷转念一想,他是资方,来看看自己投资的项目拍摄情况,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席以航见到靳舟望,率先一步站起身来,迎接靳舟望的到来,他主动道:“靳总。”
纪瓷也站起身来,在外人面前,假装不认识靳舟望,她微颔首,礼貌道:“您好,靳总。”
靳舟望配合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纪导,席导。”
见到靳舟望,本次电影的制片人之一杨思宇连忙迎了上来,毕恭毕敬道:“靳总,您怎么突然来了?”
“早知道您今天要来,我就派人接您进来。”
“不用,我就顺路过来看看。”靳舟望微微抬手,他扫视周围一圈,目光在纪瓷脸上顿了两秒,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这一次陈青松也跟着来了冰岛,他站在靳舟望身旁,笑着对大家说道:“大家都辛苦了吧?这是靳总请大家的下午茶。”
话音落下,几位助理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过来,为大家分发点心和饮品。
杨思宇笑着道谢:“谢谢靳总。”
“无妨,应该的。”靳舟望对工作人员们说道,“大家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谢谢靳总!”
大家纷纷道谢。
纪瓷找了个位置坐下,现在没什么事情干,她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刷了会朋友圈。
无意间纪瓷抬起头,看到靳舟望正和杨思宇在聊着什么,神情严肃,多半是和工作相关的内容。
“纪导!”林佳佳在纪瓷身边坐下,她用勺子舀了一口小蛋糕,放进嘴里,“嗯!这个好吃!!”
“对了,你前男友是不是特意来看你的?”林佳佳压低声音,朝纪瓷眨了眨眼。
“不是,他来看看工作情况,毕竟是他投资的项目。”
“嘿嘿嘿,来看看余情未了的前女友,再顺便看看工作情况,我懂我懂。”
林佳佳笑得暧昧,视线来回落在在纪瓷和不远处靳舟望的脸上,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般配!太般配了!
林佳佳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纪瓷不知道林佳佳心里的小九九,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纪瓷拿起手机,发现是靳舟望发的消息。
【靳舟望:这次的蛋糕合你口味吗?会不会太甜?】
显然,靳舟望还记得刚重逢那次下午茶的事情。
纪瓷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有些暖,脸上多了一点不自知的笑意,然而手指敲着键盘,回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纪瓷:还行。】
发完消息,纪瓷收好手机没有再看。
休息时间结束,大家再次进入工作状态,接下来的这场戏需要用到搭建好的铁架。
纪瓷来到铁架前指导摄影运镜:“待会先将镜头聚焦在演员握着刀的手上,然后镜头慢慢上移,对准演员的面部,拍一个特写。”
“这样吗?”A机的掌机小李认真地听着,他扛着摄像机稍微比划了一下。
“对,还有这里,速度一定要慢……”
纪瓷和小李谈论得很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样。
片场内忽然间变得混乱起来,隐约传来几声呼喊。纪瓷微微蹙了下眉,依旧没有抬头,在和小李讨论着注意事项。
直到周围的惊呼声越来越大,她才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纪导,小李,小心!”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慌。
纪瓷一愣,下意识地转过身。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了原地——
巨大的铁架不知为何失去了支撑,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她这边倾倒。铁架的阴影迅速笼罩过来,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锁定在原地。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跳仿佛停滞了一瞬。耳边只剩下铁架摩擦空气发出的呼啸声。她想要后退,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移动分毫。
“纪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阵风扫过,带着淡淡的木质香调,清冽沉稳,钻进了她的
鼻息。
手臂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拽住,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被圈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头顶被他的手护住,包得严严实实。
隐隐约约间,纪瓷能感受到身后胸膛里传来的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砰!”一声巨响,铁架重重落下。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