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下雨
几乎是下一秒。
周绪延放下筷子,声音冷淡:“不了,手头案子太多。”
他就拒绝了。
甚至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吴茜没想到他拒绝的那么干脆,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可是——”
周绪延打断她:“我没兴趣。”
一时间桌上的几人都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他意识到失态,迅速恢复专业口吻:“抱歉,手头上的案子的确有些多。”
郑承拍拍他肩膀:“别总这么拼,适当放松放松。”
他举起酒杯,“来,为老同学重逢干一杯!”
四人碰杯,周绪延的酒杯只轻轻沾了沾唇。
吴茜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在她唇上留下湿润的光泽。
她放下酒杯,突然问道:“周律师,当年为什么突然休学?”
空气瞬间凝固。
沈时瞪大眼睛,郑承轻咳一声。
周绪延的指节在桌沿收紧,骨节泛白。
“家里有事。”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吴茜似乎没察觉到气氛的异常,继续追问:“什么事这么急?连毕业答辩都差点错过。”
周绪延抬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骇人:“吴律师很好奇?”
吴茜轻笑了下,“是很好奇,不然我会以为我的情报错了,家里的事,是妹妹吧?我更好奇,周律师不是为了钱什么案子都接吗?竟然会拒绝我的合作。”
周绪延的瞳孔骤然收缩,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如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向吴茜。
氛围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郑承连忙打圆场:“哎呀,过去的事不提了,尝尝这个烤鳗鱼,招牌菜!”
吴茜耸耸肩,终于放过这个话题。
她夹起一块鳗鱼,红唇微启:“味道确实不错。”
沈时心惊肉跳的,不由得偷瞄了一眼周绪延。
发现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已经恢复平静,修长的手指正优雅地夹起一片刺身,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沈时在心里暗暗咂舌。
这种不动声色的拒绝,这种游刃有余的社交距离,这种明明心里厌恶却还能维持表面和平的克制,不知道自己要修炼多少年才能达到老大这样的境界。
沈时低头扒拉碗里的鳗鱼饭,米粒粘在嘴角都没察觉。
他突然很想知道,要是现在坐在这的是嫂子,老大还会不会用这么完美的社交面具。
后半顿饭吃得安静许多。
沈时埋头苦吃,郑承时不时找话题活跃气氛,周绪延始终沉默,偶尔应一声。
结账时,吴茜突然说:“周律师,加个微信吧?以后有案子可以合作。”
周绪延还没开口,郑承已经笑着应下:“好啊好啊,同行之间多交流!”
周绪延面无表情地调出二维码,吴茜扫完,发了个笑脸过去:“通过一下?”
他的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吴茜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张精修的自拍。
周绪延点了通过,随即锁屏。
沈时偷偷瞥了眼自家老大紧绷的侧脸,在心里咂摸出点成年人体面的门道。
明明手机都快被捏碎了,面上还能端着八风不动的精英范儿。
这大概就是男人成熟的标志,像他这种刚毕业的愣头青,遇到这种场面怕是早掀了桌子。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哪怕心里再不耐烦,面上也要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就像现在,明明吴茜之前的问题已经踩到了老大的底线,他还能保持职业性的微笑,连通过好友申请的动作都优雅得体。
这要是换做是他,才不会通过。
也可能是因为郑主任在吧,毕竟是师父和更成熟的成年人。
沈时想,也不知道自己三五年后,会不
会也和这群精英一样练就了钢铁假面。
这时,郑承提议:“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周绪延看了眼手表:“不了,我还有事。”
吴茜挑眉:“急着回去见太太?”
周绪延没回答,只是对郑承点点头:“主任,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沈时小声嘀咕:“老大肯定去找嫂子了……”
吴茜望着周绪延远去的方向,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突然笑了:“你们周律师,变了很多。”
郑承叹了口气:“人总是会变的。”
吴茜从手包里掏出车钥匙,珍珠耳钉在夕阳下泛着橘红的光:“我先走了,下次再聚。”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沈时挠挠头:“郑主任,吴律师是不是还喜欢我们老大啊?”
郑承瞪他一眼:“就你话多!”
沈时挠了挠头,嘿嘿笑着,手机忽然响起,沈时朝郑承示意,郑承说:“我也先走了。”
沈时接起电话,周绪延冷冷的声音响起:“直接下地下,中行的装饰装修合同纠纷中标碰面会临时改到今天下午了,我叫了小赵拿材料下来,直接去那边。”
沈时按掉电话,急急忙忙的按电梯下去。
*
雾里花工作室。
大家逐渐进入工作状态,姜雾眠也将几人的专属工牌做好了。
伸了伸久坐而僵住的腰身,她起身去休息区,准备喝点咖啡休息一下。
姜雾眠端着咖啡杯,站在剪辑室门口张望了一眼。
松晞然的工位上没人,但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未关闭的视频剪辑界面。
“去厕所了吗?”她小声嘀咕,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屏幕上熟悉的身影。
周绪延。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咖啡杯里的液体晃出几滴,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一个激灵。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周绪延和一位陌生女人坐在日料店里,那女人正伸手要碰他的领带,红唇微扬,眼波流转。
姜雾眠的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放下咖啡杯,点开了视频。
画面动了起来。
那女人倾身向前,指尖几乎要碰到周绪延的领带。
拍摄角度刁钻,看不清周绪延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前倾的身形,像是默许了这个亲密的举动。
视频戛然而止。
只有短短几秒。
姜雾眠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怎么也按不下重播键。
她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发疼。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紧急案件……”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姜雾眠猛地回神,慌乱地关闭视频界面,逃也似地离开剪辑室。
咖啡杯被她遗忘在桌上,杯壁上的水珠缓缓滑落,像极了谁没忍住的眼泪。
*
松晞然哼着歌从洗手间回来,远远看见姜雾眠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他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剪辑室的电脑还亮着,他快步走过去,看到视频界面被最小化在任务栏,咖啡杯在桌上留下一圈水渍。
“完了……”
松晞然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他原本只是想剪掉后半段周绪延躲开的画面,留着前面这段暧昧的镜头,等哪天姜雾眠需要看清周绪延真面目时再拿出来。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让她自己看到了。
“姜老板!”
松晞然追出去,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
姜雾眠坐在转角处的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听到声音也没有抬头。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墙上。
“那个视频……”松晞然在她身边蹲下,声音里带着懊悔,“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雾眠抬起头,眼眶微红,却倔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我没想什么,可能是工作需要吧。”
松晞然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盯着姜雾眠泛红的眼尾,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蠢的事。
“后面还有一段,周绪延躲开了。”松晞然急切地解释,“我只是……只是气他放你鸽子,所以故意没剪进去。”
姜雾眠怔了怔,随即摇摇头:“不用解释的,我们本来就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哽住。
不是什么?
不是真正的夫妻?
可昨晚那些亲密的触碰,那些炽热的吻,又算什么?
大概算是福利?
姜雾眠忍不住回想。
那时候太过于情动,以至于她脱口而出“我好喜欢你”这句话,而周绪延没有直接回应她不算表白的表白。
结合松晞然的解释,姜雾眠不想再内耗下去。
与其这样,不如回家直接问周绪延好了。
他是什么态度,她一问便知。
松晞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泛白的指尖,一股无名火就窜上了心头:“姜雾眠,你能不能别总是替他着想?他值得吗?”
姜雾眠“啊”了一声,惊诧的仰头不解的看他。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你看看你自己!明明难过得要死,还要装大度!”
谁大度了?她就是要当面问清楚周绪延,哪大度了。
也不知道松晞然怎么忽然发疯。
姜雾眠挣了挣,没挣脱:“松晞然,你弄疼我了。”
松晞然猛地松开手,看到她手腕上泛红的指印,懊恼地捶了下墙壁:“对不起……我只是……”
他想说点什么,可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像团湿棉花,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松晞然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指尖微微发颤。
他盯着姜雾眠惊愕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
要么一跃而起抓住最后的机会,要么永远坠入遗憾的深渊。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烫,仿佛有团火在血管里燃烧。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姜雾眠,我喜欢你。”
姜雾眠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从第一次在夜市见到你,我就喜欢你。”
松晞然的声音激动地有些发抖,“你认真刺绣的样子,你教我们时的温柔,你被人质疑时的不卑不亢……”
姜雾眠惊愕的俯视着他,像是一只受惊的鹿。
“松晞然,别说了,”姜雾眠别过脸,“你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松晞然固执地扳过她的肩膀,“我喜欢你还能有什么不可能?还是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他吗?一个连最基本的承诺都做不到的人?”
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不是因为他。”
“那是为什么?”松晞然逼近一步,“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比他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一团火,烧得姜雾眠无所适从。
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一滴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来,消失在衣领里。
姜雾眠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脑海里闪过周绪延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闪过他指尖的温度,闪过他昨夜那句沙哑的“睡吧”。
可眼前是松晞然通红的眼眶,是他攥得发白的指节。
她终于找到声音,“是,是因为他,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他那样的一个冷淡的人,你怎么会喜欢他?你……”松晞然说着双手握住她的胳膊。
“松晞然,你冷静一点。”姜雾眠推开他,站起身,“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松晞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同事关系……”
他苦笑一声,“那你和周绪延呢?也是同事关系吗?”
姜雾眠的背影僵了僵,没有回答。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笼罩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模糊成一片。
“对不起。”她的声
音在黑暗中愈发清晰。
松晞然猛地站起来,撞得楼梯扶手哐当一响。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越界了。”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住。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横在两人中间。
“那个视频……”他背对着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后半段我发你微信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姜雾眠摸出手机。
屏幕上,周绪延在吴茜碰到他领带的前一秒,猛地后仰,他镜片后的眸光冷得骇人。
松晞然走出楼梯间,转身靠在墙上,突然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妈的。
他真是个傻逼。
怎么就说出那些话,这让她以后该怎么和自己相处?
松晞然松开拳头,默落的走回工作室,几乎是一下午,都呆愣在剪辑室里。
一旁的苏丽丽看到他的模样,不由的好奇,“哎娇娇,松晞然咋了,感觉不太对劲啊?”
冯娇娇认真的绣着,头也不抬:“没什么事,干活吧。”
苏丽丽撇撇嘴,又看看认真绣东西的姜雾眠,怎么总感觉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呢。
见大家都没有要八卦的心,苏丽丽也只好放下好奇,绣起东西来。
*
夜幕降临,工作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新成员们陆续离开,只剩下姜雾眠和松晞然还在忙碌。
“姜老板,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松晞然关上电脑,走到她身边。
姜雾眠摇摇头,声音有些疲惫:“我再等一会儿,你先走吧。”
松晞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道:“那……你注意安全。”
他离开后,工作室彻底安静下来。
姜雾眠放下针线,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为夜色增添了几分迷离。
有雨滴开始敲打在工作室的玻璃窗上,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就连成了线。
姜雾眠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逐渐模糊的霓虹灯光。
雨势越来越大,在玻璃上蜿蜒出细小的河流。
“下雨了啊……”她喃喃自语。
大西北这边很少下雨,工作室还没来得及备伞。
她拿出手机正要叫车,手机探出一条消息,她打开。
是周绪延发来的:【今晚有应酬,抱歉,我晚上不能回家做饭了,奶奶说她炖了汤,在等你回家】
姜雾眠回复:【好的,我知道了,正准备回家】
一条新的信息很快弹出来:【下雨了,律所前台有伞,你直接过去取一把就好,我已经说过了】
姜雾眠手指悬在手机上,良久才回复:【恩,好,我知道了】
她起身将工作室的电源关闭,锁好了门。
正要推开律所的门,看到里面灯火通明,还有许多人还在加班,又看到了伞篓里的五把伞。
姜雾眠松开了手,转身走向电梯。
下了一楼,直到站在写字楼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姜雾眠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下的这么大。
手机软件显示叫车需要排队四十分钟。
她看了看天桥对面的公交车站,咬了咬下唇,将包顶在头上,正准备冲进雨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少年声音:“姜老板!”
姜雾眠回头,只见松晞然举着一把黑伞跑过来。
他的发梢已经被雨水打湿,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单薄轮廓。
“我、我看下雨了……”松晞然喘着气,眼神飘忽不敢看她,“这个给你。”
姜雾眠看着递到眼前的伞,没有接:“那你呢?”
“我约了朋友在附近打台球,跑两步就到了。”他硬把伞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要冲进雨里。
“等等!”姜雾眠拉住他的手腕,“不耽误你时间吧,要不你送我到对面公交车站吧?”
松晞然将伞往她那边倾斜:“好,我送你。”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伞面不算大,姜雾眠能清晰地闻到松晞然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
他刻意保持着距离,半边肩膀都淋在雨里。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盖过了彼此的呼吸。
“今天的事……”松晞然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姜雾眠打断他:“就当没发生过。”
她顿了顿,“我们不是同事,而是很好的朋友,谢谢你,松晞然。”
松晞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车来了。
姜雾眠把伞还给他,钻进公交车后门,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
隔着雨帘,她看见松晞然站在原地没动,有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不小心溅上去的雨水还是泪珠。
车子驶入雨夜,窗外的霓虹灯在雨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姜雾眠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周绪延说有应酬,那今天中午应该也是应酬吧?
他现在在哪里?
和谁在一起?
是不是又和吴茜……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公交车的提示音想起,将她拉回现实。
雨比刚才更大了,公交车站离小区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姜雾眠深吸一口气冲进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裙,布料黏在皮肤上,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就在她快要跑到小区门口时,一声微弱的“喵呜”从绿化带里传来。
姜雾眠猛地刹住脚步。
是那只小猫咪的声音,但听起来比平时虚弱了许多。
姜雾眠停下脚步,朝着经常能看到那只小家伙的绿化带走去。
“咪咪?”她蹲下身,拨开湿漉漉的灌木丛。
橘色的小猫蜷缩在最里面,右后腿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毛发被血和雨水黏成一绺一绺的。
看到姜雾眠,它虚弱地又叫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天啊……”姜雾眠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心疼的一塌糊涂。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咪咪,是我,别怕……”
小猫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但失血过多让它没什么力气。
姜雾眠趁机轻轻将它抱出来,脱下已经湿透的外套裹住它。
“坚持住,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抱着猫站起身,恰在此时,一辆外卖电动车飞驰而过,碾过路边的水坑。
泥水溅起,姜雾眠躲避不及,被泼了满身。
冰凉的泥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怀中的小猫不安地动了动。
*
某高档酒店的一间包厢内。
水晶吊灯里洒下一片暖黄的光落在圆桌上,觥筹交错间,周绪延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垂眸扫了一眼,是姜雾眠的回复:【恩,好,我知道了】
简短得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周绪延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锁了屏。
“周律师,我敬您一杯!”对面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满脸堆笑,“这次多亏您帮我们拿下这个项目!”
周绪延端起酒杯,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平静如水:“分内之事。”
酒液滑过喉咙,辛辣中带着微苦。
“周律师年轻有为啊!”旁边一位女高管笑着打量他,“有对象了吗?我女儿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第52章 第52章寻找
“我已经结婚了。”周绪延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哎呀,真是可惜……”女高管摇摇头,“周太太一定很优秀吧?”
周绪延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她是非遗传承人,苏绣技
艺很精湛。”
他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非遗传承人?”桌上众人顿时来了兴趣,“是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雾里花’?”
沈时趁机插话:“对对对!就是我们嫂子!”
周绪延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耳尖却微微泛红。
酒过三巡,话题从案子转到家长里短。
周绪延看了眼腕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他起身告辞:“各位慢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沈时连忙跟上:“老大,我送你!”
周绪延摆摆手:“不用,你陪郑主任他们,我叫了代驾。”
走出酒店,夜风夹杂着细雨拂过脸颊,带走了些许酒意。
周绪延站在廊檐下,摸出手机想给姜雾眠发消息,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口袋。
这个点,她应该已经睡了吧?
代驾很快到了,周绪延坐进后座,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姜雾眠绣品上那些渐变的丝线。
*
宠物医院的灯光在雨夜中格外温暖。
姜雾眠浑身湿透地站在前台,怀中的小猫虚弱地“喵”了一声。
“医生!麻烦您看看它!”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在路边发现的,腿上有伤……”
值班的兽医闻声赶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人,戴着细框眼镜,白大褂干净整洁。
“别急,我先检查一下。”
他的声音温和沉稳,伸手接过小猫,“伤口有些深,需要清创缝合。”
姜雾眠连忙点头:“好,请您一定要救救它……”
兽医看了眼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您要不要先换件干衣服?我们这里有备用工作服。”
姜雾眠摇摇头:“我没事,先救它……”
话音未落,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兽医叹了口气,对护士说:“小张,带这位女士去换衣服,再拿条毛巾来。”
换好干衣服后,姜雾眠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
护士拿来热毛巾和一杯姜茶:“先擦擦头发吧,别感冒了。”
姜雾眠道了谢,机械地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偶尔传来小猫微弱的叫声,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您和这只猫感情很深吧?”护士在一旁轻声问。
姜雾眠摇摇头:“它是我家楼下的流浪猫,我经常喂它……”
护士了然地点点头:“那它很幸运遇到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
周绪延回到家时,屋内一片漆黑。
室内安静的让他心神不宁。
他快步走向卧室,推开门,床铺整齐,没有睡过的痕迹。
姜雾眠不在家。
客厅的时钟显示十一点半,雨声依旧淅沥。
周绪延的眉头紧锁,拿出手机再次拨打姜雾眠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难道还在工作室没回来?
周绪延从卧室冲出来,客厅里空荡荡的,一切都变得安安静静,这个狭小的房子里,他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空旷安静过。
周绪延猛地抓起车钥匙,转身冲进雨幕。
雨势比刚才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疯狂摆动也赶不及雨水涌来的速度。
启动车子的瞬间,他又意识到自己刚才喝了酒,还是代驾把车开到这里来的。
他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一遍遍拨打姜雾眠的电话,冰冷的机械女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操!”
一向冷静自持的周律师狠狠捶了下方向盘,指节撞在坚硬的材料上,瞬间泛红。
他顾不上疼痛,调出松晞然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松晞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喂?”
“姜雾眠在哪?”周绪延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冷笑:“周律师现在知道着急了?中午和别人吃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
周绪延的胸口剧烈起伏,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手机屏幕上:“松晞然,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她到底在哪?!”
松晞然似乎清醒了一些:“她没回家?我送她到公交车站就走了……”
周绪延的指节捏得发白:“什么时候?”
“大概……九点多?”松晞然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我就去和朋友打台球了……”
“然后呢,她再联系你了吗?”
“她没联系我,”松晞然的声音冷了下来,“但我看着她上了回家的那班公交。”
“你他妈——”
“周绪延。”松晞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要是不能好好对她,就别怪我出手。”
电话被挂断,忙音像一记重锤砸在周绪延心上。
周绪延的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骨节泛出青白。
雨水顺着车窗蜿蜒而下,在玻璃上扭曲成诡异的纹路,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松晞然的话在耳边炸开,“回家的那班公交”。
他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镜中映出自己猩红的双眼。
酒精混着焦虑在血管里奔涌,太阳穴突突直跳。
如果姜雾眠确实上了回家的公交,那么从公交车站到小区,步行不过三分钟的路程……
那若是,她没下公交车呢?
周绪延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雨声在密闭车厢里形成一种诡异的白噪音。
他猛地坐直身体,酒意瞬间散了大半。
如果她没在小区下车……公交线路图在他脑海中铺展开来。
108路公交,终点站是城西市场部。
指节敲击的频率越来越快。
松晞然那句“看着她上的公交”在耳畔循环播放,每个字都变成细小的银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姜雾眠的手机从不会关机,除非……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因为下雨手机接触不良而导致关机了。
雨刷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城西市场部……
周绪延突然想起什么,解锁手机翻到学校那边给的徐晴阳的个人资料,上面徐父他们的地址,正是在那边。
心脏开始一下一下重重撞向肋骨,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周绪延扯松领带,不知何时咬破了口腔内壁,喉结滚动间他尝到一股血腥味。
所有线索在脑中串联成清晰的路径:终点站、暴雨、还有总是那么温柔的她。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
徐家。
代驾大哥恰时敲响了他的车窗玻璃。
周绪延猛地抬头,眼底猩红如困兽,把代驾大哥吓了一跳。
他下了车,换到副驾驶,代驾大哥迅速收拾好上了车子,周绪延的声音急切:“稳得同时快一点。”
代驾师傅看了闭眼靠在窗上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雇主,心中暗自嘀咕,怎么他一个代驾还能有五彩斑斓的黑这种要求啊!
不过他感受到了雇主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于是不再啰嗦,启动车子,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了一下,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
徐家老宅。
周绪延一脚踹开大门时,徐父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徐叔,”周绪延的声音冷得像冰,“姜雾眠在哪?”
徐父被突然闯入的周绪延吓了一跳,手中的遥控器掉在地上:“周、周律师?你这是……”
周绪延一把揪住徐父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提起来:“我问你,姜雾眠在哪?!”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徐父被他眼中的狠厉吓到,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啊……雾眠很久没回来了……”
“不知道?”周绪延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吴秀莲进去了,徐晴阳今天刚被学校处分,你们徐家就这么恨她?”
徐父的脸色瞬间惨白:“周律师,你冷静点!我真的不知道雾眠在哪!晴阳那
孩子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周绪延继续逼问:“徐晴阳呢,她没在家?是不是她把姜雾眠骗走的?”
徐父被肋着脖子,说话有些费劲,努力的解释,想要稳住周绪延的情绪:“她还没回来,说是去同学家里收拾东西,她同学不让她住在她家里了,现在还在公交车上,刚给我打的电话,不信你看——”
周绪延死死盯着徐父的眼睛,确认他没有说谎后,猛地松开手。
徐父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
周绪延转身就走,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周律师!”徐父突然叫住他,“如果找到雾眠,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周绪延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大步走进雨幕中。
*
周欲晚的直播间。
深夜十二点三十五分,直播间里依然热闹非凡。
周欲晚正对着镜头试色新到的口红,弹幕刷得飞快。
【晚晚这个色号绝了!】
【求链接!】
【老婆亲亲!】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周欲晚这才腾手看了看手机,发现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很多条微信消息。
打开看到是哥哥周绪延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开门】。
她跟直播间的粉丝说着抱歉,然后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被猛地推开,一个浑身湿透的高大身影闯入镜头。
周欲晚还没反应过来,摄像头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姜雾眠在哪?”
周绪延的声音沙哑颤抖,金丝眼镜上沾满水珠,镜片后的眼睛通红。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这双手,还是湿的,谁能懂我!!!】
【他眼睛好红,哭过了?】
【这个帅哥是谁啊啊啊啊!!!!!】
【发生了什么?有点吓人的样子……】
周欲晚愣了两秒,连忙关掉麦克风:“哥?你怎么了……”
“她没联系你?”周绪延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手机关机,不在家,不在工作室,徐家也没有……”
周欲晚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摇摇头:“没有,她没找我。”
周绪延突然弯腰撑住桌面,喉结剧烈滚动:“如果她找你……告诉她,我在家等她。”
最后几个字几乎哽咽。
他说完,转身离开,背影踉跄了一下,很快消失在镜头外。
周欲晚连忙追出去,只看到电梯门缓缓关闭,周绪延的身影被金属门一点点吞噬。
她回到直播间,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晚晚什么情况?】
【这个帅哥找谁啊?看起来好着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欲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我哥,最近失恋了,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抱歉家人们,今天直播先到这里,我们改天再约。”
她匆匆下播,立刻给姜雾眠打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这丫头跑哪去了。”周欲晚咬着指甲,也跟着焦灼起来。
*
雨越下越大。
周绪延站在宁阳广场楼下,仰头望着漆黑的工作室窗户。
他浑身湿透,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线。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姜雾眠……”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消散在雨声中。
最后他让代驾在地下车库等着,自己上了22楼。
夜间的电梯像是只等一人,很快将他运送到了他渴及的、或许可能有她身影的楼层。
可是,满层浸在黑暗中,只有电梯间氤氲出来的浅浅灯光。
凌晨一点的楼层里,没有一个人可能在。
周绪延的手指无力地滑过工作室冰冷的玻璃门,指节在门上留下几道模糊的水痕。
他缓缓蹲下身,昂贵的西装裤浸在门口积攒的雨水中也浑然不觉。
“姜雾眠……”他低喃着这个名字,声音哑得不成调。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门把手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金丝眼镜早已被雨水模糊,他却固执地不肯摘下,仿佛这是他与她之间最后的联系。
镜片上积聚的水珠折射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在他眼底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周律师?”
身后传来巡视保安迟疑的声音。
周绪延没有回头,只是将额头抵在玻璃门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您……需要帮忙吗?”
他摇摇头,西装袖口在玻璃上蹭出一道水痕。
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挺括形状。
保安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离开了。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渐渐远去,只剩下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
周绪延慢慢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工作室的门。
他的长腿屈起,手臂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这个向来一丝不苟的精英律师,此刻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浑身湿漉漉地守在主人门前。
“我错了……”他对着紧闭的门轻声说,声音哽咽,“不该让你一个人……”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衬衫领口,将那片早已湿透的布料浸得更深。
周绪延突然抬手狠狠抹了把脸,不知擦去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最终将脸埋进掌心。
走廊的感应灯突然熄灭,将他笼罩在黑暗中。
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短暂地照亮他狼狈的身影。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雕像,守着永远不会开启的门。
手机从他西装口袋里滑出来,屏幕自动亮起又暗下。
周绪延猛地跪坐在手机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甩出一道弧线。
他颤抖着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被雨水浸得模糊不清,他拨通了报警电话。
雨水顺着周绪延的指尖滴在手机屏幕上,触控键失灵般闪烁不定。
他用力抹了把屏幕,110三个数字在雨滴中亮得刺眼。
“您好,银川市110报警服务台。”接线员的声音冷静而平和。
“我妻子失踪了。”周绪延的喉结滚动着,雨水灌进领口,“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乘坐108路公交,至今未归。”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啊,今天晚上七点的时候吗?那失踪时间不足24小时,不符合立案条件,那请问您妻子近期有异常表现吗?”
异常?
周绪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今早还踮脚为他扶正眼镜,指尖擦过他眼尾的温度至今未散。
他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说:“她手机从不关机。”
“建议先联系亲友,或去可能停留的地点寻找。”接线员公式化地补充,“如果明晚同一时间仍未联系上,可以再来电。”
通话结束的忙音像把锯子,一点点锯着他绷紧的神经。
周绪延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突然笑出了声。
多讽刺,他给无数当事人科普过立案标准,此刻却像个法盲般徒劳报警。
他重新站起来,朝着电梯走去,下了车库。
刚刚淋雨太多,西装裤腿吸饱了水,此时沉甸甸贴着他的皮肤,朝着车子走过来。
也许因为下雨的原因,地库的灯忽明忽暗的,将他整个人隐藏在其中,一明一暗,如从地狱中走来。
代驾师傅见他这副模样,吓得差点按响喇叭:“你,你好,去哪?”
“回小区。”他打开车门,哑着嗓子挤出三个字,湿透的衬衫在后座真皮座椅上洇出深色水痕。
车窗外的雨幕将城市切割成模糊的色块。
周绪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手指来回划动通话记录,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松晞然说亲眼看见她上了回家的公交。
这个认知像闪电劈开混沌。
他轻轻拍打了下驾驶座的靠背,声音暗哑:“师傅,麻烦你再开快点。”
声音疲惫,代驾一个大男人听在耳中都忍不住心疼。
虽然雇主什么都没说,但代驾大哥从拼凑出来的来往中,猜出来大概是这位雇主的亲人出什么事了,联系不上,导致雇主下着大雨大晚上一处一处的寻找。
周绪延的指节死死抵着眉心,脑海中思绪万千,如果她确实到站下车,小区监控一定会有记录。
他最开始就应该直接查小区监控,一时慌张让他失了理智。
当车灯刺破雨幕照亮小区门岗时,周绪延已经推开车门。
雨水如鞭子般抽在脸上,他却恍然不觉般有些踉跄地冲进值班室,带进一滩泥水。
“麻烦帮我调监控,”他撑在桌沿的手
背青筋暴起,“今晚七点五十到现在的南门录像。”
值班保安被他的状态吓到,结结巴巴道:“周、周律师?这不符合规定……”
“我妻子可能出事了。”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金丝眼镜下赤红的眼底映着监控屏幕的蓝光,“现在,立刻。”
感受到事情的紧急性,介于周律师是小区里的业主,保安将监控视频调出来,将位置让给他。
监控画面以八倍速倒退着时光。
周绪延弓着背紧盯屏幕,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键盘边上。
19:52,19:55,20:03……小区门口的人影来了又走,始终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里吗?”他颤抖着放大画面,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小区大门。
暴雨中的路灯像被水泡发的黄海绵,将监控死角笼罩在更浓重的黑暗里。
保安突然“啊”了一声:“十点多是有个穿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当时她站的地方那边监控拍不到的地方。”
他比划着绿化带方向,“还是因为被外卖车溅了身泥水,闹起一阵动静,我才探出头看了一眼,后来蹲在灌木丛那儿不知道找什么……”
“谢谢,谢谢。”周绪延放下鼠标键盘,忙不迭的给保安道谢着,没等他反应过来,周绪延人已经冲进了雨幕之中。
保安的这句话提醒了他,是了,门口绿化带这里有一只她最喜欢的小猫咪,昨天晚上的时候她还跟小猫咪玩了很久才回家的。
周绪延冲到记忆中那只橘色小猫常出现的地方,一旁的绿化带灌木丛的尖刺划破了他的定制西装面料。
他朝花坛里面走了一些,昂贵的手工皮鞋却陷进泥泞难以前行,他干脆甩开鞋子,赤脚踩过尖锐的碎石仿若无感。
绿化带的冬青丛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周绪延半跪在泥水里扒开带刺的灌木枝子,指甲缝里塞满了潮湿的腐叶。
手机电筒的光柱扫过泥泞地面,忽然照见了几缕橘色毛发黏在断枝上。
再往前,一小片暗红的血迹被雨水冲成淡粉色,蜿蜒进灌木深处。
周绪延心里一慌,右腿突然传来一阵锐痛。
他低头看见裤管已经被枯枝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在泥污中显得分外凄白的皮肤,其上赫然出现一道大口子,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视线重新看向前面那道蜿蜒的暗红色血液。
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受伤,才留下了这道血迹。
她受伤了。
第53章 第53章栽了
周绪延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砸在那滩淡粉色的血水上,溅起细小的涟漪。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悬在那抹血迹上方,却不敢触碰。
雨水冲刷着血迹,就像在一点点带走她存在的痕迹。
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他突然狠狠一拳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指节擦过尖锐的石子,瞬间渗出血丝。
“姜雾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与痛楚。
金丝眼镜早被雨水模糊,镜片后的眼睛通红,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昨晚的她还蜷缩在他怀里,那么小一只,发间还带着茉莉的清香。
而现在,她可能正独自承受着伤痛,在某个他找不到的角落。
他的姜雾眠,他的小茉莉,此刻正需要他,而他不在她身边。
这个念头让周绪延的胸口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哥——!!!”周欲晚的声音划破雨幕,随即她的身影像只小豹子一样冲了过来,一把将跪趴在灌木丛里的周绪延薅起来。
“你在这里找什么呢,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周欲晚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来的心疼。
“保安说在这里看到她了,这儿有一只她喜欢的小猫,我想过来看看那只小猫还在不在这儿,要是不在那她可能带它去宠物医院了。”
有人在,周绪延的声音已经冷静了很多。
他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思考,只是一次次的发现让他愈发紧张。
“好吧,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原本那个冷静自持的周大律师哪去了,说不定眠眠只是手机进水开不了机了,你完全可以在家里等她,你这样翻遍整个银川,还是找不到她怎么办,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周绪延不语。
周欲晚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附近的宠物医院,我知道在哪。”
裴西洲也养了只小猫咪,她跟着去过几次那家宠物医院,已经轻车熟路了。
周绪延不顾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脚步有些虚浮地跟着周欲晚朝着她的车而去。
雨水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泪。
*
宠物医院里,姜雾眠坐在观察室的长椅上。
一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兽医摘下口罩,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手术很成功,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姜雾眠长舒一口气,眼眶微微发热:“谢谢您……”
“不过,”兽医指了指她手背上几道细小的抓痕,“您需要尽快去打狂犬疫苗。”
姜雾眠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大概是抱猫时不小心被划到的。
“附近医院急诊可以打,”兽医递给她一张名片,“我是陈默,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姜雾眠接过名片,再次道谢。
小猫躺在保温箱里,右后腿缠着绷带,正在输液。
看到姜雾眠,它虚弱地动了动耳朵,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
“小家伙吓坏了吧……”姜雾眠轻轻抚摸着保温箱,声音温柔,“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家。”
陈默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它很坚强,您要把它带回家养吗?”
姜雾眠点点头:“嗯,之前就经常喂它,现在受伤了,更不能放它出去流浪了。”
陈默笑了笑:“那明天我帮它做个全面体检,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多了,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姜雾眠这才想起看手机,按了下没反应,想着应该是下雨进水了自动关机了,长按试了试,开机了。
屏幕上显示无数个未接来电,有周绪延的,有松晞然的,还有周欲晚的,甚至还有徐父的。
她打开微信,想着先把医疗费付掉,再一一发消息告诉他们什么情况。
*
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
周绪延死死盯着窗外飞掠的霓虹灯,脑海中不断闪回那些血迹。
那么小的一滩,在雨水中晕开,像极了姜雾眠绣品上那朵被血染红的茉莉。
“再快点。”他声音低沉。
周欲晚叹息:“哥,这已经很快了,再快就得眠眠给咱俩收尸了,既然知道她去哪了就不用这么
急了。”
“她受伤了。”
周欲晚摇摇头:“之前还给我媳妇儿出主意怎么拿下你,我以为照眠眠的性格,拿下你还得费很大得劲,没想到就联系不上一次,能把你急成这样。”
“你是不是她朋友,她受伤了,你不关心她,倒要调侃我。”周绪延的语气不善。
周欲晚:“这说明我更关心她好吧,身心我都要关心。”
周绪延沉默一瞬,“专心开车。”
周欲晚学沈时的语调:“好的老大。”
*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爱心宠物医院”门前,周绪延不等车停稳就推门冲了出去。
周欲晚在后面骂骂咧咧,把车子停好才下车跟上。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值班护士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金丝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猩红可怖。
“有没有——”周绪延的声音哽了一下,“有没有一个女孩,带着一只橘猫来过?”
护士被他吓得不轻,结结巴巴道:“先、先生您冷静点……”
“告诉我。”周绪延一拳砸在前台桌上,指关节瞬间泛红。
“周绪延?”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诊室方向传来。
周绪延猛地转头,只见姜雾眠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白色工作服,头发半干地披在肩上站在那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绪延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的双臂像铁箍般死死环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心跳声震耳欲聋,哪怕是隔着湿透的衬衫也传来了一股惊人的热度。
“你……”姜雾眠被他撞得后退半步。
周绪延的手臂收得更紧,湿透的西装面料很快浸透了她的工作服。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粗重得不像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姜雾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淋雨进水了,自动关机了,我刚才才看到未接来电……”
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姜雾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明显的哽咽,“你吓到我了。”
姜雾眠怔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绪延,领带歪斜,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发梢还在滴水,整个人狼狈得像只落水狗。
“我只是……”她小声解释,“看到咪咪受伤了,就带它来医院……”
她轻轻拍了拍周绪延的后背:“我没事,只是手机坏了。”
周绪延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确认她完好无损后,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气息,冰凉而急切,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倾注进去,凶狠得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牙齿磕到她的唇瓣,舌尖长驱直入,攫取着她所有的气息。
姜雾眠被他吻得缺氧,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襟。
直到一旁传来周欲晚的轻咳,周绪延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我失控了。”
姜雾眠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它没事了吧?”周绪延直起身,生硬地转移话题,指了指猫。
姜雾眠点点头:“刚做完手术,需要观察一晚。”
兽医陈默也走了过来,轻咳一声:“这位先生,您太太很勇敢,冒着大雨把猫送来,伤口处理得很及时。”
周绪延这才注意到站在诊室门口的儒雅男人,白大褂一尘不染,细框眼镜后的目光温和有礼。
“谢谢您。”他下意识将姜雾眠往身后挡了挡,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医疗费是多少?”
兽医笑了笑:“已经付过了,不过猫咪需要住院观察,明天才能接走。”
周绪延点点头,转向姜雾眠:“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姜雾眠犹豫地看了眼保温箱的猫:“恩,过两天再来接咪咪……”
“好,我陪你来接它,现在,你需要休息。”
护士接过猫,忍不住多看了周绪延两眼,这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对待这个女孩的态度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姜雾眠红着脸点点头,小声对张医生道别:“谢谢您,我们后天再来。”
急匆匆的下来也没有带伞,周绪延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搂着她的肩膀走进雨幕中。
周欲晚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伞,摇了摇头,好吧那就只好她自己享用了。
*
黑色轿车内。
暖气开得很足,周绪延坐在他旁边,周欲晚正启动车子。
“晚晚怎么也来了?”姜雾眠小声的问道。
周绪延没有回答她,而是找来置备的小毯子披在她身上。
周欲晚接话道:“我要不来,我哥都要疯了。”
姜雾眠偷偷瞥了一眼周绪延。
他的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格外分明,下颌线紧绷,喉结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你……”姜雾眠开口问道,“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绪延的指节不由得收紧,声音低沉:“我找遍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
姜雾眠的心跳漏了一拍:“所有地方?”
“徐家,夜市,工作室……”周绪延顿了顿。
周欲晚立马接话:“还有我家,眠眠你是不知道,我正直播着呢,打开门看到他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口,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咋了,我直播间的水友一个个也都惊到了,他啥也不说,上来就问你来找我没,我一张口说没,我哥那眼神都能吃人了……”
周欲晚还要继续说下去,被周绪延打断,“没她说的那么夸张。”
周欲晚撇嘴,“是是是,来我家找的时候确实还没那么夸张,最夸张的是他跟疯子一样在绿化带里找你,你是没看见我哥……”
“周欲晚。”周绪延沉声打断,耳尖微微泛红。
姜雾眠这才看到他身上狼狈的模样,西装裤膝盖处沾满了泥水,衬衫袖口也被灌木丛刮破了几道口子,指关节处还有细小的伤口。
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你……”姜雾眠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受伤的指节,“疼吗?”
周绪延喉结滚动,反手握住她的指尖:“不疼。”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与冰凉的雨水形成鲜明对比,让姜雾眠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小声说道,眼眶微微发热。
周绪延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是我没保护好你。”
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姜雾眠突然想起什么,“晚晚,你导航到医院吧。”
“医院?”周绪延眉头微蹙,“先送你回家休息,我这点小伤不碍事。”
姜雾眠眨了眨眼,举起自己贴着创可贴的手背:“我被咪咪抓伤了,得去打狂犬疫苗。”
周绪延的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抓过她的手腕。
创可贴边缘还渗着淡淡的血迹,三道细长的抓痕若隐若现。
“怎么不早说?”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指腹轻轻摩挲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姜雾眠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弄得耳根发热:“刚、刚才没来得及……”
“现在就去医院,”周绪延斩钉截铁地对周欲晚说,“最近的急诊。”
周欲晚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哥哥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遵命,周大律师。”
车子调转方向,驶向最近的医院。
周绪延一直握着姜雾眠的手腕没松开,眉头紧锁地盯着那道伤口,仿佛那是什么致命伤。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护士接过挂号单,看了眼姜雾眠的伤口:“狂犬疫苗要打五针,今天先打第一针,记得按时来接种。”
“好。”姜雾眠乖巧点头,突然拽了拽周绪延的袖子,“你也去也挂个号。”
周绪延一愣:“我不用。”
姜雾眠指着他的手背和膝盖:“你的伤口沾了泥水,要打破伤风。”
“只是皮外伤……”
“破伤风很危险的,”姜雾眠仰起脸,杏眼里盛满担忧,“来都来了,顺便处理一下嘛,恩?好不好?”
周绪延喉结滚动,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神,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好。”
周欲晚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被周绪延冷冷扫了一眼才收敛。
打针时,姜雾眠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周绪延站在她身旁,大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睛:“别看。”
冰凉的酒精棉擦过皮肤,姜雾眠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周绪延的手臂僵
了一瞬,随即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膀。
“好了。”护士利落地贴上胶布,“下一位。”
轮到周绪延时,姜雾眠有样学样地站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捂住他的眼睛:“别看。”
周绪延被她这幼稚的举动逗得唇角微扬,却配合地低下头:“嗯。”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姜雾眠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肉绷紧了,连忙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马上就好了,忍一忍。”
护士忍不住笑了:“小姑娘,你男朋友又不是小孩子。”
姜雾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傻,红着脸松开手。
周绪延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再捂一会儿。”
他的睫毛在她掌心轻颤,温热的呼吸拂过手腕内侧,痒痒的。
姜雾眠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
打完针,姜雾眠又拉着周绪延去清创室,“伤口也要处理,膝盖都流血了。”
医生清理伤口时,周绪延面不改色,反倒是姜雾眠看得直吸气,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角。
“疼吗?”酒精棉触到最深的那道伤口时,她小声问道。
周绪延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突然觉得这些皮肉伤都值得:“不疼。”
“骗人,”姜雾眠撇嘴,“都看到你皱眉了。”
周绪延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真的不疼。”
站在门口的周欲晚看着这一幕,默默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朋友圈:【铁树开花,千年一遇】
回去的车上,姜雾眠困得直点头。
周绪延轻轻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睡吧。”
姜雾眠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的肩膀,突然咕哝道:“周绪延……”
“嗯?”
“你以后……别这样了……”
周绪延心头一紧:“哪样?”
“就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别不顾自己地找我……我会心疼……”
这句话像羽毛般轻轻落在周绪延心上,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低头看着肩上闭着眼睛的女孩,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姜雾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今天中午……你和吴律师吃饭,是工作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她急忙补充:“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回答也……”
因为她的补充,周绪延的手指猛地握紧,半晌才开口:“郑主任组的局,算是工作应酬。”
他转头看了姜雾眠一眼,“你看到了?”
姜雾眠点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松晞然拍了视频……”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姜雾眠,看着我。”
姜雾眠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
“我和吴茜只是同学关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他一字一顿地说。
“只是同学?”姜雾眠咬了咬下唇。
“她喜欢过我,”周绪延重新戴上眼镜,声音平静,“但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
姜雾眠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姜雾眠定定的望着他,周绪延心底软成一片,“真的。”
“她碰我领带,我躲开了。”周绪延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案情。
姜雾眠耳尖发烫,小声嘟囔:“我又没问这个……”
周绪延认真道:“我不知道松晞然拍到的视频里面会有什么样的内容,但我要告诉你,一切来自她的接触,我全部都明确拒绝了。”
他的认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姜雾眠的脸红了红,突然想到什么:“那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找我?”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怕。”
车里的暖气烘得她很舒服,上眼皮下眼皮开始打架。
姜雾眠很想跟他继续说话,可耐不住困意,脑袋一歪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周绪延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胸口泛起细密的疼。
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这个念头让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引来姜雾眠一声不满的嘤咛。
“我在。”他轻声说,声音柔得不像话,“睡吧。”
姜雾眠轻轻的呼吸声漫开,周欲晚这才说话。
“讲讲吧,怎么回事,我可是忍了很久没问。”周欲晚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兴奋。
周绪延皱眉:“没什么好讲的,就是联系不上她。”
周欲晚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自家哥哥紧绷的侧脸:“得了吧,认识你二十多年,头一回见你这样,我就没见你这么慌过。”
“那不一样。”周绪延的声音沉了几分。
“怎么不一样?”周欲晚故意追问,“眠眠不就是淋个雨送只猫去医院吗?”
周绪延的指节无意识地收紧,西装裤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看到血了。”
“血?”周欲晚猛地踩了脚刹车,又赶紧松开,“什么血?”
“灌木丛边上的,”周绪延的声音哑得厉害,“淡粉色的,被雨水冲得都快看不见了。”
周欲晚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才——”
“我以为她出事了。”周绪延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姜雾眠,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周欲晚突然理解了哥哥的失控。
她想起十四岁那年,周絮棉第一次透析昏迷,周绪延也是这般模样。
白衬衫皱得不成样子,在ICU外间的长椅上枯坐了三天。
周家人都长着同一副倔骨头,爱起来不要命。
周欲晚笑了:“哥,你完了。”
“什么?”
“你栽了。”周欲晚的声音带着揶揄,“栽在眠眠手里了。”
周绪延没有反驳,只是将姜雾眠往怀里带了带,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填补了车厢内的沉默,街灯的光晕透过雨帘,在车内投下斑驳的影子。
周绪延垂眸看着怀里熟睡的姜雾眠,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开你的车。”他声音哑得不像话。
“哟,现在知道害羞了?”周欲晚从后视镜里瞥见他泛红的耳尖,“刚才在宠物医院亲得那么起劲的是谁啊?”
第54章 第54章换衣
周绪延的指节无意识地收紧,西装布料在姜雾眠腰间皱成一团。
怀里的女孩似乎感受到力道,无意识地往他颈窝里钻了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锁骨处,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小声点。”周绪延皱眉看了眼怀中熟睡的姜雾眠,“她今天够累了。”
周欲晚撇撇嘴,不出声只用口型说着:“知道啦知道啦,果然爱起来不要命。”
车厢重归寂静,只有姜雾眠均匀的呼吸声和周绪延逐渐平稳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对了。”周绪延突然开口,“别告诉奶奶今晚的事。”
“恩,知道了,问起来你就说眠眠去找我玩了。”周欲晚答应的很快。
车子驶入小区时,雨势渐小。
周绪延脱下早已半干的西装外套裹住姜雾眠,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
她轻得不可思议,仿佛一株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单元楼下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周绪延的皮鞋踩进积水里,惊起一圈涟漪。
怀里的姜雾眠忽然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到家了?”
“嗯。”他收拢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继续睡。”
这姜雾眠怎么还能睡得着,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走。”
周绪延手拢了拢,“你鞋子还是湿的,
我抱你上去。”
姜雾眠哪里肯,还是挣扎着下来了,脚落地的时候,听到身后周欲晚的笑声,脸都红透了。
她都说了自己走吧。
周欲晚轻咳了声,“那你们上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上去了,回家记得给我嫂子冲三九喝,你俩都得喝,我就先回去了,跟我直播间的水友们解释解释。”
“那你路上慢点。”姜雾眠冲她摆手。
周绪延立在一旁,朝周欲晚点了点头,“谢谢了。”
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周欲晚乐呵的朝两人摆手示意,一个摆尾车已经朝小区门外而去了。
周绪延看着姜雾眠光裸的脚踝陷在积水里,眉头立刻拧成了结。
他二话不说蹲下身,宽阔的背脊在雨中勾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过来。”他侧过头,金丝眼镜上还挂着雨珠,“我背你上去。”
姜雾眠揪着湿漉漉的衣摆往后缩:“不、不用……”
话音未落,周绪延已经反手扣住她的膝弯。
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趴在了他宽阔的背上。
男人身上清冽的檀香混着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惊得她轻呼出声。
“周绪延!”她红着脸捶他肩膀,“放我下来!”
双腿却诚实地夹住了他的腰。
隔着湿透的衬衫,能清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起伏。
“别乱动。”周绪延托着她往上掂了掂,喉结滚动时擦过她的小臂,“再摔了。”
姜雾眠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肩胛骨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脊背随着步伐轻微晃动,像艘安稳的小船载着她漂在雨夜里。
唔,好舒服。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姜雾眠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偷偷用鼻尖蹭了蹭周绪延的后颈,那里有颗小小的痣,藏在衣领边缘,像粒黑芝麻。
周绪延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姜雾眠。”他声音哑得厉害,“再乱动我就要摔了。”
明明是威胁的话,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姜雾眠抿嘴偷笑,故意又蹭了蹭:“周律师背不动了?”
回应她的是突然收紧的手臂。
周绪延掐着她的腿弯往上一托,她整个人被迫贴得更紧,胸口严丝合缝地压在他背上,顿时噤了声。
楼道感应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投在墙上。
姜雾眠数着他稳健的心跳,眼皮渐渐发沉。
周绪延的背太暖和了,像张铺满阳光的绒毯,让人不自觉地想陷进去。
“周绪延……”她含糊地嘟囔着,唇瓣无意识地擦过他耳后的皮肤。
背着她的人浑身一僵。
“嗯?”他放轻声音,却没得到回应。
侧头看去,小姑娘已经歪着脑袋睡熟了,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唇边还挂着甜甜的笑。
周绪延眼神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发梢的水珠滴在她脸上,他立刻用袖子轻轻拭去,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六楼的距离突然变得太短。
*
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玄关处打盹的小白。
狗狗摇着尾巴扑过来,在看到主人背上熟睡的姜雾眠时,又懂事地噤了声。
周绪延单膝跪在沙发边,像放下一件易碎的珍宝般缓缓俯身。
可就在脱离他背脊的瞬间,姜雾眠突然呜咽一声,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领。
“别走……”她闭着眼睛往他怀里钻,发顶蹭过他下巴,像只撒娇的小猫。
周绪延呼吸一滞,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怀里的女孩温热柔软,茉莉香气混着雨水的清新萦绕在鼻尖,让他喉头发紧。
小白歪着头看他们,尾巴在地板上扫出“沙沙”的声响。
“嘘。”周绪延对它比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抱起姜雾眠往卧室走。
周奶奶这时听到外面的动静,披着外套从卧室出来。
“哎哟这是……”老太太看到孙子怀里熟睡的姜雾眠,声音立刻低了下来,“怎么淋成这样?”
“捡了只猫。”周绪延言简意赅,抱着人径直往卧室走,“奶奶,帮我煮点姜汤。”
周奶奶的目光在孙子血迹斑斑的膝盖上停留片刻,终究没多问,转身进了厨房。
卧室门轻轻合上。
周绪延单膝跪在床边,像对待易碎品般将姜雾眠放在自己的那床被子上。
她的长发散在枕间,发梢还滴着水,在浅色被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姜雾眠。”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把湿衣服换了擦擦再睡。”
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周绪延的指尖悬在她衬衫纽扣上方,喉结剧烈滚动。
最终他只是扯过她身下被子的另一半将人裹住,转身去浴室拿来干毛巾。
水珠顺着发丝被一点点吸干,姜雾眠在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掌心,像只撒娇的猫咪。
周绪延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
“周绪延……”她突然含糊地咕哝。
“嗯?”他立刻俯身。
“咪咪的……罐头……”
周绪延怔了怔,眼底泛起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他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碎发,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明天去买。”
房门被轻轻叩响,周奶奶端着姜汤进来,见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不给她换衣服?要感冒的。”
“不方便。”周绪延接过碗,耳尖微红。
老太太瞪他一眼:“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法律上是你媳妇儿,实际上是你祖宗,要是真感冒了,还不得心疼死你啊。”
说着就要动手解姜雾眠的衣扣。
见她动作粗糙,周绪延慌忙拦住:“还是我来吧。”
周奶奶露出“早该如此”的表情,临走前又回头叮嘱:“姜汤趁热喂,你也是,换件干衣服。”
房门再次合上,周绪延深吸一口气。
解纽扣的手指比开庭辩护时还要稳,却止不住地发烫。
姜雾眠的锁骨在湿衬衫下若隐若现,茉莉香气混着雨水的潮湿扑面而来。
当最后一粒纽扣解开时,周绪延猛地别过脸,抓起床边奶奶备好的热水毛巾,拧了水分,还是保持着别开脸的动作,给她擦拭着身体。
一番折腾之后,周绪延顶着爆红的脸,将放在一旁叠好的睡衣囫囵套在她身上。
整个过程快得像是在拆弹,额头竟沁出一层薄汗。
“唔……”姜雾眠被摆弄得不舒服,迷迷糊糊睁开眼,“周绪延?”
“喝汤。”他扶她靠在自己肩上,碗沿抵住她下唇。
姜雾眠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温热液体滑过喉咙,让她发出满足的喟叹。
周绪延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滚动的喉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一碗汤见底,姜雾眠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周绪延轻轻将人放平,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发烧了?”
他的手背贴上姜雾眠额头,果然触到不正常的温度。
药箱在客厅,周绪延轻手轻脚地起身,却被人拽住衣角。
“别走,”姜雾眠的声音带着鼻音,眼睛都没睁开,“冷……”
周绪延僵在原地。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衣角往上攀,最后停在他皮带扣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金属表面的纹路。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哑着嗓子问。
姜雾眠终于睁开眼,湿漉漉的眸子映着床头灯暖黄的光:“周律师呀……”
这个称呼让周绪延心脏狠狠一颤。
他单膝跪在床沿,俯身将人笼罩在阴影里:“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姜雾眠没有回答,只是拽着他的皮带往下拉。
周绪延猝不及防失去平衡,手肘撑在她耳侧才没压到她。
呼吸交错间,姜雾眠突然仰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知道。”她小声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在钓周律师。”
周绪延的理智轰然崩塌。
他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
姜雾眠的呜咽被他尽数吞下,指尖无助地抓挠着他的后背。
“姜雾眠。”他在换气的间隙哑声警告,“你发烧了。”
“嗯……”她含糊地应着,双腿却缠上他的腰,“那你……治得好吗……”
周绪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扯过被子将人裹成蚕蛹,转身就往浴室走:“我去冲个澡。”
“周绪延,”姜雾眠这下清醒了些,在被子里挣扎,“别走呀,你回来。”
回应她的是浴室门反锁的声响。
冷水兜头浇下,周
绪延撑着瓷砖墙大口喘息。
镜子里的男人眼眶发红,唇上还沾着姜雾眠的濡湿,活像只狼狈的落水狗。
他想起姜雾眠拽他皮带时狡黠的眼神,想起她贴着他耳畔说的那句“在钓周律师”,想起她身上永远散不去的茉莉香。
这哪是钓,分明是杀。
半小时后,周绪延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卧室。
姜雾眠已经睡着了,额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通红的脸颊上。
他轻手轻脚地取出体温计。
38.5℃。
“小混蛋。”他低声骂了句,拧了条冷毛巾敷在她额头。
姜雾眠在睡梦中皱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周绪延……”
“嗯?”
“你耳朵……好红……”
周绪延这才发现自己的耳尖烫得惊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在她滚烫的唇上轻啄一下:“睡吧。”
姜雾眠心满意足地弯起嘴角,沉沉睡去。
周绪延靠在床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她的发丝,目光扫过她贴着创可贴的手背。
雨声渐歇,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床沿。
他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掰开姜雾眠的掌心,被枝条扎破的指尖已经结痂,像颗小小的朱砂痣。
周绪延低头,极轻地吻了吻那道伤痕。
*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时,姜雾眠的烧已经退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蜷在周绪延怀里。
男人的手臂横在她腰间,金丝眼镜搁在床头,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
姜雾眠轻轻戳了戳他泛青的下眼睑。
他昨晚肯定没睡好。
“醒了?”周绪延突然睁眼,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他下意识用手背贴了贴她额头,“还难受吗?”
姜雾眠摇头,发丝蹭过他睡衣纽扣:“就是有点饿……”
话音未落,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
她瞬间红了耳尖,把脸埋进他胸口。
周绪延低笑,胸腔震动传到她脸颊:“想吃什么?”
姜雾眠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周绪延睡衣上的纽扣,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在他锁骨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想吃你煮的面。”她小声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散乱的长发:“再加个溏心蛋?”
“嗯!”姜雾眠眼睛一亮,仰起脸时鼻尖蹭过他的下巴。
姜雾眠坐在床边,晃着光洁的小腿看周绪延系领带。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银灰色领带在指尖翻飞,很快束成完美的温莎结。
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眸光专注而温柔。
好帅。
姜雾眠托着腮,脚尖无意识地勾上了他西裤裤管。
周绪延的喉结动了动,俯身捏住她乱动的脚踝:“别闹。”
掌心温度透过袜子传来,姜雾眠耳尖一热,却故意用足尖蹭他手腕内侧:“就要闹。”
这个动作让周绪延眸色骤深。
他单膝跪在床沿,突然将人扑倒在柔软的被褥间,鼻尖抵着她的:“昨晚发烧的是谁?嗯?”
姜雾眠被他困在身下,能清晰闻到他剃须水清冽的雪松味。
她红着脸推他胸口,他却早已起身,“我去煮面了。”
*
餐桌上,两碗阳春面冒着热气,溏心蛋颤巍巍卧在面汤里。
姜雾眠小口啜着汤,偷瞄对面正襟危坐的周绪延。
他吃相优雅,连吸面条都不发出声音,袖口挽起露出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
察觉到她的目光,周绪延抬眸:“看什么?”
“看你好看。”姜雾眠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红了脸。
周绪延的筷子顿了顿,镜片后的眸光微动。
他忽然伸手,拇指擦过她唇角:“沾到汤了。”
这个动作让姜雾眠心跳漏拍。
他的指腹有薄茧,蹭过唇瓣时带起细微的战栗。
“我、我去换衣服!”她慌慌张张站起来,差点碰翻汤碗。
周绪延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扬。
周奶奶在一旁笑而不语,眼里满是对自己磕cp的满意。
二十分钟后,姜雾眠穿着杏色针织裙出现在玄关,发间别着茉莉花造型的发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