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花有尽 宠爱是人之常情。
“……”
哥哥。
闭口不言的夏唤铭,小拇指轻微抽动。
一旁的翠翠给夏唤铭上完定妆散粉,正准备收拾化妆用具,听见陈醒说这段话,不禁抬头对着镜子说:“你叫他哥哥真是毫无违和感呀,我一开始就是以为他比你大。”
“其实就差那么一岁而已啦。”陈醒干脆拉了一张椅子坐过来,右手手指敲了两下,“怎么样,哥哥快说说吧。”
夏唤铭觉得好笑:“你还轮得到我教?”
真正紧张的人应该像赵星宇一样,抱着台词本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陈醒没有回答,就这么提溜着大眼睛看他,像是他不想出个办法,自己就不走了。
夏唤铭轻叹一声,握住陈醒的左手手腕,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陈醒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酥痒,辨认出那分明是“心静”二字。
他抬头,对方眉宇间的紧绷已然舒展,神色比方才柔和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啊——”陈醒合上手掌,看起来非常高兴,“我这就去把秘籍传授给别人。”
陈醒从位子上站起来,最后捏了一把夏唤铭的肩膀,又离开了。
翠翠看着陈醒离开的背影问:“他这是要去哪里呀?”
“他还能去哪里,”夏唤铭摸着刚刚陈醒碰过的地方,他完全能看透陈醒的行动轨迹,“他现在就是心理医生,看谁紧张就去安抚谁。”
陈醒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他看着像是一直被他们照顾,实际上他一直在照顾他们。
刚刚陈醒说那些话,无疑是让他放松下来。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在你紧张的时候,有一个愿意跟你分担压力的人是有多么重要。
夏唤铭从化妆间走出去,果然看见陈醒在给剑侠模样的赵星宇打气。
他刚扬起欣慰的笑容,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说话间,陈醒正学着他的方式在赵星宇手上写字。
夏唤铭:“……”
不是,说就说,为什么要上手啊?
陈醒大手一挥,潇洒写完:“看懂我写的是什么了吧?”
赵星宇盯着手掌,不确定地回答:“你……想让我上厕所。”
陈醒:“?”
“不是,你再猜猜……”陈醒准备再写一次,突然感觉双肩被人箍住。
回头看去,夏唤铭正站在他身后,平静地注视着赵星宇,声音不疾不徐直:“快要开始了,我们去前面等着吧。”
说完这话,夏唤铭才缓缓垂下眼眸,与陈醒四目相对,嘴角扬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啊,你们先去吧,我去喝口水。”赵星宇说罢,先走了。
陈醒和夏唤铭并肩穿过后台走廊,每遇见一位工作人员,两人就会默契地微微欠身,先打跟对方招呼。
头顶的萤光灯管嗡嗡作响,投下温暖的青白色光晕,两人同时回头,才发现摄像大哥正举着摄像头拍他们。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跟着他们的。
陈醒和夏唤铭没有管,继续往前走,经过一扇扇透着暖光的门扉。
第一扇门缝里漏出选手清亮的开嗓声,化妆师正为他做最后的妆容调整。
第二扇门内传来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工作人员一边清点道具,一边往实习生手里塞小饼干……
第三扇门前,几位编剧正围坐在一起,热烈讨论著最后几期的剧本细节。
每个房间都笼罩在柔和的橘色灯光里,像一个个精心包装的发光礼物盒,与走廊冷白的灯光泾渭分明,却又奇妙地融为一体。
来到走廊的分叉口,一位扎着马尾的工作人员正踮着脚尖,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一切顺利”四个大字,随后那只笔被经过的另一位男性工作人员借走了。
两人跟着这位男生左拐,走廊的灯光渐渐暗下,男生掀开帘子,提醒他们“小心脑袋”后,弯腰把地上堆栈的机箱搬到走道的一侧,没走几步,他又把这只笔交给带有工牌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带领他们来到侧幕,郑戚和汪百阅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三组的选手也过来围观。
杜贺握拳,向主持人打气:“哥你加油啊。”
主持人冲他点了一下头,整装待发,时间一到就走上台阶。
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姗姗来迟的赵星宇抱住郑戚的胳膊,激动地说:“开始了开始了。”
郑戚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松个手,勒着我肚子了。”
陈醒再一转头,汪百阅正靠着墙边和女朋友视频电话,绘声绘色地描述后台光景。
正巧这时候主持人也说话了,麦克风的声音从两侧印象清晰地传来,陈醒下意识半捂耳朵。
“各位观众们,下午好!”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观众席爆发出掌声,不少人回应他:“好!”
“欢迎各位来参加我们节目《演技至上》首届话剧表演第一期,今天将会有三组展开精彩的演出,整场演出不需要观众们进行对比与投票,观众们放松地欣赏精彩的演出就可以了,接下来介绍是我们的导师!”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在剧场里回荡,每报出一个导师的名字,观众席就掀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浪潮。
“张尽桉你有想跟观众说的话吗?”
“不用多说别的了,既然选手们这么认真地排练,我们就好好享受这场演出吧。”
当张尽桉说话时,陈醒正站在夏唤铭的后面,指尖百无聊赖地绕着对方腰间的系带打转。突然间,前面的人反手一抓,准确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陈醒还没反应过来,夏唤铭已经将他的手拽进了自己怀里。
夏唤铭微微侧头,在他耳边小声说:“没收做案工具。”
这算什么没收啊。
陈醒盯着被摩挲的右手,偶尔能感受到布料下柔软的胸肌。
他低头笑了起来,也不打算抽出手。
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要是他趁机摸夏唤铭的屁股,夏唤铭会不会以物换物地让他摸胸。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他自己熄灭了。
夏唤铭又不是傻子,怎么愿意这么做。而且他真要上手的话,说不定夏唤铭还会生气地质问他干什么呢。
陈醒为自己想到这种粗俗的事而不好意思,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夏唤铭,悻悻地收回手。
夏唤铭立马问他:“怎么了?”
陈醒盯着地面,随意地找了个藉口:“太热了。”
“确实有点,”夏唤铭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等结束后我们去吃刨冰吧。”
陈醒立马抬头,迫不及待地回答:“好!”
夏唤铭又说:“但就我们两个人,可以吗?”
陈醒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微微歪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夏唤铭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不再言语。
导师们轮流说完话,陈醒注意到主持人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帷幕的前面。
宽大鲜红的帷幕慢慢放下,趁着这段时间,道具组赶紧搬运各种道具上台。
话剧毕竟是以对话和肢体动作为内核的戏剧模式,布景往往异常简单。陈醒曾看过话剧《玩偶之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背景。
而他们的大部分场景都是酒馆。
场上孤零零的屏风投在账台前留下菱形的阴影,两张掉漆的木桌椅歪斜地站在光圈里,零零散散围着四张椅子,再往前是一扇普通的门帘,再无他物。
他们这段戏,讲述的是赵星宇试演的忠贞人士被奸人追杀,回城路上经过这坐破旧的酒馆,在这里认识汪百阅饰演的店小二、郑戚饰演的破产的富商、夏唤铭和陈醒饰演的兄弟二人。
五位隐藏身份的少年游侠在此相知相识又分别的故事。
隔壁组擅长写话剧的鸭鸭,在看完他们的排练时,如此评论:“这段戏的时间线只有五天,却是非常精彩的五天,精彩到,我想这些角色在十多年后回顾自己人生,依旧会觉得这五天像是一场梦。”
而正好,他们的剧目名就叫《黄粱不梦》。
汪百阅先上台,帷幕拉开时,他就开始说台词。
“今天依旧是零收入,再这样下去,我得回城里了!”
几分钟后,郑戚喝下最后一口水,踏上舞台。
他一下子进入状态,变成像在找什么的匆忙模样。
轮到陈醒登场,陈醒先对着观众席兴奋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和哥哥出远门,哥哥再三叮嘱,不要东奔西跑,我记住了,所以我开始东张西望,东看西看。对足不出户的我而言,这一切都是新奇的。”
陈醒迫不及待地跑到前面,蹲下身,假装在花丛中探索。
“哇,这是被雨打湿的花,哇,这是……”陈醒猛地站了起来,“被风吹干的羊粪。”
他委屈地回头:“哥哥——我摸到了脏东西。”
随后,夏唤铭从后台慢慢走上来,他一出场,前排观众传来声音不小的呼声。
惊呼声也很正常,夏唤铭哪怕穿成这样,身材颜值摆在这里,真人比镜头更惊艳。
要不是节目组不允许观众们拍照,这些观众早拍几十张了,帅哥的旁边还是帅哥,此时不拍更待何时。
“我都说了让你别乱摸,”夏唤铭好不嫌弃地拉过陈醒的手,“我们去找什么地方洗洗……那边有酒馆,去问他借点水。”
于是他们两个拉开门帘,走进酒馆。
这便是他们两个的出场。
等中心人物都到齐了,正片才正式开始。
前面三幕皆是类似的日常喜剧,时不时会出现现代用语,但大家都知道这些是喜剧内容,所以毫无违和感。
比如赵星宇以为这家店是黑店,而汪百阅以为赵星宇是通缉犯,两人剑拔弩张之际,突然被一阵呼噜声打断。
之后他们每亮一次兵器,就传来一声"呼噜——"。
赵星宇收起剑,面向观众席问:“我说他就是奇葩吧,开酒馆的人养青蛙干什么?”
汪百阅一步向前:“冤枉啊,什么青蛙,这分明是有人在睡觉!”
说完,二人同时转身,另一桌的陈醒指着对面趴在桌上睡觉的郑戚说:“没错,就是他!”
他刚说完,就被夏唤铭的馒头捂住嘴巴了,观众席发出哄笑。
再比如,夏唤铭以为弟弟走丢了,急急忙忙跑过来找打牌的赵星宇。
赵星宇摇头说没看见,汪百阅正好端来郑戚点的烤鸭,账台底下突然露出两只脚。
四人相视一笑,托着烤鸭去账台那里聊。
赵星宇打量郑戚:“你这件衣服不错,看着很贵的样子,你不像是破产的商贩啊。”
郑戚跟夏唤铭说:“你长的也不错,当家奴可惜了。”
夏唤铭对汪百阅说:“我看你跑得还挺快,只是店小二不就屈才了吗?”
汪百阅最后回问赵星宇:“你那把宝剑绝非俗物啊,你的师傅是谁?”
藏有秘密的四人没有回答对方的试探,最后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面朝观众席,异口同声地说:“只要不说,假的就是真的,这就是秘密的由来。”
这时,账台底下的陈醒探出半个脑袋:“我不行了,这也太香了!”
“哪里来的小老鼠?”汪百阅笑着说,“你哥叫你你怎么不回应啊,可让你哥急死了。”
“哥哥对不起啊,”陈醒走出来,拉着夏唤铭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道歉,“我怕你因为早上的事生气,所以躲了一会儿,诶唷,刚刚撞到了头,好疼啊。”
陈醒饰演的弟弟只有十五岁,他用撒娇的语气跟夏唤铭说话倒是很贴合人物。
夏唤铭摸着陈醒的额头问:“我早就不生气了,是这里疼吗?”
陈醒乖巧地点头。
夏唤铭将他拉到一边,让他坐着,真像哥哥照顾弟弟那样,帮陈醒揉搓疼痛的地方。
观众们点头。
有这么个乖弟弟,宠爱是人之常情。
而另一边,赵星宇清了清嗓子,几步走到收拾餐具的汪百阅旁边,模仿陈醒的语调说话:“我早上不是故意砸坏桌子的~你也别生气了~好哥哥~”
四人:“……”
观众:“……”麦艾斯!
后台观看的几位听到赵星宇撒娇,默默转向郑佩雅和薛思念。
李牧掐着人中,就差翻白眼了:“排练的时候不是让你把这段删了吗?怎么还有啊。”
齐饮睿摇头叹气:“观众何罪之有。”
罪魁祸首薛思念笑道:“这段搞笑嘛。”
李牧:“你故意留着报复社会的吧。”
薛思念吹了一声口哨,装没听见,抱着郑佩雅的胳膊说自己不知道。
大家一起笑起来。
突然间,灯光一黑,第四幕开始。
后台的人渐渐收起笑容。
因为现在欢乐祥和的氛围,在第四幕的时候会急转直下。
追杀赵星宇的刺客终究还是追到了这里,五位主角的真实身份也逐渐浮出水面。
他们并非达官显贵,更非“太子隐姓埋名”的俗套戏码,而是几位忠肝义胆的武林豪杰。当国家陷入内忧外患之际,他们毅然奔赴回城,誓死捍卫家国。
谋害赵星宇的正是奸佞之流,得知他手握能扭转乾坤的机密文书,便想杀人灭口。
埋伏已久的歹徒先用毒气将众人迷晕,自知不敌赵星宇,便挟持了武功最弱的弟弟谨遐作为人质,威逼他们交出密文。
眼见弟弟被掳,哥哥几近癫狂,被人死死拽住才未冲上前去。几人与其他黑衣人缠斗多时,个个伤痕累累,再加上迷烟未清,所有人都只是在强撑着站立。
“放过他,我给你。”赵星宇与黑衣人对峙很久,缓缓从衣襟中掏出那封密文。
“你丢过来。”黑衣人说。
就在黑衣人分神的一瞬间,陈醒突然夺过利剑,剑刃狠狠刺入自己的侧腹,直直捅穿了他和黑衣人的身体。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剑刃,再次捅入。
剧组在这里设计了一个精妙的舞台效果。
郑佩雅提出,话剧中的死亡不一定要用鲜血来表现,可以用更具冲击力的意象代替。
于是当陈醒拔出侧身的长剑时,剑尖挑破了腰间暗藏的香囊。
霎时间,无数桃花花瓣如血般飘落,在他脚边铺成一地凄惨的艳红色。
就像从他身上流下的血。
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场景让观众陷入复杂的心绪:一方面被这花瓣纷飞的绝美设计震撼,一方面又为剧情转折惊愕不已——
就在他们以为“主角团定能全身而退”时,最不可能牺牲的人却选择了最壮烈的死亡。
这可是遇到一点疼就找哥哥的小人精啊,最后竟然拿剑捅死了自己。
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叹息声连成一片。
大家也至此意识到,这出戏早已褪去喜剧的外衣,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沉重的故事。
剧场里的气氛骤然凝重,观众们不约而同地收敛笑意,顿时严肃起来。
黑衣人在死之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他:“你怎么敢!”
陈醒不屑一顾地嗤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般,大难临头各自飞吗?我们既然决意回去,那我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黑衣人不甘地阖上双眼后,陈醒才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倒下。
陈醒闭上眼睛,黑暗笼罩视野,唯有杂乱的声响涌入耳中:嘈杂的人声,步频不一的脚步声,重重砸在地面的闷响。
“频儿!”
“快!把他抓起来!”
“频儿你等等我!我去找人救你!”
“呯——”
陈醒在排练时是睁开眼睛的,他的记忆告诉他,大家在为他的死处理后事。
赵星宇又去砍了黑衣人几下以此发泄心中情绪;汪百阅去找医馆的人过来看看;郑戚找绳子把敲晕的黑衣人绑起来。
那么夏唤铭呢?
此刻的夏唤铭应该正被毒性与悲痛双重折磨。
那声闷响,是夏唤铭膝盖重重砸在舞台上,向他跪爬过来的声音。
第72章 花有尽 夏唤铭喜欢陈醒。(二合一)
观众们只见舞台上,那个素来玉树临风的俊美男子像被夺取了魂魄,踉跄着跪倒,全然不顾衣服染上多少尘埃、头发如何淩乱,他用手抓着地板,一点点爬向奄奄一息的弟弟。
此刻,刀光剑影的打斗声戛然而止,交战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
一束孤冷的追光落下,将这对兄弟笼罩在凄清的光晕中。
光柱里飘浮的微尘,似乎在预示着生命的离去。
在一阵衣料摩挲声后,陈醒感觉自己被轻柔地揽入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新戏服的布料掩去了至少一半的晚香玉气息,陈醒能感受到夏唤铭的胸膛正在剧烈起伏。
紧接着,嘶吼声震得他耳膜发颤。
“频儿!频儿!求求你!求你了,你睁开眼睛看哥哥一眼!”
突然,陈醒感觉到一滴冰冷落在脸颊上,顺着皮肤滑落。
……夏唤铭哭了?
排练的时候没有见到夏唤铭哭诶。他好想看一下。
但陈醒有素养,到最后也没有睁开眼睛。
前排观众倒是看得真切——夏唤铭的泪水接连不断地滴落在怀中人的脸上。
夏唤铭最后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彷佛在做一个痛彻心扉的决定。
剧场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这一幕。
夏唤铭用额头轻轻抵着陈醒的额头,像是感受弟弟的体温,嘶吼渐渐化作哽咽地低喃小名。
陈醒感受着额间相抵的温度,耳畔同时响起夏唤铭那温柔到令人心碎的轻语。
“频儿……”
“频儿,这里太冷了,哥哥带你回阁楼睡觉好不好。睡醒了,哥哥带你回家吃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话音一落,陈醒感到身体腾空。
夏唤铭将他打横抱起,转身走向后台。
陈醒知道,这个动作预示着谨遐的故事到此结束了。
这位善良勇敢、对一切赤忱热烈的少年,永远停在了十五岁。
家里的两位老人,再也等不到心心念念的小儿子了,也不会再有人待桂花落满城时跟他们说“爹娘,我要吃桂花糕”了。
谨望再也等不到下一声“哥哥”,以后当他回头时,背后空无一人。
每次演到这里,陈醒心中总会涌起一阵酸楚,自然垂下的手轻轻一动。
直到确认已踏下台阶,真正回到后台,陈醒才敢缓缓睁开双眼。
睁开眼的刹那,夏唤铭泛着红晕的眼角便直直撞入陈醒的视线。
陈醒的心脏像被泪水浸透,猛地一沉。
现在的夏唤铭实在是太狼狈了。
几缕散落的发丝淩乱地垂在脸侧,不少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前。
那双总是沉着冷静的眸子,此刻盛满悲怆,泪珠悬在他的睫毛上,似乎就要落下。
原来是这么哭的啊。
陈醒心想。
演得真好,可他心底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他不想看到夏唤铭这副模样。
夏唤铭将他轻放在走道的长椅上,陈醒抬手,指腹小心翼翼地拭去对方脸上的泪痕。
这个动作让夏唤铭吸了吸鼻子,眼眶又泛起红来,彷佛又要哭了。
陈醒慌忙拽住夏唤铭的手腕,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手忙脚乱地翻出纸巾,轻轻按在他的眼角上。
“怎么还在哭啊,是没出戏吗?”陈醒为了不让眼妆晕开,擦得很小心。
陈醒还没有擦完,夏唤铭突然倾身而来,双臂环住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颈窝处。
他随后听见夏唤铭闷闷的声音:“我感觉好难受,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好难受?那就是没出戏啊。
陈醒攥着皱巴巴的纸巾,另一只手轻轻拍抚夏唤铭的后背:“好啊,反正我们之后也没戏份了,不着急。”
这里毕竟是上台的必经之路,他们俩穿着与现代装格格不入的古代服,又这么抱着,更加引人注目了。
他们在这里坐了五分钟,已经有四个人问他夏唤铭是怎么了。
陈醒每次都会解释一遍:“他演的太投入了,没出戏呢。”
每当这时候,对方都会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夏唤铭,够入戏。”
到了第六分钟,捧着半瓶矿泉水的齐饮睿走过来。
他打量了夏唤铭一番后,笑着问陈醒:“他怎么了?”
陈醒依旧如此回答:“演的太投入,没出戏呢。”
“哦~”齐饮睿倒是发出耐人寻味的声音。
他特意绕到陈醒的身后,弯下腰问:“确定是没出戏吗?”
倚靠陈醒的脑袋缓缓抬起。
夏唤铭的眼角哪有红痕,哪有什么委屈,眼神冷静而疏离,分明是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
齐饮睿轻声一笑。
他就知道是装的。
演过那么多次离别的夏唤铭,怎么可能要缓这么久?
齐饮睿重新直起身子,还是决定帮夏唤铭一把,于是说:“确实没出戏,你得好好看着他,演员很容易有心理创伤的。”
陈醒果然紧张起来,松开怀抱急切地问道:“那不是很严重吗?我该怎么办?”
齐饮睿耸耸肩:“他现在就是以为你死了,所以对现实没有反应。你让他感觉到你还活着,他不就好了。”
觉得我还活着?
陈醒在心里重复齐饮睿的话。
他思考片刻,最后抓住夏唤铭的手,牵引着夏唤铭的掌心粘贴自己的脸颊,让大拇指和食指摸过自己的眉骨、眼窝、唇角,让他感受自己皮肤的温度,再缓缓滑至颈侧。
他想通过触摸的方式证明自己还在。
陈醒一边继续摸,一边认真地询问二人:“怎么样?我这个办法可以吧?”
默默偏过头的夏唤铭:“……”
齐饮睿:“……”
齐饮睿的本意是想让陈醒说几句好听的,夸一下夏唤铭,谁料想,陈醒直接上手奖励夏唤铭了?
这么一来,他倒是好奇了。
这两人平时到底怎么相处的啊?怎么能那么自然地零帧起手了?
齐饮睿叹了一口气,赶紧制止陈醒:“你快别摸了。”
陈醒疑惑地抬头:“怎么了?不是你说这样能让他有反应吗?”
“对,但是,”齐饮睿瞥了眼夏唤铭开始充血的左耳,扶额回答:“再摸下去会出事情了。”
再这么摸下去,何止是有反应。
夏唤铭别的地方都要起反应了。
陈醒依旧面露不解:“什么事情?不就摸一下吗?我又不会少块肉。”
“你不会少肉?哈哈哈哈哈……”齐饮睿被逗笑了,笑了几声后,佩服地说,“你这话说的,你还挺深明大义的,总之你听我一句,为了你好夏唤铭好,你别摸了,”
夏唤铭也转过头来,收回自己的手说:“嗯,别摸了,我差不多好了。”
听见夏唤铭说自己好了,陈醒眼睛一亮,赶紧捧起对方的脸仔细检查。
夏唤铭的视线虽然仍然慌张又有点惶恐,但眼眶不红了。
“嗯,确实跟平时一样有光了。”陈醒对齐饮睿竖起大拇指,“睿哥你真是神医啊!”
齐饮睿差点笑出来,晃了晃自己的水瓶说:“既然好了,那你们聊,我去找鸭鸭了。”
“嗯拜拜。”陈醒挥挥手。
齐饮睿走后,陈醒和夏唤铭坐正身子,两人都面朝走道,看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抱着道具穿梭而过。
夏唤铭握着陈醒的左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他的指关节:“我刚刚就想说,你进步真的很大,那段临终感言气势很足,每个语调的转折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是你排练至今,表演过最好的一次。”
“真的吗,你不是在恭维我吧。”陈醒不确定。
“观众的反应能说明一切,你闭上眼睛不知道,当你在我的怀里死去时,前排的观众都在擦眼泪,”夏唤铭笑了笑,拇指轻轻抚过他的虎口,“连顾姐都抽了一张餐巾纸呢。”
如果加上观众和顾一柔的视角,夏唤铭的这段夸赞就变得有真实性了。
陈醒欣喜若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诶呀那到时候他们夸我了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得准备发言稿啊?”
“哈哈哈,”夏唤铭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十几秒后,他十指悄悄收紧,认真地看着陈醒,“谢谢你愿意陪我。”
“不用道谢的,”陈醒轻声回答,“我愿意陪你,是因为你也会这么对我。”
夏唤铭笑了:“醒醒,你真的是很好的人。”
陈醒想说。
他不是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类型,相反,他是睚眦必报的人,如果他愿意这么对待夏唤铭,那一定是因为夏唤铭对他也很好。
他相信,如果没有出戏的是他,夏唤铭一定他会这么安慰他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并肩坐着,直到第五幕即将开始,夏唤铭才起身回到舞台,做最后的收尾。
陈醒独自坐在长椅上,看着工作人员们站在墙边,手握对讲机。
他们时刻保持警惕,防止出现任何舞台事故。
如果他没有做演员,没有演这场话剧。
他应该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些令人屏息的完美演出背后,藏着多少双熬红的眼睛,多少件被汗水浸湿的工作服。
正是这些默默无闻的身影,用专业与坚守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安全网,才让演员们能够放心地在聚光灯下绽放。
陈醒发现有一位工作人员边打电话边搬东西,他便走上去搭了一把手,然后再回来。
准备上场的第三组选手陆续过来候场,见到陈醒都热情地打招呼。
今天表演的三个组虽然都是古装题材,但穿着风格却各不相同。
像他们组就是武侠、江湖风,衣服特地做旧,看上去缝缝补补;而瞬息万变组的衣服偏仙侠,每一位都仙气飘飘,毕竟故事背景发生在各路门派之间。
至于“演出到此结束”,他偶遇过黄灿倪,像是《西游记》里仙子的装扮,但也有几位是普通的布衣。
之前经过这里的鸭鸭凑过来问他:“夏唤铭好啦?”
陈醒点了点头:“嗯,他上台去了。”
李牧追问道:“你们马上就要谢幕点评了,你紧不紧张啊。”
陈醒摇头,认真地回答:“不紧张,虽然我觉得我将来可以做到更好,但目前我已经尽力了,其他也都是拼尽全力,我们没有遗憾。”
再聊了几句,陈醒听见主持人开始说话:“好,以上就是‘盒饭没盖组’的精彩表演,让我们掌声感谢他们。”
听到这里,陈醒整了整衣领,重新踏上舞台。他的每一步都踩之前散落的花瓣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追光灯跟着他,回到主持人身旁的队伍里,几人手拉手,对观众们鞠了一躬。
底下呼声一片,各喊各的名字,其中声音最多的是夏唤铭,还夹杂着几句“张尽桉”。
这让张尽桉直接回头问:“我怎么还听到我的名字了?这下完了,出走十几年,我还是新人演员。”
那几位观众哈哈大笑。
导师们的点评简洁有力,果然重点表扬了陈醒的表现,每条赞誉都与夏唤铭先前的评价不谋而合。
可见夏唤铭的专业素养很高,和导师都快一样了。
聆听点评时,陈醒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第二排的嘉宾席。
徐媛彩坐在马蒂斯的旁边,简单的花苞公主盘发,真丝缎面的香槟色吊带长裙,在灯光下流转着奢华的光泽,整个人看上去贵气无比。
陈醒认得这套衣服,前两天徐媛彩穿过,郑佩雅问了一句这么好的布料应该很贵吧,徐媛彩说:“也不贵,你要是喜欢的话,新款到了我寄给你。”
后来他们几人去品牌官网搜了一下同款,售价五万。
一想到徐媛彩每天都穿这么贵的衣服去街头发传单,陈醒就想说:演技至上节目组和徐媛彩,两方都是够有实力的。
每当导师称赞陈醒时,徐媛彩都会微微颔首,听到精彩处更是骄傲地挺直腰板。
彷佛受到表扬的是她自己。
陈醒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现在的心情是感动与喜悦的混合体,像是浸泡了两种不同液体的花枝。
刺目的追光灯让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至少在一年前,他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演话剧,而且最后无卡壳、无事故、非常完美地表演完了。
掌声响起时,他的心脏在胸腔激烈的跳动,又鞠了一躬。
“好,感谢导师们的点评,大家休息几分钟,接下来的话剧也很精彩。”
在主持人的指挥下,盒饭没盖组选手相继离场。
陈醒回到后台,在小玲帮他卸妆的时候,打开许久未看的手机。
他刚打开微信,徐媛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跳出来。
【公主】:演的太好了!比排练进步了好多!
【公主】:简直是超进化,不枉我一直宣传你
【公主】:节目组让我们投咱们组的mvp
【公主】:你猜我投了谁?
【公主】:肯定是你啦!
陈醒看着最后几个字,想起大学时,他们乐队一有分歧就会投票,无论他是否参与分歧,他总会得到一票。
徐媛彩一直坚定地选择他。
人生在世,能有这样的朋友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陈醒】:谢谢公主!(TuT)好开心啊,我看见你了,你今天穿的也好漂亮。
【公主】:你发现了吗
【公主】:我特地把咱们乐队所有人送的东西都戴在身上了,就当他们也来看过了
【陈醒】:u好感动,公主我们将永远追随你
陈醒发完消息,中途被于导叫走的夏唤铭走了进来,夏唤铭坐在陈醒的旁边,翠翠走过来帮他拆除假发。
夏唤铭看见陈醒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看我说的吧,他们肯定会夸你。”
陈醒高兴地点头:“是呀,而且跟你说的一模一样,你也太天才了吧?”
明明是夸陈醒的话,又被陈醒转到自己身上了。
夏唤铭轻笑一声。
翠翠和小玲干脆利落地褪去假发,再给他们卸妆。
等卸妆完毕后,小玲给陈醒喷上补水喷雾,这才掀开围布,陈醒去换上自己的衣服。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蓝色牛仔外套,里面是白色短袖,扎进牛仔裤的裤腰里,而腰上绑着的是不是腰带,而是他找来的菠萝图案的丝巾。
换完衣服走出来时,只要换两件衣服的夏唤铭早就坐在那里等他了。
夏唤铭又是一身黑色,顺手戴上帽子,两人一块儿离开化妆间。
换完衣服的“盒饭没盖”组,所有跑到最后一排预留的位子上观看其他组的表演。
汪百阅不知什么时候点的奶茶,一人一杯地分了出去。
赵星宇选的是杨枝甘露,猛喝一口后说:“谢谢阅哥,阅哥大气啊。”
汪百阅说:“不,这是悦悦点的。”
大家赶紧改口:“谢谢嫂子,嫂子大气。”
这可给汪百阅听得眉开眼笑的。
休息片刻后,话剧继续,帷幕缓缓拉开。
“瞬息万变”这组讲的是现代人小王(齐饮睿饰)穿进修仙世界,最开始笨拙又被排外,而后发现门派的师兄们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在小王修成正果,欲要飞升时,剧场突然响起刺耳的心电监护声——
血淋淋的真相就此拉开。
这其实并不是穿越剧,而是弥留之际的走马灯。那些仙风道骨的师兄们,实则是他将至亲好友与临终前看过的电视剧人物混淆的投影。
所有与师兄们的诀别语,都是他未能对家人说出口的遗憾。
陈醒非常喜欢齐饮睿最后说的那段话:“我们赤条条来到这世间,却在光阴流转中邂逅一位又一位挚友与挚爱,死亡从不是孤独的深渊,亦非执念的牢笼,它只是生命长河中一场温柔的暂别。”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消散,灯光渐次熄灭,厚重的帷幕缓缓垂落。
而“演出到此结束”组的剧情是从各路神话寓言故事改变,她们以牛郎织女开头。
黄灿倪饰演的织女丢失了羽衣,可她没有像故事里那样,因为羽衣丢失了而不能飞回天上,只能委身牛郎,成为牛郎的妻子。
相反,羽衣真就是普通的羽衣,牛郎无论拿走与否,她都能飞回天上。
当干冰制造的仙雾弥漫舞台,她傲然立于云端,说:“盖吾乃仙子也,仙子固能翔,此羽衣者,不过君之妄念耳,何得束吾哉?”
陈醒听旁边的郑佩雅说:“我喜欢这个改编,我小时候就不理解如果牛郎是抢走羽衣才和织女在一起,那有什么好歌颂爱情的?这不是变态吗?后来长大了,去查阅数据,发现最开始殷芸的版本只是天帝觉得织女勤于纺织于是天帝奖励她下凡,后来织女荒废纺织,天帝大怒,才每年一次鹤桥相会。”
汪百阅听罢,问她:“那这个版本是怎么来的。”
薛思念帮着郑佩雅回答:“从民国时期流行的京剧《天河配》里传来的。那时他们改编,把牛郎变成卖牛的傻子,老牛让牛郎去偷衣服,渐渐的,这个版本反而更广了。不过这个版本顶多算坊间流传,让我觉得搞笑的是,不少少儿读物竟然选择了这个版本,真是完全没有深究讨论过文学啊。”
众人默然。
他们也都是在课本里看到这段的。陈醒小时候也觉得奇怪,这不就是盗窃吗?怎么还恩爱上了?
但想到当今有很多作品,都是前期虐待别人,后期又莫名奇妙和和美美,彷佛那些伤害不曾有过。
到最后还会被人称之为感人的爱情故事。陈醒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他对爱情的看法,永远是在相互尊重的情况诞生,他不可能会爱上一个初遇时就伤风败俗的人,哪怕之后改邪归正,他也会记得那些所做过的事,所以不会喜欢上对方。
他会喜欢的人,一定是从头到尾,哪怕他是陌生人,也会温暖善良地对待的人。
陈醒瞥了一眼旁边的夏唤铭。
他不过是这么轻扫一眼,就比夏唤铭发现了。
夏唤铭拉上帽檐,问他:“怎么了?”
“没事,”陈醒转过头,扣着手指说,“好期待明天的表演啊。”
陈醒在心里疑惑:
是他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了?怎么每次都能被夏唤铭发现?
陈醒喝了一口奶茶,继续看表演。
等“演出到此结束”这组表演完毕,今天的话剧表演真是“到此结束”了。
导师们评论完后,主持人上台控场,让各位观众们有序离场。
他们这几人自然是在观众走之前就回到后台了,他们先坐上大巴车回到了住宿点。
陈醒跟夏唤铭一起去买了刨冰,坐在社区的秋千上一口口吃完,草莓糖浆的甜味混着碎冰的刺激,冻得牙龈发麻却又畅快淋漓。
他仰头望着被晚霞染成紫粉色的天空,脚尖轻轻一点,秋千荡了起来。
夏唤铭因身材太高,只能安安稳稳地坐着,小口品尝着芒果味的刨冰。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远看去,这两人一动一静,好像动画片《没头脑和不高兴》。
陈醒吃着吃着,感慨道:“后天就要回去了。”
“嗯。”
陈醒越荡越高,语气带着遗憾:“这样也太可惜了。”
夏唤铭提醒他:“节目组不是说明天包了一块海滩,结束后可以去海边玩吗?”
“对哦,那我得准备好泳裤了。”陈醒不再抬脚了,让秋千慢慢平稳下来,最后站起来,向夏唤铭伸手,“走吧,我们回去吧,我要找找衣服。”
陈醒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
他的衣服被夏唤铭理过,所以行李箱无论什么时候打开都是整整齐齐的。
陈醒在找游泳裤的时候齐饮睿回来了,他和齐饮睿说了明天去海边的事,齐饮睿恍然大悟般开始翻箱倒柜。
陈醒找到泳裤后,不忘在群里提醒大家带泳衣。
发完后他听见齐饮睿说:“我还没跟你说呢,你今天表演的真好。”
陈醒赶紧回答:“谢谢,睿哥你也是啊,后面那段演技真的很强,怎么练的啊?”
齐饮睿抬头,眼角弯起狡黠的弧度:“那是我演的好,还是夏唤铭演的好呢?”
哪个演的好?
陈醒认真思考几秒,回答:“你们两个不是一个风格,不能比。”
齐饮睿显然不大满意,夸张地叹气道:“唉,我都在你面前了,你都不能选一下我,还是想着老夏。”
“实话实说嘛。”陈醒诚实地回答完,低下头继续整理衣服。
齐饮睿走到他的面前蹲下,笑着问他:“既然我们也是室友一场,那我说我能教你一些演戏小技巧,你想学吗?”
陈醒立刻双眼发亮,用力点头:“当然想了!”
于是这一晚,陈醒从齐饮睿这里学到了很多演戏小技巧。如果说夏唤铭是老师眼里认真懂事的班长,那齐饮睿就是精怪类型的副班长。
他找着了很多导演从没提过的窍门,有些窍门要是让别人听了,说不定会觉得无语,但陈醒欣然接受了。
毕竟在他眼里,能学一点是一点。
第二天,在知识的海洋里飘荡一晚的陈醒,起床后想的第一件事都是演戏小技巧。
这股专注劲儿让他在观摩其他组演出时,不自觉就先分析起演员的表演状态,其次才是剧情与台词设计。
难怪张尽桉说,当你真正精通某个领域时,就会自然具备解构他人专业表现的能力。
陈醒暗自思忖,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算半个专业人士了?
今天这三组表演各具特色,精彩纷呈。陈醒每次都用力鼓掌。
要不是夏唤铭让他悠着点,他的掌心都要拍红了。
除此之外,现场还有一个惊喜。
他在观众席中,意外发现上次在小卖部遇见的女生和她妹妹了。
陈醒差点就指着前排的齐饮睿喊:“你老公在这里。”
但转念一想,要是真这么喊了,全场的“老婆们”都要过来了吧。陈醒最后还是忍住了。
“至此,演技至上所有节目表演完毕,感谢各位观看——”
在主持人的通报声中,第四期的演出正式落幕。
演出结束后,众人乘坐大巴等候三组演员卸妆,一同前往海边。
午后的阳光洒在海面上,热烈却不燥热。
天空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与海平面相接处泛起朦胧的光晕,彷佛打翻了一瓶渐变色的蓝墨水,由浅至深地晕染开来。
他们所在的半片海滩格外清净,重新刷过白油漆的更衣室里人影稀疏。
陈醒换好泳裤,套上节目组发的黑色运动短裤,外搭一件夏威夷风印花衬衫,黄色镜框的墨镜随意挂在脖子上。
他把东西放进衣柜,从更衣室出来时遇到踩着沙子的赵星宇——上半身线条分明,节目组短裤下露出半截泳裤,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陈醒打量赵星宇,戴上墨镜后夸赞道:“没想到你的身材很不错啊。”
赵星宇的肌肉还挺明显的。
“我来啦。”换完泳衣的徐媛彩走过来。
她扎着利落的丸子头,同样穿着节目组的T恤和运动短裤,休闲中透着活力。
赵星宇立即绷紧手臂炫耀肱二头肌:“怎么样,哥们身材够可以吧。”
“嗯,还行,”徐媛彩淡定地点头,“但没到我会关注的程度。”
赵星宇疑惑地问:“那得是什么程度?”
他们说话间,夏唤铭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他在陈醒身旁站定,手指漫不经心地解开衬衫纽扣,露出线条完美的胸腹肌。
紧接着,他抬手梳理自己的头发,手臂肌肉随着动作,不小心绷出完美的弧度。
陈醒:“哇。”
徐媛彩:“哇。”
赵星宇:“……”
怎么感觉每个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
夏唤铭这才转头,有些惊讶地说:“嗯,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赵星宇:“……”
确定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徐媛彩戳了戳陈醒的胳膊:“这身材就不错,是吧醒宝。”
“嗯,很不错,”陈醒的视线像被磁铁吸住般在夏唤铭上流转,“哪哪都很标准。”
巧的是,他刚想着腹肌,夏唤铭就朝他这边舒展身体,做了个慵懒的伸展动作。
随着这个动作,块垒分明的腹肌瞬间绷紧,在阳光下勾勒出令人屏息的线条。
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徐媛彩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他们:“诶,你们要不要涂防晒霜啊?我有一大瓶。”
赵星宇摆摆手:“我已经涂好了,谢谢啦。”
夏唤铭也跟着摇头:“我也不……”
徐媛彩:“你和陈醒互相涂呗,后背碰不到就让陈醒帮你。”
夏唤铭站姿突然端正:“涂也可以。”
当徐媛彩把防晒霜塞给夏唤铭时,陈醒还一脸茫然地指着自己:“啊?我吗?我也要吗?”
徐媛彩一把拉过他,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天天看视频版,这次能上手了,还不摸爽了再说。”!!
陈醒恍然大悟,眼睛陡然瞪大。
他就说徐媛彩为什么让他这个穿外套的人涂防晒霜,原来还有这原因!
陈醒拍拍胸口,感动地说:“公主,什么都不用说了,哥们会记在心里。”
徐媛彩没有回答,只是含着神秘的笑意,用指尖在他肩上轻轻一叩,随后优雅地扬起下巴。
陈醒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抬头——
更衣室上方的广告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Enjoy this moment】
“享受这一刻吧,”徐媛彩在陈醒的耳边说,在他后背推了一把,力道不轻不重。
等陈醒走远,徐媛彩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淀,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
她正这么安排,是想看看陈醒抚摸夏唤铭时,夏唤铭会有什么反应。
因为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总觉得——夏唤铭对陈醒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夏唤铭可能喜欢陈醒。
第73章 花有尽 当爱意如潮水般涌来。
在轮船上的时候徐媛彩也只是怀疑,在排练的时候也没有当一回事。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个想法呢?
大概是夏唤铭对待陈醒的态度太过不一样了,让她无法不往那里去想。
就比如上次去外面吃饭,夏唤铭清楚地记得陈醒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默默帮说话的陈醒整理好东西,等陈醒回来时又用手遮着桌角。
她跟陈醒作为多年好友,她都没有如此精细。
夏唤铭不过和陈醒认识几个月就做到这样的地步,她可不相信夏唤铭是一位“乐意做麻烦事”的人。
因为这几天中饭,夏唤铭都跟赵星宇坐在一块儿,她没见着夏唤铭如此对待赵星宇。
赵星宇在那哈哈大笑,夏唤铭只会低头看手机,或者远隔一张桌子帮陈醒拿餐巾纸。
不过以上都是她的猜测,因为她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喜欢的表现。
于是徐媛彩去讨教了有爱情剧经验的人——齐饮睿。
徐媛彩为了不透露是陈醒和夏唤铭的事,用A和B代替:“我有一个朋友小A啊,他受到小B的关注,但他又不确定小B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我想问问你,怎么确定对方对他有意思,怎么要是别人只是性格好,这不就误会了吗?”
当时齐饮睿给的回答是这样的:“可以从肢体接触上去看,要是喜欢的话,那一定是有反应的。”
徐媛彩就记得“肢体接触”这几个字。
这次涂防晒霜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个想法很好,但现实不咋样。
徐媛彩喝了一口刚买的西瓜汁,站在更衣室大门前愤愤地说:“外面涂不就好了,怎么还回更衣室涂防晒霜啊?!”
陈醒显然没有读懂她的良苦用心,单纯把这件事当粉丝福利了,就这么跟夏唤铭一起回了更衣室。
算了,让陈醒自己去分辨吧。
徐媛彩这么想着,转身去找郑佩雅她们。
“诶呀你们在这里干嘛呢?!加我一个!”
更衣室里出奇地安静,中央那条皮质长椅上,坐着上半身完全袒露的男人。
顶光在他起伏的背肌上镀了一层金边,每一处肌肉线条都像精心雕琢过般分明。
陈醒挤出一团防晒霜,在掌心揉开,从夏唤铭肩胛开始,顺着脊椎的凹陷缓缓下滑。
防晒霜在两人肌肤间化开,发出细微的黏腻声响。
摸到心心念念的好身材,陈醒的嘴角越翘越高,拇指不自觉在夏唤铭腰窝处多停留了几秒。
“嗯……这里要多涂一点,这里再加一点。”
他像是完成小组作业那样认真,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变重的呼吸声和绷得发硬的肩颈线条。
整个后背都涂上防晒霜后,陈醒在夏唤铭的背上清脆地拍了一记,兴高采烈地提醒他:“好了!就这么涂好啦!”
夏唤铭转过身来,一把抓过防晒霜的瓶子,语气有点迫不及待:“轮到我帮你涂了。”
陈醒摇头,扯紧自己的衬衫:“我就不用了吧,我穿衣服的。”
“……好吧。”夏唤铭垂下眼帘,慢吞吞地拧紧防晒霜盖子。
怎么感觉他有点失落?
陈醒从后靠近夏唤铭,双手搭肩,下巴几乎要搁到对方肩头,认认真真地夸赞起来:“不过你身材真的好好啊,不愧是必吃榜榜一。”
夏唤铭的后颈瞬间泛起薄红。
一想到陈醒的防晒外套里空空如也,就这么跟他肌肤相贴……
夏唤铭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轻声提醒陈醒:“你别这么说。”
“你说什么呢?”陈醒没听见夏唤铭说什么,又凑近一点。
夏唤铭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翻了身旁的防晒霜瓶子。
塑料瓶在更衣室地板上咕噜噜滚出老远。
夏唤铭走过去捡起防晒霜,在捡起来的一瞬间,夏唤铭的身子僵住了。
“……”
“……”
更衣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陈醒困惑地望着夏唤铭诡异的停顿:"怎么了?”
怎么捡个东西为什么这么慢?
夏唤铭始终面朝储物柜,背影僵硬得像块钢板,就这么回答他:“你先出去跟他们玩会吧,我找个东西,这个防晒霜我会还给菜菜的。”
陈醒本来是跪坐在长椅上的,听到这句话,赶紧下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找什么?我帮你一起啊。”
“不用了!”夏唤铭猛地抬手制止,又立即意识到反应过度,放缓语气,“不用……我待会就出去了,我会去找你的。”
陈醒狐疑地看了夏唤铭一眼,最后了点头答应了:“哦,那好吧,那你待会来找我们,我们应该挺明显的。”
等更衣室的门终于关上,夏唤铭才泄了气般靠在柜门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因为攥瓶子攥的太紧,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他顺着防晒霜向下看。
他庆幸刚刚防晒霜是往前面滚,如果是往后面滚,陈醒一下子就会发现他的不对劲……
让他以现在这个姿态面对陈醒,不如让他自尽算了。
夏唤铭把防晒霜放进自己的柜子里,走进淋浴室的隔间,没有打开水龙头,只是单纯地脱下裤子……
陈醒从更衣室出来后,在不远处的凉棚下找到了徐媛彩和薛思念、郑佩雅。三位女生一人一杯冰凉的鲜榨果汁。
徐媛彩见陈醒来了,慢慢悠悠地从躺椅上坐起,问道:“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啊?夏唤铭呢。”
陈醒耸了耸肩:“他说要找东西。”
“找东西?”徐媛彩也不管夏唤铭要找什么了,她只在乎最后的结果如何,好奇地问陈醒,“那涂完之后他什么反应?”
“什么什么反应?”陈醒疑惑地挠头,“就说了好啊,然后让我出来了,其他就没别的了。”
听见陈醒回答的这么简单,反应看着也没多大变化,徐媛彩陷入沉思。
不应该啊?难道是她推测错误?
“你怎么还穿长裤啊?”陈醒已经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了,歪着头问薛思念。
“我刚刚也想说呢。”徐媛彩闻言也凑过来,手指轻轻戳了戳薛思念的裤腿,“念念你不热啊。”
薛思念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裤缝:“热,但是我的腿粗,穿短裤不好看。”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淹没在海浪声里。
薛思念这么一说,陈醒这才猛然想起。
从第一期到现在,薛思念就都是长裤长衣。
之前天气还算凉快,所以穿成这样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马上就要夏天了,再穿这么多,怕是要捂出痱子了。
“哪有粗啊,不是很正常的身材吗?”"徐媛彩突然板起脸,双手叉腰,“而且谁规定腿粗就不能穿短裙短裤了?我大学的时候腿也粗啊,还是短发呢,看着跟男的一样,但我也穿裙子啊。”
徐媛彩一把拉过陈醒。
“醒宝能作证,他的好友圈还有照片呢。”
陈醒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时间定位到2016年乐队聚餐时的合照,给郑佩雅和薛思念看。
“哇,你们这群人可真帅。”郑佩雅夸赞道。
照片里昏黄的酒吧灯光下,几个年轻人随意地挤在乐队区的皮质沙发上。
其中两人最明显,一位是坐在最前面的徐媛彩——利落的短发,银色铁环的耳环,身穿亮片短裙,双腿自信地交叠着,脚上蹬着一双厚底马丁靴。
另一位是旁边粉发的陈醒,与现在的长相不差一二,帅气地冲着镜头比剪刀手。
“还真是。”薛思念盯着照片,声音很轻。
徐媛彩伸手揉了揉薛思念的发顶:“听着,那些对你身材指手画脚的人,要么瘦得像营养不良的猴子,要么胖得连自己都管不住。真正活得漂亮的人,哪有闲工夫对别人品头论足?”
薛思念点了点头,郑佩雅也鼓励她:“对啊念念,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薛思念一时感动,抱住郑佩雅:“我的佩雅啊~没有你俺该怎么办呀~”
郑佩雅安抚她:“摸摸,摸摸。”
“佩雅呜呜呜……”
“念念不哭不哭。”
郑佩雅就像是照顾小动物般抚摸薛思念。
徐媛彩看在眼里,问:“你们两个的关系倒是很好啊,之前就认识吗?”
两人摇头。
郑佩雅不好意思地双手交叠:“其实我是比较内向的,主要是大家性格都很好,所以就聊开了。”
薛思念点头:“和我一起的小元性格也不错,虽然话少,但人也很好,告诉我了很多古代嫡庶尊卑和影视剧中的出入。”
徐媛彩又重新躺回躺椅,姿态闲散地说:“对啊,你看,你们都是靠实力说话的,讲出来的话都比那群人有水准和涵养,外表对你们而已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嗯,菜菜谢谢你今天说的话,我回去就把我的裙子都找出来……哦,我好像没带裙子。”薛思念尴尬地挠了挠头。
大家一起笑起来。
陈醒笑完,问徐媛彩:“那几个人说你的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来找你吗?”
徐媛彩刚入大学的时候,也被嘲笑过身材不行,但她不怎么在乎,依旧我行我素。不过她报复人的手段也很简单,请大家吃饭的时候唯独不请那几个说过她的人。
那些人在知道她的家底后,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现在都在微信里骚扰她。
徐媛彩晃了晃手机:“找啊,我全当电子宠物养着,时不时上线看他们好友圈装逼还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哈。”陈醒笑了起来。
郑佩雅把手机还给陈醒,夸赞道:“不过醒醒你粉色头发的样子可真好看。”
“不然怎么当我们乐队的吉祥物啊,他只要上台,就会被人发表白墙,给咱们乐队免费宣传。”徐媛彩说,“我跟你说,好多人要他联系方式呢,但他完全不懂,最后那些人都垂头丧气地问我‘呜呜呜,他到底喜欢什么’。”
郑佩雅遮着嘴巴笑道:“哈哈哈哈,他有提过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那些是情话呢。”
“所以这次要是谈恋爱,那可以算是初恋了,”徐媛彩确定地点头,“不可以马虎。”
夏唤铭要是有一点不好,那就另找儿媳。
薛思念不懂这些情啊爱的,她担忧地问陈醒:“粉发很伤头发吧?”
“但帅啊,”陈醒摸着自己的头发说,“我来之前还是绿毛呢。”
“哦——我看过你微博照片,绿色头发也很帅。”
“网友说像我要死了。”
“哈哈哈哈,怎么这样啊?”
……
这里聊着,徐媛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指着自己的躺椅说:“我想起我还有事要找齐饮睿,我先走了,我的包帮我看一下,我要是三分钟后还没来,这躺椅就让别人睡吧。”
剩下三个人表示明白,和徐媛彩说了再见。
陈醒这里也聊完了,转身瘫在空躺椅上。
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任由带着咸味的海风拂过全身。
当夏唤铭终于从更衣室出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陈醒的头微微偏向一侧,淩乱的刘海垂落在额前,印有棕榈树的黄绿衬衫只扣了中间四个纽扣,露出漂亮的锁骨;交叠的双手随意搭在裸露的腹部,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如果每天都能看见这么好的画面,夏唤铭希望天天来海边。
“我回来……哦?睡着了。”
讲完事的徐媛彩高高兴兴回来,发现躺椅上的陈醒已经睡着了,而夏唤铭站在陈醒的旁边。
再看其他人,薛思念和郑佩雅也都去外面玩水了,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这正是好时机啊。
徐媛彩向夏唤铭招招手,夏唤铭跟着她走到旁边,顺便把防晒霜还给了徐媛彩。
徐媛彩一手捧着防晒霜,一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说:“加个好友吧,这里其他人我都加过了,就你没有加。”
夏唤铭扫了二维码,给徐媛彩打了备注:【菜菜】。
徐媛彩笑着说:“我拍了好几张你们的照片,到时候发给你们。”
夏唤铭点头:“好的。”
夏唤铭刚把手机放好,就被赵星宇拉去打沙滩排球。
赵星宇对徐媛彩说:“我先借走了。”
徐媛彩笑道:“你可真受欢迎啊。”
夏唤铭想说这里最受欢迎的明明就是陈醒。他顶多是因为长得高拿去凑数的。
但徐媛彩已经转身回去了,而他也只能被拉去“球场”。
说是比赛,但这几个人也不怎么会打。这时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增加了筹码,说是获胜的那组将获得节目组赞助的一百元去买吃的。
“正好今天周四,v我50去吃肯德基。”赵星宇想着就饿,舔了一下嘴唇。
“诶,我们正好有肯德基广告,这个也可以当广告拍。”对面的李牧说。
副导竖起大拇指,夸赞李牧:“要不说你能赚钱呢,大家都学学啊。”
汪百阅说:“那你干脆每个人都v50,我们每个人吃一次啊。”
副导摇头:“竞争来的东西,你们才能珍惜。”
众人:……我看就是抠门吧。
有了金钱的加持,大家燃起了斗志,用头顶都要把排球顶到对面去。
不过多半没什么用。
因为沙地和平地不一样,很难跳起来,落地的时候也不稳。
“盒饭没盖”最后还是得靠夏唤铭这个金大腿才打赢了。
获得100元的赵星宇和汪百阅像猴一样乱跑,汪百阅又打电话找女朋友炫耀。
“悦悦你听我说~我又赢钱了~”
夏唤铭准备回去找陈醒,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回头,发现是齐饮睿。
齐饮睿湿漉漉的黑发被尽数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要是让他那几个老婆粉看见,不得又喊“老公”了。
“你是不是涂防晒霜了?”齐饮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夏唤铭愣了一下,盯着齐饮睿说:“你怎么知道的?”
齐饮睿笑了:“果然是你,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齐饮睿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夏唤铭完全没明白,皱起眉毛问:“什么意思?什么帮我?”
齐饮睿耸耸肩:“字面意思。”
这要从半小时前说起。
齐饮睿和李牧从海里出来,就遇见了徐媛彩。
徐媛彩突然问他:“要是那个A和B做了肢体接触,但B似乎没反应,还让A先出来呢?这怎么办?”
结合徐媛彩如此关心她的朋友A,齐饮睿一下子想到,这个A是陈醒。
那么B自然就是夏唤铭了。
但他没有直接问,而是说:“这个B是男生吧?”
徐媛彩点头:“对啊。”
齐饮睿笑了:“那具体是什么肢体接触呢?”
徐媛彩想了想,说:“涂防晒霜?”
防晒霜这个线索完全认定了就是这里的人,确定是陈醒和夏唤铭后。
齐饮睿陷入思考。
之前陈醒光是摸那两下夏唤铭就有反应了,涂防晒霜不可能没反应啊,还让陈醒出去,除非……
齐饮睿笑了:“那你就放心吧,那个B应该是喜欢你朋友的。”
徐媛彩震惊了:“高人啊,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我就不方便告诉你了,”齐饮睿笑了笑,“他让你朋友出去,很可能是遇到紧急的事了,在男生这里很正常。”
徐媛彩明显没懂,歪头问他:“紧急的事?”
他总不能说B产生了男性的生理现象吧。
所以最后齐饮睿并没有回答徐媛彩,而是让她回去找B再确认一下,比如给B看看A接触过的东西那种。
齐饮睿拍了拍夏唤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说了吧,你对陈醒的感情昭然若揭,在将来,不只是我发现,还有更多人会发现的。”
“……”夏唤铭沉默不语,不再回答。
夏唤铭回到陈醒这里,陈醒已经醒了,正盘腿坐在躺椅上大快朵颐地吃着凤梨。见他过来,立刻眼睛一亮,用叉子叉起一块果肉。
夏唤铭顺从地半蹲下身,咬走凤梨,品尝后说:“不酸,挺甜的。”
“那当然,”陈醒得意地扬起下巴,像是求夸奖,“不甜的我早扔了。”
夏唤铭的视线就这么顺着陈醒敞开的衣领滑了进去。
“……”
夏唤铭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急忙挪开视线,揉搓陈醒的头发好一会儿,这才坐在陈醒旁边的躺椅上。
他拿出手机,就看见徐媛彩发来的消息。
【菜菜】:【图片】【图片】【图片】
徐媛彩发来十几张照片,都是大家在海边玩耍的图片。
夏唤铭一张张刷过去,眼睛突然瞪大了。
在这些照片中,夹杂着一张粉色头发的陈醒照片。
时间应该是下午吧。
阳光穿透窗户,陈醒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电吉他横在膝头,灰色冲锋衣的袖子撸到手肘,卫衣兜帽随意地搭在肩头,阔腿牛仔裤的破洞处隐约可见膝盖。
阳光让他望向镜头的笑容都变得无比耀眼。
那是夏唤铭错过的那几年。
【菜菜】:诶呀,不小心发了一张别的照片,两分钟到了撤回不了了,你就当没看见吧。
【夏唤铭】:好
夏唤铭嘴上说着“好”,手指却已经悄悄将照片保存到加密相册。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陈醒:“你大学的时候是粉发?”
“嗯,”陈醒晃了晃脑袋,指着自己的头发说,“我喜欢染发,你之前遇见我的时候我不就是绿色的嘛,那其实是蓝发,再之前还染过紫色的。”
陈醒又开始说他没有在的那几年,夏唤铭的心里感觉空空的。
“你在你们乐队很受欢迎吧,”夏唤铭声音轻轻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要是我们是一个学校就好了,我也想亲眼看看舞台上唱歌的你,但我们就这么错过了四年。”
陈醒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像颗薄荷糖,清清凉凉地滚进夏唤铭耳中。
夏唤铭不明白,但他没有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陈醒。
陈醒最后问他:“你想听吗?”
夏唤铭想当然地点头。
不用想都知道,在舞台上的陈醒一定很耀眼,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绝对不会错过。
陈醒低下头快速敲打起手机,随后对夏唤铭眨了一下眼睛:“你等着吧!”
夏唤铭盯着陈醒,海风突然变得很静。
他的心跳亦如远处浪花拍岸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个小时后,金灿灿的阳光落到水平线下,夜幕悄然而至。
节目组带着众人前往公共海滩时,夏唤铭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陈醒说去上个厕所后就不见了,夏唤铭只能跟着大部队往前走,边走边给陈醒发消息。
【夏唤铭】:你来了吗?
但手机显示屏亮了又暗,陈醒一直没有回他。
选手们走到公共海滩时,中央围着一群人,还有大人将小孩抗在肩上,就为了看中央的舞台。
原来每天晚上都会有乐队在这块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唱歌,现在应该快要开始表演了。
夏唤铭站在人群外围,心不在焉地刷新著聊天接口。
【夏唤铭】:你在哪里?
【夏唤铭】:不要迷路了,我去接你
【夏唤铭】:我们在海边舞台这里,有很多人在,你出来应该就能看见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掠过显示屏,将夏唤铭的倒影模糊成一片焦虑的色块。
就在他准备拨通电话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大家晚上好,我是陈醒——”
透过音响传来的声音让夏唤铭浑身一颤,他猛地抬头。
站在舞台上的人,正是他此刻心心念念的陈醒。
陈醒依旧穿着那件夏威夷衬衫,墨镜挂在胸口。
唯一不同的是,他戴着与大学时期颜色一样的粉色假发。
众人惊呼陈醒这么会在上面。
而在喧闹声中,夏唤铭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在胸腔内剧烈震动。
怦怦、怦怦、怦怦……
陈醒抱着一把左手贝斯,向前迈了一步。
他身后延展着紫蓝交融的暮色,晚霞如浸染的宣纸在天际铺陈,将流云勾勒成绚丽的锦缎。
粉色的发丝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与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交相辉映。
陈醒穿着最简单的装扮,连妆都没有化,却令挪不开眼。
看吧,他就说,在舞台上的陈醒是耀眼的。
陈醒单手扶着立麦,目光扫过台下观众,笑着说:“感谢新锐乐队的几位老师们愿意借用场地并且给予帮助,能让我和我们乐队的主唱菜菜女士给大家唱几首歌。”
旁边抱着吉他的徐媛彩对大家点了一下头。
底下有年轻人在喊:“帅哥你的粉发好帅!”
陈醒摸了一下自己头发,笑了笑。
“这个是假发啦,因为我大学的时候是粉发,那个人遗憾错过了我大学的四年,你们说我该怎么安慰他呢?”陈醒拿起麦克风,弯腰对准底下的观众。
年轻小哥对着麦克风说:“发红包。”
旁边的女生说:“代他上班!”
全场爆发出阵阵笑声,连乐队成员都忍俊不禁,鼓手低头笑起来。
夏唤铭身旁传来赵星宇的笑声:“哈哈哈,这个说错过的人是谁啊,说的好文艺啊好好笑!”
夏唤铭沉默不语,依旧岿然不动地站着。
紧握手机的右手垂落在裤口,手机显示屏再次息屏。
夏唤铭用灼灼目光地凝望台上说话的人。
“既然我是歌手,那当然是让他回到那个时候,让他来听我们的live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唱的歌曲是,他喜欢的歌《我在青山湖》。”
他看着那个人用手指轻轻敲击麦克风架,金属碰撞声荡开,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来。
随后目光穿越熙攘人群,准确无误地与他对视。
聚光灯突然刺破暮色,将整个舞台照得如同白昼的同时——
如月光般的钢琴声随着海浪声,向他倾泻而来。
所有的音符都在诉说着同一件事实。
他再一次,不可阻挡地喜欢上了陈醒。
第74章 花有尽 现在好多了吧。
离岛那天,前夜的雨水还未干透,路面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清晨的大巴车上众人都在补觉,唯独陈醒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一想到即将要乘坐渡轮,他的胃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正难受时,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他的手背,他转头望向夏唤铭。
戴着黑色口罩的夏唤铭正专注地凝视着他,声音透过布料闷闷传来:“别担心,你到时候是不舒服了尽管吐出来,我在的。”
“唉,”陈醒轻轻叹气,他就是这样才睡不着,老是要麻烦别人照顾他,“又要麻烦你照顾我。”
夏唤铭的手指轻轻穿过他的发丝,帮他梳刘海:“你昨天给我这么大的惊喜,这点算什么呢?”
昨天的演唱会堪称完美。
陈醒和菜菜总共唱了三首,三首结束后大家都不想让他们下去。于是陈醒与新锐乐队主唱合唱了《红日》,直接将气氛推向高潮,全场观众几乎要跟着节奏跃动起来。
但夏唤铭最钟情的,始终是最初那首《我在青山湖》。
因为那是送给他的歌。
夏唤铭想到那晚的海风就无比舒适,笑道:“我没想到你是去商量舞台的事情了,我还以为你在厕所走丢了。”
陈醒后来看手机,才发现夏唤铭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一想到夏唤铭在人群中纳闷的样子,陈醒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反正这样一来,就算我们不是大学同学,你也没有遗憾了吧。什么错过四年,不要这么说。我们现在重新认识了,只要认识了,那就为时不晚,对吧。”
陈醒冲夏唤铭眨巴眼睛,这番真挚的话,让夏唤铭在心里念念着。
夏唤铭揉着陈醒的小拇指,轻笑一声:“重新,就像我们很早之前见过一样。”
“就是很早之前认识过啊,”陈醒小声地说,“只是那个时候的你还不认识我。”
夏唤铭凑近,肩膀蹭着陈醒的肩膀:“你说什么?”
“真没想到我们能成为朋友,”陈醒眨巴着眼睛,认真地说,“我在首映的时候都没想到我们会成为朋友,我当初也只是想让你记得我而已。”
“哈哈哈哈。”夏唤铭说,“这只能说是缘分了。”
到了港口,大家依次走下大巴车,从底下取出行李。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盒饭没盖”组的行李箱上,都挂有那天的蔷薇花——
徐媛彩认为这束花即使枯萎了也别有意境,就用别针绑了起来,外面包着一层剪开来的牛皮纸,这样可以防止花瓣到处乱飞。
大家觉得这个办法极妙,而且还像队徽似的,于是一人一朵地分完了。
在上船之前,陈醒找到马蒂斯,兴致勃勃地问:“马蒂斯,走之前教我一句法语呗?”
马蒂斯盯着陈醒,想了半天,双手合十说:“mon lapin”
旁边的夏唤铭点头附和:“yes,mon lapin。”
陈醒疑惑地问他们:“什么意思?”
马蒂斯捏了一把陈醒的脸,笑眯眯地说:“小兔子,嗦你像兔子一样。”
兔子?陈醒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个词形容他。
“这应该是在夸我吧,谢谢你啊。”陈醒弯起眼睛感谢。
今天的陈醒为了防止自己又在穿上呕吐,所以穿得很简单,衣服也是之前的旧衣服——薰衣草紫的无帽卫衣。
正是这样简单的打扮,反而显得陈醒很青春简约。
马蒂斯跟陈醒说话,总有种跟自己弟弟说话的错觉。
再加上陈醒的种种表现,说没有好感是假的。
他第一次来这里的小岛,对这里难免会很新奇,跟大部队走的时候总会因为走的太慢而脱离队伍。
每当他以为要打电话找人时,陈醒总会拉着夏唤铭从某处出现,跟他说:“hi,我还在等你哦。”
陈醒有着出人意料的亲和力,哪怕是面对向他问路的路人,他也会笑脸相迎。
令他意外的是,条件这么好的陈醒竟然没有对象。
当他和陈醒独处的时候,他问过陈醒,结果陈醒说他压根就没对象,甚至连前任都没有。
这让马蒂斯惊到下巴,赶紧问陈醒有没有喜欢的类型,自己可以给他介绍几个,陈醒却笑而不语了。
赵星宇曾说过,马蒂斯这个人很直白,直白到第一天上课就会指出旁边同学占位。
所以马蒂斯在十几个路人面前紧握住陈醒的手,认真地邀请陈醒:“一定要记得常联系,等你找到对象了,我们一起出去玩!”
陈醒使劲点头:“好呀好呀。”
旁边的汪百阅调侃他:“要不是你说这话,我还以为你要表白了。”
“不不不,我可有喜欢的人呢,”马蒂斯打开自己的钱包,向他们展示里面的照片。
那是一张外国女孩和马蒂斯抱在一起的照片,那位女孩看着和马蒂斯一般大,标准的金发碧眼,身处树林前,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陈醒看着那张照片夸赞道:“哇,真漂亮啊。”
“我回国要去找她,到时候你们一起来我家玩啊。”马蒂斯收起钱包,对面前这几人扬扬下巴。
“那必须的。”陈醒笑呵呵地说。
这里聊完,马蒂斯又去找赵星宇聊天了,没说两句话就被赵星宇揽过肩膀。
从这里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再过了两分钟,节目组让他们陆续登船,大家搬着行李走上轮船。
陈醒刚站定,副导走到他面前,拍了拍陈醒的肩膀:“醒醒,你先找位子躺下吧。”
“哦好,我把行李放一……”
陈醒话音未落,突然感觉手一空。
扭头一看,他的行李箱已经在夏唤铭手上了。
夏唤铭二话没说,又把他肩上的吉他一起背走,自然地扬扬下巴:“我帮你拿就好,你快去吧。”
他今天依旧是一身黑,只在外搭了件蓝色外套,浓密的刘海半掩着眉峰,视线始终落在陈醒身上,像是在审阅严肃的考卷。
陈醒匆忙道谢,转身快步走向休息区。
夏唤铭将行李拉进储物室,再把陈醒的吉他稳稳卡在角落,再三确认不会晃动后才离开。
刚出来就遇见徐媛彩朝他招手。
这时水手高声宣布开船,甲板传来轻微的震动,轮船开始缓缓驶离码头。
夏唤铭走到徐媛彩的旁边,问她怎么了。
徐媛彩背靠栏杆,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休息椅上蜷缩着的陈醒身上。
徐媛彩的手指缠绕着一缕长发,缓缓开口:“其实在接触你们之前,我对所有选手都是影视剧里的印象,对你也是,感觉你就是很冷漠,生人勿近那种人。”
“能理解。”夏唤铭平静地回应。
其实换个角度,将演员和角色联系在一起,也是对他演技的一种肯定。
要是演的不好,大家还不会认为他是冷漠的人。
“所以当醒醒参加节目,跟我们聊天的时候提起你,说你是一位很好的人,很会照顾队员,也很照顾他时,我还有点不信。”
夏唤铭心头涌起一阵隐秘的喜悦,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惯常的冷静:“他……这么说我?”
徐媛彩点头,优雅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微微欠身:“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你确实如他所说,很不错,所以我想为我为之前的刻板印象为你道歉。”
夏唤铭轻轻摆手:“没关系的。”
轮船平稳地航行着,休息椅上的陈醒不安地翻了个身。
几位路过的选手见状,默契地将随身背包围放在椅子四周,以防他翻身跌落。
正当夏唤铭稍感宽慰时,徐媛彩忽然开口:“虽然大家和醒宝的关系都不错,但你和他的关系应该是最好的吧,他一定向你提起过他的家事吧。”
这句话无形中肯定了他在陈醒心中的特殊地位,夏唤铭唇角不自觉扬起一点弧度。
然而徐媛彩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徐媛彩指尖轻触显示屏,一张照片赫然呈现在夏唤铭眼前——那是一条布满淤青的手臂。
那些淤青的形状太过规整,分明是被人用某种器械刻意击打留下的痕迹。
确认夏唤铭眼中翻涌的怒意后,徐媛彩平静地锁上显示屏。
“他应该没有跟你提起,他曾经被背叛的事吧。”
徐媛彩的声音被海风裹挟着,如同坠入幽暗无光的海底。
混沌的黑暗中,陈醒隐约感觉到一丝光亮在逐渐放大。
他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正是夏唤铭和徐媛彩惊喜的面容。
这两人蹲在长椅旁边,见陈醒醒来了,很是开心。
徐媛彩直起身说:“这次你就吐了一次,有进步啊。”
夏唤铭用手垫在陈醒的身后,将他扶起来,温柔地温:“头晕不晕?”
陈醒感觉脑子一团浆糊,身子左摇右晃的,贴进夏唤铭怀里,低声说:“还有点,但比上次好多了。”
夏唤铭在他耳边温柔地说“我们马上就回去了,车上再忍一忍。”
陈醒依旧浑浑噩噩地走下船,回去的路上,靠着夏唤铭的肩膀打盹。
到了别墅区,大家拖下自己行李,分道扬镳地走回自己的别墅。
嘉宾们要下午才离开,所以还能跟选手们在别墅里玩一会儿。
郑戚扫视熟悉的客厅,感慨道:“突然感觉好温馨啊。”
“啊——终于回来了——”赵星宇在大门口张开双臂,随手抱起沙发的抱枕,“咦?这个洗过了啊,还有洗衣液的味道。”
“是啊,我们在回来的前两天,让保洁将别墅的客厅打扫了一遍,”工作人员解释,怕大家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们的卧室一点也没碰啊,走之前什么样回来也是什么样。”
陈醒几步绕过聊天的几人,平躺倒在沙发上。
夏唤铭跟着他过来,弯下腰,一只手摸着他的额头问:“要不回房间睡?”
陈醒闭上眼睛,蹭着手掌心说:“让我先缓缓,这次应该很快就好了。”
“嗯好。”夏唤铭半跪着,耐心地问,“你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一点。
其他人的重点都在一尘不染的客厅上,郑佩雅和薛思念带着徐媛彩来到她们俩的房间,而汪百阅和赵星宇两个人先回房了,摄影大哥们重新安装墙角的摄像头。
夏唤铭刚把水杯递给陈醒,陈醒还没喝两口,二楼传来一声惨叫。
“啊!!不!!我儿子死了!”
大家齐齐往二楼看,汪百阅抱着一盆干瘪的多肉走下楼梯,哭丧着脸喊:“我儿子死了!”
赵星宇跟着他下来,满眼写着单纯:“原来这玩意儿还会死啊?”
说来也巧,每间房都有这盆堆肉,偏偏其他人的没事,就他的死了。
按理来说这么几天不浇水,多肉应该不会有事。
谁料汪百阅一口气浇了很多水,还面朝太阳直直地放着。
工作人员叹气:“水浇太多,高温直射,都会出问题的,我们讨论的时候还说养这种不容易死的植物比较好,结果你就养死了。”
汪百阅不好意思地说:“知道错了。”
薛思念摊开手掌,说:“看来你房间的风水不行啊,给我五千,我帮你改改风水。”
汪百阅:“……算听响。”
最后,汪百阅把多肉埋在了后花园。
那几人围着小坟包低头默哀,这个场面让刚来的副导有些迷茫,他走进客厅。
客厅里就剩下睡着的陈醒和旁边看书的夏唤铭。
副导指着外面问夏唤铭:“外面干嘛呢?围着一群人。”
夏唤铭抬眼瞥了下窗外:“他们在埋尸体。”
副导:“??”
夏唤铭简短地复述了事情经过,副导握紧拳头,由衷感叹:“他是我见过第一个把多肉养死的人,怎么不算天赋呢。”
他又低头看了眼睡着的陈醒:“他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夏唤铭的手轻轻抚过陈醒的发丝,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嗯,他刚刚就好了,现在就是太困想睡一会儿,您过来是发任务的吗?”
副导打了一个响指:“对,你通知下他们,明天第五期开始了,但练习室暂时别去,要升级设备,后天再去。”
夏唤铭合上书,疑惑地问道:“升级设备?”
副导抓着自己头发解释:“之前不是用手机直播,有人说太寒碜了吗?咱们节目就趁大家去岛上的时候,搬来了很多设备,这下总不会说我们了吧。”
副导说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夥子,遇到节目被打差评,他自然心急,赶紧讨论对策,连夜通知购买。
正好这段时间大家都去岛上了,他们有空安装动工。
副导再和夏唤铭聊了会儿话剧排练和后采安排后,便告辞去找下一组了。
客厅重归宁静,只有陈醒均匀的呼吸声。
夏唤铭背靠沙发,一手轻抚着陈醒的头发,一手划开手机,先把副导说的话发群里,再光明正大地开始看“唤醒一刻”的超话。
超话的人数突破25万,新内容全都是官方发的话剧剧照。
[@除了开心什么都好]:话剧的姐妹有没有懂的啊,xhm哭戏那段真的,我也哭死了,这男人演戏真的强
[@是冬冬呀]:#夏唤铭男永一#你永远可以相信夏唤铭的动作戏,他在第二期练习室里耍剑那段给我帅飞了,这里也好帅【图片】
[@小猪的同桌]:小猪进步真的好大,第一次演话剧就能演成这样,恐怖如斯,某些台词都说不清的流量能不能学一下啊我晕了,别想着你那破广告了
[@每天都要吃小猪包]:小猪包死的那段到底谁想出来用花瓣代替血的,好美好美好美,节目组真的神了,妆造审美真的很好,小猪好帅【图片】【图片】
……
夏唤铭用小号将夸赞陈醒的微博都点赞了一遍,这么多天过去,他每天坚持打卡,级别都有LV2了。
他又去看了GCTV的唤醒一刻话题,这里倒是没有被话剧海报刷屏,而是被第二期的花絮刷屏了。
自打第二期的花絮播出后,这些人又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匿名26899】:【视频】我才发现第二期的花絮里,那段小猪来了,夏唤铭的眼睛突然就有光了
【匿名44324】:首先夏唤铭没说自己不喜欢陈醒,再是夏唤铭叫陈醒名字了,所以他们俩在一起了
【匿名57459】:再不公开,我真要造谣了!!
夏唤铭往下翻,翻到一段剪辑视频。
这段剪辑视频不过两分钟,将前几期他和陈醒的交互,哪怕是一个对视,全都剪进了视频里。
当最后那句话出现时,夏唤铭的心里像是被打了一枪——夏唤铭,他们叫你名字的时候,你透过监视器到底在看谁。
“……”
他能看谁呢。
在这纷扰喧嚣的人海中,他的目光永远能第一时间锁定那个身影。
就像现在,他低头凝视着枕在腿边安睡的容颜。
都不用别人来说,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肯定很温柔,因为他的内心始终柔软充盈。
网上都说同人女在cp交互的时候,眼睛就跟显微镜一样,无论多小的细节,他们都能发现。
现在看果然如此,完完全全窥探到他当时的感受了。
夏唤铭刚在这条底下留评论,外面参加“葬礼”的人都进来了,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又分成几组几组地出去玩了。
客厅陷入短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陈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搓眼睛后,惊喜地发现夏唤铭还在。他瞬间扬起笑容:“咦?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怕你起来发现没人,我看看,”夏唤铭抬手摸上陈醒的额头,又顺势抚摸他的脸颊,“现在好多了吧。”
第75章 花有尽 你的酒量是多少?
陈醒使劲点头,随后左顾右盼。
这才发现客厅除了他们这块,其他局域的灯都没有亮,别墅异常安静。
陈醒站起来挠头:“他们人呢?我就记得阅哥的多肉死了,然后呢?人呢?”
他说完,旁边传来轻轻的笑声。
夏唤铭也跟着站起来,拉着他的小拇指说:“你的记忆还停留在多肉死了呢?他们都办好葬礼,已经出去玩了两个多小时了。”
“葬礼?”陈醒听到这个词,眼睛都瞪大了,“哪办的啊?”
“我带你去看。”夏唤铭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陈醒跟着夏唤铭来到后花园。
在一棵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下,那块小小的土堆格外显眼,上面歪歪斜斜地插着一根竹签。
“我看他埋完,我就回去了,”夏唤铭朝土堆努了努嘴,“后面他们怎么办葬礼的我不知道。”
陈醒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根竹签,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阅哥真善良啊,植物死了都会想着办葬礼。这么小的坟包,我还以为在我们家囤囤死了之后就看不到了呢。真可爱。”
“囤囤?”夏唤铭在他身旁蹲下。
“就是我妈养的小猫,陪我妈谈恋爱,结婚,我们家的吉祥物,”陈醒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神温柔得像是有一汪水,“囤囤生前有十三斤呢,最后却用那么一个小小的坟包就装下了它的骨灰。”
囤囤是陈醒见过最乖的小猫。
哪怕是猫科动物最讨厌的洗澡,它也从来不吱一声,妈妈在浴室里喊一声“囤囤”,囤囤就拖着尾巴慢慢走了过去。
他还记得妈妈说,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很好奇囤囤是什么味道,用嘴巴咬了囤囤的耳朵一口,囤囤也只是叫了一声,等大人来了它才跑开。
一只猫能陪伴人多久?
至少他们共同度过了七年时光。
对一只猫来说,七年已是它大半生的光阴。
“它走之前,硬是挺到我妈妈来,它才闭上眼睛,”陈醒望着土堆上爬行的蚂蚁,“我妈妈抱着囤囤哭了很久,说下辈子她们要早早相遇,再做我们家的小猫,一定给它吃很多猫粮。”
夏唤铭凝视着陈醒的侧脸,在长久的沉默后,问道:“那你将来还会养宠物吗?”
上次赵星宇好像问过这个问题,但陈醒没有详细的回答。
这次陈醒点了点头:“养啊,等我把医药费都出完,我会再赚钱,再去养一只宠物的,猫也好狗也好,看有没有缘分,有没有小动物愿意和我相遇呢。”
当然会有的。陈醒会是一位好主人。
夏唤铭声音轻了几分,他的视线一直在陈醒的脸上:“我以为你会害怕宠物死掉,不会再养一只宠物了。”
陈醒摇摇头,轻声念道:“水无定,花有尽,会相逢,可是人生长在别离中。这是我很喜欢一首诗。”
陈醒抬起头,冲夏唤铭绽开一个笑容。
“如果一直担忧离别的事,那就不能好好对待正在相遇的人了,你说对吧。”
余晖透过香樟树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唤铭知道,陈醒的心中一直有一片温柔的海洋,从来不会因为过去停留,潺潺流向未来。
这片汪洋,带他回到几个小时前。
徐媛彩说完那句话后,他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
“这是他的伤口?”夏唤铭脸色阴沉地难看,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徐媛彩却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这是我身上的伤口,我们当时跟那傻/逼打架,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些痕迹。”
夏唤铭第一时间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很紧张。
徐媛彩跟他讲述伤痕的由来。
原来这位打人的人,是他们乐队以前的学长。
这是大一下半年发生的事。
这位学长看中陈醒的创作能力和才华,一直接近陈醒,表面上对他很是照顾关系很好,等时机成熟后就偷取了陈醒的歌,先他一步寄给原本选定陈醒的公司,最后成曲出来倒打一耙,说是陈醒抄袭。
幸好陈醒有备份时间记录,得以证明清白。
这事情最后以校方处罚这学长退学、公司解约赔偿违约金。
原以为这件事结束了,结果在他们乐队出去聚餐的时候,这位学长带着五个人在街上围堵陈醒。
乐队的成员当然帮陈醒了,直接冲上去干架。
但他们留了一手,特地没有直击对方,而是假装打不过一样随便挥动手里的椅子、小板凳,最后假装倒地。
最后警察来了,给他们判正当防卫,对方是寻衅滋事。
那边的人仗着学长家底厚实所以很嚣张,可不巧的是,被打的人里有徐媛彩。
徐媛彩深知这群人感招摇过市,背后肯定有靠山,所以为了让这些人判的更重,特地让那些人抢走自己身上的项链和包。
谁料她的一个包就要二万,那条项链更是十一万,而且她拒不调解,抢劫十三万元直接增加了他们量刑。
而且她有的是钱去找律师,对面那些人除了学长,都要坐不少年的牢。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件事呢,因为陈醒是很好的人,他无论自己的过去如何困难,被人如何冷眼对待,被人如何背叛,他都会真心待人。”徐媛彩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冰,“可我不是。”
她缓缓抬起手,拇指在颈间滑过一道锋利的弧线:“如果你也跟那个人一样骗了他,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夏唤铭直视她的眼睛:“我当然不会骗他。”
徐媛彩冲夏唤铭笑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对他的态度我都看在眼里,我也只是防范于未然。”
夏唤铭看着她,说:“你很关心他。”
“因为他很有才华,”徐媛彩摊手耸肩,“高山流水遇知音,知音难寻,再加上他性格好,自然而然就会关心他了。我曾经跟他说过,要是早点遇到他,我们家就能垫付他爸的医药费,他也不至于一年内失去所有亲人……你猜他怎么回答我的?”
“怎么说的?”
徐媛彩扬起一点笑容:“他说没有必要,如果那么做,我们不会成为朋友,而是负债和债主的关系。”
难怪那个时候,他送蛋糕卷都要细细算钱。
夏唤铭想,陈醒对金钱格外敏锐。
“他说人固有一死,一直活在过去,只会自顾不前,他从来不害怕离别。”徐媛彩看着蜷缩的背影,语气里带着一丝敬佩,“我那是才意识到,他的内心比我想像的还要强大。”
“没错,”夏唤铭深表赞同。
他很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实,听别人补全陈醒的过往,将陈醒的人格补全地更加充实了。
他也跟徐媛彩一样,想回到更早的时候遇见陈醒。
可是让陈醒选择,他不会同意的。
因为他对未来很坚定,从不会被过去所束缚。
和徐媛彩交谈之后,夏唤铭第一次感觉到,他在接触陈醒的人生,而他无论从哪个节点认识陈醒,他应该都会喜欢陈醒。
爱从来不是谁能够命令的情感,而是一种自由的选择,一种必然的归宿。
就像现在,他会为陈醒的每一个举动心动,想将陈醒圈进怀里。
树荫的风吹得好凉快。
在陈醒想要站起来时,感觉肩膀一沉,悉索的碎发摩擦他的耳朵。
夏唤铭靠着他的肩头。
由于他们俩有身高差,夏唤铭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脖颈,又稍微抬起了一点,贴着陈醒的侧耳。
陈醒不知道夏唤铭为什么突然这样,抬手轻捏夏唤铭的下巴:“怎么啦?”
夏唤铭轻轻地说:“要是节目结束了,你会联系我吗?”
陈醒轻笑一声:“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还想你别忘了联系我呢。”
“我们要常联系。”夏唤铭掰着手指,细数未来他们可能相遇的地方,“在品牌发布会上、剧场、要是颁奖典礼上,看到我的时候都要和我说说话。”
发布会啊……陈醒穿西装的样子一定很俊。
夏唤铭想。
陈醒按在夏唤铭的手上,和颜悦色地补充:“不止呀,如果有空了,我们可以出去玩,每年都团建一次。”
“嗯。”夏唤铭深深地点头。
离开坟包后,他们又去湖边闲逛了一会儿,节目组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吃中饭,所有人一起回别墅。
中饭吃完,大家还玩了小游戏逛三园。
“既然我们都是成年人,那么谁输了,就提一个成年向的问题。”赵星宇兴致勃勃地说。
结果他第一个输。
赵星宇懊恼地趴在桌上:“为什么啊,为什么想不起来了植物啊!死脑子快动啊!”
“好,那我来提问题吧。”汪百阅摩拳擦掌,嬉皮笑脸地凑到赵星宇面前,“我要问你——”
大家看着汪百阅,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为了防止节目变成18/禁,已经半蹲下来,等待时机喊停。
汪百阅:“你们五险一金交了多少。”
赵星宇:“……”
众人:“……”
是不是有点太成人了?
工作人员拍拍胸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要是这种成人问题,那你们随便提吧。”
于是接下来的画风走向就变成:
陈醒输了,问他版权费多少钱;薛思念输了,问她学生时代有没有帮别人代写过作文;汪百阅输了,让他跟他对象打视频通话,需要让她问出“你怎么了”才算成功。
“不是,怎么到我这里就这么难?”汪百阅说着,已经打开手机了。
赵星宇遮着嘴巴偷笑:“谁让你平时就爱秀恩爱,遭报应了吧。”
汪百阅:“……”
最后汪百阅是怎么成功的呢?
就是在对方说话的时候不再叫平日亲切地小名,女朋友自然就奇怪了,问他:“你怎么了?”
汪百阅心花怒放地冲着镜头亲两嘴,两人又腻腻歪歪了。
“宝宝~”
“宝宝~”
众人:“……”
赵星宇遮住眼睛,愤怒地拍桌:“谁提的这个惩罚,以后ban掉了,一辈子不要有!”
大家一起点头,只有汪百阅一人抗议,但抗议无效。
他们玩乐一会儿,马蒂斯跟赵星宇去他的房间打游戏,陈醒带着徐媛彩来参观他和夏唤铭的的卧室。
“哇,还挺不错的啊,我说你怎么有空录歌呢,家夥都带上了啊,”徐媛彩率先走到陈醒的计算机桌前,抚摸上面的采集器,“这是我给你买的那个吧,可惜没有带你的那个u87。”
门口的陈醒点头:“u87太贵了,不好带出来。”
徐媛彩对这个房间还挺意外的。
在她印象里,陈醒的家里可是乐器到处跑啊,这里却很干净整洁。
徐媛彩笑呵呵地说:“我还以为会很乱,没想到这么干净,真意外。”
“都是室友好啊,”陈醒拉了拉旁边夏唤铭的袖口,“我室友爱干净,不拖延,我自然就干净了。”
徐媛彩看着他,灵光一闪问道:“那你跟齐饮睿在一屋的时候也这样吗?”
陈醒毫不犹豫地点头:“差不多。”
“哦……”徐媛彩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你想跟他做室友还是跟夏唤铭做室友?”
怎么都要问他这个问题啊?
陈醒拉着夏唤铭的衣服往前走了一步:“我们阿唤啊。”
徐媛彩追问:“为什么?难道齐饮睿不干净吗?”
陈醒认真地回答他:“干净啊,但我跟阿唤比较熟啊。”
徐媛彩看去,夏唤铭负手而站,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徐媛彩分不清他这样是为比过齐饮睿开心呢,还是感觉一般般。
“行吧,你觉得好就好。”徐媛彩冲陈醒招招手,“你过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陈醒松开夏唤铭的衣服走了过去。
夏唤铭一动不动地站着。
徐媛彩在陈醒耳边说了几句话,陈醒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说了什么?是关于他的吗?还是别的?
夏唤铭很好奇,但他不能问,而且看到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心脏被蚂蚁啃食地一干二净。
他知道陈醒和徐媛彩是朋友,不会过分越界。
可他是连赵星宇都能嫉妒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更是难以言喻。
好在二人说完话就分开了,徐媛彩随意地拍打陈醒的肩膀:“懂了吧。”
陈醒连连点头:“谢谢公主指点迷津。”
看样子两人真的没聊什么大事。
下午两点,大巴车来了。
马蒂斯和徐媛彩站在大巴车前和大家道别,徐媛彩又和郑佩雅、薛思念聊了好长的天。
马蒂斯给每人一封手写信,特地叮嘱他们在他走的时候打开。
马蒂斯很感谢夏唤铭这些天的照顾,用法语和夏唤铭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
最后马蒂斯摘下帽子,绅士地说:“谢谢你,我会想念你的。”
夏唤铭和马蒂斯短暂地拥抱了一下,刚松手,徐媛彩走过来跟他说:“走之前我也跟你说件事吧。”
马蒂斯识趣地走开了,开开心心地去找陈醒,还没说话就来一个拥抱:“哦!好兄弟!”
陈醒也开心地说:“好兄弟!”
“……”夏唤铭盯着远处的陈醒,才将视线挪回徐媛彩身上,“什么?”
“我告诉你一件关于陈醒的事吧,”徐媛彩用手背遮着自己的嘴巴,“如果他喝醉的话,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你替我好好关照一下。”
夏唤铭:“……”
徐媛彩拍拍夏唤铭的肩膀:“顺便一提,他的酒量是五两白酒,你是多少啊。”
夏唤铭:“……三。”
徐媛彩:“三两?那也可以。”
夏唤铭:“三口。”
徐媛彩:“……”
徐媛彩沉默两秒,重重地拍在夏唤铭的肩膀上:“平时都是小孩那桌吧。”
夏唤铭撸起袖子,看了眼并不存在的手表说:“时间到了,你应该走了。”
“说真话你又不爱听了。”徐媛彩不满地撅了撅嘴,“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嗯。”
徐媛彩顺势找到陈醒,陈醒跟接待员一样站在那里,谁都能找他聊几句。
徐媛彩与他拥抱了一下,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还有,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陈醒乖乖地点头:“嗯嗯,我会记得的。”
徐媛彩和马蒂斯走上巴士,坐在床边和他们挥手。
徐媛彩又对两个女生的方向比心,薛思念和郑佩雅弯着手臂,跨过脑袋,合力比了一个爱心。
一行人站在草坪上,目送大巴车远去。
赵星宇指着自己的眼睛,跟郑佩雅说:“我还以为你们会哭呢。”
“我们几个昨天早就串门谈心过了,短暂的分别又不是见不到了。”薛思念勾过郑佩雅的肩膀,“等节目结束,我们还能一起出去玩。”
“这么快就订好了?”汪百阅问。
“对啊。”
……
这些人说着说着往别墅走,草坪上就站着陈醒和夏唤铭两个人。
绿茵茵的草地沾着人工喷洒的露水,脚踩过后的摩擦声比平日要大很多。两人的影子斜斜交叠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手指隐秘地纠缠在一起。
“你们俩的关系变得好起来了诶,”陈醒兴高采烈地开口,“我一开始还担心你和菜菜最后也不会很熟呢。”
“在轮船上交谈后,就熟了一点。”
“轮船?聊了什么?”陈醒望着夏唤铭。
夏唤铭抬手捏了一把陈醒的脸颊,笑道:“我们两个还能聊什么,就只能聊你了。”
陈醒揉搓着刚刚被碰过的部位,无意发现低空飞行的蜻蜓,再抬头望天。
铅灰色的云层正在缓慢淤积,逐渐挡住唯一的光线。
“要下雨了,我看天气预报说最近都是雷阵雨,”陈醒伸手,似乎想要接雨水,可惜还没有雨滴落,他不免有些惋惜,“要是小雨就好了,还能出来踩水。”
“我不大喜欢下雨,”夏唤铭没有跟着陈醒一起抬头,反倒是一直凝望陈醒,“湿漉漉的很难受。”
陈醒点头,理解地一笑:“确实,也有人不喜欢啦。”
三十小时后。
窗外的暴雨像失控的鼓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别墅的玻璃上,偶尔一道闪电劈过,刹那间照亮右侧大床上交叠的身影——
陈醒整个人陷在夏唤铭怀里,膝盖无意识地弯曲,发丝蹭着对方的颈窝,双眉舒展,正在做沉沉的美梦。
而夏唤铭的手臂虚虚环着陈醒的后背,掌心悬空。
雨声震耳,又是一记雷声。
夏唤铭的眼眸在暗处泛着幽深的光,像是蛰伏的蛇。
两人的体温透过单薄睡衣相互渗透,他的大腿内侧还有膝盖的触感。
无论是陈醒的体温,发梢的淡香,都让他精神得无法入眠。
夏唤铭保持这个姿势不知多久。
当雷声再次滚过天际时,他终于收拢双臂,让陈醒更深地陷入自己怀抱,下巴轻轻抵上柔软的发顶。
“我该怎么办呢?”
这句话混着叹息落在陈醒的发间。
夏唤铭能确定。
至少在他和陈醒说完那句话,直至四小时前,自己还是一位“不喜欢下雨”的人。
第76章 花有尽 那你们为什么不睡一起呢。
“福瑞啊?”
赵星宇的声音在围读室里格外响亮。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他,陈醒推了推镜框。
并不懂acg文化的汪百阅问道:“福瑞是什么?”
“就是furry,”赵星宇把剧本往桌上一放,双手在头顶比划出"C"形,“毛茸茸拟人化的角色,有兽耳。”
陈醒作为唯一和赵星宇同频道的人,翻看剧本后思考:“但这个和福瑞不大一样吧,人形是加了兽耳和尾巴,样子并不是兽态。”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赵星宇立马改口,想到大家光有兽耳的样子,不由乐呵起来,“但也挺萌的。”
“这次的故事怎么样,很可爱吧,”薛思念拽着剧本创作者的胳膊发言,“这次是以佩雅为主,我为辅。”
“难怪不虐了,”郑戚笑着说,“你的剧本每次都有大刀,还有点阴暗。”
薛思念轻哼:“这次的剧本不是也挺虐的吗?宠物死后上天堂,有五天重回人间的光阴,最后还是分别了。”
薛思念的概括才华令人佩服。
正如她所说,这个剧本讲述动物化作人形重返人间报恩的故事,内核是人与宠物间深厚的情感羁绊。
温馨治愈的基调,确实充满了郑佩雅特有的风格。
值得一提的是,全剧仅有两位演员饰演“人类”角色,其中陈醒将扮演流浪猫的主人——暂且称他为小李。
值得一提的是,这只流浪猫的扮演者是……
“那老夏这么大的个子,就算是流浪猫也高低是缅因猫吧。”郑戚看了眼剧本的分配,抬头打趣夏唤铭。
夏唤铭套着宽松帽衫,手背支着下巴,正专注研读剧本。听到调侃,他只是淡定地“嗯”了一声。
没错,那只流浪猫的扮演者就是夏唤铭。
夏唤铭当猫?
陈醒想像不出那画面,却又莫名觉得契合。
“这不正好映射了你们的第一课吗?仿真动物之前,要先学会观察动物,”于导敲了敲桌子,“怎么去观察,我就不用提醒了吧?我相信你们都会。”
底下的选手们都点头。
这次女生组分过来的是江可和盛悦。
江可在那天鬼屋里已经跟盒饭没盖其中三人熟识,所以说话也直接了一点:“陈醒啊,我记得你跟鸭鸭的猫关系很好,你问鸭鸭借用一下怎么样?近距离观察总比电视上观察要更好吧。”
陈醒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于导看向陈醒:“他们有猫?”
“对,老可爱了。”陈醒回答。
如果有真的宠物在现场,那肯定比口头上转述演技更有成效的。
于导高兴地点头:“那更好了,你去问问她能不能借来观察几天,最好能来咱们拍摄场地,不行的话就算了。”
制片人最后提醒一句:“最重要的是不要猫不同意就算了,别把人家的宠物搞应激了。”
这边敲定剧本分配后,大家离开了围读室。
由于副导说最好晚点进练习室,而外头又在下雨,他们这群人决定去食堂排练。
正好那边的娃娃机亮着,赵星宇和汪百阅依旧念念那天的事,决定重新挑战娃娃机。
其他人找了一处宽敞靠窗的地方坐下,陈醒挨着夏唤铭坐下,手肘搁上桌面时不经意碰到了对方的手臂。
夏唤铭非但没避开,反而像是刻意为之般,又朝他这边贴近了些。
很挤吗?陈醒往旁边的位置看去。
非但不挤,还能再坐一个人。
……算了,这样也没关系。
陈醒这么想着,和大家一起投入排练中。
几分钟后,赵星宇和汪百阅回来了。
大家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知肚明这两人又浪费了几块钱,谁也没有说话。
倒是这两人自己cue自己。
赵星宇:“那绝对被人调过数值了,跟我们俩技术没有关系。”
汪百阅对着摄像头,握紧拳头说:“没关系,没钓到就没钓到,马蒂斯的留言会一直激励我的,我会重头再来的。”
对面的郑佩雅笑道:“阅哥你又演起来了。”
昨天嘉宾们走后,大家围在一起拆了信封。
马蒂斯给每人都留了两句话,一句法语加一句翻译。
给汪百阅的是鼓励他有破釜沉舟不怕困难的勇气。
而陈醒收到的是那句:Que de ce de tavoir croisé au c?ur de cette quotidieé anodine——能在这平凡的日子中与你相遇,真是太幸运了。
说到这儿,陈醒忽然意识到夏唤铭从未提及自己的寄语。他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胳膊:“你收到了什么句子?”
夏唤铭凝视着他,忽然倾身凑近耳畔,轻声说:“Je pense que je taime beaucoup。”
法语的韵律让夏唤铭本就好听的声线更添几分旖旎。
陈醒缩了缩脖子:“什么意思?”
夏唤铭弯起眼睛,含笑着看他:“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哦——”陈醒眼睛一亮,“那我想学这句诶,这样可以跟别人说了。”
“不行。”
陈醒没想到夏唤铭会拒绝得如此干脆,甚至脸色还沉下去了。
“为什么啊?”陈醒困惑地歪头,“这句话不是很友好吗?”
“……”夏唤铭眉头微蹙,最终轻叹一声,屈指敲了敲剧本,“发音不标准会有歧义,不推荐学这句,我教你一句简单的,Bonne journée。”
陈醒字正腔圆地重复:“崩杰尼!”
夏唤铭欣慰点头:“学的真快,发音也很标准。”
陈醒笑了笑,又重复了两遍。
大家排剧本排到下午四点,等食堂的大叔和大姐休息回来了,他们才拿上剧本和雨伞回家。
他们也算运气好,出来时阵雨刚好停了。
陈醒穿着雨靴,故意踩着路面的小水洼,嘴里哼着自己创作的《下雨天》。
这首歌是他在大一时写的。
说到下雨天,歌曲一般都是绵长柔软的,而这首歌却是用贝斯为主题的funk音乐。
夏唤铭第一次听“青枫”的这首歌时,就能从旋律中感受到创作者纯粹的快乐。
如今看陈醒的反应,确实如此。
其他人先回别墅,陈醒和夏唤铭来到“瞬息万变”的别墅门口,摁了门铃。
开门的是穿着睡衣的小元,她打量他们一眼,淡淡地点头:“你们好,你们找谁?”
小元和夏唤铭并不熟,所以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陈醒身上。
“小元,”陈醒打招呼,“麻烦叫一下鸭鸭。”
“好的。”小元走进客厅的后门。
不过一会儿,鸭鸭出来了,后面跟着他们要找的小胖猫。
鸭鸭扎着双马尾,也穿着睡衣睡裤。
“怎么啦?”鸭鸭抱起跳跳,跳跳蓬松的尾巴轻微地晃动着,“找我什么事?”
陈醒把他们组要借猫的事和鸭鸭提了一下。
鸭鸭捂着嘴巴,惊讶地问:“那你之后要戴猫耳吗?”
夏唤铭:“要吧。”
鸭鸭:“还要带项圈?”
夏唤铭:“……要。”
后面的齐饮睿:“噗……”
夏唤铭:“……”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只是想到那个画面……”齐饮睿摆手,似乎真的很抱歉,“哈哈哈哈,我好期待你们这一期拍出来是什么样子。”
夏唤铭:“……”
鸭鸭让陈醒先抱着跳跳,自己再小跑去拿猫粮和猫砂盆。
鸭鸭把猫砂盆交到夏唤铭手里,再举着猫粮,讲述注意事项:“这个猫粮每次两勺,再加入一颗鱼油,水的话矿泉水倒旁边,她自己就会喝了。它吃完饭半小时后就会上一次,你们铲一铲就行。”
“好的,”陈醒站端正了,握着跳跳的爪子假装敬礼,“保证它来什么样子回来就是什么样子。”
夏唤铭跟着点头。
鸭鸭扫过他们两个人的表情,笑了:“我是比较放心你照顾它的,它还是很粘你的,哦,不要把它放单独一个地方睡着,它看不见人会叫的,最好放你们卧室里。”
鸭鸭又说了几点,还去拿了跳跳睡觉的垫子,交给陈醒。
这通注意事项讲下来,也就陈醒能记得了。
陈醒抱着猫满载而归,原本卡在手指的伞也被夏唤铭拿走了。
夏唤铭双手抱着猫砂盆,两把雨伞的手绳挂在他的手腕上。
两人回到宿舍,汪百阅和郑戚正在做晚饭。
打下手的郑佩雅和薛思念先围上来,兴高采烈地抱起跳跳:“诶呀这不是我们小跳跳吗?让姐姐亲亲!”
郑佩雅摸着猫毛问:“怎么说,你们准备把他安置在哪里?”
“我们卧室吧。”陈醒从夏唤铭这里接过猫砂盆,“我们先去安置东西,你们先带它熟悉一下环境和气味吧,虽然鸭鸭说它不会跑出去,但还是要记得把门窗关好。”
郑佩雅和薛思念点头,抱着跳跳坐在沙发上,一人拿着桌上的苹果逗它,赵星宇也过来凑热闹。
陈醒和夏唤铭回到卧室,把东西都放好才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