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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张梅花7则在康纳手里。

戴着黑框眼镜的康纳外表斯文清俊,丢在路上一看就是大学生,眼型微长柔和,是标准的桃花眼,他经常笑得眉眼弯弯,腼腆又纯欲。

爱好却很直雄,喜欢各种积木和机械类玩具,和他接触过的雌虫都深信他是个清纯无比的雄虫。

但除了这个爱好以外,他私底下其实烟酒都来,眼镜一甩就去泡吧打碟,人生座右铭是:寻找对的人的同时,也别忘了和错误的人开心开心。

此时的康纳把眼镜摘了下来,眼尾那颗泪痣随着他托腮微笑的动作略微上移了一点,他踌躇了一下说:“嗯……几年前和一个雌虫网恋,那个雌虫说自己是首都星的营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连照片都没发,他就给我转了几万星币,我用这笔钱买了来首都星的船票。声明一下哦,来首都星可不是为了找他,单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已。”

那很有节目了。

阿缇琉丝记得莱夫好像曾经网恋被骗几万星币。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佐伊罕见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知道莱夫网恋被骗的事情的,但他不知道康纳还有这么辉煌的战绩。

谢默司想起莱夫当初网恋被骗,喝醉了抱着卢卡斯嗷嗷大哭,哭着说可以骗他钱但不能骗他感情。

简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至今还没走出情伤的莱夫立马坐直了身子,一个小发雷霆的报复计划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要用大把的金钱追求这个物质的雄虫,等对方爱上自己后干脆利落地甩了对方。

所以他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和激动,强装镇定地给知情的人都使了个眼色,无比生硬地岔开话题。

现在还不是掉马的时候,等康纳爱上他,他再狠狠揭穿对方虚荣的面目。

想想都爽。

卢卡斯一看他那副嘴角咧到天边的蠢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座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康纳玩/他跟玩/狗一样,偏偏他还很自信地认为自己能报复成功。

三轮游戏过后时间已经不早,再加上其他人没眼看莱夫蹩脚的演技,纷纷找借口告辞,这局国王游戏就在无比尴尬的氛围中结束。

夏盖盯着谢默司离开后,又抓紧时间多看了阿缇琉丝几眼,作为晚上做梦的素材,然后心满意足地和阿缇琉丝告别。

“那个,你知道莱夫以前网恋被骗吧。”雌虫们走了以后,佐伊讪讪地询问康纳。

“当然咯。”康纳无辜地冲他笑,多情的桃花眼弯得又软又媚,“好马不吃回头草,除非那颗草是金子做的。”

第44章 界限 今生:恭喜两位嘉宾迎来质的飞跃……

载着尼普顿族长和厄喀德那伯爵的星舰并未降落在梵王星, 保持着安全而谨慎的距离在宇宙中悬停。

这颗已经彻底沦陷的星球,是异教徒的狂欢之巢。

那句让阿缇琉丝同意参与到国王游戏的话便是,如果他答应参与游戏, 佐伊就告诉他一个关于尤那达斯的十分靠谱的小道消息。

不仅灵巫, 尤那达斯的领袖也正位于梵王星, 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好机会。

这名神秘的领袖向来行踪莫测,哪怕前世尤那达斯已经被彻底歼灭,帝国都没有抓住他,至少阿缇琉丝从未见过他的真容。

现在回头去想,领袖很有可能是在神教的帮助下成功脱身, 不过他此后也没有再掀起什么风浪。

“消息来源可靠么?”阿缇琉丝颇有些怀疑,毕竟连厄喀德那的探子都没打听到领袖的消息。

佐伊啧了一声, 对他的质疑表示很不满:“别的不说,芬尼尔的探子称第二,全帝国谁敢称第一。”

有了芬尼尔家族的背书,阿缇琉丝不再质疑消息的真实性,他转而思考起佐伊所说的瓮中捉鳖:“谁是猎物还不一定, 灵巫和领袖同时位于梵王星,梵王星此刻的守卫必定水泄不通。”

佐伊再次展现了和阿缇琉丝高度一致的默契:“传道士不是喜欢抢雄虫么?我们直接光明正大进去。”

阿缇琉丝挑眉:“有没有想好怎么撤退?”

“撤什么退,”佐伊大手一挥,“直接让帝国扫平梵王星, 咱俩还不是想怎么出来怎么出来。”

但是帝国短期内是没有对尤那达斯的作战计划的,距离第九军团出征尤那达斯还有接近一年左右的时间,并且阿缇琉丝已经知道尤那达斯的背后是神教, 扫平梵王星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扫平梵王星本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但是阿缇琉丝在这里,夏盖和谢默司也在这里。

再困难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

最先知道阿缇琉丝和佐伊计划的是夏盖,副官并未像前世一样百依百顺, 而是表达了强烈的反对,阿缇琉丝对此感到颇为新奇。

“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夏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僭越,祖母绿般的眼眸温柔凝视着自己的主人,与他摆出的温顺姿态截然相反的,是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只有我的陪同才能让我放心这个计划。”

如果是前世,夏盖刚跟着阿缇琉丝的时候说出这些话,肯定会被后者送给管家回炉重造。

太过亲密,太过逾越。

在不同的社会关系中,阿缇琉丝向来游走得泾渭分明。

他对于情感的分类有着异常的执著,所以被归为挚友的对象绝不会进入伴侣的范畴,被他视为忠诚利刃的副官也要以服从作为第一天性,夏盖当然可以有丰富热烈的情感,但唯独不可以是对着他。

这一界限,夏盖曾经用了十几年都没有跨过,阿缇琉丝从未考虑过副官对他的炽热忠诚到底是何种情感。

但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这些界限正在逐渐模糊,不论是他和夏盖之间,还是他和谢默司之间。

已经有些事情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纵然他不愿深思,也不得不面对。

“你不需要放心,只需要听从。”阿缇琉丝尝试将一切拉回正轨。

此刻的阿缇琉丝刚刚沐浴完毕,清爽蓬松的发丝带着些水汽,穿着黑色背心和宽松的阔腿军式睡裤,盘腿坐在床上,拿着自己的手札记录着什么,姿势慵懒随意。

他在出行任务时一向对衣食住行都没什么要求,毕竟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更不会纠结于其它细枝末节。

重生后阿缇琉丝再次戴上了那条祖母绿吊坠,喉结明显、修长雪白的颈间闪烁着暗银和绿芒。普普通通的黑色背心和长裤被他穿得像下一秒就可以走秀,也让他褪去疏离的距离感,就像一个姿容极盛的清爽大学生。

星舰里的维温设备维持在较低的常温点,阿缇琉丝也没特意调节自己房间的温度,之前夏盖无意间碰到他冰凉的指尖才意识到这点,第一时间把温度调高。

可他看上去还是有点冷。

夏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无比自然地将阿缇琉丝赤裸的双足放入温暖炙热的怀里。

等等。

阿缇琉丝下意识动了一下,雪月般漂亮修长的双足便踩在夏盖柔韧饱满的胸肌上。

不是。

脚下的触感让他瞬间不再动弹。

他猝然去看夏盖,手里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手札也被丢在一边,他想拉开距离,却早已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靠近。

被他踩着的始作俑者又开始用炙热的、紧密的、如影随形的目光,凝视着他。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高挺的眉骨之下是深刻分明的双眼皮,薄薄的眼皮半阖着,眼型狭长锐利,是一张浓烈到张扬的英俊面容,此刻却在阿缇琉丝俯首可拾的位置,带着表面的温顺和无法隐藏的占有欲,热烈地凝望他。

宽大结实的手掌牢牢握住阿缇琉丝的赤足,本该是暧昧的动作,却因他真心实意想为对方取暖,显得像结婚多年的雌君在被窝里熟稔无比地为雄主暖脚。

阿缇琉丝一米八几的个子,身高腿长,双脚自然不可能如幼崽般窄小,但线条流畅舒展的赤足却能完完全全地放在夏盖的胸膛上,后者的肌肉彻底卸力,被他的脚趾踩出几个软弹凹陷。

事物自己会往最有利的方向发展,有些事情没必要以避之不及的态度强行纠正。

思想和情感是最难控制的,他自己对此深有体会。

阿缇琉丝终于没有再尝试抽身,而是就保持着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意味深长地轻笑着说:“不放心的话,就第一时间来到我的身边吧。”

总参谋部近日并没有对尤那达斯出征的计划,但是能影响总参谋部的人就坐在阿缇琉丝身边。

便于观测的高透舷窗完美呈现出浩瀚壮丽的宇宙景观,如无数斑斓色彩涂抹于巨大幕布之上,观看风景的人本身也构成绚烂画卷的一部分。

当卢卡斯前来向谢默司汇报梵王星的调查报告时,后者似乎正在和阿缇琉丝伯爵商讨着什么,神态柔和,眼角眉梢都是真情实感的笑意。

军部九大军团的军长都有着很明显的性格特征,例如第一军团军长罗萨蒂亚元帅,出了名的霸道酷烈,御下严格,他也因此能够把第一军团的少爷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再比如第七军团军长奥利弗,他的性格便和罗萨蒂亚截然相反,慵懒松散,在管理军纪方面是完完全全的甩手掌柜,对军中各种派系之争放任自流,偏偏养蛊成功,养出了九军闻名的精锐之营——裁决者部队。

佐伊对第七军团的评价十分到位,除了裁决者部队以外,这个军团堪称聚是一大坨,散是漫天屎。

第九军团军长谢默司则以优雅温和,平易近人闻名,永远见人三分笑,十几年前肃清第九军团的时候,也是若无其事地笑着拭去面上血痕。

作为他的副官,卢卡斯比任何敌人都更为清楚自己的长官有着怎样暴烈冷酷的本质,无论表面多么温和地征询意见,内心都是绝对强硬的不容置喙与自我肯定。

甚至接近唯我独尊的程度。

和如今大权在握的玛尔斯大帝如出一辙。

而这样的长官现在正认真倾听着一个从军不到一年的士官的建议,甚至和对方有来有回地讨论,被质疑后从善如流地改正。

改正。

卢卡斯在此之前想不到这个词能和谢默司扯上关系,也想不到什么人能让谢默司改正。

而当他汇报的时候,谢默司完全没有让阿缇琉丝离去的意思,阿缇琉丝也完全没有避嫌,在旁边安静地聆听。

“目前传道士的劫掠行为呈现着向梵王星收束的趋势,西部星系的当地警署和边境军已经做好了严密的应对准备,力求将损失降至最低。”

“在即将空手而归的情况下,传道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唾手可得的雄虫。”阿缇琉丝抓住重点,“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在我和佐伊被‘俘获’后,能不能和稳定可靠的后援里应外合。”

容光绝艳的年轻雄虫在陈述完自己的计划后,淡定地使用美虫计,冷淡清冽的音色微微放软,阿缇琉丝看向谢默司,巧笑倩兮道:“军长可以为我提供稳定可靠的后援吗?”

笑得他脸都酸了。

本来出于阿缇琉丝安全考量,不愿答应此次行动的谢默司,在这灵动甜蜜的笑意之下,叹了口气,最终妥协:“去吧,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问题的。”

如果锐意进取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会无条件地支持你,成为你的底气与后盾。

我早已做好忤逆本能、违背天性、永远支持与深爱你的准备。

影响无数人命运的决策通常都在政/治巨头的弹指间轻松决定,梵王星的收复同样如此。

从这间指挥室传出的命令顷刻便被传送回首都星,整个第九军团在某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下全体运作,关于编制部署,军输运送,指战人员等各方面的决定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

即便在军事水平高度发达的虫族,任何一场战役也从来不会被等闲视之,每一次的胜利都意味着上至指挥官下至士兵的高效配合,第九军团的参谋团仅用了一周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将行动书呈现到军长面前。

阿缇琉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庞大军团的运转效率确实已经超越了号称帝国荣光的第一军团。

来自总参谋部兴师问罪的邮件甚至没有被谢默司看一眼,他的军事秘书十分自觉地以谢默司的名义回复了万字长文,核心意思总结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别忘了现在这个总参谋长是谁扶上去的,也别忘了玛尔斯大帝姓什么。

作为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少将,阿缇琉丝将迎来今生的第一场战役。

第45章 潜入 今生:有阿摩的地方就有纷争……

五光十色的暧昧灯光下, 漂亮的修长手指握着色盅,揭开盅罩的瞬间,虫群爆发巨大欢呼, 无数视线滚烫火热地落在虫群中间长相俊俏的雄虫身上。

他被一群雌虫虎视眈眈地看着却没有半点不自在, 无奈而潇洒地耸肩, 干脆利落地卷住衣摆,从下往上甩掉身上宽松的卫衣,上身只剩一件紧绷到勾出肌肉轮廓的背心。

如烈火烹油,气氛顷刻间被点燃至高/潮,无数五颜六色的酒水被送往这边, 雄虫当然不会傻到去喝酒吧来历不明的液体,而是对着送来酒杯的雌虫们大方地飞吻。

悠然坐在酒水台旁的同伴对他遥遥比了个大拇指, 以示对这种献身精神的敬佩。

有这种精神,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穿着机车夹克和工装裤的同伴有着完美的身材比例,身高在雄虫中堪称佼佼者,虽然容貌不算多么出色,却有着独特的淡漠气质, 捏着酒杯坐在昏暗的角落里都像自带聚光灯。

他们俩是引力酒吧的新客,却比很多常来的雄虫玩得都开,很快就成了这个城市最大酒吧的名人,几乎所有客人都知道引力新来了两个很辣的雄虫, 这一消息也让引力热度大增。

面对无数明里暗里的试探,引力老板只是面带微笑地解释,这两个雄虫是自己的远房亲戚, 之前一直住在砾星别的城市,最近才搬到这里。

亲戚是假,雄模是真吧。

被不痛不痒敷衍过去的雌虫在心中嗤笑, 得不到就诋毁这一套运用得无比熟练。

而不论是亲戚还是雄模,这两个雄虫的到来确实让引力在砾星戒严期间也赚得盆满钵满。

警署和边境军每日三遍的讯息广播都挡不住这些雌虫,不过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好害怕的,传道士的劫掠主要针对雄虫,警署和边境军每日投放的大量巡游器也是为了保障雄虫安全。

这种情况还要泡吧,能是什么良家雄。

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里,充斥着欲望和欣赏的视线,始终如海平面下起起伏伏的冰山,若有若无地落在这两个雄虫身上。

穿着背心的那位依旧姿态洒然,偶然看到路过的帅气雌虫还会吹几声口哨,被热情邀请后甚至会大方地上手摸两把胸肌。

另一位始终穿着挺括有型的皮衣外套,但他偶尔俯身时,可以窥见皮革之下领口极大的内搭,搭配雪白颈间纯黑的锁骨链,莫名色/气。

“警署突击检查,请出示一下终端上的个虫信息。”

身材高挑的雄虫看着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看上去沉稳可靠的警官,扬了下眉毛,乖乖抬起手腕,配合对方的检查。

警官先生出示完毕自己的终端证件后,查看起了面容冷淡的雄虫的终端。

“感谢您的配合,特殊时期请注意个虫安全。”仔细核对完毕,确认眼前的雄虫已经成年并且确实是土生土长的砾星虫后,警官先生并没有离去,而是带着微不可查的歉意道,“除此之外,还请和您的同伴一起接受药检。”

“你怀疑我们滥用药物?”雄虫雪白的面容浮现一丝恼怒,却显得生动起来,“没有证据的话,小心我向雄保会投诉你们。”

拥有着坚毅面容的高大警官沉默地看他,却坚持着手上“请”的动作,如冷硬沉默的磐石。

雄虫叹了口气,从舞池里形形色色狂欢的虫族中揪出同伴,在对方嘟嘟囔囔的抱怨中走向停在引力后门的警用飞行器。

“那么多雌虫不查,偏偏抽中雄虫算怎么个事。”

这是阿缇琉丝和佐伊当晚最后一次出现在巡游器的画面里。

一切都如芬尼尔家族的情报分析师所言,传道士将目光投向了帝国西部边陲的这颗小型星球,因为警署的戒严政策,他们也改变了以往闪电袭击式的劫掠行为。

他们开始以帝国工作人员的身份出现在各个场合,然后利用民众对官方的天然敬畏心理,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带走雄虫。

面对这种伪装,其他星球的警署也很快提出对策,他们在内部重新编排了临时行动编号,精准到哪块区域具体由哪组外勤负责,但来自上层的指令让砾星警署始终保持钓鱼执法的态度。

由全息模拟装置改造而成的锁骨链极大程度地改变了阿缇琉丝和佐伊的相貌,前者除了肤色基本完全变了个虫,后者则对自己的拟态相貌十分满意。

从小帅进阶为大帅,佐伊恨不得一天揽镜自照八百遍。

他们按照康纳的泡吧指南,在砾星最有名的酒吧潜伏多日,终于等到了这位正直坚毅的“警官”先生。

被高浓度的致幻喷雾入侵呼吸道,两人很有演员精神地软倒在地,控制着全身肌肉放松,佯装进入深度昏迷的状态,实则凝神感受着周围一切变化。

街边的流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映照在视网膜上,合眼带来的黑暗都变得斑驳不已,阿缇琉丝感觉到自己被扛在肩头,和其他素不相识的雄虫一起被搬进飞行器,他的精神力没有察觉到佐伊的气息,看来传道士将他们分开了。

在全球戒严的状态下,传道士通过当地教廷的通行令轻而易举地登上星舰驶离砾星,即便警署事后追溯通行令密钥,面对驻边主教“被黑客攻击”的托辞也无法断言对方和尤那达斯勾结。

佐伊身为雄虫没有精神力却依旧活蹦乱跳的事实,一旦被传道士发现,暴露将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所以一旦抵达尤那达斯位于梵王星的圣殿,他必须尽快和佐伊汇合。

被劫掠而来的雄虫全都会面临灵巫的感染“恩赐”,感染成功则精神力跨级提高,失败则索性分裂这些雄虫的精神力本源,将他们做成炸弹。

无论哪种结局,最终下场都是被投入未来的诸神黄昏战场,对雌虫士兵发动精神力攻击。

低等级雄虫运用精神力攻击雌虫精神海或许很困难,但一旦被制作成炸弹,会发挥比他们本人运用要强大得多的危害。

况且此时的神教已经通过兹神遗民掌握了“融合”,通过将意识融入精神力本源,而后分裂感染其他雄虫,灵巫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成功提高精神力等级的雄虫们。

星舰起飞的轰鸣声中,阿缇琉丝在黑暗中悄然睁眼,他和其他雄虫一起被关押在这艘星舰的某间仓库,除了他以外的雄虫此刻全都处于昏迷之中。

手腕上的终端早已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尤那达斯的定位手环。

等抵达圣殿,这些雄虫将通过手术被植入微型定位仪。

阿缇琉丝刚刚轻微活动了一下肢体,正想要行动起来观察四周情况时,漆黑的空间猝然照进刺目光线,仓库的大门突然大开,他迅速闭目,飞快地躺回原地,极力缓下呼吸和心跳。

走进来的雌虫已经换下警官的伪装,小心谨慎地将仓库内的每一个雄虫都翻看了一遍,确保他们仍旧处于深度昏迷中。

有的雄虫露出挣扎着要醒来的痕迹,就被他随手补上一剂喷雾。

当走到阿缇琉丝身边时,他照常蹲下俯身,充斥着冰冷打量的视线落在那张昏迷中的平淡面容上。

阿缇琉丝泰然自若,完美地控制肌肉与呼吸,俨然是一副被麻翻了的样子。

骤然,他感到一根皮肤粗粝的手指落在颈间,像砂砾滚落在皮肤上,闪烁着暗芒的锁骨链被轻轻按压,停顿了一瞬后便离去。

“这次有没有收到好货?”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狂妄的声线,阿缇琉丝这才察觉到门口居然还站着一个雌虫,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上次那批的等级太低,根本扛不住感染,白白浪费了灵巫冕下的分裂体。”

在阿缇琉丝身边驻足的雌虫平静地回复:“西部戒严,我在砾星只带走了几个雄虫,等级都一般。除了隔壁仓库里的那个,看上去等级还可以。”

原来佐伊就在他隔壁。

门口那道声线越来越近,其主人的身躯逐渐靠近,几乎挡住了所有投射进来的光线。

这个雌虫拥有着强壮高大的身躯,即便在雌虫里,都绝对称得上数一数二。

其虫态很可能是以巨大凶戾闻名的泰坦甲虫。

“你旁边这个看着可不像等级一般的样子。”

具有压迫感的身影沉重地投射在阿缇琉丝身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阿缇琉丝恍若未觉,尽心尽力地在原地躺尸。

“上批到底是扛不住感染疯的,还是被你们玩疯的,你自己心里有数。”之前假扮警官的那个雌虫似乎和自己的同伴产生了分歧,“那批雄虫等级低,坏就坏了,灵巫冕下也没和你们计较。但这几个,出了什么问题不是我们可以承担得了后果的。”

“……哈。”

一声轻蔑到极致的嗤笑。

“升到苦修士没多久,就学会抬出灵巫冕下来压前辈了?”

“冕下发怒,不是你我可以应对的。”短暂的沉默过后,那道冰冷的嗓音再次劝道,“冕下最讨厌为了低级趣味而坏大事,你最好小心点。”

令人悚然的切齿声响起,诺瓦克知道眼前这个雌虫以极其癫狂的精神状态在教内闻名,虽然同为高级传道士——苦修士,但如果这个红发雌虫下一秒就对他出手,他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去别的地方打。

装死的阿缇琉丝提起了心脏,雌虫打起架来完全是疯子,这里又躺着几个陷入昏迷毫无行动能力的雄虫,很有可能会误伤他们。

气氛冰冻到极点,冰面下又仿佛有暗流涌动,自称前辈的红发雌虫却突然笑了一声,用着无比亲昵的语气,轻松地说:“就让我看一下他的脸,好不好?”

第46章 碰头 今生:两个影帝

诺瓦克最终还是沉默地让开, 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红发雌虫身上,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任何异动, 他会第一时间出手。

有着一头张扬红发的威廉迫不及待地俯身去看地上那个雄虫的面容, 他俯身蹲下后凑得极近, 近到阿缇琉丝甚至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呼吸。

巨大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骤然袭来,将阿缇琉丝包裹得几乎无法呼吸,这个雌虫非常强,甚至在他两世见过的所有雌虫中都可以排得上前十。

如此强悍的雌虫,在前世收复尤那达斯的战役中, 他却完全没有听说过,提前行动终究还是导致了事态的复杂化。

再靠近的话, 全息模拟装置就要露馅了。

心中暗叹一声,阿缇琉丝全身的肌肉逐渐进入蓄力状态。

下一刻,近在咫尺的雌虫突然伸手,手指落在漆黑的锁骨链上,探究似的细细摩挲了一番。

然后狎昵地帮他调整了一下松紧。

修长脖颈上已经有些宽松的漆黑链条, 再度变得松紧适宜,紧紧贴在雪白的皮肤上。?

有病。

除了这个举动以外,威廉确实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只是仔细端详着阿缇琉丝的脸, 没有作出任何出格的行动。

他长舒一口气,起身对诺瓦克龇牙笑道:“你最好能每时每刻看着他。”

威廉走后,诺瓦克沉默伫立在原地, 他没有一点要离去的意思,静静看着地上的雄虫,突然平静地说:“别装了。”

电光火石间, 飞身而起的阿缇琉丝已经劲腰扭转、长腿一扫,横踢至他面上,速度快到出现残影,诺瓦克第一时间便本能地进入半虫态,坚不可摧的虫甲卸去大半力道的情况下,他仍旧踩着地面往后退了几步才彻底稳住身体。

强悍的力道和速度丝毫不逊色于标准意义上的顶尖雌虫。

“你们混进来的目的是什么?”诺瓦克一边格挡着密集如雨、连绵不绝的悍然攻势,一边咬牙沉声道,“我可以帮你,我所有的亲虫都死在了尤那达斯手里!”

来自阿缇琉丝的拳脚攻势骤然停止,与此同时,即将彻底侵入诺瓦克精神海的精神力也被他收回,他看着这个面容正直的传道士,漆黑的双眸染上一丝趣味:“我凭什么相信你?”

被他质疑的雌虫想也不想地直接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动作粗暴地从左眼眶中抠出义眼,坚定地递到他手里:“我永远记得十八年前刚进入尤那达斯的那天,我的左眼变成了这样,这枚眼球对应着星舰上所有的控制开关,也可以帮助你在圣殿里畅行无阻,除了灵巫冕下的寝宫,你可以前往圣殿任何一个地方。”

“我只有一个要求,带上我,我要亲手报仇。”诺瓦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现在你可以相信我,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抬手掂量了一下掌中眼球,阿缇琉丝勾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当然。”

看来他要改变计划了。

“我来自首都星的警署,前几年你们抓走了我哥哥,我混进来只是想确认他是死是活,死了我给他收尸,活着我要带他走。”

“既然已经是同伴,我要知道你的真实相貌,还有隔壁那个雄虫的身份。”

阿缇琉丝拒绝:“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露脸,隔壁那个雄虫是我的部下。”

诺瓦克倒也没坚持,郑重地嘱咐:“你们一定要小心刚刚那个雌虫,他成为苦修士已经多年,连我对上他都没有胜算。还有三十多个小时星舰就会登陆梵王星,一旦抵达圣殿,你会知道这枚眼球有多大的作用。关押雄虫的地方在圣殿地牢,眼球里有整座圣殿的地图。”

闻言,阿缇琉丝将眼球对着从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微小复杂的线条顷刻浮现。

“那你的眼睛怎么办,不会被发现么?”他提出疑问。

“我还有其他普通义眼,假装一段时间不成问题。抵达圣殿后,你们会被关在净池等待灵巫冕下的感染,感染之后会和以前的雄虫一起被关进地牢。被灵巫冕下感染过的雄虫非死即疯,所以在那之前,我会来找你们,等一起在地牢找到你哥哥后,直接驾驶星舰离开梵王星。”

闪烁着淡淡红光的眼球被阿缇琉丝捏在指间,匆忙一眼中他已经确定,眼球里的微型地图和他记忆里前世的圣殿分毫不差。

“对了,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我提前打听打听。”诺瓦克话锋一转,同样真诚地说。

“摩德,他叫摩德,如果能打听到的话,真的是太感谢你了。”阿缇琉丝自然无比地接道,“他是在两年前被你们抓走的。”

被尤那达斯抓走的雄虫只有编号,根本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白桦树么,是个好名字,我会留意的。”(见第二十二章)

伴随着明显的落地冲击感,在宇宙中航行了三十多个小时的星舰终于登陆梵王星,正如阿缇琉丝被提前告知的那样,所有昏迷的雄虫都被直接推入手术室,接受皮下微型定位仪的植入。

以阿缇琉丝的精神力,可以轻而易举破坏这些定位仪,所以他安然地躺在了手术台上。

随着麻醉剂的注入,他逐渐放松肌肉,意识却还保持着清醒。

一个小手术而已,只需要左臂的局部麻醉。

他和佐伊不是第一批潜入尤那达斯的虫族。

早在二十几年前,那时负责剿灭尤那达斯的还是第七军团,他们曾往尤那达斯派遣过很多卧底,却几乎全被领袖捉出来,最终的下场是被肃清殆尽。

除了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挺过了尤那达斯残酷的肃清,一直坚持到现在,但第七军团发去的讯息全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这个卧底从来不回应任何讯息,只在多年前给军部主动发过两条情报。

第一条是他还活着,没有叛变。

第二条是尤那达斯背靠神教。

自此十几年再无任何音讯,军部甚至已经放弃了这条暗线,作好他已经牺牲或者叛变的准备,同样也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他留在第七军团所有可能泄露个人信息的档案都被删除,只剩一条暗号。

所以进行这场行动之前,他们原本压根没指望那位卧底,只是将对方列入变量因素。

名为净池的地方只是一个狭小逼仄的牢房,从砾星劫掠而来的雄虫都被关在这个房间,大部分雄虫因为吸入了过量的致幻药物,仍旧昏昏沉沉,行动迟缓。

按照诺瓦克的承诺,他会在阿缇琉丝和佐伊被关进净池的第一晚就前来营救。

雌虫高大的身影如约出现在净池外,诺瓦克坚毅的面容染上几分焦急,他压低声音飞快地说:“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下一班是威廉值岗,遇到他就麻烦了。”

他话音刚落,走廊的尽头已经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此时阿缇琉丝刚刚破坏掉佐伊的定位仪,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够他再破坏自己的定位仪。

他横下心将小声哭喊着的佐伊推出净池,要求诺瓦克直接带着佐伊去地牢,不用管自己。

阿缇琉丝怕自己再看一眼佐伊浮夸的演技就会笑出声,连忙转移视线去看那站在阴影中、看不清面色的雌虫,竭力演绎着苦情戏码:“不用管我,你们快走,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诺瓦克仍旧坚持不懈地想要带走阿缇琉丝,佐伊却已经拖着他往外跑:“先去救哥哥要紧,长官身上还有定位仪,带着他我们跑不远的。”

目送着两人离去,阿缇琉丝站在原地看着大开的牢门,在一地寂静中和威廉大眼瞪小眼。

这次对视是阿缇琉丝首次看到威廉的长相,他自身的容貌却被全息模拟装置完美隐藏。

对方那头火红热烈的头发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人。

与那高大强健的身躯和粗犷张扬的声线截然相反,威廉的容貌可以称得上俊美,他嘴角挂着几乎咧到耳边的恶意笑容,带着点不怀好意的趣味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轻声说:“谁家的小绵羊被独自丢在这儿了?”

阿缇琉丝没搭理他的恶趣味,仰头看着那张轮廓硬朗、有着几分熟悉感的俊脸,冷淡地说:“别说废话了,带我去灵巫的寝宫。”

“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么?”威廉兴致勃勃地反问,“那可是灵巫啊,弄死了多少雄虫,你就这么有自信不会被他感染?”

鉴于这个卧底的不稳定性和这张与瓦伦丁三分相似的脸,阿缇琉丝难得对自己的决策作出解释:“佐伊那边情况不明,我必须抓紧时间见到灵巫。另外,感染只能发生在高等级雄虫和低等级雄虫之间,而等级比我高的雄虫,至少现在还没出生。”

红发雌虫指了指阿缇琉丝颈间的锁骨链:“这玩意稳不稳定?别我们这边已经冲上去了,军部还没收到信号。”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再次被阿缇琉丝催促着的威廉拉长了声音说:“第一次看到急着送死的。你失败的话记得别把我供出来,再过几年我都能当上老大了。”

“你这话很有叛变的嫌疑。”一路上的巡游器都已经被威廉关闭,当然事后他会推到诺瓦克身上。跟在他身后的阿缇琉丝语气平淡,随意问道,“诺瓦克说的那些雄虫,真的是因为你变疯的么?”

红发雌虫闻言微微转身,锋锐如刃的眸子扫过阿缇琉丝,气氛在这刹那变得冷凝起来:“你应该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

阿缇琉丝迎着他的视线,破天荒勾起一抹笑容,开起了玩笑:“代表军部关心一下卧底的身心健康。”

“很不幸,我已经和‘健康’一词无缘了。”身姿高大的雌虫右手插兜,左手伸出一根手指摁住左眼下睑,往下拉扯的同时吐了下舌,吊儿郎当地冲身后矮了他大半个头的雄虫作出鬼脸,“一个人在这呆十几年,我但凡心理健康点,早死了。”

他的左眼同样是义眼,为了恐吓身后的雄虫,在此刻闪烁起了淡淡的红芒。

第47章 免疫 今生:是非难辨

“话说, 咱们俩也算同盟了吧?”红发雌虫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癫,又开始提起要求,“就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或者退一步, 露个小脸也行。”

他的视线再度落在阿缇琉丝身上, 唇角勾起一个有些无赖的笑容:“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就回答你那个问题,这样很公平。”

阿缇琉丝斩钉截铁地拒绝:“等军部登陆梵王星,行动成功后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啧了一声,威廉悠悠地叹了一声:“我不是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么?在这鬼地方呆了那么多年,我都快忘记正常虫长什么样了。”

“对我有点信心。”阿缇琉丝没有被他的话语动摇半分, 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和佐伊联络上的?”

在被关在星舰货仓里时, 佐伊就已经和威廉成功接头,等抵达圣殿被关在净池后,他才从佐伊那里得知了这个红发雌虫就是那个潜伏二十多年的卧底。

“那小子是个不怕死的。”威廉摸了摸下巴,回忆起在货仓中发现佐伊时的情景,“你们脖子上的玩意儿可以发送特定频率的信号, 他一上星舰就不停广播我当初留在第七军团的暗号,我要是叛变了,你们俩的下场都难说。你呢,又是从哪看出诺瓦克不对劲的?以前那些摸进来的卧底, 可都觉得他是好虫,我是坏虫。”

他言至最后,眼底浮现出一抹戏谑。

认为卧底能保持出淤泥而不染, 是这些人最天真的幻觉。

他冷眼纵容自己的部下对那些雄虫施暴,亲手沾染过无辜虫族的鲜血,他知道自己就算能够从尤那达斯脱身, 也会被送上法庭,因为在那一刻,他就是尤那达斯最冷血的传道士。

连自己都骗不过去,又怎么欺骗魔鬼。

时至今日,他早就忘记当初那个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前往尤那达斯卧底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可能是为了理想抱负这种不值一钱的东西吧。

“……”

阿缇琉丝很难告诉威廉,自己前世被诺瓦克差点用光刃砍掉左臂。

前世梵王星一战,那个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用光刃切开了阿缇琉丝手臂的传道士就是诺瓦克。(见第八章)

如果诺瓦克真如自己所言,对尤那达斯恨之入骨的话,又怎么会拼死掩护灵巫逃亡。

前世这个雌虫给阿缇琉丝追捕灵巫的行动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他完全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实力平庸,甚至在后世爬到了传道士中的最高等级——殉道者。

据威廉所知,诺瓦克以前一直都是跟随在灵巫身后的神侍官,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罚来做了传道士,却在短短一年内连升两级,直到成为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苦修士。

阿缇琉丝蹙眉,隐藏在全息装置下的美丽面容浮现了短暂的苦恼,鉴于威廉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他和对方的联盟本就显得十分脆弱,所以他虽然不能说实话,也不能说得太假,更要体现对对方的信任:

“他和你不一样,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很虚伪的雌虫……但是你很特别,你和我见过的雌虫都不一样,你给我一种疏离感,你身上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别人只能看到你表面上的精心伪装,但是我能看破你对光明的渴望,这次行动成功以后,和我一起回军部吧。”

半真半假的意思就是,前面是真,后面是假。

“……你当我不刷星网吗?”威廉简直被他气笑,“看来你确实很有信心,还有心情开玩笑。”

被威廉揭穿的阿缇琉丝心虚了几秒,自从上次必吃榜事件后,他就暗中提高了自己的网速,没想到前方这个雌虫的网速也是遥遥领先。

“祝你好运吧。”威廉耸了耸肩。

言归正传,他转而介绍起灵巫:“等到了灵巫的寝宫后,我会告诉神侍官你是来接受感染的。在被他们搜身时,千万不要抵抗,你没有带什么武器吧?”

“在感染的过程里,我们这些传道士和神侍官都被禁止踏入,所以寝宫忏悔室是你和灵巫唯一独处的机会。你最好能第一时间制服灵巫,否则我建议你——”

威廉的神情首次变得严肃,他在脖子上横着划了一下:“就地自裁。灵巫折磨雄虫的手段是你无法想象的,他可以翻遍你的精神海找出你所有的秘密,就算能扛过这些酷刑,也相当于废了。二十几年前也有雄虫像你这样潜入尤那达斯,你不会想知道他的下场的。”

随着他们逐渐接近寝宫,威廉也陷入了沉默。

和负责寝宫安全的神侍官沟通完毕后,他目送着阿缇琉丝的身影步入忏悔室,猜测着对方是否会像多年前那个雄虫卧底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初那个雄虫,扛下了灵巫所有酷刑,没有暴露任何一个同伴,如今这个雄虫又会怎么做呢。

独自走进忏悔室的阿缇琉丝打量着这个堆满各种奇怪器材的房间,他的目光落在巨大光屏前坐姿随意的雄虫身上。

“你的等级看上去还不错。”对方放在光屏上的视线往他这边看了一眼,随意道,“那么恭喜你,不用被做成炸弹了。”

这一眼,犹如寒刀刮骨。

强大到恐怖的精神力,仅仅只是一个眼神,都会产生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灵巫抱膝蹲坐在光屏前宽大舒适的懒虫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光屏里巡游器传回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感染成功的雄虫,被关在四面透明的玻璃房里,看上去举止正常,甚至还能津津有味地看着摆在手边的书籍。

问题就是太正常了,以至于显得诡异。

“你觉得虫族的本质是什么?”背对着阿缇琉丝的灵巫,突然问了前者一个堪称哲学的问题,“是意识还是肉/体?”

灵巫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说道:“他的精神海里有我的意识,到底他是我呢,还是我是我呢,还是他和我都是我呢。”

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阿缇琉丝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感染了那么多雄虫的精神海,还能保持高度清醒的自我意识。

无疑是灵巫体内的两具神蜕在保护着他。

灵巫的自言自语停下,他像突然想起这里还有第二个虫族一样。他回头看了一眼阿缇琉丝,突兀地笑了一下:“你也来成为我吧。”

下一刻,海啸般磅礴恢弘的精神力朝着阿缇琉丝席卷而去,裹挟着千钧之力涌入他的精神海。

所有防御在绝对的等级压制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先毁掉他的精神力本源。

再种植自己的分裂体。

最后让神侍官把他带走,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灵巫兴致缺缺地重复起烂熟于心的流水线程序,颇感无聊地将视线放回光屏。

然而,原本如游鱼般灵活的精神力,在进入对方精神海的刹那变得粘腻滞涩,犹如陷入泥沼般寸步难行,分裂体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对方精神海的土壤上扎根,一落地就灰飞烟灭。

有点意思。

灵巫顿时对眼前的雄虫产生了空前强大的热情,他兴致勃勃地沉下心神,准备深度潜入对方的精神海。

好不容易燃起热情的灵巫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在他看来全身心用于精神海防守的阿缇琉丝,干脆利落地一记手刀砍在后脑勺。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从几米开外瞬移过来的。

面对雌虫用精神力,面对雄虫用武力。

这是阿缇琉丝的座右铭。

在打晕灵巫的瞬间,他朝守在忏悔室外和一群神侍官大眼瞪小眼的威廉厉声高呼:“动手!”

正在往地牢奔去的佐伊和诺瓦克一路无言,直到气喘吁吁地停在地牢前。诺瓦克从佐伊手里拿回自己的眼球,用眼球打开地牢的基因锁后,他看着佐伊装模作样地在一堆疯了的雄虫里翻翻找找。

“他有什么特征,我和你一起找。”

得到“金发”的回复后,诺瓦克找遍了地牢都没找到金发的雄虫,佐伊迎着他怀疑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可能几年过去,染的头发掉色了,要不我们再从头找找?”

“够了。”诺瓦克额头青筋跳个不停,“你们真的是来找虫的么?”

地牢里的光线很昏暗,诺瓦克背对着光源而立,看着佐伊的眸色逐渐变深,他极力压抑着声音,温和地说:“警署不可能同意两只雄虫单独行动,你们肯定还有同伴。我们逃出来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其他传道士很快会把整个圣殿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你同伴的帮助,我们很难离开梵王星。”

“我忘了,”佐伊无辜看他,开始胡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来和我一起找。”

“那真是可惜了。”诺瓦克长舒一口气,慢慢走近佐伊,“这些传道士原本是给你的同伴准备的,结果只有你跟过来了。本来还想通过挖出其他卧底,回到灵巫冕下身边。”

他按向腰间脉冲枪,带着一点求知精神,很有礼貌地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吗?毕竟灵巫冕下说我长得很像好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走廊里浮现十几道身影,朝地牢包围了过来。

佐伊面对着十几个传道士也没露出惧怕的神情,他对诺瓦克耸了下肩:“从来都没相信过你,不过你们确定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么?光凭那些神侍官,恐怕很难从威廉手上保护下你们的灵巫冕下。”

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诺瓦克咬牙道:“那个剩下的卧底是威廉!本来还想通过你们找出他,结果你不打自招。”

他的终端突然快速震动起来,从寝宫发来的紧急求援显示着眼前这个雄虫说的都是事实,威廉突发叛变,打晕了忏悔室所有神侍官,在其他传道士的追杀下,绑架了灵巫逃往圣械所。

此刻圣殿内所有传道士的任务只有一个,全力追捕威廉,救回灵巫冕下。

“既然如此,那你也没有什么价值了。”诺瓦克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起来,手中脉冲枪的能量环已经开始汇聚。

“等一下!”眼看他要动真格,佐伊完全没想着武力抵抗,而是光速投降。他拽掉颈间的模拟装置,露出真容后对着诺瓦克俏皮眨了下眼,“神教应该和你们提过我,巴德尔神蜕的融合者,还算有点价值吧?”

第48章 逃出生天 今生:哐哐撞大墙

急促紧张的步伐骤然停止在圣械所前, 阿缇琉丝和威廉的夺命狂奔止步于坚不可摧的合金殿门,在分析出他们的逃亡路线通向圣械所后,这道殿门便无视所有权限紧急闭合。

驾驶圣械所里的机甲是他们逃出生天的唯一可能性, 而现在这条出路看上去也被掐断。

凭借对圣殿每一条路线的熟稔于心, 威廉背着灵巫, 带着阿缇琉丝在各种围追堵截之下一路七绕八拐,好不容易逃到圣械所,他绝不甘愿在此折戟。

“接着!”他将背上的灵巫甩给阿缇琉丝,矫健高大的身躯向后倒下的瞬间,身上所有衣物凭空落在地面, 如失去骨架的血肉倒了一地。

下一秒,狰狞庞大的泰坦甲虫嘶鸣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挣扎着六条可怖锋锐的步足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悍然撞向合金殿门。

惊雷般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殿门震颤着发出行将崩塌的低鸣,却到底扛住了这一波冲击。

泰坦甲虫背部堪称遮天蔽日的鞘翅,在无法想象的恐怖冲击力下破碎着四散崩飞,夹杂着血肉的外骨骼碎片划过阿缇琉丝的脸颊, 留下一道轻浅血痕。

瞬息的惊愕失色之后,追捕两人的传道士很快反应过来,这只雌虫依旧不死心地想要闯进圣械所,于是无数光炮如火龙般呼啸着冲向威廉, 绝大部分的火力都像密集雨点般向他倾泻而去。

阿缇琉丝接过昏迷中的灵巫,将对方挡在身前的同时,身姿灵活地辗转腾挪于枪林弹雨中, 炽热的激光擦着阿缇琉丝的肩膀飞过,他甚至能感受到激光束灼热的温度。

极近距离之下,他看得很清楚, 自毁般的冲撞和无数光炮的洗礼,已经让这只雌虫的虫甲出现结构性创伤,任凭这个卧底的意志如何坚韧,他都撑不过五分钟。

再这样下去,三次冲击之后,威廉绝对会死在这里。

短暂而彻底的深呼吸,阿缇琉丝沉下眉峰,俊美昳丽的面容顷刻变得凛冽锋利,他单手轻松抓住灵巫,鞘骨轻颤,绚烂璀璨的翅翼迫不及待地从中钻出,澄澈华美地在他身后舒展。

无尽的精神触丝布满整片天地,彼此缠绕着冲向身前的传道士,精神力在此刻被运用到极致,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悄无声息中涌向他们的精神海。

就像精神海中下了一场冰冷漆黑的雨,每一滴雨点都携带着寂灭的死意,落下之处再无生机,一片片广袤的精神海由此掀起无声无息却撼天动地的巨浪。

肉/体和灵魂都彻底凝滞,从此刻起,精神的世界由阿缇琉丝一人主宰。

这就是高等级雄虫的精神力攻击,瞬息之间便可扭转局势,上百名高级雌虫如琥珀中凝固于树脂中的昆虫化石,头脑浑噩、肢体凝固,轰向两人的无数光炮也就此停止。

这股磅礴无垠的精神力甚至惊动了处于昏迷中的灵巫,他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地挣扎着想要醒来,被阿缇琉丝麻利地在后脑勺又补了一下。

精神力攻击无异于用大脑进行厮杀,攻击成千上百个精神海所要消耗的精神力并非是逐个简单叠加,而是指数级增长。

所以低等级雄虫甚至无法发动一次精神力攻击,所以即便强悍如灵巫,也出于保守起见,一次只感染一个雄虫。

而阿缇琉丝面对的,是几百名传道士和神侍官,他们拥有着比寻常雌虫更为复杂的精神海。

“五分钟。”目前这具还未经历过前世诸多磨砺的躯体,无法长久维持如此井喷式爆发的精神力,阿缇琉丝的大脑已经开始一抽一抽地剧烈疼痛,“五分钟之内,你必须撞开这扇门。”

五分钟是阿缇琉丝为自己预估的极限,然而实际上,两分钟刚过他就已经开始颤抖着流鼻血。

回应他的是来自泰坦甲虫的第二次冲撞。

属于威廉的战场撼天动地,属于阿缇琉丝的战场则寂静无声,却都是对意志的极致考验。

在这将神经都碾成粉末的厮杀对峙中,时间一分一秒地飞速流逝。

响彻天地的轰鸣几乎撕裂耳膜,碰撞瞬间产生的巨大声浪几乎掀翻圣殿的穹顶,连远在圣殿的另一头,正押送着佐伊去见领袖的诺瓦克都为之侧目。

诺瓦克再次加快步伐,将这个雄虫送到领袖座下后,他将立刻前往圣械所缉拿威廉。

这一次的冲撞更为惨烈,泰坦甲虫坚硬的下颚都缺损了一半。

瞬间爆发的巨大冲击力终于让庞大宏伟的殿门从中心开始碎裂坍塌,威廉再次向坍塌口撞去,随着坍塌口逐步扩大,时间也已经来到四分半。

“走!”威廉解除虫态后从满嘴的鲜血中吐出几个字,他从舌下取出两把事先藏好的密钥,丢给阿缇琉丝一把后,抓起灵巫就率先朝圣械所内飞奔而去,“去左起第三列的两台机甲。”

难以计数的精神触丝被瞬间收回,阿缇琉丝跟在威廉身后拔足狂奔,虽然这些传道士和神侍官已经在短时间内失去了行动力,但是尤那达斯的武装力量远远不止这些。

诺瓦克和簇拥在领袖周围的殉道者们还未现身,等到他和威廉劫持着灵巫逃离圣殿,这场生存战才正式拉开序幕。

他们的任务并非拼死抵抗,而是带着灵巫和第九军团成功汇合。

正如佐伊的任务是拖住诺瓦克和领袖一样。

在漆黑的圣械所内飞速穿行,来到指定的两台机甲旁后,阿缇琉丝从威廉手中接过灵巫,身上背着个人依旧身姿灵活地钻进驾驶舱。

灵巫必须和阿缇琉丝待在一起,万一他中途醒来对威廉发动精神力攻击,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去沙虫山,那是我和军部约定好的地点。”随着机甲动力炉的运转,阿缇琉丝的心已经放下一半。

可以握于掌中的钢铁之躯,让他无惧任何险境。

两座庞然大物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飞出圣殿,极速掠向沙虫山。

命运是奇妙的回环。

时隔多年,阿缇琉丝再次回到了这个山洞,但这次他的身边却是此前素不相识的威廉。

还有灵巫。

“……你绝不会是一个无名的雄虫。”目睹了阿缇琉丝在圣械所前的一切行为,龇牙咧嘴地查看自己身上伤势的威廉,吐出这么一句话。

阿缇琉丝将球面光屏上来自威廉的通讯频道调到最小,冷淡地说:“你最少好说几句话,保存一下体力——”

“如果我的猜测准确,你的内脏应该都震碎得差不多了。”

威廉嗤笑一声,却因为牵动体内伤势而低声骂了一句十分粗鄙的脏话:“快死的时候,才要多说话提神,否则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所以,看在我这个可怜卧底快死了的份上,尊贵的雄虫阁下就大发善心多和我说几句话吧。”

他说着“可怜”“快死了”之类的词语,眼里却闪着些冷冷的微光。

这不是一个会轻易认命死去的雌虫,阿缇琉丝如是想到。

他有着一种野蛮到近乎执拗的求生欲,咬着牙倔着骨都要活下去,哪怕忍受着内脏震碎的极致痛苦,说一句话吐一口血,都要拼了命地保持清醒。

“你想知道,我之前和你提起的那个雄虫卧底是怎么死的么?”提出这个问题的威廉却并没有等阿缇琉丝回应,而是带着点迫不及待地笑着说出了答案,“他被灵巫上刑以后,被扔给我的手下,当着我们所有卧底的面,被那些畜/生玩死了。其实我当时只要出手阻拦一下,他也许就能活下来。”

“可是我连一句话都没说。有一个雌虫受不了那个场景,当场暴露,他的下场我没看,只要多看一眼,我也会变成那样。”轻声说着这些残酷过往的红发雌虫,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声音也越来越轻,似乎即将陷入意识消散的黑暗深渊,“所以我一定要活下来,死了那么多人,只有我活下来了,我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你会活下来的。”沉默了许久的阿缇琉丝突然开口,他看着光屏上那张惨白的英俊面容,无比认真地说,“瓦伦丁还在等你回去。”(见第二十九章)

他没有问威廉既然那么想要活下去,为什么当初在星舰仓库里的时候,还会选择回应佐伊的信号。

他只是告诉对方,你的弟弟还在等你回去。

红发雌虫瞬间睁大了双眼,错愕问道:“你……你认识他?”

“同一个大学的学弟。”

相同的种属,类似的容貌,再加上都来自第七军团,很容易便能猜出瓦伦丁和威廉的关系。

所以前世瓦伦丁应该是追随着自己的兄长,进入了第七军团。

威廉眼里冷然的光在这刹那游离,他终于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自告奋勇地前往尤那达斯执行卧底任务。

他希望通过军功受封,然后将雌父传承下来的爵位留给弟弟。

这一点微不可查的光,曾照亮他在尤那达斯中挣扎过的无数个黑夜。

距离光明已经如此之近,他却要死在这黑暗的山洞里了么。

“咳咳……我,我快死了,我能感觉到。”即使勉力支撑,威廉依旧再次吐了一口血,从这浓稠发黑的血色中,阿缇琉丝看到一块块破碎的内脏。

这个雌虫的腹腔也被光炮轰出一个大洞,他颤抖着手,像感觉不到疼痛般,拼命地想要将流出的内脏塞回去,却到底是徒劳无功:“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想知道,我死在了谁的旁边。”

威廉停下手里的动作,面色灰白地抬眸看向光屏里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蛋,看着对方那沉静的黑眸,他勾出一抹如同初见时恶劣张扬的笑容:“不是可怜我,而是对一名优秀卧底的肯定。”

第49章 奇迹 今生:佐伊的意志和夏盖的履约……

“难以置信, 被神教盯了那么多年的雄虫,居然会主动送上门来。”坐在佐伊对面的领袖从头到脚都裹在神秘无比的黑纱之中,高耸的筒状纱帽有着宽大的帽檐, 瀑布般的轻薄黑纱倾泻而下, 令人无法窥见隐藏其后的面容, “该说你不愧是芬尼尔家族的雄虫么,一样的冒进愚昧、不知死活。”

佐伊没有被他的评价激怒,淡淡笑着说:“这般冒进愚昧的芬尼尔,却在千年前从你们手里抢走了三个选帝侯的资格。”

在塞缪尔大帝登基之前,九大选帝侯中有六名都来自神教, 只有芬尼尔、厄喀德那、尼普顿三名世俗选帝侯。

这位终结了混乱纪的雄虫大帝决不允许任何虫族踩在他的头上,于是他发动了绵延百年的屠神之战, 亲手斩下三位神教选帝侯的头颅,以三王之血巩固自己的统治。

时至今日,安提戈涅的贵族们提起那场战争仍会心有余悸,但却没有多少虫族知道,战火其实从未停止, 甚至会烧向未来,而在不久的将来,那场战争将被称为诸神黄昏。

“所以芬尼尔从此衰败。”领袖冷淡地说,“死了那么多嫡系, 也没让你们长记性。”(见第二十五章)

佐伊优雅地向他行抚胸礼,微微躬身,轻抚胸膛:“承蒙谬赞。”

被称为头狼家族的芬尼尔, 将一以贯之其冲锋陷阵、永不后退的行事风格,千年前没有改变,千年后同样如此。

领袖冷哼一声:“能够承受这么多年的神视, 你们到底是死而不僵。”

自塞缪尔大帝陨落后,芬尼尔家族承受了神教最为激烈的报复,所以后者理所当然地认为,巴德尔的融合者,必定出自芬尼尔。

只有最深重的仇恨,才能孕育最强大的力量。

祂们也并未猜错,巴德尔工程原本的最佳人选就是佐伊,在他之前的611名雄虫,不过是探路者,所有他和阿缇琉丝走过的路,都是前人用鲜血铸就的。

但是他失败了。

他败于无法承受的沉重希冀,太多人的命压在一个年仅四岁的孩童身上,他理所当然地陷入崩溃,精神力本源被巴德尔彻底吞噬殆尽,成为唯一一个没有精神力的雄虫。

而在他之后,兰因大公走进了神墓。

在佐伊有限的童年记忆里,这位温柔美艳的厄喀德那族长是十分独特的存在,佐伊的雌父尚且在世时,经常会与兰因大公以及他的雌君议事。

佐伊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雄虫可笑的社会地位,但每次兰因大公和罗萨蒂亚元帅到访时,仆从们从来只通报法兰克尼亚大公。

法兰克尼亚是兰因大公的封地,它并非单颗星球,而是位于帝国东部的一片星系,因此以它为封地的兰因大公在正式场合通常会被称为法兰克尼亚大公。

厄喀德那常出英雄。

兰因大公在神墓中展现出了非凡的毅力,他坚持了数月之久都未曾呼救,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功时,玛尔斯大帝探入神墓的精神触丝却发现兰因的精神力等级突然开始极速掉落。

从超α一路掉落至β和γ之间。

这是精神力本源在短时间内受到重创的表现。

兰因同样失败了。

沉重的打击笼罩在所有人心头,属于神教的时代真的要就此重返么,帝国真的没法再迎来第二个塞缪尔大帝么。

阿缇琉丝便诞生于这种绝望的时刻,他的雄父和雌父所拥有的这个种族最为登峰造极的基因,终于造就奇迹,代号巴德尔的神蜕被尚且处于襁褓之中的阿缇琉丝完美融合。

这是幸运的吗。

对于这个帝国而言,或许如此。

佐伊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记得当初年仅四岁的自己,看着被从神墓抱出的阿摩时,突然无比明悟自己此后一生的使命——为了这个奇迹,去牺牲一切。

在必要的时候,被作为炮灰。

所以他替阿缇琉丝承受了十几年的神视,来自神教的试探和针对让他面临过无数次的死亡,而在那无数个生与死的关头,流淌在他血液中的芬尼尔意志却让他无法后退。

他无法成为第二个塞缪尔大帝,却亲身投入这铸造大帝的熔炉中。

“猜猜这是什么。”领袖从侍从的手里接过一个散发着幽幽冷气的生物仓,透明的玻璃外壳让佐伊清晰地看到其中翻滚蠕动的猩红血肉。

“这块兹神血肉中蕴含的兹神意志,可以让任何直视祂的雌虫陷入狂乱,也能轻而易举地将雄虫拖入兹神梦境。”领袖冰冷的语气逐渐染上一丝狂热,“经过百年来锲而不舍的实验,我们终于成功改造了这一小块血肉中的兹神意志。”

“人无法与神作对,除非成为神迹。如果你真的融合了巴德尔,这点兹神意志就无法奈何你,但如果你是赝品,那么经过我们改造的兹神意志,将让你知道何为真正的神罚。”

随着领袖诡异的话语落下,鱼贯而入的侍从朝佐伊步步逼近。

“你就完全不担心灵巫的安危么?”佐伊见势不妙,企图拖延时间。

领袖藏在黑纱下的苍白面容笑容可掬:“也许帝国对灵巫冕下的研究,还会替我们孕育一个新的灵巫意识。”

相当一部分的苦修士前往沙虫山追捕阿缇琉丝和威廉,他们是尤那达斯武装力量的中流砥柱,往往承担着先锋军的角色,因此在围剿梵王星的各大正面战场中,第九军团压力骤减,一路高歌猛进。

“诺瓦克很快就会带着苦修士找到沙虫山。”已经半死不活的红发雌虫对眼下的局面很清楚,他远比阿缇琉丝了解那个雌虫对灵巫狂热的崇拜。

他沉默了片刻后,继续道:“我拖住他们,你带着灵巫逃出这里。”

“别傻了。”阿缇琉丝拒绝,“在他们眼里,灵巫远比你我重要。”

“实在不行,就像在圣械所那样再来一次,我吸引火力,你发动精神力攻击。”被他断然拒绝的威廉仍旧没有气馁,又提出另一个方案,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在这里坐以待毙。

阿缇琉丝轻捏眉心,叹了口气:“即使我能再发动上百道精神力攻击,以你目前的状态,又能吸引多久的火力,攻击目标变多时,发动精神力攻击就不是一瞬间的事情了。”

威廉有些颓然地咬牙,从他体内汩汩流出的血液,让他的双眼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地阖起来,手上捂住的伤口逐渐变得冰冷,他摸着自己的内脏就像摸着一具陌生的尸/体。

牙关也开始打颤,他知道自己正在极速失温。

“你其实可以继续跑的。”他突然声音极其低哑地说,“那个时候,如果抛下我,不停留在这里,你可以继续往前跑的吧。为什么——”

绯红的瞳孔紧紧盯着球面光屏上的雄虫,威廉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而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光屏上的雄虫面色是如此平静,哪怕听到自己这些嘶哑的语言,也未曾有任何波澜。

这个雄虫想让他活下来,仅仅是因为不想让帝国的卧底死去而已。

和这个卧底是谁没关系。

和这个卧底名叫威廉,拥有着一头红发和一张英俊的面容更没有关系。

他们不过相识短短几十个小时,威廉却极其精准地描摹出阿缇琉丝的性格速写。

阿缇琉丝与他对视,漆黑而美丽的双眸中有平静、悲悯和欣赏,却没有其他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柔软的情愫:“因为你同样有无数个在黑暗中独自离去的机会,却还是选择停留在光明。既然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既然我就在这里,那么我不会让你自己死在这里。”

姿容雪白的雄虫抬手抚上颈间锁骨链,手背筋骨因用力而轻微凸起,漆黑的链条就此被扯下,他低语到:“我以阿缇琉丝·洛耶蒂·厄喀德那的名义起誓,你会活着离开这里,帝国的敌人绝不能带走你的性命。”

这雪色艳光带来的冲击力让威廉刹那忘记一切,黑暗逼仄的山洞、痛苦不已的伤势,甚至是不断流逝的生命都在此刻变得虚无。

混沌的大脑如遭重锤,他愕然失语。

令威廉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是,他不合时宜、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热爱诗歌的弟弟,曾多次念叨的那句话:

悲悯得像宇宙,美丽得像自刎。

他曾嘲笑这句夸张虚浮的诗句,却在此刻顿悟,艳色杀人原来不只是传闻,美到有如神迹就会不可避免地具有毁灭性,只有提剑自刎时的不顾一切和惊心动魄,才能形容他直面这极致艳色时,感受到的冲击张力。

阿缇琉丝的轻语将他拉回现实:

“他们来了。”

诺瓦克和其他苦修士已经找来了。

他们几乎掀翻了整座沙虫山,舰载重炮将这座山炸得遍体鳞伤,山峰被推倒,峡谷被填平,阿缇琉丝和威廉自然也无从藏身。

似乎是真正的绝境。

在这绝境之中,阿缇琉丝握紧手中的操纵杆,毫无惧色地纵身向敌人掠去,庞大的钢铁之躯是他力量的延伸,如果他坐在驾驶舱里还会心生畏惧,那么他就不是阿缇琉丝。

机翼搭载的量子炮和光能炮由精密计算的程序发出,机甲驾驶员之间的对决反倒返璞归真,由彼此手中的兵器决定。

前世专属于阿缇琉丝的利维坦,使用的兵器便是一柄巨大长镰,曾斩下无数敌人的首级。

而他现在驾驶的这座机甲手中握着的则是光刃,极致的高温让它具有可怖的杀伤力,甚至足以穿透机甲的防御部件,直接落在驾驶员身上。

灵活地游走在包围圈中,阿缇琉丝每次出手都能精准地带走敌人,他将羽量级机甲的威能发挥至极致,然而数量上的差距到底让包围圈越收越紧,阿缇琉丝和威廉可以闪避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既然避无可避,阿缇琉丝选择欺身近前,掌中光刃以极其刁钻精妙的角度挥向诺瓦克,而他这一剑的代价就是放弃防御、肩部中弹,机甲的左臂彻底解构崩离。

威廉的提醒还未脱口而出,一名苦修士已经飞身劈向阿缇琉丝的后背,直冲驾驶舱而去。

此时阿缇琉丝的机甲已经失去左臂,右臂持剑砍向诺瓦克,是绝对无法回身防守的姿态。

而在那名苦修士袭至他背后时,答应要第一时间来到他身边的副官终于赶到。

属于夏盖的机甲稳稳接住那柄巨大沉重的战斧,以不可抵抗的巨力夺过后反掷向那个苦修士,将对方机甲的驾驶舱几乎砸扁。

坐在驾驶舱里的苦修士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就变成了肉泥。

令阿缇琉丝意外的是,本该坐镇正面战场的谢默司竟然也出现在沙虫山,他干脆利落地斩落其余围在阿缇琉丝附近的苦修士,然后驾驶着黑红双色的机甲徐徐落在阿缇琉丝身边。

军部医疗星舰逐渐出现在沙虫山的上空,几乎只剩一口气的威廉被第一时间抬上去,这个离开军部二十多年的卧底终于再次踏上帝国星舰。

他活了下来。

名为阿缇琉丝·洛耶蒂·厄喀德那的雄虫没有骗他。

第50章 昨日重现 今生:和我一起离开吧,少将……

当第九军团攻进圣殿时, 领袖已经在殉道者的簇拥下带着佐伊撤退,列昂急速行军十多天才追上他们,领袖为了脱身, 将佐伊容身的维生舱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射。

列昂没有片刻犹豫, 命令部下继续追击领袖, 他则亲自掉头去救佐伊。

这就是列昂此刻出现在提丰城堡的原因。

他救下佐伊是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因为哪怕他当时救的是阿缇琉丝,对方都不会对他表达谢意,但他偏偏救的是佐伊。

阿缇琉丝伯爵将金钱、权力、晋升三个选项摆在他面前,语气平淡地说着十分官方的致谢, 神色却冷淡如雪,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目光自始至终看着鎏金铜雕书桌上的影像图。

那是帝国医院为佐伊治疗过程中留存的医学影像图。

列昂成功拦截维生舱时,佐伊已经全身陷入不可名状的诡异血肉之中,这块诡异蠕动着的血肉几乎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帝国医院曾尝试切下它,却发现好不容易削掉的组织已经完全呈现佐伊的DNA序列。

他们切下的是佐伊的肉。

通过断层扫描佐伊的脑部, 医生们发现这个雄虫的精神海早已一片虚无,但令人惊诧的是,大脑是佐伊全身唯一没有被古怪血肉占领的地方。

多年前吞噬佐伊精神力本源的巴德尔,对被改造过的兹神意志仍旧具有震慑性, 哪怕祂早已离开这个雄虫的身体,祂所遗留的气息依旧令后者畏惧。

这大概就是前世平定提尔星时,佐伊能够坚持到最后才陷入兹神梦境的原因。(见第三十四章)

也就是说, 此时的佐伊仍旧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是如何一点一点被兹神血肉吞噬殆尽的。

这就是领袖所谓的“神罚”。

为了杀死这名芬尼尔家族的雄虫,他们甚至不惜贡献出一块神蜕。

帝国医院并不知道有关神蜕的一切辛秘, 他们最终选择保守治疗,暂且假定眼前的血肉是某种肉食性真菌,在没有弄清楚这种真菌的原理之前,他们将佐伊冰冻保存,以此抑制这种真菌的生长。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哪怕是零下两百多度,这种真菌依旧表现出了某种苏醒活跃的趋势。

唯一救佐伊的方式,就是如领袖所说的那般,以神迹对抗神迹,用其他神明的躯壳驱逐霸占佐伊身体的兹神血肉。

可此时的阿缇琉丝还无法真正运用巴德尔的力量,那根救命稻草握在了灵巫手里。

至于第一具神蜕西弗,没有人知道这具神蜕的融合者是谁,第一具神蜕降临帝国的时候,神教仍致力于真正的雄虫保护,神蜕带来超越凡尘的力量,也带来神教的贪婪。

塞缪尔大帝和当时的教皇签订《瑞文戴尔和约》,约定彻底封存神蜕的力量,然而神教在后续的第二、三具神蜕降临后,撕毁协议,单方面进行各种融合神蜕的实验。

由此塞缪尔大帝发动屠神之战,以雷霆手段斩落三名神教选帝侯,曾协助塞缪尔大帝终结混乱纪的神教,至此彻底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神教夺回灵巫。

阿缇琉丝的思绪飘得很远,以至于直到列昂第二次强调自己什么也不需要的时候,他才听到对方的回复。

高大冷漠的雌虫低声说什么也不需要,只是不想阿缇琉丝因为佐伊难过,所以才会救佐伊,和任何嘉奖都没有关系。

“如果你抓到领袖的话,第九军团副军长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关于这点,你应该比我知道得更清楚。”阿缇琉丝冷淡地说,“可是你选择去救佐伊,完美的行动有了唯一致命的缺陷。我不喜欢欠人情,佐伊也是,所以尽管提出要求,芬尼尔和厄喀德那会尽全力为你实现。”

听到阿缇琉丝的话语,坐在他对面的列昂苦涩一笑:“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么。”

这次回复他的是沉默,美丽无俦的雄虫甚至懒得以眼神回复,继续蹙眉翻看着桌上的影像图。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列昂仍旧为这冷漠无比的态度而感到心脏抽痛,他还是没法适应来自阿缇琉丝的漠然,心底有个声音似乎总在说着不该是这样的。

他和这个雄虫不该是这样的。

“……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能不能告诉我,当时那句话的意思。”列昂低沉而缓慢地说,“那天我去找你,你对我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没有任何隐瞒和谎言,所有梦境都是我真实梦见,但是在梦里我做得不好,所以我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梦里对阿缇琉丝如此冷漠,也不知道阿缇琉丝为什么最终离世。

他只记得每每醒来的深沉悔意与无尽痛苦,所以想在一切发生之前拼尽全力地挽救,可在梦里爱他至深的雄虫在现实中却对他避如蛇蝎,不肯给他一点靠近的机会。

“不要说后悔,也不要说弥补。”未尽的话语被阿缇琉丝毫不留情地打断,“你应该知道,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今生首次在列昂面前露出笑容,这是一个充满凛冽与决绝的淡漠笑容:“既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让‘未来’的事情就此结束,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

那句话是——

不要再说喜欢,不要再侮/辱这个词。

“可是我做不到。”列昂向来冷漠的双眼,终于带上几分哀求,他近乎惶恐地向这个主宰着自己情绪的雄虫哀求,企盼对方能够赐予一丝怜悯,“可是我想知道,而你也答应会尽全力为我实现。”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没有像阿缇琉斯曾期许的那样,永远冷酷地分道扬镳。

因为有一方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前世这个人是阿缇琉丝,今生这个人是列昂。

而两世不同的是,前世的列昂拼命自我隐瞒对阿缇琉丝的爱意,今生的阿缇琉丝却可以坦然接受所有爱恨的远去。

他是真的不爱了,也是真的不恨了。

曾被独自抛在冰冷黑暗的地狱,名为恨实为爱的浓烈情绪让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这个冷漠如雪的雌虫被他从心里反反复复地挖出来又放进去,一颗心就此变得血肉模糊。

重活一世,他终于彻底想通,他从地狱回到这个世界绝不是为了再给谁机会,而是为了他自己所有未竟的理想抱负,是为了挽救所有会被卷入未来那场战争的虫族们。

所以他对列昂的劝告是完完全全的真情实感,完完全全出自他最后的悲悯。

过去远不如列昂设想的那样美好。

不要说后悔,也不要说弥补,就这么冷酷地走下去吧。

可是这个雌虫似乎并不领情,一股脑地想扎进曾被他自己弃如敝履的过往。

阿缇琉丝收起那点微不足道的怜悯,选择成全他。

列昂之所以靠近他就会做梦,无非是被巴德尔的意志影响罢了。

于是一道浓郁纯粹的精神力钻入列昂的精神海,沉重地砸向那片广袤厚实的土壤。

这是一次保留了力度的精神力攻击。

“承受过这次攻击,回去做个长梦,你自然会明白一切事情。”阿缇琉丝平静地合上关于佐伊的治疗报告,他终于第一次将视线落在那个面露痛楚的雌虫身上,“祝愿你不会后悔。”

他无法彻底掌控巴德尔的意志,所以用最为粗暴的手段触发列昂自己的记忆。

只是一场大梦罢了。

就算想起来,也不要再当真了。

因为谁都不会停留在过去。

阿缇琉丝起身走至窗边,从明亮的落地窗去俯瞰城堡中郁郁葱葱的花园,虽然已经是冬季,提丰城堡的花园却因为巨大的恒温系统而常年如春。

他听到列昂犹豫着离去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依旧古井无波地看着窗外浓郁夺目的玫瑰。

他不会再回头了。

“有什么想问的么?”他背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夏盖,垂眸去看阁楼花架上清香洁白的雪蔷薇。

巴德尔的意志不会只影响列昂一个人。

和阿缇琉丝的精神力有过深入接触的雌虫,迟早都会想起来的。

前世伴随他多年的雪蔷薇,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依旧美丽无暇,如同未曾经历任何的风吹雨打。

他的副官又想起来多少了呢,而在想起一切后,愿意和他同生共死的副官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阿缇琉丝很罕见地产生了好奇心,这点好奇心驱使着他问出了上面那个问题。

抓紧机会问我有关巴德尔的一切吧,这是你为数不多的机会。

问这个实验的成功几率是多少,问怎样才能在这个实验中活下去,问那场战争到底会带走多少虫族。

“……少将,我可以,带您离开这里吗?”

完完全全意料之外的问题让阿缇琉丝愕然转身。

在馥郁的清香中,他看到夏盖红着那双宝石般的绿眸,勉强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笑容中蕴含的无尽苦涩,让他竟然不忍深思。

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对方此刻从心底流淌而出的巨大悲伤。

他的副官轻声说:“离开这里吧,少将。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去一个不会再让你痛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