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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他的橄榄树 今生:先婚后爱组猛猛喂饭……

与玛尔斯大帝相对而坐的雄虫, 并没有被前者久居高位的深沉气场所压制,他甚至有闲心挑剔盖亚宫的茶叶不够浓郁清香,好奇地询问侍者, 盖亚宫最近是否又陷入严重的收支不衡。

玛尔斯大帝对多年好友的性格早已谙熟于心, 他完全没在意这点微乎其微的挑刺, 冷漠俊朗的面容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警示意味:

“……你特地从提丰城堡赶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喝几口自己看不上的茶吧?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大把的时间,我能抽出给你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兰因大公对玛尔斯大帝冷漠的态度视若无睹,他垂眸去看手中瓷杯里浮沉不定的茶叶:“腓特烈和佐伊的婚姻,就是你所谓的最优解?你还记不记得佐伊的身体情况, 他——”

“他根本不适合婚姻,不论是和哪个雌虫。”兰因温柔的、美丽的、总是带着笑意的面容终于裂出缝隙, 莹白至仿佛熠熠生辉的肤色涌上一点象征着怒意的薄红。

“你没有告诉腓特烈这件事,你也不打算告诉他。那么你打算让谁告诉他呢?你想让佐伊亲口告诉一个对他来说尚且陌生的雌虫,他没有精神力,并且永远也无法灌溉自己雌君的精神海么?”

“你到底是为了芬尼尔,为了佐伊, 还是为了尼普顿伸入芬尼尔的手?”兰因闭了闭眼睛,这位富有涵养的雄虫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怒,虽然他已经不复年少时的胜负欲,但深入骨髓的掌控欲依旧让他对玛尔斯独自作出的决定感到愤怒。

在这气氛凝滞的对峙里, 玛尔斯大帝想起几年前,兰因得知佐伊决定继任巴德尔行政总指挥时的反应。

一个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年轻雄虫,彻底被绑上这艘将与伟岸群山相撞的巨船, 要么获得彻底的胜利要么跟随后者一同覆灭。

那时的兰因没有如今日般愤怒,他为这个年轻雄虫的决定而沉默,当着玛尔斯大帝的面, 他郑重地对佐伊说:你会再次拥有一切的。

多么美好的承诺与设想,可玛尔斯却无法对任何虫族说出这种在自己看来不负责任的话。

他不为残酷现实而动摇,更不为美好幻想而动心。

清浅浮动的茶香中,玛尔斯大帝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片刻的沉默后他回答了兰因的质问。

“精神海崩溃是腓特烈自己没用。”与兰因不同,即便是自己家族的小辈,玛尔斯大帝都谈不上多少温情,他做任何决定只考虑大局,个人利益与感情对他来说甚至不如一个响指来得响亮。

“这么多年砸在他身上的精神海疗养,就算没有灌溉安抚,他也死不了。但是芬尼尔不同,没有尼普顿伸出的这只手,不用神教动手,光是他们自己的几十个眷属族都能把芬尼尔撕成碎片。”

兰因没有就此接受这个解释,他神色再度变得温柔,但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通常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那么,你应该能够保证,他们诞下的后代必须始终继承芬尼尔的姓氏与头衔,不管往下流传多少代,芬尼尔之血都永久不灭。”

爵位、封地、财富和一切资源人脉,属于芬尼尔的一切必须从始至终属于芬尼尔,不容任何人染指。

这是兰因对这场婚姻的唯一要求。

佐伊的雄父和雌父早已牺牲,塞涅的性格又过于软弱,旁系那些雌虫也未彻底成长起来,既然他是唯一能替佐伊做主的长辈,那么他当然不会让任何人从佐伊身上咬下一块肉。

玛尔斯大帝冷凝的神色流露出一丝松动,兰因提出的条件已经从侧面说明对方同意了这场婚姻,腓特烈与佐伊的婚姻终于板上钉钉。

他以大帝的名义起誓,芬尼尔之血会永远流传,只要他在位一天,这个家族就一天不灭。

佐伊从长达千页的法律文件中抽空放松心神,各种密密麻麻的引注看得他头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法律从来不是简单的法条堆砌而成,它由精神、原则、判例以及各种释义构成,即便在崇尚武力的帝国中,它依旧是一柄无法忽视的重要武器。

帝国最高法院的九名大法官,每一个身后都站着武德充沛的选帝侯家族,他们用浓烈到无法忽视的血腥味奠定了法律平稳运行的坚实基础。

他一边浏览着终端上阿缇琉丝传来的法律文件,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背后光屏里播放的视频,将其纯纯当成写作业时的背景音。

[若无特殊情况,除国家安全与领土完整外,雄虫的生命权高于一切,包括雄虫在内的任何帝国公民皆有义务捍卫这一权利。]

“你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宇宙时的心情么?我猜你当初应该正在机甲驾驶舱里,球面光屏会把机甲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景象都如实反映到你的眼中。瑰丽奇谲的星云、璀璨渺远的星系群,甚至是近在咫尺的炙热恒星,你会不会觉得宇宙尽在掌握?”

视频里传来一个年轻冷淡、仔细窥探却可察觉到温柔的声音,这个声音语速适中、音调平稳,体现了说话的雄虫此刻平静的心态。

佐伊的耳朵动了一下,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听到好友说出如此煽情的长句,他无法抑制地勾出一抹笑容。

[——引用帝国最高法院第24届大法官集体评注:‘此条之重点系雄虫生命权,而除了权利,在任何情况下竭尽全力地生存下去同样是雄虫的义务,帝国从未倡导过无节制的单方权利。’]

“也有可能是透过星舰的舷窗、天文望远镜的目镜、航天摄影的图集,我想我们有很多方式去看这个宇宙。”

佐伊已经从办公桌边站起身来,他抱臂站在办公室落地窗旁,从这里当然看不到宇宙,但却能看到军部大厦下如密集方块堆叠而成的各种城市服务建筑,这些方块高矮长短不一,但都因限高而远远低于他此刻身处的这座大厦。

我们有很多方式去看这个宇宙,重要的并非这千万条不同的途径,而是在看到伟大宇宙时一刹那的震撼惊愕。

佐伊沉默地听着视频里舒缓平静的声音,他实际上并没有认真去听话语里的内容,而是单纯藉由这平静的背景音回忆起自己与腓特烈的对话。

他需要一个纯净的、平和的环境去思考那场对话。

“对了,有一件事玛尔斯大帝应该没有和你说吧。”年轻的雄虫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他确信腓特烈绝对不知晓那件事,否则不会如此轻松就答应和自己的联姻。

傲慢的雌虫少将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眼前的雄虫依旧不死心,又要为了让自己打退堂鼓而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

这次会是什么借口呢?腓特烈无趣地想着这个问题,他并不在意佐伊会找的借口,因为从任何一方的利益角度而言,这场婚姻都十分适合。

所以其他任何借口都并不成立。

“——我是一个没有精神力的雄虫。”

佐伊仍旧保持着轻松的笑容。

他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血液加速流动带来的颤栗像一支开错了方的药剂,缓慢而不容抗拒地注射到他的体内,他能清晰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感知到自己后脊慢慢沁出的冷汗。

他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并不畏惧从腓特烈脸上看到诸如震惊、嫌恶、怜悯等表情,虽然他一向懒得处理这些来自其他虫族的情绪,所以选择对自己总是被误认的性别不加辩驳,但他认为腓特烈有权知道这个事实。

他是一个没有精神力的雄虫。

一个曾经天赋卓绝以至于被选为神迹的雄虫,现在正云淡风轻地说着自己残废的事实。

他既不畏惧腓特烈的疏远,也不期待对方的安慰,他早就不再需要这种东西。

他什么也不需要。

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正好将佐伊笼罩其中,来自夏日的璀璨光线早已脱离了温和的范畴,它会暴烈地炙烤每一个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虫族,一层一层强硬剥去他们的体面伪装。

没有在此刻抱住佐伊,是腓特烈余生最后悔的事情之一,很多很多年后,当他回想起这个场景时,他总是会抱有遗憾地扪心自问,为什么没有去早点靠近佐伊。

腓特烈看着佐伊天衣无缝的伪装,内心惊诧于对方的冷漠平静。

他没能看穿佐伊的笑容。

但他凭借着基本逻辑,推测大抵没有一个雄虫会真的不在意这种事情。

这对于雌虫来说,就像告诉他此后都不能再虫化、不能再驾驶机甲、不能去追逐他想要的一切东西。

几乎等于宣判死刑,不,不对,这就是命运对佐伊宣判的死刑。

只是他自己不甘心就此死去,他早已拿起一切本不该拿起的东西,放下一切本不该放下的东西,叫他如何心甘情愿对命运低头。

他真的不甘心啊。

“我并不在意,因为我早已习惯精神海疗养。”腓特烈没有尝试安慰佐伊,他所缺乏的共情心理也让他想不出任何足以安慰佐伊的话,他只是保持着冷漠如深冬雪絮的神情,霸道地说,“我不需要精神海灌溉,也可以打败帝国99%的雌虫。”

他接着说出了令佐伊捧腹大笑的话,后者甚至笑出了泪花,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伸手擦去眼角笑出的湿意: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我们可以保持纯洁的利益关系,或者说是友谊——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啊。”佐伊仰头笑着说,“我很喜欢交朋友,希望你也会成为我的朋友。”

发出“维持友谊”邀请的雌虫,在这个清浅的笑容中也露出了难得柔软的神色,也许某种击中心脏的情绪就在此刻萌芽,直到多年后腓特烈想起这个笑容,他依旧会为此怦然心动。

他突兀地想起了一种名为橄榄树的乔木。

果实青涩爽口,花萼绿白而不明显,细微的绒毛让它看上去有种无害而温吞的可靠感,如果你毫不留情地向其用力伸手,却会发现你握不住它,它会从心脏流淌出日日夜夜风吹雨淋酿造而出的油润汁液。

此刻的腓特烈只隐约窥见这汁液的甘美,而当他终于得知佐伊所背负的一切后,他面无表情地品尝着自己苦涩的泪水,终于承认他的橄榄树是用泪水浇灌而成的。

原来是苦的。

也许他便是从此刻决定,要与眼前这个雄虫一起面对这残酷的尘寰,直到窥见天光,黑暗褪去。

第102章 进度可观 今生:谈点恋爱

北征在即, 夏盖身为阿缇琉丝的副官自然忙碌不已,他要为主人处理好一切事务,第九军军长也很善解人意地为他开放了最大权限, 后勤通信、编制调动、战略情报……

夏盖这段时间见的最多的虫族是谢默司的副官卢卡斯。

他对此很不满。

“年轻虫要开心点, 开不开心都是一天过去。”

坐在夏盖对面的莱夫忍不住进行开解, 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中雷区,“换个角度想,我们忙起来也能给长官创造更多相处空间,你难道不盼着阿缇琉丝伯爵尽早确定终身大事?”

正和后勤扯皮的夏盖动作一顿,在光屏上滑动的长指就此停下, 他抬头去看这位尼普顿的亲信。

莱夫是很典型的高等级雌虫长相,五官浓烈英俊、身姿挺拔矫健, 但与其他雌虫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锋芒外露的攻击性,比起璀璨耀眼的太阳,更像平稳宽广的海洋。

当被夏盖碧绿的眼眸盯住时,他无辜地回望, 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说话没虫把你当哑巴。”卢卡斯心中暗求莱夫少爷赶紧收了神通,但凡有点心都能感觉到对面那个雌虫对阿缇琉丝伯爵的心思,“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干,我可以和族长反映一下你的工作量严重不饱和。”

夏盖已经轻飘飘地关闭了光屏, 冷漠深邃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凶戾桀骜的下三白显得更加分明,深刻的双眼皮也没能中和这种锋芒毕露的撕裂感, 他平静地说:

“康纳曾是主人的舍友,他有很多可以确定终身大事的雌虫,你的忙碌应该也能为他们腾出空间。”

莱夫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夏盖的话完完全全戳他肺管子,再想到康纳最近对他冷淡的态度,莱夫少爷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强撑着冷笑道:“羡慕嫉妒恨?你一个单身雌虫懂什么?”

“我每天都能见到主人,每周进行一次深度精神力安抚,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夏盖条理清晰地穷追不舍,“你身上完全没有接受过精神力安抚的痕迹,这么久了还没混上一次么?”

不善言辞的副官打击完莱夫少爷后,十分潇洒地离开办公室,他完全不在意一个远不如自己的雌虫说的话,但任何有关阿缇琉丝的事情都让他无法不去在意。

他出了办公室后便一路快步想要去见阿缇琉丝,但他很快想起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他不应该出现在主人面前。

还不是时候。

夏盖的脚步停了下来,沉重的军靴猝然静止,摩擦地面后发出尖锐爆裂的声音。

像一座雕像沉入湖底,这个身形完美如神像的雌虫静止着立在原地。

绿如宝石的眼眸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光影在这切割完美的祖母绿上静静流淌,这双宝石紧接着又动了一下,神色冷漠的雌虫仿佛在进行一场重大的利弊权衡。

他突兀地低头,打开手腕上的终端,闷不做声地给置顶账号发去视频请求。

他没有离开岗位,不算违反命令。

要学会变通。

视频通讯很快被接通,阿缇琉丝却没有很快出现在光屏里。

最先出镜的是脖颈到胸膛那块皮肤。

修长雪腻的脖颈从解开扣子的军衬领口中露出,如层叠花堆捧出的一支花梗,骨肉均匀、优雅沉着,线条分明的锁骨走势开阔,往两边延伸的同时勾出一个明显的V型,再往下则可以看见微微隆起的胸肌。

夏盖无法抑制地开始猜测阿缇琉丝目前的姿势。

应该是舒舒服服地仰躺着,在接到通讯请求后漫不经心地抬手看了一眼,所以接通时的第一视角是正对脖颈……腿呢?腿是什么姿势?

不会是翘着的,主人不会做出这种姿势,应该是自然地平放着,也许有时会蜷起来,但总体来说还是舒展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好像是13:23,不是主人午休的时间,他为什么会躺着呢?他躺在哪里,他旁边有虫吗,如果有的话是谁?

不等夏盖更加深入地思考下去,阿缇琉丝的脸已经出现在光屏里。

他看上去已经彻底坐起来,一边扣着已经散开的扣子,一边抬眸询问自己的副官:“怎么了?”

那双漆黑却美丽逾宇宙的眼眸在此刻完完全全地看着夏盖,而在这种注视之下,副官还能想起什么呢。

夏盖将光屏放大了些,用目光将这张艳丽无俦的脸蛋痴迷地舔舐,从深邃美丽的眉眼到挺拔翘直的鼻梁,再往下是鲜红饱满的唇瓣,如一朵盛开在雪国的浓烈红玫瑰。

啊,差点忘了右眼皮上那颗小小的红痣。

夏盖再度往主人的眼睛看去,心满意足地舔舐着已经被他无数次凝望的黑色珍珠。

光屏的另一端。

阿缇琉丝抬头,不轻不重地扫了谢默司一眼,带着一点严厉警告的意味,要求对方将缠绕在自己腿上的步足收回去。

对方步足末端的跗节正灵活地抓握着他的脚踝,跗节上柔软的爪垫亲密地贴合着他的皮肤,这种奇异的摩擦黏腻感让阿缇琉丝本能地踹了一脚大蜘蛛的下腹部。

雌虫在进入半虫态后会不可避免地露出原始本能,而君王蛛的本能就是捕猎、掌控、结丝与捆.绑。

阿缇琉丝这一脚对覆盖着腹甲的谢默司来说本该跟挠痒痒似的,但很不巧,他踢到了对方的纺丝器。

并未意识到这点的年轻雄虫仍旧关注着光屏另一头的副官,他关切地询问对方有什么事情。

“太累的话,可以申请休息。”一向整肃的长官露出了一点可以被称为柔软的神色,他微微一笑,“书面申请理由……需要你自己想。”

夏盖靠近了一点光屏,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缇琉丝:“想不到理由。”

说完后他似乎发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微微低下头补充道:“不累,只是很想——”

“很想看你。”

低沉磁性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一点心虚,但紧接着又被愉快所占领,副官肯定地点了点头,再次强调:“今天还没有见面。”

阿缇琉丝轻叹了一声,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无视了在自己身上缠绕着来回摩擦的步足,轻柔地看着光屏另一端的副官,他的神色是如此沉静,在这一刻,即将21岁的阿缇琉丝和前世那个35岁的阿缇琉丝有片刻的重合。

他已然触摸到那颗摆在自己面前的、既为自己跳动也为自己停止的心脏,他无法对此无动于衷,却也不能就此接受。

而从他的神色中,夏盖敏锐地窥探到犹豫、不忍与残酷,于是英俊冷酷的副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这笑容与他冷硬如铁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熨帖无比。

对阿缇琉丝的爱让他无懈可击,却也让他学会柔软以对。

他小声地说:“我有机会,我会抓紧机会。”

夏盖没有向阿缇琉丝确认任何事物,他从不向阿缇琉丝索取任何诸如永恒、确定、回报、对等之类的事物,因为这是他要给予阿缇琉丝的。

这是他应该给主人的,不是主人要给他的。

挂断通讯后,阿缇琉丝在沙发上沉寂地坐着,他试图思考夏盖的一切反应,最终不得不宣告认输。

副官所抱有的炽热情感不是肌肤之亲,也不是一蔬一饭,是一种绵延不灭、永不死亡的本能欲望,而这欲望永远不需被满足,它是一种永不低头的理想。

如无边深海就此倾泻,盛大的海面在阿缇琉丝面前铺陈,这片深海温柔地朝他包围而去,让他无论走至何处都不会孤身一人。

阿缇琉丝没能沉思更久,因为谢默司就坐在他身边,温和强硬地将他从这思绪中抽离。

年长的雌虫毫无羞耻心地博取着雄虫的关注,他理所当然地霸占着阿缇琉丝的视线,游猎蛛类特有的发达屈肌驱使着他的步足,缓慢而坚定地缠绕上雄虫修长笔直的腿,如一朵硕大的黑色莲花将阿缇琉丝虚虚笼罩。

他亲热地握着阿缇琉丝的手,毫不避讳地将其牵引至腹部末端的纺丝器,核心发达的腹柄微微抬起,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身旁的雄虫按在身下。

大部分蛛类虫族都有三对纺丝器,堪称蛛中霸主的君王蛛同样如此,由附肢退化而成的纺丝器远不如谢默司所说的那般脆弱,实际上哪怕用传统子弹型武器直接扫射,都无法突破其表面的几丁质板。

但他表现得被如同受了重伤,必须用小雄虫的抚摸才可以缓解这并不存在的痛楚。

纺丝器连接着体内丝腺,当那双雪白如花骨的手触碰到它们时,激素飙升的腺体瞬间激动,却始终克制着没有分泌丝线,以谢默司的体质分泌出的蛛丝,会让阿缇琉丝瞬间被裹成一个完美的椭圆形茧。

“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阿缇琉丝仅仅触碰了一下便想要收回手,纺丝器的位置十分尴尬,他冷淡地拆穿谢默司的谎言,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对方一眼。

“是么……我倒觉得问题很大。”炽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阿缇琉丝发现身边的雌虫已经整个挤了过来,下身半虫态也已经褪去,依旧存在着体型差的两人此刻以无比紧密的姿势挤在一块。

谢默司解除了半虫态。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结丝的本能,将他的阿摩死死缠绕,彻底吞吃入腹。

他很清楚,保守的小雄虫无法接受这点。

那是以后才可以做的事情。

至于现在,就让他先收点利息。

这是理所当然应该被允许的。

谢默司温柔地垂首吻去,金棕色的发丝垂落在阿缇琉丝面颊上,让后者想要躲开这恼人的痒意,可当阿缇琉丝看到那深灰眼眸中的浓烈情感后,终究沉默着停在原地。

冰川是荒芜的,可它总有融化的一天,而这由它身躯融化而成的脉脉温情,会铸就连明月都为之俯首的奇迹。

第103章 白昼烈日 今生:叶尼的决心

太阳只会在白昼显形, 但其实是黑夜令它被万物崇敬,只有最深入骨髓、最令人恐惧的黑暗,才会让阳光显得难能可贵。

我对此深信且深表遗憾。

凌乱如暴雪的长发堆叠在深色的天鹅绒床单上, 苍白莹润的肌肤如黑夜雪堆中捧出的珍珠粉, 细腻、光滑、脆弱, 甚至隐约带有几分潮意。

叶菲烈尼浓密如扇的雪睫轻轻颤动了两下,美丽光洁的脸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蔷薇色潮红,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梦到雄父了。

梦里,那个因昂贵雪茄和浓烈美酒,甚至是违禁药物而变得沙哑的声音, 难得回归原本清冽柔和的音线,如珠宝相碰, 平静温柔地讲述着睡前故事。

年仅五岁的叶菲烈尼无法听懂雄父的讲述,他乖乖躺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胡桃木小床上,辉煌华美的床帏让他像躺在宝箱里的小王子,他仰头去看坐在床边的雄父,偷偷抚摸着雄父长至脚踝的雪发。

在特定的柔和光线下, 乌拉诺斯家族的雪发会反射出碎银般的光泽,等级越高的虫族,这头雪发的光泽便会越耀眼。

叶菲烈尼的雄父无疑是一名高等级雄虫,此刻他的长发便犹如洒满月辉般, 吸引着叶菲烈尼的注意力。

“有了弟弟以后,叶尼就要学会听话了。”俄狄浦斯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珍宝,他忍不住倾身俯首而下, 在叶菲烈尼雪团似的柔软面颊上落下一吻。

他今天没有吸烟也没有喝酒,会让他精神不正常的禁用药物也被束之高阁,他甚至特地在治疗仓里躺了一个小时, 确保自己处于绝对正常清醒的理智状态。

今天是斯堤吉安的破壳日,他的叶尼迎来了人生中永远无法摆脱的血亲。

叶菲烈尼仰头接受了这个吻,他为雄父唇齿间颤抖的呼吸而感到痒意,所以他本能地伸手去碰触雄父的面颊。

他摸到了一点湿意。

幼崽惶恐地去看雄父,他急得用双手去搂雄父优美白皙的脖颈,语调都变得尖利起来:“不,不哭,雄父不要哭……!”

俄狄浦斯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他埋入幼崽小小的、温热的胸膛,感受着那颗孱弱却坚定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这是从他的身躯分化而出的心脏。

这是他的孩子。

这是他的太阳。

当俄狄浦斯再次抬头时,他已经变得神色无异,与发丝同色的眼睫也不见丝毫泪意,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叶菲烈尼的错觉而已。

他温声细语地对五岁的叶菲烈尼说:“雄父没有哭,雄父只是……太累了。”

黑夜是没有太阳的。

无法触及、无法对话、无法脱罪,亦无从辩解。

他为叶尼带来了一个弟弟,一个与叶尼拥有着刻骨血脉的弟弟,一个日后会将叶尼逼至绝境的雌虫。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自我厌憎让他雪白的脖颈上绽出条条青筋,肌肉与骨骼间涌起的剧痛让他战栗不已,心跳加快、瞳孔扩大、忽冷忽热、大汗淋漓,他焦虑得开始神志不清。

治疗仓治不了他的心瘾。

他已经被多年来的滥用药物弄得一塌糊涂。

酗酒、抽烟、滥用药物,这副外表精美的皮囊早就烂得彻彻底底。

负责乌拉诺斯族长的身体健康的医疗团队一次次警告他的雌君,再这样下去,族长绝对活不到中年期,他的神经中枢已经明显不正常了。

俄狄浦斯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癫狂之渊的边缘行走钢丝,只要超出临界点一个脚趾,他都会立刻摔得粉身碎骨。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缓解与血亲媾和的痛苦而给自己打了过量镇静剂,但是后来他的伴侣们发现,比适量要稍微多一点的药剂量似乎可以让这个雄虫露出更加温柔美丽的一面。

他们像一群游匿于腥浊雨林里的食人鱼,在嗅到从这个雄虫身上流出的一丝脆弱血气后,简直像发了疯似的围上来,恨不得将他分而食之、大快朵颐,每一根骨、每一块肉都被贪婪而珍惜地再三咀嚼。

直到俄狄浦斯彻底药物上瘾,他们才萌生悔意,但已经太晚了,戒断药物的神经手术涉及多巴胺系统平衡、前额叶调控、成瘾记忆消除和基因表达模式修复,这个雄虫的身体已经扛不住如此复杂漫长的手术。

叶菲烈尼哭着抱住雄父,他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对方瘦弱的身躯,颠三倒四地说着会永远爱雄父,温热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绣着鸟雀的刺绣抱枕上,氲出一片模糊的小小地图。

这片地图通往世界的彼端。

今晚之后,俄狄浦斯醉死在浮空城堡的云端浴池中。

他成为一具冰冷的、美丽的、面无表情的尸体。

叶菲烈尼痛恨他不负责任的雄父,无论是在阿缇琉丝面前,还是在佐伊面前,他从未表现出对亡父的怀念,只有深恶痛绝与蔑视不屑。

他曾颠三倒四地说会永远爱雄父。

然而在以后的多年里,荒唐淫.乱的雄父成为他无数次咬牙坚持时对自己的告诫:叶菲烈尼,你要变成他那样吗?你不反抗,你不逃跑,就会变成他那样。

俄狄浦斯死后,叶菲烈尼再也无法和自己的雌父以及那些纠缠了俄狄浦斯多年的雌侍共处一室,他逐渐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杀死了俄狄浦斯。

只要看到雌父和那群雌侍,叶菲烈尼就会变得失去理智到癫狂,他会用自己尚且发育不全的牙齿狠狠撕咬雌父的血肉,直到口腔里品尝出血腥。

那当然是他自己的血。

雄虫幼崽的犬齿甚至无法撕裂这种高等级雌虫的表皮层,他所尝到的血腥味完全来自他自己咬合过度带来的牙床出血。

所以在俄狄浦斯死后,他的雌君很快便动身前往封地,多年来都再也没有回过首都星。

康斯坦丁之所以不被叶菲烈尼敌视,除了多年以来的细心呵护外,还因为他与俄狄浦斯毫无牵连,俄狄浦斯和多名雌虫缔结婚姻时,他作为某支旁系的幼子还没有成年。

在雄父死去的很多很多年后,叶菲烈尼终于明白那临别一晚的重量。

他终于明白,灼伤肌肤的烈日永远不会存在于黑暗中。

他对此深信且深表遗憾。

被困在梦境里的雄虫沉沉睁眼,他因多年不曾想起的过往记忆而脸色难看,即便脸颊上依旧带着娇艳欲滴的绯红,叶菲烈尼此刻的气质却如雪满寒山,眉目间尽是冷凝的雪霜。

纤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焦虑地敲击着床沿,叶菲烈尼躺在已经被教皇派人重新布置过的寝具上,容颜秀美、神色冷淡。

叶菲烈尼有时难免产生一种念头——或许雄父当年滥用的各种药物,不仅损害了他自己的精神健康,还为自己和斯堤吉安的精神埋下隐患。

他们都是疯子。

疯子做什么都很正常。

他勾起一个古怪的笑意,安静地思考着这几天看到的新闻,第九军团分团已经登陆帝国北部超大行星,传说中充满了苦寒与死亡的海姆冥界。

他知道阿摩为什么会去那里。

他也知道佐伊和腓特烈订婚的消息。

叶菲烈尼面色平静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无数混乱的声音吵得他不得安宁,几乎要将他的大脑彻底分割成无数碎片,而随着他握入血肉的手指缓缓收拢,这些来自他心底的声音最终汇合成一道道冷漠的指示。

活下去,利用斯堤吉安掌握螽斯骑兵团,不论代价是什么。

活下去,满足英诺森的要求,成为枢机大主教,这些主教对于你来说会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在乌拉诺斯位于帝国南部的封地中,盛产一种极其珍稀的血色钻石,这些被称为血弥撒的钻石深得贵族们的喜爱,而其开采与切割涉及到的复杂工艺,也让乌拉诺斯几乎垄断了这种钻石的出售。

血弥撒是全宇宙最美丽的钻石,它们和乌拉诺斯的血瞳有着完全重合的光谱曲线,华丽到极点的血瞳也一向是乌拉诺斯家族引以为傲的基因性状。

俄狄浦斯成年时曾佩戴一顶镶嵌了数千颗血弥撒的头冠,这顶头冠已经传承千年之久,本该在叶菲烈尼成年时出现在他的头上。

以乌拉诺斯的家族底蕴,再打造几万件这种首饰也不过轻而易举,但将一顶繁复精致到极点的头冠保存上千年,并且维持其始终不变的璀璨光辉,耗费的保养费比重新打造还要高昂。

这是传承的象征。

此刻叶菲烈尼的手上便戴着一枚血弥撒戒指。

他左手中指依旧戴着阿缇琉丝赠送的黑宝石戒指,血弥撒被他戴在了右手尾指,如一枚血印落在雪地里,红白相生之下更显这根纤细手指的绮靡。

当叶菲烈尼掌掴教皇时,这枚经历了切割、镶嵌、刻花与穿丝的戒指,可能会在教皇脸上留下无数深刻的血痕甚至是淤肿,不过随着前者柔顺的示好,这段时间两人没有再起冲突。

叶菲烈尼已经十年没有再戴过这枚戒指。

当他轻巧地为自己戴上这枚戒指时,随着冰冷的血钻顺利滑动到手指根部,他晃动着增加了重量的小指,无比突兀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读过的雄父遗留下的日记。

那本潦草的笔记在最后一页写着:

拔我十指,不由我紧握。

第104章 痴缠致死 今生:一起下地狱

“机甲一旦被正式投放进海姆冥界, 所有通信都会因这颗星球的超低气温而断绝,湿度极低的空气会导致无线信号衰减加剧,即使是以窥探潜伏闻名的幽灵部队, 也无法得知那颗星球现在的状况。”

佩戴着超轻质金属面罩的青年, 颇有耐心地为兄长解释, 他再三强调并非自己没有尽力。

“我曾在那执行过任务,以第九军军长的实力,保护一个雄虫不会有任何问题,更何况还有阿缇琉丝伯爵的副官。”

八战成名的厄喀德那恶犬,绝不会让自己的主人有任何闪失。

光屏另一头的叶菲烈尼点点头接受了弟弟的说法, 他将额前一缕如月如雪的发丝捋至耳后,而他右手上的血弥撒尾戒也因此落到斯堤吉安眼里。

落雪红梅, 不外如是。

猩红的血钻如同具有魔力一般死死吸引着斯堤吉安的视线,象征着家族身份的尾戒,时隔十年再次出现在兄长的手上,他比任何虫族都更加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在无数个任务里的生死边缘中,他曾如饥似渴地咽下所有可以被吞入肺腑的东西, 寡淡无味的营养剂、腐烂恶臭的血肉、淤泥中长出的枯草……这些无法被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大多数都已被他忘记,唯独——

唯独他自己的血。

他曾饮过自己的血,和哥哥同源而流的血。

这些血经过唇舌、齿颊、肠胃, 再次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吮吸着自己的血如同吮吸着哥哥的血肉。

而现在,哥哥居然告诉他, 他真的有机会吮吸哥哥的皮肉——雪面、长颈、珍珠似的指尖与脚趾,以及更多更多他现在还看不到的部位。

无法遏制的颤抖从斯堤吉安猩红的瞳孔开始扩散,他咬紧牙关以至于完全贴合面部的金属面罩都开始变形, 和叶菲烈尼同色的银白睫毛战栗着发抖,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陷阱,自己都完全无法拒绝。

如果前方是让人永远沉沦的深渊,那么在他向着叶菲烈尼飞奔而来的这十年里,后者就是他永恒的军旗。

士兵是无法拒绝军旗的,而斯堤吉安是最优秀的士兵。

“那么,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任务吧。”光屏里姿容寂丽的长发雄虫似乎没有察觉到斯堤吉安的神色异动,他慢慢露出一个极尽温和的笑容,却因生疏而显得不和谐,“我想要了解你,我们曾分开十年,在这十年里,我并非从未想起过你。”

只有在斯堤吉安最美好的梦境里才会出现的画面,此刻正在他眼前展开,哥哥甜蜜地笑着说:

“你曾征服过哪些星球,你曾怎样让那些敌人号泣着认输,你有没有受过濒死的重伤……作为哥哥,我似乎早该问你这些——”

叶菲烈尼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血钻般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精心伪装出的温柔理智在这一刻猝然坍塌,他看到斯堤吉安干脆利落地摘下颈部金属护甲,而在他结实修长的喉管上纹着一串血色的字母。

叶尼。

白发黑皮的高大雌虫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纹身,音调古怪而嘶哑:“听话低头可是会被吃掉的,从这里一点点被吞下去。哥哥不害怕吗?”

叶菲烈尼勾起一个冰冷而温柔的笑容:“你尽管啃食我的血肉,我从不以此为生。”

斯堤吉安面罩下的唇角微微翘起,他没有接哥哥的话,而是自顾自开始脱衣服,经过阻燃处理的战术夹克、轻量化战术背心、速干背心、防刺服,林林总总的装备从他身上卸去,他终于脱至上身赤裸。

他刚刚步入青年期,宽阔的双肩与胸膛却已经不输任何一个巅峰期雌虫,此刻的斯堤吉安仍保留着战术耳麦以及金属面罩,肌肉饱满的上身与漆黑的战术长裤让他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名暴徒。

他指着胸膛处一道狰狞瘢痕,语气平静地对叶菲烈尼说:“我受过很多次重伤,但唯有这次差点令我死去。”

叶菲烈尼看得很仔细,瘢痕呈现不规则的蜈蚣状凹陷,明显是超深度撕裂伤。

“那时我十八岁,率领着幽灵部队第一分队前往扫除家族封地里的叛徒,那群叛徒的首领是某支旁系的雌虫,他曾是俄狄浦斯的雌侍。”

“我原本是打不过他的,他那时早已步入黄金生命期,是帝国赫赫有名的将军。家族派我去也并未抱有胜利的希望,我那时候精神不稳定又不听话,他们想磨磨我的性子,让我学会低头。”

“那个叛徒徒手撕开了我的胸膛,他将我的心脏掏出来扔在我的脸上,他说:‘叶菲烈尼是个学不会听话的雄虫,如果我是你,我就会——’”

“后面的话他没能成功说完,因为我杀了他,我虫化后的口器将他的头咬了下来,大脑是虫族最大的弱点,他的脑袋被我嚼得粉碎。”

在叶菲烈尼震颤的血红瞳孔中,斯堤吉安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因为他的眼眸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弧度:“没有任何虫族有资格让你听话。”

他打断叶菲烈尼张口欲说的话语,继续一意孤行地说:“我会申请生殖抑制手术,从生殖功能到性功能,一个小手术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哥哥可以彻底放心。”

“我和哥哥加起来,我们一起去对抗这个世界总够了吧?我从来没思考过这个世界对不对,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该不该低头,我只是一直记着哥哥十年前告诉我的话。”

“你说:任何想要让我们乖乖低头的虫族,都只是想啃啮我们的骨头与血肉,将我们的骨血化作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记得,我一直记得。”

如烈日被投掷于冰海,叶菲烈尼此刻的思绪变得一片混乱,早已打好腹稿的说辞被斯堤吉安超乎意料的反应弄得乱七八糟,他早已想好用什么去诱惑这个雌虫听命于己,然而这个雌虫却说要和他一起对抗世界。

这是不对的,你本该是我所对抗的世界的一部分,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立场,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给你,我都已经准备好将自己解剖,可是你说你什么都不要。

浓密如蝶翼的雪睫颤抖着遮住那双粼粼血眸,始终保持笑意的叶菲烈尼茫然地看着弟弟,他轻声呢喃着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词语,这句呢喃声很快就变大,他雪玉似的颈上绽起清晰可见的血管:

“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不要这个我唯一可以给你的东西的话,你就什么也无法得到,你会失去一切。在这个世界里,失去一切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一旦被你的敌人捕获,你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死亡方式。”

“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只要哥哥不死,我就会永远活着,只要你不死,就没有人可以打倒我。”

斯堤吉安极力忍耐着言语中的痴狂,他早已无可救药地将一切都奉献给眼前的雄虫,只是这个雄虫从来不听、不信、不屑。

现在这个雄虫终于肯听他说话,他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他绝不会像康斯坦丁一样将情感深埋于心,哪怕他炽热的爱意是将哥哥拖下地狱的罪魁祸首,他也要说出来。

大不了一起去死,一起下地狱,一起去往世界的尽头。

爱是永远抓住对方,哪怕被砍断所有肢体,也要用牙齿咬紧对方的衣角,直到他再也没有东西可以留下对方,那么那个时刻就是他的终焉之日。

“你知道吗,我已为你活了二十一年,在这二十一年里,我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抖,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

“就像你的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这根发条在暗中为你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用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嘀嗒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青年冷冽的嗓音由轻变重,他似乎从一个梦里逐渐走到现实,一旦错过这唯一一条路,就再也找不到回到现实的机会,他是如此奋力地奔向这条路,以至于双目赤红、大汗淋漓。

“所以我要抓住这一眼,亲爱的哥哥,当你露出弱点的刹那,就是我永远缠上你的时候。”

叶菲烈尼面无表情地听着足以把普通虫族吓死的爱情宣言,他听着弟弟疯狂到极致的痴语,缓缓露出一个可令众生颠倒的笑容,那双血色的瞳孔就像两颗落在雪堆里的宝石,发出甜蜜的、柔软的、无机制的冷光:

“那就努力活下去吧,先死去的人可没有资格说‘永远’,Stye。”

十年后,叶菲烈尼再次喊出了他幼时为斯堤吉安取的昵称。

他从未想过和斯堤吉安一起去死,他努力走到今天不是为了和谁一起死去,而是为了和他深爱的挚友一起活下去。

抱着这种想法的叶菲烈尼,曾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前世,和斯堤吉安共赴地狱,当然,是他先去而后者追随。

血衣主教与冥河之子,帝国史上最丧心病狂的战争疯子,既共同掀起战争,也共同被无数人痛恨,他们的名字被一起诅咒,被一起写进教科书,被一起从乌拉诺斯的族谱上划去。

从生前事到死后名,斯堤吉安都做到了自己的诺言。

他始终紧紧抓着叶菲烈尼,直到世界尽头,直到万物毁灭。

第105章 令人恐惧的爱情 今生:老谢大吃特吃……

漆黑沉重的军靴踩着脚下的脉冲窃听器, 将之彻底碾碎后,腓特烈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城堡天花板上的生物隐形设备,在那张英俊的浓颜上, 已经分化出四只虫眼, 诡谲转动着寻找视线范围内的入侵者。

他现在的样子极具冲击力, 作为游猎蛛类,君王蛛的主眼视力十分发达,他们是少数依赖视力进行捕猎的蛛类。

自斯库尔死后,这是第23批入侵芬尼尔城堡的虫族,他们从遍布城堡各个角落的观赏性管道侵入, 利用芬尼尔的核心侦察技术,成功潜入佐伊的卧室。

身为芬尼尔的眷属族, 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主族。

芬尼尔城堡内部通信采用的超波实时通道、身份认证采用的生物识别、反攻击的电磁脉冲防护等等,防得了外人却防不住眷属,在眷属面前比白纸还要脆弱。

“比白纸还要脆弱……”

穿着睡袍坐在床上的佐伊低笑了一声,他低头看着自己白净修长的手掌,他向来不喜欢任何配饰, 因此连象征家族的权戒也被他束之高阁。

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结实,在虎口和手腕关节的部位都有着一层薄茧,意味着这双手的主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举起自己身边的武器, 从军队流通的制式枪械到只适合雄虫使用的改装武器。

“入侵城堡内部的虫族已经清理干净,在外接应的也已经被活捉,如果你需要亲自审问的话。”

腓特烈确认完毕后就毫不客气地坐到床上, 为雄虫量身打造的黑橡木床被他坐得嘎吱一声,呈现出不堪重负的趋势。

佐伊下意识推了他一下结果反倒是自己被弹回去,高等级雌虫健壮的身躯远不是他能推动的, 因此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翻个白眼:

“十分感谢腓特烈少将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我会亲自审问那些罪虫,请将他们送至芬尼尔城堡的地牢。”

腓特烈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转而冷漠地提起另一个问题:“尽早结婚对你的好处,远比对我的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拖延。”

佐伊往自己身后放了个柔软的亚麻抱枕,他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指责对方:“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哪个雄虫不想正式点?和你结婚,我连一场盛大的仪式都不配有么?”

“……”

腓特烈的虫眼已经收了回去,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容再次变得赏心悦目,他平静而冷漠地注视着佐伊,金棕色的头发与深灰色的瞳孔让他看上去有如雪原般冷凝。

广袤、厚重、彻骨的寒风与雪粒,唯有这些词汇可以形容尼普顿的虫族,但在这片雪原下藏着一座一旦喷发就会暴烈至死的火山,而这座火山本该只为权力喷发。

腓特烈突然觉得后腰脊骨突出的地方有些痒,君王蛛的步足似乎控制不住地要从脊骨钻出,无法控制虫态这种低级错误,早在他5岁的时候就不会再犯。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

这个雄虫不打算有雌侍?

他并不在意佐伊有几位合法或不合法的伴侣,他只在意这个雄虫可以给自己带来什么,作为九大选帝侯之一,从直系到旁支,芬尼尔的雌虫遍布帝国各种体系,只要撑过这段权力过渡期,他们将成为尼普顿的手眼。

在腓特烈的印象中,他周围只有一名婚姻伴侣的高等级雄虫十分稀少,目前只有兰因大公一位。

而在久远模糊的记忆中,兰因大公也曾差点拥有雌侍,原因很简单,罗萨蒂亚元帅强烈的控制欲已经严重影响兰因大公,因此他选择了接触波吕斐斯家族的雌虫。

那次事件的结果十分惨烈,罗萨蒂亚元帅和波吕斐斯雌虫都身受重伤,会议室里的血简直把天花板都浇透,周围虫族几乎用两人的血洗了个澡,纷纷身心受创,回去以后直奔心理健康室。

不要误会,罗萨蒂亚并非与后者鏖战至此,他甚至没有完全进入虫态,就轻而易举地撕了那个雌虫的虫甲。

他的重伤来自兰因。

兰因平静地告诉罗萨蒂亚,他永远不会原谅一个胆敢插手自己决定的雌虫,除非这个雌虫将所有事情在自己身上复刻一遍。

罗萨蒂亚毫不犹豫地照做,他因此差点死去。

而在这次事件之后,兰因再也没有提过其他伴侣之类的事情,他原谅了罗萨蒂亚元帅并且做到了一辈子只有这一名伴侣。

他以罗萨蒂亚元帅雄主的身份,亲自向波吕斐斯家族表示歉意,雷厉风行地处理完所有后续影响。

年仅15岁的腓特烈,目睹了罗萨蒂亚被送入治疗仓时不成人形的样子,在感到刻骨震悚的同时,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让一只君王蛛活生生拔掉自己的步足,这种完全违背生理本能的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在他眼前。

虽然事后罗萨蒂亚恢复如初,但自残的痛苦却并非虚假。

太可怕了。

腓特烈收回飞速蔓延的思绪,冷漠地向佐伊保证,他会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盛大婚礼。

全帝国仅有一位的公爵与大公之间的婚礼,如果佐伊需要,他会让此成为世纪盛典。

微笑着倾听腓特烈的保证,佐伊却完全没有往心里去,他并不在意这个雌虫的承诺,因他对腓特烈所说的话完全是借口。

和谁结婚,拥有怎样的婚礼,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他只是希望阿摩可以见证这一幕,所以想拖延到对方凯旋之日而已。

被佐伊和叶菲烈尼心心念念的阿缇琉丝,此刻正位于帝国北部超大行星海姆冥界。

与斯堤吉安所猜测的不同,第九军团军长并未登陆这颗星球,在阿缇琉丝的再三保证下,他选择放手让阿缇琉丝去往属于他自己的战场。

这颗星球被白色与淡蓝色的冰川雪原覆盖,偶尔露出灰色岩层,举目望去只有深邃的黑夜,狂暴的磁场本该引发美丽的极光,但稀薄的大气却让一切炫目的色彩在此地绝迹。

在这生命禁地中,年轻的上尉却并不感到恐惧,他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征服这颗星球对于他而言远比前世轻易得多。

十天前

“请相信我,上将先生。”阿缇琉丝一边头也不抬地回复着团队的消息,一边语气轻松地对军长说道,“我已经胜利过一次,自然会胜利第二次。”

站在黑色办公桌前的军长并没有那么好打发,他走至阿缇琉丝的身后,双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这是一个极其隐晦的充满控制欲的姿势:“超低气温、超低含氧度、超高行军死亡率,你用来说服我的理由却是你会取得胜利。”

阿缇琉丝思考了片刻,漆黑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如同流萤振翅,在雪肤上投下一道鸦青的痕迹,平直的眼皮走向如刀似刃,这割裂般的美丽简直不像凡尘造物。

他思考的结果是:“我可以保证,死亡率会压低至第九军团近三年平均行军死亡率以下。”

“那还真是优秀的指挥官。”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依旧优雅低沉,但却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这道声音很快近至耳边,阿缇琉丝条件反射地想要回头,而在他即将侧头的瞬间,腰部搭上一双炽热的手掌。

视线与姿态骤然转换,身体猝然腾空,他发现自己竟被抱着坐在了办公桌上,宽大舒适的指挥椅被优雅温和的军长轻描淡写地暴力踹开,视线里一时只有军长冷淡隆重的军服。

冷淡的、无法忽视的、充满侵略性的睡莲与野薄荷香再次盈满鼻间,阿缇琉丝看着黑金军服左侧的战役勋章,密密麻麻的勋表记录了这个雌虫获得的重大荣誉,军服右侧则是集体荣誉与身份铭牌,往上是象征着上将身份的军衔章。

从阿缇琉丝的视角看去,对方宽阔平直的肩膀骤然靠近,谢默司强硬挤进他的双腿.间,腰间掐着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他的头顶传来对方温和的声音:“你不知道我想听到的是什么,没关系的,年轻的雄虫不知道很正常。”

笔直修长的腿被迫分开,阿缇琉丝不想往后倒去就必须使劲绷直双腿,脚尖都用力地微微踮起,他推着近在咫尺的谢默司:“……军长似乎在借着公务的名义,做一些远远谈不上光明正大的事情。”

伸出去推人的手也被按住,从谢默司军服下摆钻出的步足,轻而易举将阿缇琉丝的手按在漆黑的办公桌上,他感受到雄虫因用力而绷紧的腿部线条——挺直如松、利如刀削,即便是最具匠心的雕刻家也雕不出如此完美的线条。

他垂首靠近那张美丽的脸蛋,而后微微侧头,在阿缇琉丝莹润如玉脂的耳垂边低声说道:“我以为你早已知道我是什么样的雌虫,光明正大这个词早就和我无关。”

下流、暴烈、冷漠、随意。

谢默司就是由这些词汇构成的,他掐着阿缇琉丝腰部的手缓慢松开,却不是放开桎梏,而是从军服下摆钻入,抽出束在长裤里的军衬,整齐美观的军衬顿时在他暴力的动作下起皱。

肌肤相贴的亲密感令阿缇琉丝无法抑制地起了鸡皮疙瘩,他仰头去看在自己身上作恶的军长,修长而不失力量感的手臂却已经被死死按住,他无法挣脱对方近乎下流的抚摸,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手在腰腹贪婪地来回游走。

现在又来到了脊背。

因端直坐着的原因,阿缇琉丝腰部的脊背隐藏在微微陷下的脊沟中,他锻炼得好,背部肌肉虽然相对雌虫来说只能算薄肌,但也能看出清晰明显的脊沟线条,只有顺着纤长劲瘦的腰肢往上摸,才能捏到突起的脊骨。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谢默司热烈地摸着这条长剑似的脊骨,他已经极力压抑自己充斥着掌控欲的姿态,但每一次抚摸都如落在棘丛里的野火,稍有不慎就要把掌下的雄虫烧得干干净净。

“谢默司!”阿缇琉丝终于忍无可忍地喊停,在对方咬上他耳垂的刹那。

湿润亲热的触感亲密地贴上柔软的耳垂,那块雪白柔润如奶冻的皮肤被含在唇舌间极尽狎昵,尖利的犬齿被小心收起,谢默司嘴上说得可怕,却依旧没舍得用牙齿去碾磨这块小小的皮肉。

已经变得红肿的耳垂被灵活的舌尖与柔软的双唇轮流戏弄,阿缇琉丝从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这声气音竟带上一丝湿意,像浴池里氤氲出的水雾,随便一抓就会消失在手里。

“够了……!”极端狎昵的爱抚刺激下,冷下脸色的雄虫终于挣脱束缚,他气恼地盯着面前的雌虫,却到底没像以前一样照面就是一拳锤过去,“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同意?”

冷淡平静的年轻军官终于露出张牙舞爪的猫猫本体。

谢默司终于停下一切动作,他慢条斯理地打扫着自己造成的一切后果——整理好阿缇琉丝的衣物、为红肿的耳垂抹上药物、扶正小雄虫即将向后倒去的身体。

“你要安全。”做完这一切后,他温和地凝视着阿缇琉丝黑珍珠般的眼眸,“这才是你应该向我保证的。”

机警的猫猫大人呆了一下,勉为其难地同意如果自己20天还未取得胜利,军长就亲自带队登陆。

“我从不怀疑你会胜利,令我忧心的是你为了胜利所付出的东西。”年长的雌虫再次叹了口气,他轻柔地抚摸着小雄虫颈后略长的发丝,“你或许无所畏惧,但对我来说……”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阿缇琉丝却察觉到他话语中藏得极深的哀恸。

阿缇琉丝皱鼻轻哼了一声,在谢默司诧异的眼神中,环住对方结实劲窄的腰,埋入雌虫柔韧饱满的胸膛,在这温暖而富有生机的血肉包围中,他声音闷闷地说:“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你要信我,你必须信我。”

埋入胸膛的脑袋被谢默司捏着下巴托出来,美丽的雄虫又被趁机轻啄了两下唇瓣,他含糊不清地反抗:“不许亲……我还没同意。”

“未婚夫之间不需要申请。”谢默司再次啄了几下,终于同意阿缇琉丝的要求,他一边吻着对方深邃的眉眼,一边交代自己稍后的行程。

他要把符腾堡星系打造成神权禁地,他这次亲自前往回到封地,就是为了斩断教皇伸向这里的所有触手,所有与哈提有关的家族,都将迎来尼普顿软硬兼施的血洗。

这里必须是阿摩可以绝对信任的地方,以符腾堡为中心,帝国北部的所有星系都将一点点被他清理干净,他治下的尼普顿会是阿摩最好用的手眼。

被爱情迷昏了头的尼普顿族长,早已将一切拱手献上,不得不说,在让腓特烈恐惧爱情这方面,谢默司起到了和罗萨蒂亚元帅相同的作用。

第106章 傲慢与偏见 今生:他要为了这个雄虫拼……

“教区限缩、赋税上调、航道封锁……”光屏中的玛尔斯大帝调出河流般的信息文件, 他压抑着心头怒火,俊面含霜,捏了捏眉头, “你到底要干什么?尼普顿族长当腻了, 还是想学一千年前的芬尼尔?”

短短几天而已, 尼普顿封地便在族长的示意下放出一系列政策风向,玛尔斯完全可以想象这些措施一旦实行,坐在新庙里的教皇冕下会采取怎样疯狂的措施。

当谢默司在祭神仪式里公然插手对局,企图救下斯库尔时,玛尔斯就已经发现这个侄子的不对劲, 他简直纳了闷,谢默司也不是罗萨蒂亚的虫崽, 怎么就随了对方,一样被厄喀德那迷得昏头昏脑的。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次确信厄喀德那绝对是朱庇特派来克尼普顿的。

罗萨蒂亚强行和兰因缔结的婚姻,直接导致尼普顿内部长达十数年的内斗,然而结束内斗的谢默司转头又缠上阿缇琉丝, 有时候玛尔斯会怀疑到底是尼普顿不放过厄喀德那,还是朱庇特不放过尼普顿。

光屏这端的谢默司没有向长辈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刚入驻第九军团的青年,他姿态随意地坐在指挥椅上, 温和地回复道:“尼普顿内部的事情,就不劳烦大帝操心了。”

走出家族入主盖亚宫的大帝,从原则上而言应当脱离家族立场, 万事以盖亚宫为先。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任何一个从选帝侯走出的大帝, 根本不可能斩断自身和家族的联系,他们需要家族的助力,家族也需要他们的权势。

玛尔斯被气得太阳穴嗡嗡跳,他怒到极致反而冷凝下来,深灰如雪川的瞳孔冷漠地看着光屏里的后辈,收获对方一个温和优雅的笑容。

他懒得再多说一句话,直接挂断了通讯,现在的谢默司就和当初的罗萨蒂亚一样,完全听不进去一句话,就算听进去了也会当成耳旁风,唯有在唯我独尊这点上,谢默司还算像个尼普顿。

二十岁前的谢默司是个彻彻底底的尼普顿虫族,冷漠、霸道、傲慢且平等地看不起所有虫族,唯有追逐权力可以让他冰冷的胸膛短暂地燃起一簇火焰。

但玛尔斯很早就看出谢默司与其他尼普顿都不同的一点——

无聊空洞。

这个雌虫之所以追逐权力、猎杀敌人、打压同族,是因为他周围的虫族都在这么做,这些血腥刺激的事情可以短暂激起他的生命之火,但随着他一次次的胜利,连这些事情都无法让他感到有意思。

绝大部分虫族的一生都在随波逐流,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放在尼普顿天骄身上就显得格外不正常。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是他真的没有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的东西,他从来没有为了任何人或者事而拼尽全力。

所以在谢默司成年后不久,他主动提出担任第九军团空降军长,去接手当时所有贵族都避之不及的流氓军团,没错,如今被称为王牌新星的第九军团,在十几年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在第九军团迎来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

所有虫族都以为谢默司会为此沮丧甚至沉沦,毕竟身为指挥官却被军队抛弃,绝对算得上耻辱,没经历过任何挫折的贵族青年怎么可能不为此痛苦?

玛尔斯到现在都记得谢默司辗转数颗星球回到首都星,站在自己面前时的眼神。

寂历、平静。

那时的谢默司脸上生疏地挂着日后成为他招牌的温和笑容,轻描淡写地请求玛尔斯大帝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彻底征服第九军团。

在赫德卫兵的协助下,他亲手击毙了所有参与哗变事件的高级军官,就在第九军团大厦里,他满面是血地将这些背叛者斩首,高兴地迎来自己的黄金时代。

此后就是一路上升,再无败绩。

他如同彻底换了个人,唯一可以窥见旧日阴影的痕迹,便是留在他身边的莱夫。

当初所有跟随谢默司前往第九军团的亲信,都为了保护他而死在哗变事件中,莱夫便是其中一位亲信的虫崽。

笨头笨脑的莱夫少爷能够留在谢默司身边,很明显是沾了他雌父的光。

彻底陷入回忆的玛尔斯无意间敲了敲桌沿,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金碧璀璨的国王桌上,这一点点动静就将赫德卫兵长引来。

看着沉默跪在自己脚边的卫兵长,玛尔斯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他用脚尖抬起对方的下巴,冷漠地拆穿对方的小心思:“收起你身上的信息素,再有一次就自己引咎辞职。”

具有缎面光泽感的皮鞋轻蔑地抬着卫兵长线条分明的下颔,居高临下俯视着卫兵长的大帝连眉尖都未曾有变化,充足的冷酷光线从他头顶涌下,使他像一座循光而生的英俊雕像。

从卫兵长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大帝完美的脸部轮廓,高深的眉骨让大帝的眼眸陷入阴影,他看不清这个自年少时就追随的雄虫到底是什么神情。

卫兵长的种属是舞毒蛾,蛾族与蚁族是唯二至今仍保留着信息素的种属,其他所有虫族在人形时都不会像他们一样释放信息素。

卫兵长同样出身大贵族,虽无法与选帝侯比肩但也是一流豪门,他是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侍奉大帝身侧多年,也曾为玛尔斯留下雄虫子嗣。

虽然这个雄虫幼崽破壳不久,便死在神墓里。

按理来说卫兵长应该对玛尔斯心怀怨怼,但他从未流露出此类情绪,反倒是玛尔斯不愿再与他亲近,即便卫兵长释放信息素引诱,玛尔斯也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

玛尔斯对舞毒蛾的信息素非常厌恶,如果不是卫兵长多年经营已经成势并且确实忠诚,他早就换掉这个雌虫。

他对舞毒蛾的反胃,来自谢默司的雄父。

雄虫在帝国的地位如珠似宝,与雄虫缔结婚姻也是大多数雌虫的虫生理想,但并非所有雌虫都爱着自己的婚姻对象,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但令人遗憾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