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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选择前往寝宫审讯叶菲烈尼。

叶菲烈尼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迷乱,缺乏打理因而显得凌乱的雪色长发杂乱地铺在他身侧,他迷茫地睁眼又闭眼,却只能看到层层叠叠光怪陆离的色彩,这是大脑视皮层受到药物影响的结果。

在无尽的坠落与剥离中,叶菲烈尼恍惚不已地用力眨眼,他看到自己眼前站着新庙黄金走廊里挂着的历代教皇,赤红浓紫的教皇圣袍像一片浓密到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的丛林,昏暗深邃的空间里立着几十具执意要将他带往冥河的圣尸,这些面容或是威严、或是傲慢、或是阴鸷……但无一例外全都冷漠地注视着误入此地的叶菲烈尼。

为首的是英诺森七窍流血的微笑面容。

叶菲烈尼在极度的悚然与失语中木讷地站在原地,他看到英诺森优雅隆重地向自己伸出双手,悲悯温和地凝视着自己。

这就是尽头了么。

叶菲烈尼颈侧愈合至肉眼难以辨认的瘢痕突兀地开始发烫,他能感受到某种绝不甘心、绝无悔意的东西在他的灵魂与血肉中来回冲刷,它从他的脊骨中猛地涌来,而后又在他耳旁极其温柔地说:

这里不是你的尽头,快快跑起来吧叶尼。

快快跑起来吧。

雪发赤瞳的雄虫朝英诺森竖了个中指,然后转身就跑!

在无尽扭曲变形的漆黑迷雾中,赤足狂奔的叶菲烈尼并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去,如雾如云的银白长发在他身后飘逸飞扬,他穿过神教新庙竖琴般鳞次栉比的石柱,穿过教皇寝宫带着玫瑰窗的黄金走廊,无数猝然涌来的鬼魅都被他踩在足底,他是如此满腔赤忱地向前方奔去,即便他并不知道前方到底通往哪里。

在盛大荒芜的银月下,不知跑了多久的叶菲烈尼终于力竭地跌倒在地,那双深红如血的眼眸却始终执拗地盯着前方,而在这似乎随时可能有鬼魅袭来的寂静黑夜中,他终于看到了一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赤色瞳孔。

他看到披着满身月辉的的白发雌虫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你终于来了……”他轻柔地叹息了一声,脸上却是习惯性地勾起一个嘲讽又傲慢的笑容,“来得太晚啦。”

而在叶菲烈尼狂乱意识之外的现实中,身姿高大挺直的骑士长看到眼前明显已经陷入幻觉的雄虫朝自己伸出一只白如雪玉的手掌。

他看到叶菲烈尼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终于来了。”

骑士长第一时间怀疑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甜蜜陷阱,万一叶菲烈尼还能掏出第二把涂有死亡之泪的自裁之匕呢?万一叶菲烈尼和切萨雷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呢?

万一、万一这真的只是一只向他伸出的手掌呢?

他有一万种可能成立的猜测,强大无俦的枢机骑士长此刻谨慎到如同赤手空拳的婴孩独自面对噬人猛兽。

可是那只手掌就这样悬在他的眼前,如同十七年前叶菲烈尼第一次向他求助那般。

骑士长向无法抗拒的欲望伸出了手。

而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握住那只手掌时,骑士长雅利洛清晰地听到叶菲烈尼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呢喃:

“来得太晚啦,Stye。”

骑士长为了走进这个诱人甜蜜的陷阱做了无穷无尽的心理建设,他告诉自己要谨慎、要理智、要克制欲望、要想到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可他唯独没想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为他而设的陷阱。

……

“你听不懂什么叫拒战退守吗?!”切萨雷勃然大怒地质问以全息投影方式参加会议的深渊裁判长,“阿缇琉丝现在最缺的就是胜利,他会用尽一切手段突破南部战线,以此证明自己能给帝国带来无数胜利,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为什么非要撞到他的锐意决心上!”

直面切萨雷无尽怒火的列昂·阿列克却显得无比平静,即便他刚刚在阿缇琉丝手下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您的建议,我会考虑,至于南线战场的具体情况,身在潘多拉星的切萨雷伯爵可能并不了解。”

拥有着冰蓝色眼眸的高大雌虫冷酷地与切萨雷对视,在那张遮住了他全部面容的金属编织网下,他缓缓露出一个苍白冰冷的笑容,而后平静地、带着某种说不明的意味扫视了一圈教廷军官们。

“各位可能忽视了一个事实——过去不断带给教廷胜利的人是我,此刻掌管十大裁判军的人也是我,你们利用教皇的死亡清除多少人都和我无关,我既不关心也不参与。等你们杀到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再来找我,我自然会率领裁判军对他效忠。”

他说完就干脆利落地退出了全息会议,完全没有顾及切萨雷骤然沉下去的脸色。

当潘多拉星的中央教廷为了确立权力格局而内斗不已时,驻扎礁湖星系的列昂·阿列克对裁判军下达了主动进攻衔蛇星系的激进命令。

“帝国军很可能在附近航区设伏,尤其是未经清理的衔蛇-21危险航区。”加文·哈提对他的决策提出了质疑,“如果一定要主动进攻,也至少先派小股舰队侦测敌军的舰队规模……”

然而加文的话语还未尽数说完就被列昂断然截住,深渊裁判长冷漠地看着他:“教皇英诺森已经死了,你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哈提家族在神教三侯中的领袖地位正面临严峻挑战。

沉默站在列昂面前的金发雌虫在度过一阵漫长寂静后,猝然收起以往所有的漫不经心与居高临下,加文·哈提极力控制着自己行将扭曲的面部肌肉,对列昂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异议。

此刻选择屈服的加文·哈提并没有想到,他的谨慎与质疑是完全正确的。几天后,当他执行列昂的命令率领教廷第一舰队深入衔蛇-21军区时,载着腓特烈与路易斯的帝国舰队将从漂浮不定的星际尘埃云中给予他致命一击。

他被路易斯所在的星舰彻底轰成筛子,连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只能凭借残存组织中携带的DNA确认身份。

……

一支由幽灵小队指挥的先遣轻型舰队已经悄无声息地登陆潘多拉星,在距离地面数十千米时被神教高空巡游器捕捉,但这种级别的舰队只会被交给无人战斗轰炸机处理,来自轰炸机的密集高能炮令这支舰队顷刻瓦解崩溃。

而当无数星舰残骸燃烧着向海面坠落时,化整为零的幽灵小队已经驾驶着轻型机甲藏匿入茫茫原野,他们如同烈日下一闪而过的阴影,唯一能够被清晰目睹的时刻就是当他们向猎物露出獠牙时。

分解、隐匿、潜伏。

曾斩首无数组织核心首脑的特种幽灵部队,将再次发挥他们屹立于帝国特种部队之巅的精英实力。

当幽灵小队向圣兰加城堡潜行时,收到大帝敕谕被剥夺行动指挥权的哈迪斯正站在朱庇特号星舰上,十分识时务地示意自己全权服从空降指挥官夏盖少将。

面对昔日企图招揽自己的哈迪斯,夏盖没有丝毫顾念旧情,他知道阿缇琉丝将自己派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知道主人对自己寄予了多深的信任与期望。

“天启者第一至十旅按照箭头方向强登潘多拉,这期间请阿瑞斯中将务必对其予以火力覆盖支援。”被皮手套包裹着的修长手指不容置疑地指向实时卫星地图,夏盖面无表情地对阿瑞斯说着“请”,但在座所有军官都知道这个雌虫发布的任何命令都绝无商量余地。

“与此同时,我会率领第七集团军群分军从另一登陆点进攻,我们的目标并非攻占潘多拉星,而是以大举进攻对教廷施压,从而掩护斯堤吉安少将的行动。有任何疑问,立刻提出。”

对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沉思了半天的哈迪斯已经反应过来,他看着星轨沙盘上的模拟战场,对夏盖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我给你打前锋?”

这也是夏盖安排阿瑞斯麾下核心舰队支援天启者部队的原因。

夏盖无视会议室内几乎立刻紧张起来的气氛,侧头去看面带笑容却浑身散发着压迫感的哈迪斯,那双标志性的碧绿眼眸中流露出一种近似野蛮的蛮横:“在你对来自他的命令选择拖延以待时,就应该做好这种觉悟。”

哈迪斯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与夏盖对视。

在一阵凝重漫长的对峙后,率先退让的那方是哈迪斯。

他并非真的察觉不到帝国近年来的种种变化,多年前那个会为了一块糖果而替他向塞涅递情书的虫崽,是真的已经成为了执掌帝国权柄的大帝。

即便对此唏嘘不已,哈迪斯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他成为年轻大帝确立威信的第一块试刀石。

第155章 至于其他的,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今生……

“撤退——撤退!”

“死守礁湖星??开什么玩笑!愿意等死的自己留在这, 你们全被列昂·阿列克洗脑了吗??!再不走航道就要被帝国军那群杂碎彻底切断了!”

诸神黄昏第五年的九月末尾,帝国新任大帝在南线战场发动沉没战役,于礁湖星系率军大败神教裁判军, 这位被后世评价为武德充沛的雄虫大帝, 选择亲自替两年前被神教歼灭的帝国第六集团军群报仇。

在阿缇琉丝的指挥下, 腓特烈率领的衔蛇星系伏军与刚刚抵达珊瑚星系的第七集团军群合力围击礁湖星,由统战部谢默司元帅率领的第一集团军群则绕行切断神教后路。

处于帝国三路大军夹击中的裁判长列昂·阿列克不仅没有灵活撤退,反而选择死死据守,这一决策失误直接葬送了十大裁判军三分之二的兵力,屹立教廷多年的深渊裁判所几乎就此覆灭。

两年前帝国第六集团军群所面临的绝望围歼再次于礁湖星系上演, 但这次攻守双方彻底易位,独自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敌军的人变成了列昂。

四散爆裂的滚滚浓烟几乎覆盖礁湖星的整片天空, 从高空舰队不断投往裁判军基地的高能炮携带着绚烂拖尾窜入地面,每一次精准打击都会带走无数神教军,不计代价的狂轰滥炸几乎令这颗星球成为焦土。

帝国军的态度很明确,他们就是要歼灭所有神教军,哪怕为此付出报废一片星系的代价!

末日地狱都不足以形容的场景彻底降临, 在帝国无法抵挡的步步紧逼之下,奉命死守礁湖星的裁判军终于如一团被夯锤到极致的雪团般崩溃逸散,流动于通讯频道里的行动指挥再也无人听从,从前线溃逃撤离的士兵越来越多, 直到裁判长列昂·阿列克亲自出面镇压,他的亲卫队毫不留情地击杀了视线范围内所有企图撤离的逃兵。

列昂残酷的督战手段反而令裁判军猝然爆发出抵死挣扎般的庞大战意,他们如汇聚的潮水再度朝强登礁湖星的帝国军围杀而去, 既然逃跑会死,不逃跑也会死,不如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在这极端原始野蛮的战斗观念下, 原本就是神教精英的裁判军竟真的呈现出力挽狂澜之势,来自帝国军的机甲残骸密密麻麻堆积如山,在各种轰炸气浪的拍打下几乎淹没地面建筑,如果有谁在这时从高空俯瞰礁湖星,就会发现这颗星球已经沦为机械合金的海洋。

位于高空星舰之上的阿缇琉丝冷漠地注视着下方惨烈的战场,冷淡昳丽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从那逐渐握紧的手掌可以窥见隐约端倪。

“利维坦各项参数已经调试完毕,再对动力炉进行最后一次扫描诊断就可以出发。”被临时调至阿缇琉丝副官团的迦勒站在对方身后,无比慎重地再次确认手持光屏上银白机甲模型的状态。

经历了五年多的战争洗礼,当初被家族塞进宪兵团的天真雄虫也变得沉稳了不少。

跟随阿缇琉丝前往南线的佐伊抱臂站在一边,他同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血海尸山中双方拼命厮杀的士兵,这并非对成千上万死去生命的漠视,而是因为他已做好自己同样葬身于此的准备。

而当听到迦勒的汇报后,佐伊那张清俊冷酷的面容又流露出阿缇琉丝所熟悉的轻松笑意:“你亲自下场?”

不等阿缇琉丝有所反应,他就朝前者摊手耸肩笑道:“某位元帅劝不动你,现在正疯狂给我打通迅哦?”

“屏蔽。”已经向星舰战仓走去的阿缇琉丝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词,然而身姿挺拔的雄虫突然停在原地短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简短补充道,“告诉他我会安全回来,不要担心。”

从后方奔来飞扑向阿缇琉丝的佐伊成功得手,他大大咧咧地揽住前者舒展平直的肩膀,在对方略显诧异的无奈目光中勾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你好像忘记了,在夏盖成为你的副官之前,我才是你的先锋。现在就让礁湖星那群小垃圾见识见识帝国军事大学王牌组合的威力!”

正如佐伊所说,在多年前位于帝国军事大学的军校生涯中,他始终是阿缇琉丝当之无愧、永不更换的先锋,在任何一场模拟训练与战斗对决中,他都秉持着身先士卒永不退后的精神与自己的指挥官一起赢得胜利与荣誉。

他们是最好的先锋官与指挥官。

阿缇琉丝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比出一个略显中二的手势。

佐伊愣了片刻,挑眉抬手迎了上去,佯装抱怨道:“都多大的虫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是多年前军校生佐伊为自己与阿缇琉丝这个王牌组合量身设计的胜利手势,中二到不忍直视,却被当年无比嫌弃的阿缇琉丝一直记到现在。

被无数爆裂炫光切割贯穿的暗沉天空似乎下一秒就会倾斜着沉落于地面,整个世界都在帝国与神教的疯狂对轰中骤然坍塌,犹如狂风巨浪中一艘时刻都可能倾覆的宏伟巨轮,所有身处战场的人都在奋力抓住自己所能握紧的那唯一一根缆绳。

利维坦智能系统平静冰冷的倒计时机械音已经来到最后三秒,静谧幽暗的战仓内部一时只有舱门制动系统缓缓放开时咬合仪震颤作响的沉闷低鸣,来自星舰外部的所有轰鸣声都被舱门过滤到仅剩细微动静。

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像抛掷骰子般丢入战场,阿缇琉丝从不认为自己会是命运永远的赢家,他只是在每次下注前都已做好共同沉没的准备。

三、

二、

阿缇琉丝精准地把握着时间伸手拉下虹膜保护眼罩,利维坦的球面光屏几乎同时爆发出足以灼烧眼球的炽烈光焰,这是各种高能炮近距离爆炸时产生的绚烂光线。

在电磁弹射器的助力下,脱离战仓的利维坦以超音速猛地爬升至接近大气层的高空,就在这座标志性的银白机甲亮相的瞬间,来自神教的狂轰滥炸已经自动索敌,但它们无一例外地全都被仰首爬升的利维坦远远甩在身后,犹如无数条追随其后的绚烂拖尾,而它们遵循的复杂弹道也在天际无限拉长变形。

爬升至一定高度的利维坦在阿缇琉丝的驾驶下毫无停顿地猝然切换至俯冲加速模式,整个过程流畅灵动得如同一条巨蛇优雅丝滑地回首衔尾,没有丝毫滞涩艰难之感。

跟随利维坦一同俯冲进下方战场的分军战队顷刻间就已撕碎几座神教机甲,周围认出利维坦的神教军却不见丝毫怯意,如沙漠中狂热追逐水源的濒死恶徒般瞬间包围而来。

震耳欲聋的爆裂轰鸣形成了实质意义上的音浪,层叠席卷着在阿缇琉丝身边炸开,无数次与他身处的驾驶舱擦肩而过,却偏偏每一次都被他精准无比地躲开。

在阿缇琉丝堪称恐怖的操作频率下,贴于他耳后与脊柱的机甲神经贴片骤然升温到几乎灼烫的地步,率领着第七集团军群精锐小队的利维坦终于在围追堵截中成功杀进礁湖星军事基地。

当阿缇琉丝前进到这一步时,利维坦手中的巨镰都劈砍至几乎卷刃,庞大机甲的脚下已经垒筑起层叠如山的机械肢体,来自裁判军的污浊血迹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利维坦的身躯,阿缇琉丝也在杀穿层层包围后不可避免地加重呼吸、大汗淋漓。

他知道列昂·阿列克就在这里,侦察队在礁湖星整片战场都没有侦测到列昂,也没有侦测到列昂的专属机甲,在撤退航道已经被谢默司截断的情况下,列昂此刻必定藏匿于军事基地,并且大概率处于解除机甲武装的状态。

阿缇琉丝并不清楚列昂·阿列克这么做的理由,他对此既不关心也不好奇,对于他来说,击毙对方是唯一目标。

这一点早在六年前列昂·阿列克亲手斩下斯库尔的头颅时就已经注定。

队内频道传来佐伊的声音,他驾驶的机甲在高高跃起后一刀劈向朝阿缇琉丝侧后方偷袭的裁判军,而后一脚踏裂对方的驾驶舱,凭借着机甲恐怖的重量干脆利落地踩爆驾驶舱里挣扎着想要进入虫态的驾驶员。

“你去找列昂·阿列克,这里交给我们。”

指挥官只需要毫无顾虑地勇往直前,因为他的背后有永远不会抛弃他的军队。

在佐伊话音落下的前一秒,造型优雅的银白机甲便已如离弦之箭朝基地深处飞奔而去。

此刻跟随阿缇琉丝与佐伊的精英小队来源于六年前由前者亲手组建的二十集团军,他们如自己的名字一般成为咬向裁判军的狰狞獠牙,硬是在神教浪潮般连绵不绝的包围中撕出狭长生路。

疾驰在这条狭长生路上的阿缇琉丝一眼也没有回头看,他抱着将列昂·阿列克亲自击毙的满腔炽热,头也不回地朝对方奔赴而去。

如同他曾经抱着无论如何也不会后悔的心情,大汗淋漓地赶在神教之前将对方从死神手中抢回一般。

他依旧是当初那个奋不顾身、坚定固执的年轻雄虫,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变阿缇琉丝的内核,他只是终于挣脱了曾让自己寸步难行的痛苦桎梏而已。

利维坦在一路奔袭中几乎将整座基地炸为平地,然而出现在这座合金巢穴最深处的列昂·阿列克却孤身站在废墟上,没有任何想要进入他身旁那座漆黑机甲的意思。

“在礁湖星的地底,就在这里——”深渊裁判长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方,平静地对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庞大机甲说,“有一个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庞大军备库,它算不上多么稳定,所以你最好不要用利维坦杀死我,这对于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来说都太过危险。”

列昂对阿缇琉丝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朝对方扔去一枚小巧的遥控器,然后指着自己脖颈上的抑制圈温柔地说:“虫化抑制圈,你应该不算陌生,这枚遥控器还控制着我体内的微型炸弹,你可以放心的。”

已经解除机甲武装状态的阿缇琉丝并没有选择相信他,而是以极其标准的姿势与他持枪对峙,一眼都没有去看被列昂丢过来的遥控器。

根据侦察队的情报,珊瑚星确实存在着一处极其危险的军备库,佐伊与无数帝国军此刻就在他们头顶作战,阿缇琉丝无法去赌军备库不在这里。

阿缇琉丝沉默而冷酷地盯着对面的雌虫,完全忽视对方的一切话语,默默寻找着开枪的最佳时机与角度。

他不信列昂·阿列克会束手就擒,更不会将胜利的可能性寄托于对方投降。

这个曾经无论如何也要拯救列昂的雄虫,此刻正怀着满腔杀意、面无表情地寻找着将他斩首的最佳机会。

站在漆黑阴影中的高大雌虫对此心知肚明,列昂仰头看了一眼被利维坦炸到倾斜的基地大厦,在他头顶堆叠着无数被暴力扭曲至变形的合金建筑构件,上方战场四窜的流弹偶尔会将光线带进这片漆黑幽深之地。

“其实去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这个军备库就是我为自己和裁判军准备的,我早就知道我会死在这里。”列昂看着从自己头顶投射而下的飘忽光线,声音逐渐变轻,却始终保持着让阿缇琉丝能够听清的大小,“可是我想再见你一面,只要一面就行,我怎么死、死在哪里都不重要,但是至少让我和你告个别,至少让你知道我再也不会令你痛苦。”

他早已不会再令阿缇琉丝痛苦,但这个事实并不由他此世的死亡决定,而是由阿缇琉丝前世的死亡决定。

列昂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站在时有时无的光线中去看始终沉默凝视着自己的阿缇琉丝,像在隐忍着什么巨大的、下一刻就会将他彻底冲垮的事物一样,无法抑制地哽咽了一下。

他说:“太迟了对吗?你真的再也不会……看我一眼了对吗?我是不是又故作聪明了?”

他突然陷入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恐慌,急切而又笨拙地企图自明心意,企图说明自己进入神教并非谋求权势:“不需要原谅我的,阿摩,但是我从来没有背叛过……”

砰砰——

站在列昂对面让他恨不得剖开肺腑自陈心迹的雄虫抓住了他刹那的慌乱,冷酷果断地连开两枪。

一枪正中心脏,一枪命中大脑。

永远枪枪满环的射击水平令阿缇琉丝在电光火石间轻而易举地连续命中目标。

名为列昂·阿列克的雌虫只是他这次行动的目标而已。

其实阿缇琉丝更愿意将这个手刃仇敌的机会交给佐伊,但这并不是什么可以互相退让的礼物,而是杀死一个强大雌虫的危险任务。

高等级雌虫无比顽强的生命力让列昂在短时间内仍未死去,他木讷地站在原地,堪称奇迹般竟然还未倒下。

他没有低头去看自己破碎不堪的心脏,似乎那只是一个早已被他弄丢多年的器官,他维持着中枪前的姿势,定定凝视着朝自己连开两枪的阿缇琉丝。

再不看就来不及了。

他在地狱里撑了这么久,只是想再像这样多看两眼阿摩而已,这种深入肺腑时刻纠缠着他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强烈到哪怕他正在死去也无法停止。

强烈到哪怕他的死亡正是阿缇琉丝亲手缔造的也无法停止。

“这次是真的……真的再也不会打扰你了。”列昂低声咕哝了一句,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走向一个无法逃避的深渊,逐渐蔓延向四肢百骸的虚弱无力与刺骨寒意让他知道自己必定在三分钟内走向死亡。

他杀了太多人,自然也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他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向阿缇琉丝叙说痛苦的,可是从破烂心脏里涌上的痛苦却仿佛没有尽头般无休无止地折磨着他,他难免懦弱地想:为什么还不死呢。

终于力竭到再也站不住的高大雌虫想要抬手摸一摸自己的面容,他似乎想要摘下脸上的金属面罩,又似乎是想确认自己没有丢脸到在阿缇琉丝面前落泪。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所以他便极力仰着头去看阿缇琉丝,对方明明站在他面前却遥远得像在另一片宇宙里似的,他温柔而迷茫地注视着支撑他苟活多年又最终亲手取走他生命的雄虫,小声问对方能不能帮自己取下脸上的金属面具。

他不希望以深渊裁判长的身份死在阿缇琉丝面前。

他的询问是如此平静礼貌,仿佛他与阿缇琉丝之间只是路上行走时互相点头示意的陌生关系。

阿缇琉丝沉默着没有说话,在极其短暂而又极其漫长的片刻过后,他冷漠地、坚定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去看列昂的眼睛,因此也没看到其中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的彻骨悲伤,而这悲伤很快便随着列昂·阿列克的死亡消弭于他的灵魂之中,这一次他终于学会了不再打扰,所以连痛苦悲伤都极好极深地藏在那句平静无比的询问中。

而那句酝酿许久的、迟到多日的生日快乐也最终没有被他说出。

站在列昂·阿列克尸体前的美丽雄虫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微光,所有曾在他心底炽烈迸发的深沉情感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的答复,他成功替佐伊击毙杀兄之敌,成功击杀教廷的深渊裁判长,成功收复礁湖星系。

至于其他的,早已和他没有关系了。

第156章 叶菲烈尼的尽头 今生:恭喜叶尼获得自……

“我早说过当初就应该把这个雄虫宰了!”天使长加百列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愤怒, “省得你们和圣父一样被他蒙蔽,从礁湖星系开始南线全面沦丧,东线又有哈迪斯那个神经病, 两面夹击的滋味很好受吗?”

切萨雷的心情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但尚且维持着基本的修养, 他拧着眉头无语道:“你现在把叶菲烈尼杀了,只会让我们在面对帝国时再少一道筹码,除了泄愤没有任何意义。”

加百列冷笑一声,盯着切萨雷讥讽地说:“不愧是司铎阁下,亲哥哥死了都无动于衷。”

然而令他大失所望的是, 这句嘲讽没给切萨雷造成任何伤害,后者在这句十分幼稚的攻击面前连半点反应都懒得给, 转头就和骑士长商量起其他事项。

被无视的天使长无能狂怒地选择离开圣兰加城堡,跑到与天启者部队作战的前线杀一批帝国军泄愤。

“南线伤亡过于惨重,裁判所几乎名存实亡,我认为可以做好大幅撤退收缩放弃南部战场的准备了。”自从教皇死后,各条战线的总决策权名义上移交至骑士长手中, 但来自教廷各个派系的军官们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他已经强压着疲意与怒火周旋多日。

“我们尚有不少主力聚集于东部战线,天启者部队没那么容易突破潘多拉星,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救出叶菲烈尼, 甚至这次南线围歼后,帝国也传来将其作为和谈筹码的意向。”

切萨雷听懂了骑士长的言下之意,他思考片刻后冷酷地说:“长期据守东部确实也是一条可行的路线, 如果确定放弃南线,那么撤退前不如送给帝国一个礼物。”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让日后帝国军在清理南部星系时受到了不小损失,直至诸神黄昏结束多年后的和平纪里, 甚至仍有虫族为神教埋下的隐患而遭殃。

骑士长目光不变地同意了切萨雷的提议。

他或许会觉得这个提议过于残酷,但却不会为此有多少反应,就像他曾经觉得教皇对待叶菲烈尼的手段过于残忍,但却总是选择听从前者的指令一样。

圣兰加城堡的网络架构达到超军工级,从层级上分为由无数交叉子网构成的内网与采用动态密钥的骨干外网,在内外网与内网之间分布着无数严格控制访问权限防火墙,几乎没有任何一台设备被同时授予所有访问权。

内外网的IDS与IPS全部由智能系统接管,遍布城堡内外的监控巡游器、城堡武装警戒人员的通讯频道,以及城堡内所有用户都处于核心AI系统的实时监测分析下,任何流经这些频道的信号波动都会被核心AI程序性地分析识别,与它攻击数据库中的海量模型进行对比,符合安全要求的才会被放行。

核心AI每天处理的无数数据流中自然有来自各个IP地址的恶意攻击,这些恶意攻击无一例外地都能被它精准拦截,然而今天来自某个虚拟IP的病毒攻击引起了它的注意,深度学习的程序设定让它在破解完这个复杂病毒后,将其拆解成学习模型丢入数据库。

核心模块被破解的病毒不再具备杀伤力,它成为符合安全要求的学习模型,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防火墙。

与此同时,城堡内所有武装警戒人员的队内频道都突兀地暂停了一瞬,然而零点一秒的信号扭曲发生得过于短促,远远低于核心AI设定的二到三秒异常检测时间,几乎如同一次偶然的信号不稳定般,刹那过后一切通讯再度恢复原状。

“成功抓取内部通讯与监控画面,目前可以确定咱哥被关在西侧寝宫区。”Nyx盯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在解决了核心AI的溯源攻击后他难得严肃道,“预计十分钟后伪装病毒就会被核心AI识破,十分钟就是我们全部的行动时间。”

在过去六年中,叶菲烈尼每一次发给斯堤吉安的通讯数据都被详细分析,幽灵军团中的信息技术团队对此进行了无数研究,试图模拟出隐藏在这些数据包背后的核心AI判定安全与否的思维模式。

长达六年的未雨绸缪,为此刻的幽灵小队争取到十分钟的行动时间。

沉默看着远处城堡的斯堤吉安面无表情地给了Nyx一个暴力肘击,在后者的大呼小叫中纵身跃下密营,这种距离下只能解除机甲状态潜行。

“别嚎了,队长答应了么就‘咱哥’?想被Stye打死就直说。”代号为R的高大雌虫第一时间追随着斯堤吉安开启虫态行军,“十分钟,救不出队长的哥哥就等着给他俩一起收尸吧。”

因为斯堤吉安绝不会让叶菲烈尼独自身处地狱。

此刻被关押在寝宫的叶菲烈尼难得从药物中清醒了一点,或许他已经隐约察觉到那朝自己奔涌而来的自由,因此极力振作起精神,第一次对周围监视着自己的雌虫递来的针管抗拒摇头。

这些雌虫当然不可能任由叶菲烈尼拒绝,粗暴地拎起他的手臂便要进行强行注射,即便这支修长纤瘦的苍白手臂上已经可以窥见诸多针孔。

姿容秀丽的长发雄虫摇着头奋力挣扎,完全不顾自己疯狂的动作可能导致针头误伤,而随着他激烈抵抗的动作,那张苍白阴郁的面容上也逐渐泛起病态的赤红。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激烈抗拒地挣扎,他应该更加顺从地和这些臭虫周旋,至少不能让斯堤吉安和帝国军赶来时只能看到一具尸体。

但是某种猝然涌上心头的预感告诉他,就是今天、就是此刻,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奋起反抗,他必须维持着清醒去见证某个人的到来。

拎着骑士团里某个雌虫的头颅打开寝宫生物识别门禁的斯堤吉安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在这阔别六年的再次见面中,他没有表现得如同自己想象中那般隆重得体,反而满身血迹、凶神恶煞,甚至暴力无比地拎着一颗残缺不全的头颅,带着凛冽杀意朝自己的兄长伸去一只手掌。

佩戴着骷髅面罩的高大雌虫一边面无表情地击毙神教雌虫,一边平静地朝叶菲烈尼伸手,然而他击杀神教武装人员的手抖得还没有他伸向叶菲烈尼的手厉害。

不等叶菲烈尼握住他的手,冷酷无情的冥河之子便猝然俯身去抱蜷缩在沙发上仰头看着自己的兄长。

他不需要哥哥的回应,如果哥哥连最后一步都不愿迈出那他就直接走完这一百步。

被抱进满是血气的怀抱里的叶菲烈尼闭眼靠在斯堤吉安肩头,残留在体内的药物让他无法产生过于激动的情绪,但此时此刻、唯独此刻,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心脏也可以跳动得如此之快,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这颗心脏尚且健康鲜活的时候。

他安静地环住斯堤吉安的脖颈,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知道自己无需再说任何话,他知道这里就是自己的尽头。

此刻紧密包裹着他的温热血肉、于他耳边炽烈跳动的肺腑,以及那伸向他时剧烈颤抖的手掌就是他的尽头,无论生死亦不惧生死。

“我们突破西侧警戒队时闹出的动静太大,城堡二层东侧警戒队与南侧警戒队正在往这边赶来,此外,核心AI将在三分钟后开启周期复检,一旦检测到入侵痕迹,它会立刻强制接管所有识别门禁,到时候就真的走不了了。”

Nyx从旁边探出一颗脑袋,百忙之中仍不忘瞅一眼埋在斯堤吉安怀里的雄虫,他一边极其迅速地投出这一眼,一边指挥另一头已经靠近东侧硬件设备的队员准备投放定向EMP干扰器。

任何黑客技术都不如物理攻击,幽灵小队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然而斯堤吉安与他的耳麦里同时传来Viper凝重的声音:“城堡所有区域的生物识别门禁都有独立控制端,就算核心AI暂时瘫痪,拥有权限的虫仍然可以将其手动锁定。”

这是Viper短时间内能发来的最后讯息,他与斯堤吉安等人的通讯同样受到EMP干扰。

时刻警戒在前方的E突然刹车转入走廊的另一侧拐角,急促跟在他身后的Nyx也随之隐匿到另一角,被斯堤吉安抱在怀里的叶菲烈尼看到对面阴影里的E作出一个单手五指微屈、指尖朝上,而后在胸前快速摆动的手势。

他并不能理解这个手势的含义,但却清楚地感知到斯堤吉安落在自己肩头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

他们此刻正在朝北侧高速移动,这是圣兰加城堡书房所在的方位,再联系E脸上的表情,叶菲烈尼很快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撞上了枢机骑士团。

本不该在这个时点出现在寝宫外侧走廊的骑士团,因骤然断开的队内频道对城堡开启了地毯式搜索,关押着叶菲烈尼的西侧寝宫自然是重中之重。

骑士团恐怖的纪律与素质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在这支分军有条不紊地逐步搜查着整个城堡时,其他分军同步展开了入侵痕迹的检测与溯源、哈提权贵的隔离保护、机密资料的泄露安检等一系列行动,整座城堡陷入空若无人的寂静,集体活动于这座庞大建筑里的骑士团默契协调得如同一个独自无声行走的人。

更糟糕的是,率领叶菲烈尼他们前面这支骑士团分军的雌虫正是枢机骑士长雅利洛。

叶菲烈尼突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骨骼变形声,他的身体与斯堤吉安宽阔的胸膛紧紧依靠着,这是他能听到这阵声响的原因,他疑惑地抬头,于是在猝不及防之下看到弟弟已经进入虫化状态的脸。

构造精密的异形口器离哥哥只有不到咫尺的距离,斯堤吉安却已经顾不上这么多,那双赤红狰狞的虫目平静无比地盯着前方,他在心中开启了冰冷的倒计时。

在这极其寂静的等待中,叶菲烈尼反而什么都没有去想,他伸手向斯堤吉安腰间战术腰带上的枪套摸去,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中轻巧地勾出一支制式脉冲枪,而后紧紧握在手里。

他朝弟弟露出一个无声的平静笑容。

接收到这个笑容的斯堤吉安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哥哥离开这里,就算共赴地狱也必须是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

在这灼人肺腑的焦虑时刻,远方猛地炸起无比沉闷震撼的轰鸣巨响,如同神话里携带着炽烈怒火的神明从云端降下雷罚,然而出现在遥远天际的滚滚浓烟却昭示着这是比起雷电来更为严重的袭击。

由夏盖率领的第七集团军群分军正式开启强登行动,他们与哈迪斯的天启者部队从预定登陆点形成呼应,如无法抵挡的潮汐般一圈又一圈地猝然涌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时刻,夏盖再次带来了奇迹。

他以极其恐怖的速度亲自击杀了天使长加百列,几乎是后者驾驶着大天使出现在前线的那一刻,夏盖就已经锁定了这名雌虫!

天使长被斩杀的消息迅速传回圣兰加城堡,此刻即将踏入寝宫的骑士长自然也收到了这个噩耗。

对于这个去前线泄愤反而把自己作死的同僚,骑士长一向没有过高评价,但他从来没有想到对方会死得如此儿戏。

重锤砸脑般的片刻愕然后,骑士长决定立刻前往前线安抚神教军,他将搜查寝宫的任务交给了部下,带着这支分军的一半骑士军匆忙离去。

叶菲烈尼面无表情地目送着转身离去的骑士长。

就在刚刚过去的一刹那,始终行走在骑士团最前端的雅利洛,与死死握着脉冲枪的叶菲烈尼进行了一个短暂到几乎没有发生过的对视。

他看着被斯堤吉安抱在怀里的雪发雄虫,几乎没有片刻停顿地选择转身离去。

这唯一一秒的停顿并不表现在他的动作上,而是表现在他的眼睛里。

他极深极深地看了叶菲烈尼一眼,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平静到没有泄露一丝情绪。

但是在这一刻,就在这唯一一秒停顿的一刻,他平静地想到了海伦莎与卫兵长。

他想自己已经明白了当初带走海伦莎的卫兵长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如果这宇宙间最美丽也最脆弱的存在就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想要让他从此自由?

会的。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