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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案 姜献 20210 字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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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是孟昭眼神太冷,如寒山霜雪,朔风凛……

李明诛出手快准狠,一点不拖泥带水,跟着李峰的几人都是三脚猫功夫,平日仗着李家作威作福,一旦遇到有真本事的人必然露出马脚。

李峰惊恐的往后缩,“你……你……”

他吓的说不出话来。

李明诛平日里任由他欺负,也从未见过她展露武功,因为赵姨娘不喜她,李夫人不关心她,从未有谁给她请过师傅教她武功,那这一身骇人的内力是哪来的?

“起来。”李明诛有些不耐烦的蹙起眉,李峰的几个走狗都被打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身上疼痛难耐,哪有功夫管李峰。

李峰怎么可能听李明诛的话,他咬咬牙,一鼓作气起身准备逃,可是动作还是太慢,被李明诛拽着衣领一把扔到墙角。

后脑勺重重撞上长满苔藓的青砖瓦墙上,李峰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脖颈上微凉的触感便禁锢他的咽喉,他半睁着眼措不及防的闯入李明诛黑沉阴冷的眼中。

眼神太冷,如寒山霜雪,朔风凛冽。

他下意识的觉得害怕。

李明诛掐着他的脖颈把他往上提,脚逐渐接触不到地面时,李峰更加害怕,呼吸越来越艰难,他脸色涨的通红。

“我是谁?”李明诛面上风轻云淡的轻声问。

“李……李……”李峰抓着李明诛的手不断挣扎着想要下去,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李明诛又收紧些力气,眼底倒映着李峰狼狈不堪的模样,“不对。”

李明诛抬眼看着他,语气病恹恹,“我是李家的嫡女。”

她微微歪头,轻啧一声,“怎么老是不清楚,我是嫡女呢?怪不得是妾室生的庶子,怎么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的声音轻缓,随着话语逐渐冰冷,李峰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变小,最后彻底没了气息。

被打的起不来身的几人惊恐的看着李明诛,仿佛李明诛是什么吃人妖怪一般,原先因为疼痛起不来,现在无论如何也都拼尽全力的起身逃跑。

带着恐惧的尖叫声充斥小巷,又很快消失。

宋舟砚在李峰尸体掉地的时候赶忙跑到李明诛跟前给李明诛递过手帕。

李明诛看他一眼。

“干净的。”宋舟砚笑嘻嘻。

李明诛接过手帕擦擦手,素白手帕被她随手扔在地上,轻飘飘的掉落到泥泞中。

宋舟砚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李明诛,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厉害呀?”

李明诛没理他。

“你把李峰杀了,不怕赵姨娘找你事吗?李峰可是赵姨娘最疼爱的孩子呢,我听说赵姨娘就指望李峰当家主了,你把她的夫人梦打碎了,她会杀了你的!”宋舟砚笑的没个正形的恐吓李明诛。

李明诛有些奇怪,“杀就杀了,李家难道不都是这般吗?”

家主路是杀出来的,不是盼出来的。

历代家主都要亲手杀尽自己的手足,期盼自己能成为神迹主的希望太渺茫了,用手中的利剑杀出一条血路相比之下要容易的多。

只不过,在她之前,李家现如今的孩子都尚且年幼,家主之位的争夺就算有人蠢蠢欲动也不敢公开挑明。

她今日杀了李峰,算是拉开这场争战的帷幕。赵姨娘的诘责与怒火少不了,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李渠会开始留意她。

一旦李渠开始留意她,那么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变得透明,所有的一切,李渠都会想掌握,这才是她最厌烦的。

李明诛呼出一口浊气,瞥了身旁的宋舟砚一眼。

宋舟砚挠挠头,“这是我给你找的麻烦。”

“你不怕我杀了你?”李明诛挑眉。

这家伙见证了她杀人的全过程,不害怕她能理解,毕竟五大家族中的腌臜事不少,死生不过寻常。

可是人总是爱惜自己的生命的。

宋舟砚耸耸肩,无所谓,“烂命一条,干就完了。”

他还想再说话,眼转了两圈突然转身要走,边走边与李明诛道,“喂!李明诛,你小心些!我听到有人来啦!这次就当你帮我,欠你个人情!过两日快到祭祀了!我教你千机锁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彻底听不见。

千机锁,宋家的机密,死都不可能传给一个血脉不纯的杂种,李明诛不用想都知道宋舟砚到底是怎么知道千机锁的。

街巷处的杂乱声越来越大,李明诛没打算跑,低垂眉眼看着地上李峰的尸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峰有了这个心思,以后连看孟昭的眼神都是肮脏恶心的,就算她对这个新来的伴读无感,但毕竟,她是颂悲阁的人,是李明诛的人。

李明诛不喜欢有人把手或者眼神放在颂悲阁中。

那是她的地盘,只属于她的地方,就连李渠都不能插手。

家丁带着棍棒闯入小巷,原先冷清的地方立刻热闹起来,面容狰狞可怖的家丁警惕的盯着李明诛,身后几个立刻上前把李峰的尸体带走。

“大小姐,赵姨娘有请。”为首的家丁道。

李明诛理了理微乱的衣袖,淡淡道,“走吧。”

*

赵姨娘是李渠最近极为宠爱的一名妾室,长相貌美,媚态天成,然而妾室就是妾室,与其他同为妾室的女人住在西厢房中。

西厢房最大的一间,门窗大开,屋内金银细软数不胜数,本该妖娆妩媚的女人毫无形象的扑在地上的尸体上哭的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我的孩子……我的峰儿……”赵姨娘的锦绣华服毫不怜惜的拖在地上沾染灰尘,她眼尾哭的泛红,声音几乎发颤。

“你怎么能抛弃为娘一个人呢……我的孩子……”

李明诛随着家丁走进来便见到这副场景,李峰的尸体运来很快,赵姨娘一见到尸体心都死了,不管不顾的哭的昏天抢地。

“姨娘,大小姐来了。”家丁上前提醒。

赵姨娘抽抽涕涕的擦了擦眼泪,一见到李明诛,原本盛满悲伤与痛苦的眼里迸发出浓厚的恨意,她被侍女搀扶着起身,几乎拦不住的想要扑到李明诛身上打她。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恶毒的贱人!我要杀了你!”

嗓音尖细甚至破音,可是赵姨娘都没在意,侍女尽力拉着她不让她靠近李明诛,她哭的头晕眼花,靠着心底的恨意才不至于晕过去。

李明诛自觉跪下。

“贱人!”

家丁站在她身后。

今日少不了一顿毒打。

李明诛有些可惜。

今日不能去找那老头了。

原先商量好的学些学宫教的正经知识回去应付孟昭,现在看来算是泡汤了。

她倒是不怕毒打一顿,就怕回去,那孟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又要心疼,又要来讨要公道。

赵姨娘现在是李渠的心尖宠,向她讨要公道无异于找死。

李明诛垂下眼睑,修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眉眼精致如画。

“李明诛,我今日定要你死!”赵姨娘几乎用尽生命喊。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李家的规定便是

,只同辈手足可以自相残杀,若长辈插手,则其本家面临灭门之灾。

李明诛没说话。

“来人!把李明诛带去小院里,给我打!狠狠地打!”赵姨娘见李明诛不说话,又擦了擦眼泪,抽泣许久才冷静下来,恶狠狠道。

家丁得令,不需要旁人拉着,李明诛自觉起身跟着家丁出去,小院中,一条榆木长板凳被抬上来,李明诛听话的上去趴好,行云流水。

任谁看她这副任人欺负的模样,都不可能联想到,不久前,她杀了比她壮实不少的李峰。

赵姨娘站在檐廊下,眼眶红肿。

家丁举起粗木棍,李明诛依旧平静。

西厢房许多人都得了风声,此时各个房中都有人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往这边看热闹。

李明诛是不受宠的嫡长女,嫡女,长女,又如何?不受宠,一切都没用。

众人等着看李明诛笑话,李家高门大户,家规森严,这些人日日游走在生死边缘,只要李渠一个不高兴,他们就会丧命,日子无趣,便总爱看旁人窘迫。

然而,今日李明诛运气不好,一声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家丁举起来的粗木棍。

“等一下!”

很熟悉的声音。

李明诛身体一僵。

孟昭喘着粗气从门外跑进来,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等一下!”

她跑的很急很急,发丝凌乱,衣衫沾染尘灰,来不及再缓缓,孟昭强撑着酸软抬起沉重的双腿一步步走向李明诛。

李明诛从长凳上坐起来。

孟昭最终还是站在她身边,毫不畏惧的看着石阶之上,眼神冰冷的赵姨娘。

“你不能打她!”她护在李明诛身前,声音明媚而坚定。

“她是嫡女,是李夫人的孩子,你不能打她!”

无论如何,李明诛的身份摆在那,赵姨娘只是妾室,没资格动李明诛。

偏偏李明诛平日受欺负惯了,没人想起来,妾室与正室之间的有着千差万别的权利。

孟昭想的很好,李明诛身份尊贵,是嫡系子嗣,身份怎么说都比庶出的要金贵,妾室说白了就比奴婢强一些,不过凭着皮囊得了李渠欢心罢了,若要处置真正的,血脉纯正的李氏女,还是不够格。

“小贱人,滚开!”赵姨娘见是来维护李明诛的,眉眼间满是厌恶,冷声冷气的吩咐家丁,“什么无关紧要的人都能放进来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婢女都能来质问我,给我杀了!”

她骂完才想起来这是谁,原先她准备选给李峰的伴读,因为这人是孟家嫡女,李渠允许她自己选择,于是在一堆李家子弟中,她看中了最漂亮,也是没有存在感的李明诛。

嫡女嫡女,嫡女又如何?

小门小户在意这些,其他四大家族在意这些,这有如何?现在他们生活在李家,苍梧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嗜血成性的李渠所在的李家,李家的地底下尸骸遍布,是用血泪拼出来的尊荣。

李渠在意的只是,有他血脉的孩子,谁够狠,够无情,能剑杀手足,意指至尊位,而非谁血统纯正。

第42章 还是孟昭“下月祭界典,你替李峰去。……

孟昭想的实在天真。

赵姨娘阴冷的盯着她,眼神恨不得要将她剥皮抽筋。

她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孩子,在家中也并非嫡系,否则怎么可能甘心做人家的妾室,正因如此,她比旁人更加痛恨嫡庶之说。

孟昭算是撞枪口上了。

“杀了。”赵姨娘冷冷道。

杀不了李明诛,她难道连一个奴都杀不了吗?

来了李家,谁理你在外是谁家嫡系,谁家庶子,一朝入李家,便永世为李家人,无论尊卑,只看手段。

李明诛拉着孟昭的手腕,蹙眉冷声道,“孟昭,别闹了,快回去。”

她会死的,即使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走了你怎么办?”孟昭反拉住她的手腕,皱着眉反问,“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明明就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量,这倒是让李明诛一怔。

李峰是她杀的。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孟昭警惕的注意着四周情况,压低声音,“不知道呀,但我只知道,我得保护你,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的。”

安慰的话语从她嘴中小声的说出来,李明诛抓着她手腕的力气蓦然变大,孟昭下意识回头看她。

清澈干净的眼疑惑的看着李明诛。

纯粹不带一丝杂质,如一汪清泉。

李明诛反应两秒才慢半拍的松手,动作极大的后退两步。

她总相信,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任何人的眼睛都藏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与贪念,就算隐藏再深都不可能完全看不见。

孟昭就这样看着她,眸光轻浅,“怎么了?”

李明诛盯着她的眼,妄图从哪里找出来孟昭的欲望,仔仔细细的,认真得很。

然而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只能看到她不信任的目光,如山巅霜雪纷飞般寒冷。

“孟昭。”李明诛终于放弃在她眼中寻找肮脏,轻声喊她,“回去。”

孟昭一怔。

“明诛……”她似乎还想说什么,被李明诛冰冷的声音打断。

“回去。”

“回颂悲阁。”

这里不需要她了。

李明诛走到孟昭身前,眼神落在西厢房一角伸着脑袋看热闹的婢女,冲她扬了扬下巴,“你,过来。”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那婢女身上,婢女身边的人见不对劲赶忙缩回去,只剩下那婢女惊恐茫然的指着自己,不确定的跟李明诛确认,“我、我吗?”

在她央求恳切的目光下,李明诛点点头,婢女眼底的希冀破灭,顶着众人的视线咬咬牙上前跪下,“大小姐。”

今日她若不上前,必定死路一条。

“带孟昭回颂悲阁。”李明诛没看她,淡淡吩咐。

身后的孟昭拽着李明诛的手腕,有些着急,“明诛你干嘛?!你疯了吗!!”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赵姨娘!

孟昭想把李明诛拽回身后护着,可李明诛只是三下五除二的就拽下自己的发带把她绑了起来。

孟昭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明诛,“你绑我?!李明诛!快放开我!!!”

“听话,回去。”李明诛把发带另一端递给旁边吓得颤抖的婢女,望着眼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孟昭轻轻道。

任由孟昭如何叫喊,如何挣扎,李明诛都不为所动,面色冷淡如山涧幽潭,叫喊声逐渐变小,李明诛注视着孟昭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李明诛,你倒是挺能逞强。”赵姨娘轻蔑道,“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想着帮那小贱人!哼!今日我虽杀不了你,但你必定不能好过!既然你开了这个头,就别怪其他人对你动手,反正长辈不能参与,你们这些小辈可是懂什么叫刀剑无眼!”

漂亮的脸因为妒恨而变得扭曲狰狞,她高高在上的盯着李明诛的脸,突然笑了,“先把她那张脸划了,我看着心烦。”

因为太漂亮了,而且有三分像李夫人,美人在骨不在皮,李明诛与李夫人都是一顶一的美人胚子,若不是李夫人心不在李渠身上,哪里还能轮得到她们这些妾室。

可幸亏李夫人心不在李渠,她才能脱离苦海,凭这皮囊跃入李家,用子嗣搏一搏这诱人的前途。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李峰死了,她拿什么争家主位?

与李渠再生一个?李渠现如今要务缠身,哪有空理她,再说,当年就是钻了空子才在李夫人不在意的情况下怀上孩子,现在李夫人一儿一女精力旺盛,腾出空来整治她们这些妾室。

迟早有一日李夫人会对她下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赵姨娘想到李夫人那雍容华贵的倨傲模样以及那双讥讽的眼神便觉得腿软,相比之下,作为李夫人第一个孩子的李明诛倒是没那么可怖,除了性

格冷了点,别无他用。

“哦?”李明诛微微歪头看着她,黑沉的眼眸平静如水,她随手抢过家丁手中的铁剑,在赵姨娘还没反应过来李明诛要做什么的时候直直走上台阶。

铁剑泛着寒光,赵姨娘终于知道李明诛要做什么,吓的赶忙后退,大惊失色。

“来人!来人!抓住她!她疯了!快来人抓住她!”她一直后退,却因为被身后的门槛绊倒而整个人瘫倒在地。

家丁想要上前阻拦,李明诛只冷冷的看过去,几人便被那一瞬间的阴冷吓到,等他们再想上前,李明诛手中的剑已经毫不留情的划过赵姨娘纤细的脖颈,血喷涌而出,赵姨娘瞪大眼躺在李峰身边,汩汩鲜血淌的到处都是,剑还在滴血,可李明诛眼底依旧波澜不惊。

有人害怕到尖叫出声,又很快被捂住。李明诛鼻尖萦绕着血腥味,这种味道让她心底没由来的烦躁。

“啪——”

“啪——”

“啪——”

寂静的西厢房中由远及近的响起鼓掌声,李明诛没有回头,可握着剑柄的手骤然缩紧。

李渠身后跟着几名黑衣暗卫从外往西厢房来,他面带微笑,悠闲的边鼓掌边道,“李大小姐好会藏呐!十多年来不显山不露水,一朝出手便是死生之变,真是让李某刮目相看!”

他声音极为响亮,整个西厢房的人见他来了头都不敢往外探,缩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听他说话。

“父亲。”李明诛低垂眉眼,轻轻道。

手中的力气骤然变小,剑从手中滑落掉地,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格外突兀。

“好孩子。”李渠一步步走向石阶上,目光都没有分给地上死掉的母子二人一点,他欣慰的拍了拍李明诛的肩膀,“下月祭界典,你替李峰去。”

年年祭界典,祭司都会通过巫蛊通灵之术向火凤请旨,寻得这一任神迹之主。

然而多少年来从未成功过。

祭界典一次只能去五名李家子弟,往年她身份低微无人在意,祭界典都是在人群一角静静的仰望着,等待着祭司求神失败后给他们祈福。

现在,李渠要她也去参加祭界典。

“是。”李明诛轻轻道,他对上李渠眼神,温和中藏着波涛汹涌的贪婪与野心。

他希望,李明诛能将这家主之争搅和的更加盛大,盛大到,下任李家家主的手段与魄力能够一举拿下五大家族之首的位置。

*

颂悲阁内实在荒凉破败,院落虽大,但空旷冷清,三两小厮婢女躲在角落偷闲,青石板路两旁的杂草长起来还没来得及除掉,正屋外,一棵梨花树颤颤巍巍的生长着。

李明诛刚进门便被手还被绑着的孟昭逼到角落,孟昭真的很生气,脸憋的通红,扬起自己的双手放在李明诛眼前,“给我松绑!”

天知道李明诛到底怎么绑的!她在颂悲阁内试了那么多种方法都没成功解开!

李明诛抓着她的手,不知道拽了哪里,本来极为紧的发带顷刻间松松垮垮的掉落在地上,孟昭一脚踩上去,抓着李明诛的手腕把她抵在门上。

孟昭比李明诛年长几岁,自然个头也比李明诛高。

她离李明诛极近,近到李明诛能清清楚楚看到她眼中怒火。

“你敢让人绑我!李明诛你疯了吗?!”

她几近破声,近乎崩溃的怒吼。

“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是李峰!是李渠最爱的宠妾赵姨娘唯一的亲儿子!是有望成为下一任李家家主的李峰!”

“你杀了李峰必然要被赵姨娘惩罚!你为什么要让我走?!你一个小屁孩怎么应对她!不要以为我在她面前说一句嫡庶之分便觉得自己真的无所不能了!李家根本就不在意嫡庶!”

“你以为你能一个人做的了什么?!你以为你能做什么!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为什么要让我走!”

她是孟家的嫡女,孟家虽然比不得李家,但毕竟也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她虽然被送给李家当伴读,但孟家嫡女的身份是变不了的,若是赵姨娘强行要罚李明诛,她至少还能护着些。

怒吼惊起窗外三两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走。

李明诛平静的看着她,任由孟昭大力抓着自己的手腕,眸光清冽而平静。

孟昭失控的样子她倒是第一次见。

沉默许久,李明诛才突然开口。

“孟昭,你护着我,想要什么呢?”

想要什么?

她不知道孟昭到底想从她身上谋取什么,她也不相信,孟昭能无所求的帮她。

李夫人时而护着她,因为她要李明诛替年幼的弟弟挡灾,李峰时而关注她,因为他要李明诛帮他应付学宫夫子,李家许多人都曾帮过她,自然也都从她这里得到过好处。

“想要什么?!”孟昭瞪大眼睛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气笑了。

“操。”她骂了一声,笑着反问,“你有什么?”

第43章 骗他呢“我以后,不需要你保护我。”……

“你问我图你什么?李明诛,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孟昭死死攥住她的手腕,皱着眉问,“一没钱而没权,爹不疼娘不爱,你有什么值得我图?”

“孟家比不上李家,我父母也不爱我,但我身份尊贵,至少也没人敢欺负我,我不需要倚仗旁人来帮我,也不需要跟旁人要什么,我比你要好得多,李明诛。”

孟昭紧紧的盯着她,妩媚漂亮的脸因为生气而变得严肃,“我帮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李家主给我选择的机会,我不选最有机会能带我飞黄腾达的李峰,而选择被人冷落的你呢?”

“我难道不知道你在李家的地位吗?我难道不知道你不讨李家人的喜吗?我为什么找上你,除了这张漂亮的脸蛋,你还有什么让我图?”

她质问李明诛,逻辑紧密,步步紧逼,“李明诛,我把你当亲妹妹看,把你当亲妹妹疼,你就这样想我?”

好心为她解除麻烦,好心帮她把欺负她的人赶走,为了她不惜顶撞风头正盛的赵姨娘,结果倒好,臭丫头反过来问她要什么。

她有什么?

一无所有。

“……你先放开我。”李明诛沉默许久才慢吞吞道。

一提这孟昭就生气,“你当时怎么不放开我?!”

嗓子都喊哑了李明诛就是不理她,平静的看着她被婢女带走。

日光耀眼,刺目的光透过窗棂的青灰砂纸照进来,打在孟昭清浅的眼眸中。

干净纯粹,不含一点杂质,漂亮的像琉璃盏,像璀璨的宝石。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不带一点欲望的来帮她。

李明诛黑沉的眼紧盯着孟昭,眼底的平静被搅乱,酝酿着腥风暴雨,澎湃着万千情感。

“我以后,不需要你保护我。”

“孟昭,我能保护你了。”

第二日,李渠派人将颂悲阁重新整修,池塘中锦鲤摇摆,院落栽满梨花树,满院春光正盛,青石板路被小厮打扫干净,屋内新增了许多金器饰品,孟昭呆呆地坐在书案前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的小厮。

“明、明诛……”她有些无措的抬头去看李明诛,“这是?”

李明诛倒是依旧波澜不惊,“好日子来了,不用怕。”

对孟昭来说,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李渠关心她,就代表她在李家有了话语权。

“那李峰……”孟昭茫然。

李明诛不是杀了李峰吗?怎么没等来惩罚倒等来奖赏了?

李明诛一顿,“孟昭,你知道李家的规则的。”李明诛低垂眉眼,轻轻道,“不用担心,短时间内没人能动的了你。”

孟昭突然抓紧李明诛的手,眉宇间笼罩着担忧,“你……会死吗?”

她昨日确实生了好大的气,在颂悲阁被囚禁着,她都想好怎么把李明诛臭骂一顿再拷打一番了,可李明诛只三两句话便让她心底的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很奇怪,确又是真实发生的。

孟昭也不想再去想昨日的恐惧,而是担心现在面临的新问题。

她听说过李家的传闻,家主继位之日便是其手足惨死之时,李家孩子活下来唯一的办法便是成为家主。

似乎是为了证明孟昭的想法,李明诛点点头,淡淡道,“我与

他说,我能当家主。”

“你能当家主?”孟昭有点不相信。

学都不上还要她敦促,看着身子清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她这样的能当家主?

这到底是怎么杀李峰的?难不成李峰让人砸死被她撞见了?

“骗他呢。”李明诛摸了摸鼻尖,不再看孟昭,“对了,李渠给你找了几个女师教你,明日要去南厢房学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你身旁的花期找我,我在学宫,什么时候都在。”

花期是孟昭从孟家带来的贴身女婢。

女师是大家族内专门培训伺候公子小姐的大婢女的老师,大都严格精明,手段厉害,雷厉风行,教导有方,从女师手底下出来的女婢几乎都给大家族的孩子当心腹用。

孟昭眼一亮,“还给我找了女师?!”

她小姐当惯了,委实不知道如何伺候人,这些日子跟着李明诛净给李明诛添乱,颂悲阁内的小厮也不干事,散漫的净想着偷懒,现在好了,颂悲阁内大换血,小厮女婢多的她都数不过来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给我找女师我就能好好照顾你啦!”孟昭起身一把把李明诛按在怀中抱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声音也变得甜腻,“哇塞明诛!我们的好日子来啦!哈哈哈!”

她紧紧抱着李明诛,丝毫没注意怀中的李明诛晦涩难懂的目光。

接下来几日二人都忙的热火朝天,孟昭深刻体会到女师手底下的学生为何能厉害成那样,她连跟李明诛说话的机会都少了许多,每日两眼一睁就是学,晚上回到颂悲阁倒头就睡,李明诛怜她辛苦,还夜夜点灯等她,给她心疼坏了。

李明诛也不轻松,李渠派了好些人明里暗里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费了好大功夫甩掉暗卫还非常不幸的遇到宋舟砚,宋舟砚非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吵着叫着要教她千机锁。

“李大小姐!我今日好不容易才从宋家跑出来,好不容易才见到日理万机的李大小姐,今日不学更待何时啊!”

宋舟砚死死拉住李明诛的衣袖,连牙齿都在用力,“李!大!小!姐!”

“跟!我!学!”

李明诛:“……”

“放手。”李明诛深呼吸,冷冷道。

她的声音与眼神都如同隆冬霜雪般寒冷,若是平常人见她这个样子必然要被她骇人的气场吓到,可这是宋舟砚,是宋老夫人与奸夫生的,被宋家多少人明里暗里针对暗杀却依旧没有死掉的宋舟砚。

“我!不!要!哇!”宋舟砚死命拽着,扯着嗓子哇哇大叫,“跟我学!跟我学!!”

李明诛:“……”

头疼。

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宋舟砚,李明诛跟他坐在灰暗地带的一处阴暗街巷中学千机锁。

“这样,这样,再这样。”宋舟砚手中拿着锁扣,极为熟练的摆弄,速度快的手都有残影了。

“然后再……”

“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他最后关头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一声轻响,千机锁被他解开,他拿着千机锁得意洋洋的给李明诛看,“怎么样,学会了吗?”

李明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你在为难我?”

千机锁且不说是宋家压箱底的绝活儿,旁人若是有心要学也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更别提宋舟砚还摆弄这么快,这不是存心为难李明诛吗?

宋舟砚一脸无辜,“干什么?你可是李家嫡女,杀李峰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学千机锁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能难得倒你吗?”

李明诛,“……我今日要去找人。”

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自那日杀了李峰被赵姨娘带回去,李明诛一直忙到现在,原想着私底下偷偷给那老头回个消息,但没想到李渠看着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紧,今日好不容易废了这么大劲儿出来,还被宋舟砚缠着。

“我知道啊。”宋舟砚大眼清澈,“你找这条街尽头那老头不是吗?那老头前几日便死了,你不知道吗?”

李明诛一愣。

“死了?”她眉头紧蹙。

怎么可能死了?且不说那老头武功高强到整个苍梧鲜有对手,更何况,他日日昏昏沉沉,从不与人交恶,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也从未见谁找过他麻烦,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对呀,你不知道吗?”宋舟砚笑容更大,“你杀李峰那日,李渠派人来这里把他杀了,还跟他说,李明诛是李家女,不能跟他这种低贱恶心的人在一起,他会成为你的污点的。”

“然后就把他杀了。”宋舟砚轻轻的笑着道。

“他武功很好。”李明诛依旧皱着眉。

按理说,李渠带去的人不应该能打得过他。

宋舟砚眸中无笑,可嘴角的弧度却更大,“投毒,偷袭,这些不是李渠最擅长的吗?杀一个无名小卒,哪里用得着过多关注?你不会还想着李渠与他公平打一架吧?”

李明诛抿唇,并未回答。

是了,她把这事忘了。

那是李渠,是登上家主之位杀死自己亲生父母的李渠,是希望她能将家主之位争夺战搅和的人尽皆知的李渠。

在他眼中,人命如草芥般低贱。

李明诛呼吸轻缓,许久才问,“……你认识他?”

听宋舟砚这话里话外没有丝毫意外,显然一副二人相识的模样。

宋舟砚似乎就等着李明诛这样问他,他把千机锁递给李明诛,“你学会了吗?”

小巷阴冷潮湿,李明诛本就体寒,坐久了指尖有些冷,她垂眼看了看千机锁,沉默半晌才接过来。

玲珑精致的千机锁在她手中翻转迅速,李明诛三下五除二的给它复原成最开始的模样。

宋舟砚嘴角的笑容一僵。

“你学会了?!”

“不难。”李明诛淡淡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对那老头的死这么清楚,他们二人必然有关系。

宋舟砚抢过李明诛手中的千机锁,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才确定李明诛真的会了千机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天呐。”

“你就这么想知道?”

李明诛点点头。

宋舟砚把千机锁随手放下身边,叹了口气,没了刚刚浮夸模样,他摊摊手,无奈而随性。

“他是我亲生父亲,我能不知道吗?几十年前就该死了,宋老夫人非要护着,结果被现在的家主也就是宋老夫人的大儿子发现扔到这里自生自灭了。”

第44章 我有太衍孟昭,走过雪地,绕过千山万……

“为什么?”孟昭坐在书案前,雕花木窗大开,外头灼灼梨花开的正盛,清风徐来总能带过三两花瓣停留在红檀木书案上。

孟昭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可声音很低很低。

她心情不好。

李明诛站在她身前,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往年都没有出差错,明明往年都能平安无事的度过祭祀,为何偏偏这次,朝凤祭司在祭祀时指了她。

他说,她是这一任神迹之主。

李明诛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在祭司宣布她是神迹主后,苍梧在场的人都沸腾躁动,李渠更是失态的拽着她的手腕,不可置信的跟祭司确认。

现场异常慌乱,李明诛只看到人头不断攒动,她年龄尚小,个头也没长开,被李渠紧紧禁锢在身边哪都去不了。

后来回到颂悲阁,就看到这样低沉的孟昭。

孟昭脸上没了笑,她定定的盯着李明诛,只不断重复着。

“你为什么要当神迹主……为什么呢……”

为什么?

李明诛罕见的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真的不知道为何会选她。

但是她知道,孟昭显然对这件事不欢喜。

“你不高兴。”李明诛轻轻问。

孟昭没理她,一个人就那样呆坐着,目光呆滞清浅,整个脸都失去了光彩,黯然失色。

过了许久,李明诛也没有离开,就站在她身前等待着她的回应,身影单薄清瘦如山巅清雪飘落。

“明诛……”孟昭睫羽微闪,突然回过神伸手抓住李明诛的手腕,眼中迸发出强烈而诡异的情绪,她显然有些激动。

“明诛,我们离开苍梧吧!”她似乎找到主心骨,几近渴求的眼神望着李明诛,像抓住最后的希望一样,“带我离开苍梧好不好,带我离开苍梧!”

她的力气很大,攥的李明诛手腕疼,可李明诛只是漂亮的眉微微皱着。

她显然感受到了孟昭的不安与害怕,没有问缘由,没有问任何事情,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好。”

她低垂着眼看孟昭,认真道,“赶的早不如赶的巧,现在外面正乱,现在就走?”

孟昭眸中闪着激动的泪光,她猛地站起来,“对……对……现在外面那么乱,谁能管的了我们?”

她拉着李明诛的手腕就往外走,“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走的很急很急,什么都顾不上拿,大步大步的往外走,似逃命一般,李明诛没她走的快,几乎是被她拖拽着往外走,快出门时,她的目光短暂的在门旁那把寒铁剑上停留一刻便随手拿上。

那是今日祭司将她单独叫到灵阁时赠予她的,听说,那时很久很久以前,苍梧这里一位很厉害的神女留下的旧物,每一任神迹主都将会在他们有限的生命中拥有它,却又无法完全将它据为己有。

这把剑无名无姓,要她取名,为她战,为她扬名立万。

李明诛当时只思索片刻便道,“太衍。”

便叫太衍。

她带着太衍剑,连剑鞘都没来得及锻造便跟随着李明诛逃亡。

孟昭似乎很久之前就已经在琢磨着如何离开苍梧,她轻车熟路的绕过苍梧中巡视的侍卫与混乱的子民,走的都是最偏僻而鲜为人知的小路,耗费许多功夫才摸到苍梧那扇高大的木门旁。

孟昭微微喘着气,握着李明诛的手在颤抖,“走,快走。”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明诛,我们要赶快离开,一点都不能留。”

她忍不住的想要哭出来,可是却碍于李明诛而忍着不肯哭,呼吸着调理自己的气息,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崩溃。

她伸手推木门,木门粗糙不堪,上面是风雪消磨过留下的年岁痕迹,刀刃一点点刻下关于苍梧历代神迹主与朝圣祭祀的场景,古朴神秘而让人心生敬畏。

现在,孟昭要做一旦失败就必死无疑,必然要搭上整个家族的事情。

带走李家将来的家主,带走神迹之主,带走苍梧最尊贵的存在。

木门异常沉重,她用了好些力气却依旧没能推开多少,本就心急的她更加紧张。

呼吸愈发急促,她松开另一只牵着李明诛的手,双手都用上力气去推。

木门发出吱呀的低沉声音,怪异如千百年将断不断的古琴在被弹奏。

她脸色苍白如纸,咬紧牙关。

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李明诛拉过她被门磨的有些红的手,轻轻道,“孟昭,不要推了。”

她将孟昭拉开些,颠了颠手中的太衍。

太衍剑体冰凉,让她本就冰冷的体温更加雪上加霜。

泛着寒光的太衍被她一剑插入木门缝隙中,发出沉重声响,而后她手腕反转,抓紧剑柄微微用力——

庞大的木门慢慢大开,露出外面万里春色。

入眼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梧桐木,青翠茂盛的生长着,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日光透过罅隙在青草地上投下斑驳错落的光影。

孟昭还是第一次见苍梧之外的风景,她怔愣了一刻便重新拉着李明诛的手。

“走!”

说罢,抬脚就拉李明诛往外冲。

不管前方是什么,如何走出去,她现在只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带李明诛离开苍梧。

永永远远的离开。

约莫跑了一刻钟,后方突然传来祭司沉重的声音,穿过枝桠旺盛的梧桐木传入孟昭耳中。

仅顿了片刻,她便拉着李明诛加快速度,丝毫没注意李明诛早已跟不上她,只能被她拽着往前跑。

“穷奇,拦住她们!”

见她二人仍不知悔改,祭司皱着眉道。

在孟昭与李明诛前面突然窜出两只巨兽,体型庞大,面目狰狞可怖,毛发棕黑而粗糙锋利,青紫色的眼紧盯着她二人,露出满嘴獠牙,凶狠的冲她们嚎叫。

孟昭生生止住步伐。

穷奇,苍梧的守护神,传闻中世世代代保卫苍梧的凶兽,没人能在那锐利的獠牙,宽厚的巨爪下存活。

一股绝望涌上孟昭心头。

完了。

李明诛终于得以喘息,因为不间断的剧烈奔跑,一向淡漠的她也吃不消,蹙着眉小口小口呼吸着。

她们一停,跟在祭司身后的苍梧侍卫便立刻上前将她们围住,刀剑相对,剑拔弩张,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孟家姑娘,你可知,明诛如今是何身份?”祭司拄着蛇头拐杖,一步步上前,那双混浊的眼中严肃庄重。

“……神迹主。”孟昭轻轻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明诛,如今的你是神迹主,身上肩负着整个苍梧,如何能这般玩笑一样的与孟家姑娘离开苍梧?你把苍梧子民当什么了?”祭司沉着声音呵斥质问。

李明诛抓紧剑。

“孟昭,你怕死吗?”她没有回答祭司的问题,而是低声问身后的孟昭。

“……你呢?”孟昭的声音更加虚无缥缈。

“我不怕。”

她不怕死,从来都不怕。

孟昭眼底满是悲凉,她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恐惧与颤抖,听到李明诛的话后突然冲着她崩溃的吼道。

“我怕死!我怕!”

“我不是你李明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怕死啊!”她疯了一样的冲李明诛吼,情绪爆发后又不管不顾的一个人抽泣着。

李明诛眸光一滞。

“明诛,回来。”祭司的眼紧盯着她。

李明诛压低眉眼。

不能回去,回去的话,孟昭必然死路一条。

她突然手腕反转倒拿太衍,将太衍架在自己脖子上,剑体的冰冷传来,李明诛眉眼决绝冷漠的看着祭司与他身后突然躁动不安的众人。

声音清冷果决。

“今日,要么放我们离开,要么带我的尸体回去。”

上一任神迹主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哦,七百年前。

神迹上次择主,在七百年前。

神迹择主多么艰难,祭司心里清楚。

果然,她这话一出来,祭司原来平静的眼神泛起波澜,而后是波涛汹涌澎湃。

“李明诛,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不拿自己当回事也就算了,怎可拿李家,拿整个苍梧开玩笑?!”他重重的砸下蛇头拐杖,厉声道。

李明诛不与他废话,将太衍又靠近几分,几乎都能感受的到太衍的寒气凛凛。

“别废话,放或不放,只一句话。”

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不过她相信并笃定,祭司在意神迹主的生死,苍梧子民在意神迹主的生死。

她平静的与祭司对视,突然的寂静只有孟昭的抽泣提醒着她必须这样。

“……李明诛,莫要做的这般绝对。”祭司慢慢开口,“你二人从未离开过苍梧,在外若遇歹人该如何是好?”

这意思便是松口了。

李明诛将太衍剑拿下来,转身拉着还在抹眼泪的孟昭,声音清冷淡漠,顺着徐徐清风传入祭司耳中。

“我还有太衍。”

死生由天,她现在只在意孟昭。

绕过巨大的穷奇,李明诛步伐坚定绝情的朝梧桐树林深处走。

“走过这片梧桐树林,绕过皑皑雪地,便是外界!莫要丢了性命!莫

要耽误明年祭祀!”

不知是谁在喊,不过这都不重要。

她紧紧抓着孟昭冰凉的手往外走,孟昭的哽咽声让她心慌意乱,她不得不一直走着,不敢停下来。

因为一停下来,孟昭刚刚的片刻愤恨与不信任便如洪水般涌上来,那生死危急关头人之本性能将她毫不犹豫推向深渊。

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那只是因为,孟昭在为她二人的未来担忧,那只是因为,孟昭不愿意与她分离。

李明诛不断安慰着自己,企图不让自己为此丧失理智。

“孟昭,孟昭。”

漫天霜雪纷飞,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霜天雪地,李明诛的声音与眉眼也融入其中。

她轻轻的喊孟昭的声音,一直在喊,一直在喊。

孟昭早就停止哭泣,却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李明诛亦不敢回头,不敢看她是否仍是怨恨的眼神。

只能一直喊,一直喊,不让她迷失在这霜雪中。

孟昭,走过雪地,绕过千山万水,你我便是重获新生,真正以身入尘世。

自小便听苍梧长辈说,尘世混浊肮脏,苍梧纯洁干净,你我与尘世格格不入,你会怕吗?会像怕死一样的害怕尘世烟火吗?

不要害怕,不要迷茫,不要放开我的手。

我曾向你许诺过,我会保护你。

永远保护你。

你我如同至亲,你我永远都不要分隔厌弃彼此。

第45章 苍梧女,承天命锋芒太盛,目中无人,……

耀红宫中烛光通明,熏香满室,红檀木榻上,几尺高的红纱遥遥从顶下落,轻飘飘的等在榻侧。

垂暮帝王着墨黑龙炮,鬓发霜白,脸上皱纹丛生,沟壑满面,他坐在榻上,呼吸急促。

“李……”混浊的眼在此刻迸发出刺目的光,枯树皮般的手抓紧身旁的明黄暖衾,他声音低沉沙哑,顿了许久才又接着将未诉诸于口的话说完。

“李帝师。”

身着素白衣袍的少女身姿清瘦孤寂的立于帝王面前,眉眼清冷疏离,如寒潭幽涧,声音也冷淡如霜雪翻飞,“帝师?”

屋内早已遣散婢女太监,雕花木门外重兵把守,门内只留少年李明诛与垂死帝王。

“帝王之师,允你不死之身,允你不受君命之权,位列百官之首,御座之下,可好?”混浊沙哑的声音带着笑,眉眼慈爱的看着李明诛。

少女垂眸思索片刻,“门外跪着的,是你心下认定的下任帝王?”

榻上人点头,“他……可是有何——”

“没有。”李明诛抬眸,清冷而带着寒光的眼神毫不避讳的落在帝王身上,可偏偏她自己却毫无觉察这是以下犯上,只淡淡道,“我要程咎,在你身死后登位,我要孟昭做他唯一的皇后。”

她的声音尚未脱离稚嫩,可面色冷静自若,丝毫无惧帝王之威严。

程旭眸光污浊,年老让他的眼神变得昏花,只能隐隐约约看的到李明诛的大体轮廓,可是那双眼却直直穿过眼前雾蒙蒙扎在他心底,锋芒太盛,耀眼如悬日中天,叫人敬畏,叫人不敢靠近。

李明诛话落,程旭久久未说话。

“程咎呐……”胡须颤动,他慢悠悠张嘴,“程咎心思不正,李帝师若想为孟姑娘择一良配,不如程誉。”

“程咎,选或不选,在你。”

屋内一瞬间陷入寂静,只有衣料摩挲发出的细微声响。紫金香炉中袅袅升腾的白烟渐渐消散,暖黄烛光映着程旭眼底的晦暗不明。

“那便程咎。”

盖棺定论。

他话音刚落,李明诛便抬袖作揖,“微臣告退。”

眉眼冷淡如雪,她从容不迫的转身离开耀红宫,不把身后那道带着探究与审视的目光放在心上。

木门吱呀作响,门外等候的老太监见李明诛出来忙给她行礼,李明诛没有理会,径直从耀红宫的石阶上走下。

年轻的程誉端正的跪在耀红宫前,身子板正而挺拔。

程旭近些日子身体不大好,宫中探子道帝位变动该是近些日子了,所以他便日日候着,生怕出了差错。

朝中呼声最高的便是他与程咎,不过程咎出身不好,母妃只是朝中三品小官,而他身后则有这两年陛下偏宠的新相沈归河,以及将门世家的母家作背景,只要不出意外,月底继承大统不成问题。

李明诛走到他身边却并未离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角素白衣袍,程誉顿了顿才抬眼看去。

少女面容稚嫩却依旧能瞥见天人之姿,眉眼寒霜弥漫,飞雪满天,举手投足间是天生的骄矜冷清。

一双黑沉的眼平静的看着他,如蛰伏巨兽般深不见底,让他下意识警惕起来。

他知道她。

李明诛。

最近京都疯传,她与孟昭乃是出自苍梧李家之女。

苍梧,世人贪念的世外桃源。

李家,掌管神迹秘密的“仙门”。

民间许久以前,曾有一句传言。

苍梧女,承天命。

后来因为对天家不尊,被下令禁传,这些年力度未减才消停些,李明诛与孟昭一出现,这句古老的传闻便再次嚣张起来,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在念着。

妄图撼动皇室尊严。

于是今日,程旭召见了李明诛。

“李姑娘。”程誉虽心中感想万千,但面上不显,仍温和的笑着与她点头示意,“不知李姑娘可有什么事?”

“错了。”李明诛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上位者的威压让程誉有些不舒服,少女声音清泠如溪水潺潺流过,浸润人心,“你该叫我,李帝师。”

“……帝师?”程誉瞪大眼,下意识重复。

帝师,帝王之师,启楚自建国以来,只有古老历史上,曾册封传闻中的神女做过,但那只是千百年风雪中带着神幻色彩的美闻。

“永州城,安州城,域州城,你觉得,这三个城池,哪座更好?”李明诛的话如珠玉落盘般清脆淡然。

这话叫人摸不着头脑。

程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李明诛,企图从那张脸上看到其他,可他错了,那张脸上有的只有冰冷傲气。

“李……帝师是想去这三个城池游玩吗?”程誉不敢妄作定论。

程旭没有问罪与她,还授以帝师之职,并便证明程旭那里她过了,无论何种手段,她还是获得了帝王信任,并且超乎众人。

帝师呐。

说是无上荣光都不为过,竟然草率的给了一个身份不明朗的小姑娘,看来程旭到底是老了。

他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声音如和风,“若是李——”

“让你选。”李明诛皱着眉打断他。

“你话真多。”李明诛毫不留情道。

今日是京都的花灯节,一年一度,极为热闹,她还等着回去见孟昭。

因为坊间传闻以及孟昭与程咎在江南那段不为人知的情缘的缘故,她二人被安置在东安街,最为繁华也最为鱼龙混杂。

她信不过程咎,也怕孟昭一人在家中。

“永、永州城。”程誉被她突然的带着厌世的眼神凝视着,背脊发凉,几乎是无意识的磕磕巴巴的回答。

“嗯。”她病恹恹的点头,说罢,便不再看他,转身跟着挑着灯笼的小太监离开。

程誉背脊依旧挺拔,思索半天还是没搞清楚李明诛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他今日倒是见识到,这小姑娘确实如暗探来报的那样不好相处。

锋芒太盛,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叫人难以喜欢的起来。

若是入朝为官,以身入局,免不了凄惨收场。

耀红宫中的粉桃盛放,满院春色,时而风过带起一阵枝桠晃动,花如雨下遥遥飞落青石板路,三两瓣落在他肩头,被他伸手拂去。

永州城百姓安乐,富饶繁盛,军民鱼水,兵力强盛,如果李明诛对永州城有心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

东安街的尽头,偌大的府邸昏暗着,整座府只有三五个伺候人的女婢小厮,还偏偏与颂悲阁的一个懒样,成日想着偷闲躲乐,不务正业。

不过李明诛倒也不在意他们。

孟昭自在江南与程咎分离到得知二皇子选妃的消息前后不过半月有余,整日茶饭不思,伏案落泪,还生了了结的念头。

她实在忧心。

临走时,程旭给了她调动皇城羽林军的军令牌,还特意将守在耀红宫的一队禁卫军赐给她,守在她身边。

禁卫军为她打开府中冷清的漆红木门,李明诛见

寝室也无光亮,漂亮的眉紧皱着,疾步朝着寝室方向走去,一把将门推开。

月华悄悄进去,满地银白,满地寒霜。

李明诛在绣花玉屏风后看到孟昭,醉的不省人事,满脸酡红,发髻松散,衣袍垮在身上任她蹂躏,地上倒了几坛酒,酒水透明的洒在榆木地板上,还有些浸湿朱红地毯。

满屋酒香弥漫,孟昭手中还抱着一坛酒,倒在地上借着外头月华饮酒,眉眼愁色久不散,桃花眼迷离清浅。

慢半拍的感受到清风吹拂,她拢了拢外衫,因为饮酒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王妃之事,如何了?”

李明诛没了刚刚担心她的那股劲儿,在孟昭面前垂眸,眸中是山巅寒雪萧条落寞,几乎是小心翼翼的。

“成了。”

孟昭却依旧不高兴,她摇摇晃晃的拽着酒坛子起身,裙摆繁琐拖地,她又神志不清醒,李明诛生怕她摔着,下意识的想要去扶她。

还未碰到的时候孟昭便受刺激一般的尖叫,“别碰我!”

手停在半空,久久未落。

“好,我不碰你。”李明诛指尖微缩,手慢慢垂落身侧,眼神一瞬间的落寞,她声音愈发轻,如落雪。

孟昭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她缓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离开苍梧几个月,她对李明诛的接触越来越敏感,从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的厌恶反感,一点点的,剥蚀着二人。

“明诛。”孟昭仰着头,手紧抓着酒坛,突然笑了,笑的凄凉厌倦,“今日花灯节,东安街外好生热闹,我们许久没有出去逛逛了,今日,你我出门去看看,好吗?”

李明诛眸光一滞,有些微怔,“……好。”

这是这些日子来,这些日子中无数次争吵来第一次,孟昭主动来与她说话。

嘴上说着要出门游玩,可是孟昭显然没打算重整仪容,换身得体的衣裳,发丝飞舞着,与风纠缠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李明诛不敢拦她,也不敢劝她。

今夜好不容易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她知道孟昭这副样子出门会受到多少异样的目光,不过她管不了这么多。

今夜,孟昭与她主动说话。

李明诛亦步亦趋的跟在孟昭身后,出府时,孟昭只淡淡的看了眼铁甲银剑加身的禁卫军,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李明诛下意识抿唇。

还好孟昭并没有在意,拖着酒壶踉踉跄跄的往繁华热闹之处走去。

越往外走,越能窥探这京都万千风华的一角。

商贩热情吆喝,街道两旁阁楼林立,各色商品琳琅满目,高挂长檐底的红灯笼照亮一方,飞檐倚户,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其中。

孟昭一露面,不出所料的引起其他人的注视。

凌乱的衣衫,不整的长发,满身酒气,满眼颓废,摇摇晃晃的往人群中走,身后还跟着一名漂亮如皎皎明月的少女,以及,禁卫军。

李明诛眸光变的锋利,周身气息更加低沉,锋芒毕露,如天之悬日,光芒不可掩。

孟昭似毫无觉察的步步向前,她举起酒坛又饮一口酒,酒液有些顺着那纤细羸弱的脖颈往下流,浸湿衣衫的往下流,引人遐想。

路边有三五个便衣男子看这副美人图看的呆了,忍不住偷偷吞咽口水。

李明诛敏锐的觉察到,她紧皱着眉,轻啧一声,有些烦躁。

“杀了。”

声音都带着戾气。

身后的禁卫军是帝王最为器重倚仗的一队,长伴君侧自然心思缜密,明白李明诛的意思,为首的两名得令,铁甲银光闪烁,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径直走向眼神不敬的几名男子。

站定,抽剑,杀人,收剑。

人死的突然,尸体倒在地上,致死还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献血染红了银白剑刃,顺着剑流淌下来,滴落在石板路上。

尸体的伤口出也冒出来汩汩鲜血,周围瞬间躁动不安,有人发出惊恐的尖叫,稚童号啕大哭,百姓大惊失色,尸体四周瞬间空出一块地。

“呵。”

孟昭只淡淡瞥了眼尸体,讥讽笑着。

“你还真是,哪里有你,哪里就永远冷清着。”

李明诛抿唇,隐在衣袖中的手攥成拳。

孟昭继续走着,李明诛继续跟着,可再也没人敢看孟昭。

热闹的花灯节因为这一变故而气氛凝滞,人人都用或惊恐惧怕或好奇的目光打量李明诛。

护卫皇宫的禁卫军紧跟着,到底是何人,能有此殊荣?

就算是当今盛宠正盛的大皇子程誉与二皇子程咎都没有过的待遇。

孟昭穿过东安街,街道的人渐渐少了下来,灯火不再接踵,越往外走,越是冷清,只有月盘高悬,为她们投以朦胧迷糊的光。

一路东拐西拐,哪里有路哪里拐,李明诛与孟昭来京都本就没多长时间,路都没认全,她一路上心思全扑在孟昭身上,自然也没注意周围。

反正有禁卫军,丢不了。

远处又有灯盏在亮,不过孤独的在远处破庙中摇曳,发出浅淡的微光。

孟昭有些看不大清路了,朦朦胧胧的瞥见那抹光亮,便寻了过去。

已经出城了,又不知到了哪。

破庙格外荒凉破旧,蛛丝织展,积灰甚多,荒草丛生被踩平成路,弯弯曲曲的通往庙中。

现在是春末,夜风却依旧不大暖和。

孟昭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便要往那破庙中的断裂石像后走去。

李明诛给禁军使了个眼色,禁军会意,立刻快步先孟昭到石像后。

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宁静月夜。

孟昭手中酒坛应声落地,酒液洒落满地,月华映衬其中,洋洋洒洒荡漾出新的寂静。

孟昭几乎是扑到侍卫身旁,抓着他未出鞘的剑就要杀他。

第46章 李明诛,我恨你“孟昭,可我不恨你。……

“孟昭。”李明诛皱着眉上前一把拉过孟昭的手腕将她拽开。

孟昭比她个头高,不过现如今喝了酒,没多大力气,被她轻飘飘的便拽开了。

李明诛抱着孟昭,透过微乱的发间去看石像后的动静。

是一名年纪看上去很小的孩子。

“孟昭,不要激动!”李明诛紧紧的抱着孟昭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中,慢慢感受到怀中的人逐渐冷静下来,她才给禁军递个眼神让他离开。

铁甲的声音再次响起,孟昭似乎反应过来了,呼吸逐渐由急促变得舒缓,她伸手推开李明诛,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转身。

是一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乞丐。

孟昭在看到她的那双眼睛时怔愣片刻便慢慢蹲下身,凑近了些。

语气是她许久许久都没听过的温柔。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孟昭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尘,小姑娘原先还怕的瑟缩身子,见孟昭实在没有坏心思才慢慢放下戒备。

可依旧怯生生的不敢与孟昭身后的李明诛对上眼。

李明诛周身气场低沉的可怖,孟昭显然也感受到小姑娘的害怕,她冷眼侧眸看李明诛。

“你起开些,莫要吓着她。”

李明诛猛地攥紧拳头。

“……嗯。”

声音很轻很轻,如霜雪落地。

李明诛的衣裙被满地尘灰弄脏,可她毫不在意,转身退了些距离,直到被孟昭揽在怀中安慰的小姑娘不再颤抖着的时候才停下。

她就静静站在破了屋顶的庙宇中,头顶的月将清冷的银白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神圣的光,眸光也清冽如月。

目光一直落在孟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