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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案 姜献 19436 字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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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失态李明诛在为他疯狂。

“明诛,你在做什么?”祭司微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明诛问。

李明诛的声音冷的掉冰碴,“你瞎吗?”

她攥紧太衍,“什么话需要审这么久?究竟是审查,还是借机敲打,你自己心里清楚吗?”

“李明诛!你发什么疯!这里是灵阁!敢对祭司不敬,你以为你是神迹主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三番五次为了外人为所欲为!你当苍梧是什么?!你对得起苍梧子民对你的敬仰吗?!”李渠听着李明诛胆大狂妄的话,怒火直接被点燃,目眦欲裂的冲着李明诛喊。

血缘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李渠要李氏子弟继承家主,却不在乎同他血脉相连的子嗣的生死。

李明诛看着李渠的眉眼,竟然出人意料的扔下太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她的动作出人意料,并且迅疾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骨肉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利剑掉落在地,清脆的声音紧接而来的就是李渠的闷哼声。

李明诛下了狠劲,眉眼间带上浓重的戾气,拽着李渠的衣领就往下打,李渠被她打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等他反应过来时下意识的去挡,李明诛懒得理他挡不挡,瘦削苍白的手握成拳往他脸上落。

“主上!主上!”

旁边的人被这一变故吓的怔愣片刻便惊慌失措的赶忙拉开李明诛,顾崖拽着不肯停下的李明诛往后,大声的喊她,江蝉也帮着顾崖拽,李明诛打红了眼,眼底的戾气甚至染上杀意的被李渠尽收眼底。

宋舟砚蹲在角落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嘴角的笑渐渐淡了下来,几人的注意力都在李明诛身上,无人在意他,他抬眸去看程策,只见程策脸色苍白,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上前查看李明诛的状况,却被祭司死死地拽着胳膊不肯松开。

清浅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程策漂亮而慌乱的神色,他沉默半晌,突然笑着张嘴。

“祭司,不想出人命,就放开他呀。”

祭司看宋舟砚的这一眼,被程策钻了空子,他极快的挣脱祭司的禁锢,几乎是下意识的奔向李明诛。

“明诛!”

带着担忧和淡淡的哭腔。

李渠闭上眼,预想的拳头居然没有落下,李明诛攥成拳的手停在了他脸旁,迟来的一阵被拳头带起的风吹来,李渠唇角带血,血腥味让李明诛一直很烦躁,她眉眼冷峻,明晃晃的杀意在眼中显现。

李渠中途反手,趁乱给了李明诛两拳,用了些力气,李明诛白皙细腻的皮肤被打的浮现淤青,她唇角也如李渠样还带着血,不过很快,在江蝉的帮助下,她把李渠制服,按在地上狠命的揍。

“明诛。”

程策又喊了她,琥珀色的眼眸紧盯着李明诛锋利的下颌线,她现在很吓人,周身气压极低,黑沉的眼中满是暴戾与偏执。

“不要打了……”程策看着李明诛慢慢靠近她,顾崖看李明诛停了,想把李明诛拽起来,结果被李明诛一记冷眼吓跑。

少年帝王温热的手碰到了李明诛未落下的拳头,三千墨发被清冷精致的玉冠束起,她眉眼锐利冰冷,在感受到程策炽热的温度后,呼吸一窒。

拳头上还带着李渠的血,程策蹲下身,颤着手帮李明诛一点点擦净,他眼眶微红,就那样心疼的抬眼看李明诛,措不及防的与李明诛对上眼神。

“疼不疼?明诛,你疼不疼?”

他抬手想去碰李明诛出了血的唇角,却害怕这细微的动作让她疼痛,手停在半空中,指尖微缩,又想放了下去。

李明诛松开攥着李渠衣领的手,极快的抓住程策的手往脸侧放。

“不要哭。”李明诛哑着声音道。

顾崖与江蝉不敢也制止不住李明诛,见她冷静下来赶忙牵制住李渠。

李明诛呼吸微急的拉着程策站起来,太衍孤零零的倒在地上,寒光凛冽。

“没哭。”程策扯出笑来,苦涩的看着李明诛尚未褪去的阴鸷眼神,“怎么突然动手了?”

“吓到你了吗?”李明诛眸光一顿,轻轻问,“是不是刚刚,动作太突然吓到你了?”

她握着程策另一只手,感受到少年帝王温热的手温,她的眼神一直都只在程策身上,不肯放过少年帝王的每一个神情,敏锐的察觉程策的情绪。

“还要赐福呢,你这样打李家主,万一李家主不帮我赐福怎么办呀?”程策忍着要哭的欲望,笑着看李明诛。

本来是没想哭的,在观星台,看着祭司一遍遍的告诉他,他们如何如何爱李明诛,如何如何想要留住她,他没多大感触,甚至有些想笑。

他们爱她,是建立在李明诛是神迹主的基础上,若非李明诛是神迹主,苍梧又有谁会在意她呢?

他跟他们不一样的,他爱的,是李明诛这个人,是她这个魂体。

不论李明诛是什么身份,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李明诛爱不爱他。

程策感受到李明诛手心传来微凉的触感,莫名的,一股委屈劲儿就上来了。

一开门看见的,就是李明诛眉眼冰冷的手执太衍,因为见不到他,所以她不在清冷自持,心口不断传来的滚烫告诉他,李明诛想他想的要疯了。

他该高兴的。

李明诛在为他疯狂。

可是李明诛同样也在为他受伤,为他为难,为他挡着万千人的怨念。

程策心疼的蹙着眉看着李明诛,扯出笑来,“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失态呢,是为了我第一次这样吗?”

李明诛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屋内寂静无声,只有李渠剧烈的喘气声在叫嚣着,祭司久久没有回过神,瞳孔骤缩的看着眼前的闹剧,顾崖跟江蝉一人压着李渠一条胳膊,蹲在地上抬头看着程策就这样三言两语的把盛怒到失了理智的李明诛安抚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李渠唇角的血缓慢的流下去,他眼中怒火正旺,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胳膊。

江蝉跟顾崖虽然是女子,但毕竟是五大家族的家主,能当得上家主的人必定有些隐秘的功夫镇着,更何况刚刚李明诛与他纠缠打斗时,他心底还是顾念着李明诛是神迹主,所以没敢怎么下手,被李明诛按着揍的胳膊脱臼,脸上淤青不断。

“当然。”李明诛贴着程策的手,低哑着声音垂眸,“不用担心赐福的事情,有我在呢。”

“就是,主上可是能为了一个外人抛弃苍梧七年的人,我们若是不帮你赐福,主上非得扒我们一层皮不可。”宋舟砚抱着狐裘蹲在角落扬声笑着。

李明诛与程策都没理他,反倒是江蝉急的直瞪他,宋舟砚见自己并没有吸引到李明诛的注意,自嘲的笑了笑,识趣的闭上嘴。

“祭司。”李明诛突然抬眸看向程策身后仍然还处于震惊之中没有缓过劲儿的朝凤祭司,“现在,立刻,准备赐福,赐福结束后,谁都不准单独喊他,若是有事,我的人必须跟着,这几日要准备祭典的事,我很忙,别跟我添乱了。”

程策看着李明诛略显疲惫的眉眼,心知她这几日有多么劳累,忍不住的心口泛起酸意。

他握紧李明诛的手,这细微的动作被李明诛觉察到,她顿了顿,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捏了捏程策的指尖作为回应。

“赐、赐福。”祭司极快的眨眼缓过来,声音还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对,赐福,宋家主,江家主,几位,不用再耽搁了,为这孩子赐福才是要紧事,明诛今日为了祭典的事情忙的午膳都没用,想必该是累了,快些赐福,莫要耽搁了。”

他拄着蛇头拐杖往书架旁走去,在看见隐秘暗格时顿了顿,随手拿了几卷书挡着,从藤蔓中抽出一卷羊皮纸。

“赐福,赐福,几百年来,还没有赐福过几次呢。”祭司看着积灰的羊皮卷纸,恍惚了一阵子才转过身。

烛火昏暗,李渠被顾崖跟江蝉联合拉起来,走时还踉跄两步才站稳。

李明诛松开程策的手将地上的太衍捡起来,角落的宋舟砚也拍拍屁股起身凑过去。

“既然是赐福,那我先来。”李明诛眉眼冰冷道。

话音刚落,她横着太衍放在瘦削的手腕上,剑光凛冽寒冷,通体雪白的太衍在她手臂上划过,伤口立刻显现,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血便开始迫不及待的往外冒。

“明诛!”程策肉眼可见的慌了神。

李明诛却扔了太衍按住他,唇色不断苍白,她看着程策,淡淡道,“开始吧。”

*

李明诛脸色苍白如纸,程策亦然,二人并排走在冷清的小巷,谁也不说话,月色渐浓,紫薇帝星高高在上,众星垂首恭敬。

月华温温洒落,李明诛的手腕上的伤口被包扎着,可是仍能闻到血腥味。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赐福。”程策低声苦笑,“赐福原来这么痛苦,大家都不高兴,还要受伤,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程策鼻尖萦绕着飘散的血腥味,李明诛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他的指尖。

程策说完话,李明诛只眉眼清浅的抬眼望着皎皎明月悬在夜幕,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突然开口。

“我觉得我好像错了。”李明诛停住脚步,程策便也跟着她停下来。

“我的本意是让你来苍梧,感受到爱与被爱,可是这几日,你总因为我受委屈。”李明诛抿着唇道,“程策

,我们不如离开苍梧。”

她希望程策幸福,开心。

如果苍梧不能让他高兴,那么,离开就是李明诛的唯一决定。

碧落黄泉之中,总有能让他不再掉眼泪的地方。

第92章 我是小猫喵喵喵中还院,是岑瑜的院落……

颂悲阁内灯火通明,满园灼灼梨花落雨,红花楹热烈绽放着,混合着清浅的香味儿飘散着,程策看着颂悲阁内满地晶莹剔透的暖玉,惊讶到失语。

“明诛,你这是……”程策站在颂悲阁门外,甚至不敢踩在满地暖玉上,门两旁的女婢低着头不说话。

“这是暖玉吗?”程策琥珀色的眼眸看着李明诛,在看见李明诛淡淡点头时更加不可思议。

要知道,无论是在哪,暖玉都是一种很稀有的玉质品,以往在启楚时,暖玉只在王公贵族之间流通,若有人有块手掌大小的暖玉都算是家底殷厚,他贵为帝王也不过有块玉玛瑙供观赏,这种玉不仅价格昂贵,而且极难挖采,他知苍梧物产丰富,富饶异常,但是这么多暖玉……

“进去吧,寒夜露重,就算苍梧天不冷,也不要在外多呆,小心染了风寒。”李明诛温声推着程策进去。

程策被李明诛推着踩在暖玉上,隔着鞋袜都能感受到暖意源源不断的传来,金丝细线勾勒而成的火凤涅槃屏风内,朱红暖榻上,青灰狸花猫懒懒的窝在一角,听见动静后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尾巴高高立着窜到程策脚边。

程策没注意,看着满地玉色,眼底的笑意几乎压制不住,他转头看着李明诛,眼睛亮闪闪的若有碎星闪烁。

李明诛下意识挺直背脊,表情严肃认真。

“明诛~”程策看着她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凑上前抱着她,脑袋搁在李明诛的颈侧,鼻尖萦绕着李明诛身上浅淡的药香,双臂收紧,他的笑从胸腔中闷出,明眸皓齿,眉眼精致如画。

刚刚在灵阁受的委屈跟惊吓在这一刻统统都烟消云散,程策心尖甜蜜蜜,笑得合不拢嘴。

“是不是为了我?”程策软着嗓音与李明诛撒娇,“不对,一定是为了我。”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稍稍松了些力气与李明诛脸贴着脸,感受到李明诛微凉的温度后忍不住在她脸侧亲了亲,琥珀色的眼中满是笑意,“我好高兴呀,明诛。”

李明诛慢半拍的眨眨眼,蜻蜓点水般的吻仿佛是她的幻觉一样一闪而过,她冰冷若霜雪翻飞的眼眸流露出些许茫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你花心思哄我,我好高兴。”程策又亲了亲李明诛,存着心思奖励她,笑眼弯弯的与她鼻尖相碰,捕捉到李明诛眼底的茫然无措后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这样的李明诛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李明诛下意识的藏着刚刚的呆愣,抿了抿唇,不大自然的偏过脑袋,不太敢看程策热切漂亮的眼,“你高兴,那就好。”

“你在害羞吗?”程策眨着眼凑到李明诛眼前,过分浓密的睫羽扑闪着,嫣红的唇角上扬,他好奇的眨着眼,“哇,明诛,你脸好红呀,是染了风寒吗?”

明晃晃的调戏。

“明诛明诛,你怎么耳朵也这么红呀?怎么回事呀?”程策状似担忧的蹙着眉看着李明诛,“你怎么不说话呀?”

暧昧的氛围逐渐火热,李明诛感受到程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唇齿间,过分贴近的距离让程策张张嘴便能擦过李明诛的唇瓣,若有若无的撩拨让李明诛乱了方寸。

她往后退了退,妄图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后退一步,程策双手负在身后的紧紧跟着她前进一步,明媚如初春朝阳,笑眼弯弯的看着李明诛。

袅袅青烟自紫金香炉中腾起消散,轻盈的白纱自暖榻顶飘摇着,明蓝锦袍在暖玉上划过,躲在程策衣裳底下的狸花猫暴露在空气中,明黄色的猫眼中满是好奇。

在看见李明诛时又突然炸毛的窜到屏风后躲起来。

“你躲什么?”程策好整以暇的看着李明诛。

李明诛停住脚,还未张嘴程策便故技重施的贴着她凑上前来,漂亮的眉眼在李明诛眼前放大,她就那样看着离她近的不能再近的程策,黑沉的眼底酝酿着腥风暴雨,可表面看着还是清冷自持。

脸上的薄红未退,李明诛抿唇。

“程策,你……”

她蹭着程策的唇瓣,带起一阵痒意让二人都忍不住咬唇。

程策悠哉悠哉的探出舌尖舔了舔嫣红的唇,眼底笑意更甚的紧盯着李明诛。

李明诛闭了嘴,呼吸有些急促。

“我在这呀,你要跟我说什么?”程策微微歪歪脑袋,放轻声音问李明诛。

李明诛没说话,垂落身旁的手却微微蜷缩着。

她看着程策眼底的笑意,看着他故意调戏自己,看着他嫣红的唇瓣,最后的最后,李明诛觉得自己疯了。

她爱程策,爱程策爱到疯狂。

她突然抬手按着程策的脑袋对着那不断张合引诱她的唇瓣就往上亲,程策微微瞪大眼睛,琥珀色的眼眸微缩。

李明诛的力气很大很大,紧紧的扣住他的后脑勺不松开,她半睁着眼疯狂的吻程策,毫无章法的在他唇齿间四处侵略,她兴奋的手在颤抖,心在颤抖,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一只手紧抓着程策的胳膊,从胳膊往后游走改成扣着程策的后腰往前带,她不断的汲取着程策的呼吸,程策对这番变故有些惊讶,即使想很快调整也还是慢了些,逐渐的,他在李明诛强势而疯狂的攻略下身体逐渐瘫软,下意识的扶着李明诛的胳膊勉强站着,眼神逐渐迷离,唇齿分离时若有若无的呻吟,他试图推开李明诛,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阻止李明诛的任何动作。

脸上的薄红在蔓延。

程策伸着手无意识的推着李明诛,直到最后,他几乎要窒息,在极致的愉悦中死去时,李明诛揽着他的腰松开了他。

程策双腿发软,抑制不住的大口大口喘着气,红润而肿大的唇微微颤抖着,他靠在李明诛单薄的肩上,眼角微红,怯怯的抬眼看她。

“你……”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幽怨的瞪她,在她眼中,波涛汹涌的情欲表面是自己狼狈的失控模样,程策脸一红,往李明诛脖颈处缩了缩。

“我怎么了?”

激烈的吻过后,李明诛的声音是低哑的,她挑了挑眉,“是你勾引我在先,娇娇,既然选择勾引我,又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

程策咬牙切齿。

“你自己伤都没好就来调戏我是吧?”

李明诛不甚在意的低眸随意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眉眼清浅,“又不疼。”

“不疼?那么长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万一以后留疤怎么办?!”程策见她无所谓的模样震惊的瞪大眼。

“明日去凤池,一刻钟的事,不用担心。”李明诛立刻解释,“苍梧与启楚不同,这种小伤我们都不大关心,普通的苍梧人可以去江氏门下求药,五大家族族中子弟有时会向李家求取凤池水,不要怕。”

“人人向往苍梧,是因为苍梧中的药,只要身不死,就算是身体腐烂成泥也能重塑筋骨。”李明诛一顿,补充道,“我不知真假,至少祭司是这样跟我说的。”

苍梧太过神秘,神秘到包括祭司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掌握这里。

这里是神的故址,是神唯一与尘世相连接的地界,这里的人受到神的庇佑,神的怜爱,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无不享受着福泽。

“对了,你的猫回来了。”李明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对上程策幽怨的眼神,偏头看向屏风后怯生生观察情况的狸花猫道。

狸花猫敏锐的察觉到李明诛的视线,吓的立刻缩回去。

果然李明诛一提,程策立刻回头看。

“小狸?”

李明诛一顿。

狸花猫听到熟悉的声音,鼓起勇气慢慢探头,小巧精致的猫耳首先映入眼帘,两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

“喵呜~”

老泪纵横的小狸顾不上旁边眉眼冷淡疏离的李明诛,跑出残影,窜进程策怀中呜呜乱叫。

李明诛淡淡的瞥了眼。

“小狸你去哪了呀?”程策抱起哇哇乱叫的小猫,突然发现它脖子上有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块玉锁。

“唉?”程策一愣。

玉锁?

“明诛你看。”程策立刻起身把小猫展示给李明诛看,小狸吓的立刻缩着尾巴挡着屁股,“它脖子上有玉锁。”

清冷精致的玉锁在小狸蓬松柔软的青灰毛发中格外扎眼

,在看到玉锁上的图案后,李明诛猛的攥紧拳头。

“是有什么问题吗?”

程策见李明诛脸色不对,好奇的出声问。

“小狸这两日不知跑到哪去了,应该是有人以为它是野猫才给它上了玉锁,它是我的猫呀,我们得找找玉锁的主人说一下。”程策凑到小狸面前,伸着手指拨弄着玉锁,小狸趁机伸着爪子摸程策的眉眼。

程策轻笑着。

“没有问题,这玉锁上的图案我认识,明日有空,我陪你去一趟中还院吧。”李明诛垂下眉眼,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冷淡漠。

中还院,是岑瑜的院落。

玉锁上的图案不是其他,就是岑家世代相传的图腾。

李明诛呼吸轻缓,眉眼孤寂淡漠。

这只猫,岑瑜喜欢。

第93章 中还院只一眼,往后十年,百年,直至……

次日一早,程策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时,两名黑衣劲装的侍卫站在他床前,眉眼与李明诛同出一辙的冷淡。

见他醒来,垂首交代。

“公子,主上今早与祭司商议祭典之事,三个时辰前已经出门,吩咐我二人伺候公子,公子有何要事都可以交代,我们会完全听从于公子的命令。”

素白的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他睁着琥珀色的眼眸茫然的眨了眨,慢半拍的点头,“哦,哦,好。”

小狸伸着懒腰从床头窜出来,脖子上的白玉锁格外显眼,程策伸手把小狸捞到怀中,半裹着被衾坐在暖榻上随意问。

“对了,中还院在哪?你们可以带我去一趟中还院吗?”

他嗓音还有些哑,带着刚睡醒时的慵懒随性,眉眼半眯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小狸顺毛,小狸舒服的也眯着眼,嗓子里呜呜咽着。

两名黑衣侍卫挺直身板站在程策面前,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程策的神情,嘴上还是老老实实交代。

“公子,中还院是夫人的院落,在李家东南角,离颂悲阁有些距离。”

刚睡醒的程策眉眼还带着倦意,半靠着暖榻旁的红木漆板,修长白皙的手在小狸身上胡乱抓着。

“母亲的院落?”程策悠悠抬眸看过去,倒是有些意外的挑眉。

毕竟是当过帝王之人,黑衣侍卫隐晦的打量并没有引起程策的心思,他甚至还在这样的目光下更加放松的伸手理了理披散在肩头的头发,轻笑着开口,“我来李家,还没跟母亲说过多少话呢,等下你们跟我去中还院吧。”

侍卫一顿,抱拳鞠躬,“公子若想见夫人,属下会去中还院把夫人叫来。”

程策搭在小狸脑袋上的手一顿,挑了挑眉,意外道,“你们两个去把母亲喊来?哪有这个理儿,传出去我不成了勾人魅惑的妖精了,明诛为了我让年迈老母冒风冒雨赶赴颂悲阁,进门发现美艳妖精衣衫不整的窝在她床上。”

程策眨了眨眼,真的认认真真想着那画面,想着想着没忍住笑了出来。

“主上心疼您身体不好。”

程策不在意的摆摆手,“我身体很好,你们该关心关心明诛,出苦力的是她又不是我。”

两名侍卫侧头对视一眼,沉默半晌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小狸往程策怀中钻,被程策领着后脖颈提起来对视着,两双同样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对上,程策眼中满是说不明道不清的笑意,“不是说今日完全听命于我吗?我人微言轻,难道明诛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说完,他过分浓密修长的睫羽半掀开,眼底淡淡的阴影遮掩着琥珀真迹,明明嘴角带着笑,却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伺候我换衣吧。”

程策眼底倒映着两名黑衣侍卫挺直沉默的身影,得逞的笑着掀开朱红被衾,小狸立刻逃脱他的魔爪,喵呜一声跳到满地暖玉上。

披散着的头发长而浓密,漂亮的衬托出那张浓艳白皙的脸和嫣红的唇,程策赤着脚踩在玉质上乘的暖玉地板上,脚底传来源源不断的温热,他的笑容更大。

两名侍卫听着他含笑却不容置喙的话,最终还是将门口的女婢唤来给程策换衣。

衣裳都是女师这几日加班加点的赶做出来的,按照苍梧的规定,女师的地位高于寻常家仆,做衣裳这种活计吩咐给平常女婢小厮便可,她们只需要向五大家族中身份显赫者和神迹主展示自己优越的绣工。

这几日,五大家族中所有女师聚在李家,紧赶慢赶终于给程策做了几身漂亮衣裳。

墨青长袍上,金线游走勾勒着,一双威严,神圣不可亵渎的凤眸冰冷的凝视着,衣袖宽大,孤僻神秘的祭文用细密的针脚一点点勾写在背面,更衬得程策温良明媚。

腰间龙凤呈祥的青玉佩若隐若现,玉冠淡雅精致,他眉眼如画,笑靥如花的怀抱着小狸。

铜镜中倒映着他的笑颜,两旁的女婢伺候完他后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他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跟母亲说了吗?”他笑着问。

侍卫抱拳,“回公子,夫人昨日便开始寻猫,听闻猫进了颂悲阁便有打算要进来,但是主上吩咐过不让闲杂人等进,所以夫人一直找人往里面传话,刚才属下已跟中还院的人说过了。”

程策拨弄着小狸脖子上精致贵重的玉锁,烛光明灭看不清他的神色。

“既然说过了,那便走吧,不要让母亲等急了。”

话落,他踩着暖玉地板优雅且随性的出门,两名黑衣侍卫对视一眼便跟在他身后。

*

中还院在李家东南角,李渠原先是与岑瑜住一起的,后来因为李渠忙于神迹,岑瑜忙于后院,两人逐渐的也不在同一处住下,久而久之,二人都觉得索然无味,李渠主动离开中还院,从此中还院便成了岑瑜的地盘。

程策踩在青石板路上,“中还院”这三个字在牌匾上闪着金灿灿的光,不同于颂悲阁的低调沉稳,中还院从内到外透露出的都是奢侈高雅。

春风阵阵拂面而来,裹挟着暖意。

祭司说,苍梧的天与李明诛的心和诉求息息相关,她不爱冷,所以苍梧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可是旁边的带刀侍卫还是担心他,临走时硬给他披了个刺金披风。

程策伸手将披风拉开,旁边的侍卫立刻上前接过。

来中还院门口接程策的是一名女婢。

“公子,夫人有请。”她弯着腰给程策让路,不经意间的抬眸瞥程策怀中的狸花猫时一怔。

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干净如青草初雪般的声音响起,“这位姑娘莫要看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母亲呀。”

经他提醒,女婢才突然反应过来,慌忙低下脑袋懊悔的求饶。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程策轻轻笑着,“恕罪什么呀,我又没要罚你,快些带路吧。”

女婢听后如蒙大赦的给程策道谢,程策笑容不变,神态自若的跟着女婢进去。

今日天好,岑瑜难得清闲,中还院内的一汪池水中,几尾红鲤悠哉悠哉的游荡着,荷花盛放着,荷叶摇摆不定,日光耀眼夺目。

凉亭中,岑瑜坐在主座,妆容得体的侧头看池水中的红鲤,水波荡漾着,石桌上,玉碟中,模样精致的糕点散发清香,女婢在旁手执团扇,动作轻柔的为岑瑜扇风。

满园春色。

“夫人,公子来了。”带头的女婢在凉亭台阶外的日光下对着主座上不怒自威的岑瑜跪地道。

跟岑瑜报备完,她

便起身低头退了出去。

岑瑜像是没听见一样,只侧着头专注的看着红鲤。

程策站在外面,身姿清瘦高挑,修长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倒是不急,左右是要理他的,也不急于这一时,正好最近他好日子过惯了有些胖了,站着还能耗费些力气呢。

他不急,有的是人急。

身后两名侍卫在女婢离开后见岑瑜仍旧没有理程策,便出声提醒。

“夫人,公子来了。”

话音落,岑瑜依旧只是支着下巴悠闲的赏景,这时候再看不出来岑瑜的态度,明显不可能。

她就是故意晾程策。

给岑瑜扇风的女婢鄙夷的瞥了眼程策。

“没看见夫人正在观景儿吗?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以后如何伺候主上?整日除了学些狐媚子手段勾引主上你还会什么?”她冷哼一声,“狐狸精。”

熟悉。

程策笑的无力。

“得罪了。”

两名暗卫听完女婢的话后低声道歉,而后毫不犹豫的拔剑。

利剑出鞘,铁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终于引起岑瑜的注意,她皱着眉,一副被人打扰了雅兴的模样看着两名黑衣暗卫手执利剑进两步走到程策身前,眉眼冰冷而带着杀意。

“放肆。”岑瑜不悦的低喝一声,“谁允许你们在中还院执剑的?”

“奉主上命,今日谁敢忤逆公子。”暗卫眉眼一凛,话中的杀意也不自觉泄露,“无论是何身份,杀。”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凝重起来,护在程策身前的两名暗卫原先隶属于祭司,是灵阁中千万人挑一的死士,这一生只为了李明诛而活,他们不畏惧五大家族中的谁,也不在乎谁现阶段拥有他们,他们只听从于李明诛的吩咐。

所以,他们不怕岑瑜。

岑瑜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眉头皱的极紧,红唇紧抿着,“杀?李明诛现如今还没有得到神迹认可,你们便这么迫不及待的上赶着拥护她?你们在其他地方这么目中无人,我不在乎,但是这里是李家,是历代神迹主的故土!谁敢在这里撒野?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眼底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一巴掌拍在面前的石桌上,玉碟发出珠玉碰撞的清脆声响,将气氛推到更加焦灼的高度。

暗卫本就话少,被岑瑜指着鼻子臭骂一顿,心底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铁剑反射着凛冽寒光,他们握紧剑,随时准备为了程策冲杀。

剑拔弩张之际,一声懒散的轻笑声打断了他们。

“母亲不要生气呀,今日来找母亲是因为小狸,母亲给它戴的玉锁太重了,它脖子挂不住。”程策轻笑着,眉眼漂亮精致。

他的笑声明媚如初春朝阳,一下子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漂亮的少年怀中抱着猫,一大一小,两双琥珀色眼眸惬意的半睁着,日光灼灼洒落在他们身上。

只一眼,往后十年,百年,直至身死魂灭,再难忘却。

第94章 我好累,真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感……

“你们两个还不把剑收了?”程策笑吟吟的侧眸看着两名暗卫。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两人动作利落的收剑,压低眉眼警告的环顾四周,而后退到程策身后。

“这里是神迹主的诞生之地,怎么能在这么神圣的地方打打杀杀呢?”程策轻笑着抱着猫,一步步的往前走,从耀眼的日光下走到阴影中,声音很轻,“成何体统。”

给岑瑜扇风的女婢动作慢了下来,瞪大眼睛怔愣的看着程策的脸失神。

程策一步步的走上台阶,眉眼依旧春色斐然,怀中的小狸舒服的在程策怀中翻了个身,把最薄弱的地方暴露在程策手底下,瞥了眼岑瑜又转过头去。

“不过今日,母亲就饶过他们一回吧。”程策最终站在石桌前,他身子高挑瘦削,更显得背脊单薄,自上而下的垂眸俯视着岑瑜那双带着淡淡厌恶的眼,程策嘴角的笑始终没有放下来过。

他把怀中的小狸提着后脖颈丢在石桌上,小狸被抓着时还恋恋不舍的要去抱程策的胳膊,被程策眼疾手快的躲开。

青灰毛发三两根掉落在精致的糕点中,小狸站在糕点上蓄力一跳,跳到了靠近岑瑜的酒盏旁。

玉碟再次发出突兀的碰撞声,扇风的女婢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手中的动作不自觉的加快了些。

“母亲,你给小狸的玉锁,看着确实贵重,但是呢。”程策弯着腰凑到小狸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捏着玉锁,笑着道,“但是,你让它很痛苦,这玉锁看着漂亮贵气,其实重的不行,小狸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若不是昨日从母亲这里逃出来被我救下,真不敢想象,它在母亲这里还要吃多少苦。”

程策状似哀怜的摇摇头,直起身子垂眸看脸色难看的岑瑜,轻笑着,“它不会说话,所以母亲就欺负它,你看看,多可怜呀,母亲还不赶紧把钥匙拿出来给它打开,既然费心费力的给它做玉锁,就说明母亲还是喜欢它的,喜欢它,又怎么可能忍心看它受苦呢?”

程策指尖轻点石桌,微凉的触感传来,程策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蜷缩着手指。

“……这是你的猫?”岑瑜秀眉微蹙,没有回应程策的要求,而是看着狸花猫乖乖巧巧的任由程策拽着金锁,她下意识的把一只手藏下去。

程策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笑而不语。

狸花猫这种猫,只对自己熟悉的或者喜欢的才能变听话,不然一律按照野人算,该抓抓该打打。

岑瑜偶然发现这只猫,琥珀色的眼眸几乎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捕获了她的芳心,她命人抓着它,把它关在笼中囚禁着,为它打造玉锁,为它奉献出她为数不多的爱。

可是它还是跑了,这猫太聪明,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当然是我的猫呀。”程策的笑着歪歪脑袋,“小狸?”

他刚刚喊出口,小狸立马躺下来,白绒绒的肚皮主动放在程策手底下,愉悦的看着程策。

程策压着得意劲儿,眼中若有碎星闪烁的看着岑瑜。

“母亲看,它叫小狸,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猫。”明眸皓齿的少年捏着小狸跟岑瑜介绍。

两名暗卫并排站在不远处,时刻观察着程策的状况,他们觉得程策的声音如李明诛般清缓,如果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现在就是,程策放低声音,就是不想要其他人知道他的秘密。

他笑的那么开心,眉眼如画,骨节分明的手被小猫紧紧抱着,咬着,远远的只能看清他的笑颜,声音隐约模糊的传来,也只能听清他的轻笑声。

他现在没有危险。

“喵呜……”小狸在程策手中发出舒适的喟叹。

“坐吧。”

岑瑜盯着程策看了许久,才轻轻叹息,退让一步。

程策笑容更大的坐在岑瑜对面。

“凝勿,去把钥匙拿来。”岑瑜闭上眼,烦躁的揉着太阳穴跟旁边扇风的女婢道。

女婢立刻放下团扇,脸红扑扑的行礼应下,临走时还极快的瞥了眼程策。

“我寻了它很久,第一次见就觉得奇怪,李家何时有猫了,后院的女人自己都养不活,哪有心思养猫,外面的猫又进不来,敢偷溜进李家的都被剥皮抽筋折磨死了,它只能是李家的。”岑瑜想要去摸小狸,结果还没有摸到,小狸就敏锐的觉察到,张牙舞爪的警惕的看着她。

岑瑜呼出一口浊气,无奈的收回手。

“它只能是李家的,可这几日又没人来我这寻它,我便把它扣下,反正都是李家的,我这个李氏主母,无论是以什么理由,什么办法,我总能留住它的。”

她睫羽轻颤着,到最后,极轻极浅的叹息,“没想到,一个都没留住。”

凝勿很快就把钥匙取来,精致的漆红木匣被打开,钥匙也是玉质,程策若无其事的看了眼,似乎是颂悲阁铺地用的暖玉。

岑瑜捏着钥匙,看了会儿还是把钥匙递给程策,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它不喜欢我,你来吧。”

程策终于看清楚,岑瑜白皙的手背上有几道清晰可见的抓痕。

他面上笑着,心底也笑着。

给小狸解开玉锁的禁锢后,它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琥珀色的演亮晶晶的看着手拿玉锁的程策,嗓子里呜咽着。

程策随手把玉锁连同钥匙丢在桌子上,冲着小狸得意的眨眨眼。

“多谢母亲帮我救下了小狸。”程策乖巧的看着岑瑜道,“这几日明诛忙于祭典,宋家主说要带我出门熟悉熟悉苍梧,我在苍梧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时间照顾小狸,所以可以请母

亲帮个忙吗?”

岑瑜一顿,“你想让我照顾它?”

程策乖巧点头,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期待的看着岑瑜。

“……它不喜欢我。”

程策眼睛一亮。

有戏!

他轻咳两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眨着无辜漂亮的眼睛看着岑瑜,真诚的把小狸抱起来放在岑瑜面前,岑瑜几乎是下意识的远离它。

“不会的母亲,小狸喜欢我,我说话它一定听的。”程策笑的很甜,“小狸,不要乱咬人,听话些,给母亲抱抱。”

他捏了捏小狸的爪子示意,小狸不大乐意的张嘴叫了声,程策便伸手胡乱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好孩子,要听话呀。”程策好心告诫。

小狸似乎是听明白程策的话,明白了程策的意思,尾巴抬起来随意扫了下程策的手腕,垂下脑袋看着岑瑜,失去了原本张牙舞爪的凶意。

“喵呜……”它可怜巴巴的看着岑瑜,叫的人心发软。

程策松开抱着小狸的手,小狸甩了甩尾巴,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轻轻跳进岑瑜怀中,柔软的蹭着岑瑜。

岑瑜眸光微动,她试探性的把手放在小狸头顶,结果小狸只是身体僵硬片刻便回应她。

小猫的皮毛柔软而温热,岑瑜的手自此放在小狸的头顶便没有放下过。

“你与它的眼睛很像,实话跟我说,你真的不是妖吗?”岑瑜摸着摸着突然问道。

程策微笑:“……”

“母亲也相信妖的存在吗?”

岑瑜反问,“为什么不呢?我们都信奉神的存在,自然也明白有妖。”

“还有,你母亲叫的挺顺嘴。”岑瑜补充。

程策自李明诛那日纠正过后,母亲是喊的一日比一日顺嘴。

岑瑜的话不是厌烦,只是提了嘴,程策也不大在意。

“我以后要与明诛永远的在一起,不喊母亲喊什么呢?”他笑容甜甜的,“明诛说她只爱我。”

李明诛每日嘴里说的都是甜言蜜语,似乎面对程策,她总能逼着自己把心底最肉麻的话说出来,她渴望把那颗爱他的心剖出来给程策看。

“她……”岑瑜一顿,“她不会说这种话吧?”

岑瑜虽然对李明诛的性子了解不多,但单看她那模样便觉得,李明诛应该是沉默寡言的,“爱”这种虚浮飘渺的话,这种关乎情欲的话,怎么可能是李明诛说的。

可是她又怀疑,毕竟李明诛真的很爱程策。

爱到为了他与李渠动手。

都失控到那种境地了,李明诛为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她爱我,所以愿意同我说很多很多话。”程策脸一红,小声道。

爱吗?

岑瑜没回话,摸着小狸的脑袋想着。

“你今年年岁几何?”岑瑜突然抬眼看程策,凤眸狭长而带着积久的威严。

程策一愣,没想到岑瑜会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刚过十七。”

“你与她,行过房事吗?”

程策瞪大琥珀色的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岑瑜,对岑瑜露骨的话震惊的连最基本的笑都维持不住。

“那便是没有了。”

看着程策的反应,岑瑜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她今年已经三十了,家中连个男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你,竟然还……”她话一顿,最终只是轻轻叹息,“我在李家这么多年,虽然明诛已经被确定为下一任李氏家主,但毕竟,她还没有子嗣,还没有继承家主之位,甚至连神迹都没有见过,仅仅有空壳,这是不行的。”

“苍梧不在乎年纪,你们若是可以,尽早行房事吧,你给她生个孩子留在苍梧,总归留下些东西,能让她在外惦念着想回来。”

“我、我生孩子?”程策震惊的指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微颤抖着,连带着说的话都磕磕绊绊,“母、母亲,我是个男人。”

男人怎么生孩子?!

岑瑜奇怪的看他一眼,“男人怎——”

她一顿,突然明白了,“我忘了你不是苍梧人了。”

程策来自苍梧之外的国界,他所接受的一切自然也与这里不大一样。

“苍梧子民生育不看性别,你若想生,自然也可以生,这里的人一生下来就要接受神迹的赐福,无论男女,在没有得到圣水之前,都不会怀孕的,只有喝了圣水,完成血祭的人,才能受孕。”

岑瑜看着程策茫然的神情,淡淡道,“意思是,你与她不行房事,把圣水喝了,完成血祭,就能怀孕,行房事只是能保证你怀孕生育的时候轻松些。”

“她那么忙,你总不会期望她给你生孩子吧?”岑瑜靠着石板,眉眼淡淡的看着程策。

程策眨眨眼,又眨眨眼。

“我也可以生孩子啊……”他轻轻呢喃着,过了很久才缓过来,“我没想过她给我生孩子,生孩子太痛苦了,我不忍心见她为我受苦。”

他原先还打算不生呢。

生了孩子,总要分去李明诛的注意。

他不喜欢这样。

谁都不能分走李明诛给他的爱,一点点都不可以。

“她没告诉你这些,想来是怕你接受不了,也对,这年纪,在外面确实小了些。”

程策捏着衣角垂眸,“不小了。”

他今年十七了,虽然未及弱冠,但已经决定要跟着李明诛抛弃启楚回苍梧,自然要入乡随俗,在这里,十七岁还小吗?

不小了,就算现在怀孕,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程策想着想着,脸上浮现出薄红。

岑瑜淡淡的看着程策这副含羞带怯的怀春模样,心底有了些触动,原本打算说出来的冰冷的话也卡在喉咙间说不出来。

少年眉眼精致如画,心思单纯的不用猜就能明了,满心满眼的李明诛,让人惊讶于他的专情。

“你今日来,别告诉我只是为了送只猫来与我打好关系。”岑瑜垂眸看着怀中的猫。

程策眨眨眼,回头看了看李明诛派来跟着他的两名黑衣暗卫,在与他们对上眼时,程策冲着他们露出一抹甜甜的笑,而后转头笑着跟岑瑜道。

“当然是呀,母亲。”程策的声音干净如青草初雪,“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和母亲打好关系难道不是我一定要做的吗?”

岑瑜不知想到什么,冷笑出声,“现在跟我打好关系确实有必要,毕竟我还是李氏主母,等李明诛继承家主之位,你就安安心心的在颂悲阁等着我与李渠给你请安吧。”

“不对,颂悲阁我们都进不去,也就只能在颂悲阁门口给你问安。”

李明诛与李渠现在的关系僵硬到她觉得,只要李明诛继承家主之位,她跟李渠不死即伤,反正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程策:“……”

他摸了摸鼻尖,倒是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

李家的情形复杂到他的脑袋瓜子转的都要冒火星了还是没办法平衡。

李渠讨厌李明诛为了外人三番五次抛弃苍梧,他恨不得李明诛变成那个冷血无情,淡漠众生的李明诛。

岑瑜也不喜欢李明诛,毕竟李明诛没有长成她心目中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李明诛对他们都没有感情,甚至为了程策和孟昭与他们作对。

听人说,李渠继任家主之位时第一时间把他的父母杀死,李氏家主有能力处理李氏任何人的生死,因为李渠恨他们,所以他要他们死。

李明诛恨他们吗?

李渠和岑瑜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抱着必死的念头活着。

“天色看着不早了,午膳她会回来用,你回去吧,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莫要与她提起,知道吗?”岑瑜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靠在冰冷的石板上叮咛。

李明诛讨厌他们,不喜欢程策接近他们,她怕他们对程策说什么,做什么,怕程策多想。

当年没保护好孟昭,始终是李明诛心底的一道坎儿,现在有了程策,这个比孟昭还要重要的人出现,李明诛

就算是心血耗尽也要护着他。

“……嗯。”程策想起来昨晚与李明诛的话,对上岑瑜微冷的眼神,沉默半晌才慎重点头。

*

小狸留在岑瑜那里打好关系,程策带着两名暗卫回了颂悲阁,李明诛仍然没回来,守在颂悲阁门口的暗卫告诉他,今日五大家主与李明诛都在灵阁准备祭典的仪式,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他们在为李明诛提前模拟祭典的细节。

李明诛学东西很快,但是因为从前没有参加过几次的缘故,祭司还是担心她会在一些小细节上出问题,他们对火凤都抱有极高的信仰与崇拜,这种情感在苍梧延续了千年万载,赓续不变。

程策脱了鞋袜踩在李明诛的书房内,这里也是满地暖玉铺着,尽管赤着脚也不会感觉冷意。

整个颂悲阁,没有哪里是程策不能去的。

这里属于李明诛,他也属于李明诛。

书房还是与他记忆中的没有多大差别,两名暗卫守在门外,程策一步一步的靠近书案。

他脸上仍旧挂着笑容,看着纯良无辜,清澈明媚。

雕花木窗半敞着,外头满院梨花落,清淡雅致的香味儿不断的散开飘进来。

书案后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典籍摆放着,尽管李明诛已经七年没有回来看,这里依旧整洁如初。

最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一卷竹简不小心半开着,程策眸光一顿。

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竹简慢慢展开,上面的文字古老而神秘,带着浓浓的诡异。

是关于苍梧赐福,祭祀的事情。

清浅的琥珀色眼眸在上面细细看着,看到“同生共死,天地同祝”时,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点点的把竹简卷起来,葱白的指尖抓着竹简放回原处,直至最后看不出一点瑕疵时,他才满意的点头。

身上的衣裳太过沉重,程策随意的将外衫脱下来扔在一旁,坐在暖榻上悠哉悠哉的看着关于苍梧的古籍。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外隐隐传来躁动的声音,程策像是没听见一般的继续翻下一页书。

“吱呀——”

雕花木门被推开,一身风雪的李明诛眉眼浅淡的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祭袍,面容冷淡的抬眸看半躺着的程策。

她眸光一顿。

“明诛,你回来了。”程策立刻坐起身来把书随手丢在书案上,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李明诛,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的,他压抑不住心底的愉悦,立刻跑过去抱李明诛。

被程策扑了个满怀,李明诛侧眸看了眼程策白净的脚踝,在暖玉的映衬下,他的脚趾更加粉嫩。

李明诛收回视线,抬手抱着程策以示回应。

“听他们说,你今日去了中还院?怎么不等我一起去,母亲有为难你吗?”李明诛声音染上暖意,这种温情,是只有遇见程策才能流露出来的。

“母亲怎么可能为难我呀?”程策哼哼唧唧的笑着,“母亲喜欢小狸,我跟小狸又那么像,母亲喜欢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为难我呢?”

他笑的明媚如初,李明诛对上他的眼,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只想这样一直听着他说话,看着他笑靥如花,只求这一刻。

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感受到迟来的疲惫。

第95章 疯狂,热烈,爱她要整个苍梧,以至于……

程策帮李明诛脱了繁重的祭袍,拉着她挤在书案前的暖榻上腻歪着,李明诛捡起程策随意丢弃在书案上的书看了眼。

“苍梧古记。”她的声音清冷淡漠如同千年万载的霜雪翻飞着,“是关于苍梧古老的神话传说,字是千百年前的古苍梧字体,到现在鲜少有人能辩识的了了。”

李明诛顿了顿,“我认识,要不要我给你读?”

程策从身后抱着李明诛的腰,没骨头一样的把脑袋搁置在李明诛瘦削的肩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火味,他舒服的眯着眼,哼哼唧唧的撒娇。

“哪里劳烦主上亲自给我念书呀,主上这几日忙碌的很,小的哪里敢再给主上添麻烦,还是让我给主上按按吧。”他的声音带着笑,话落便抬手摸着李明诛的太阳穴,轻柔的按着。

李明诛捏着书的手一顿。

“哪有很忙,不用心疼我的。”

“又逞强。”程策凶她,“你看你累的脸色都苍白了不少,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你,难道只允许你心疼我,不允许我心疼你了吗?爱是相互的,明诛。”

程策歪了歪脑袋却也只能看见李明诛锋利的下颌线和白皙到病态的侧脸,他眨了眨眼,睫羽忽闪着,“我也同样爱着你,所以我心疼你,会为你难过,担心,不要太逞强,你喜欢我依赖你,我就会一直依赖你,但是人无完人呀明诛,我再怎么依赖你,你也不能一直这么强大,这么完美无瑕。”

“就比如,你现在很累,接连几日的演练让你没有心思去想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事。”程策凑近些亲了亲李明诛,放下为李明诛揉太阳穴的手,收紧臂膀抱紧李明诛。

“母亲没有很排斥我,毕竟我留住了你,而且我是好孩子,哪有人不喜欢好孩子呢?”程策笑着,“我把小狸安插在母亲身边勾引母亲,你说说,我聪明吗?”

少年帝王没了在岑瑜面前的伪装,将自己心底真情实感摊在李明诛面前,毫无保留的眉眼弯弯。

“小狸勾引母亲,我勾引你,哎呀,这样一看,我还真是个妖精呢,大妖精勾引神迹主,小妖精勾引李氏主母,若真等到祭典那日,你说火凤会不会出面把我打回原形?”

程策笑着开玩笑。

李明诛倒是顿了顿,想了下,歪歪头看程策,“狐狸精?”

程策微笑着:“……”

“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把我当狐狸精了?”

李明诛看着认真,“他们都这样说,我解释过,没人在意,索性就由他们去了。”

李明诛这几日出门,说程策“狐狸精”之类的话虽然极为隐晦,但还是隐隐约约的传到她的耳中,她这几日忙都能听到这种话,可见苍梧把这种说法传的有多热烈。

程策漂亮,会撒娇,会勾引她,确实像狐狸精一样。

“……好啊。”程策憋着气沉默良久才干巴巴的憋了这么一句。

“我改日找宋舟砚问问去,宋舟砚对我这么好,一定会帮我在苍梧正名的。”

李明诛:“……他说你是小猫妖。”

程策彻底不说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挺喜欢小猫的。”李明诛看着程策严肃的样子,摸了摸鼻尖道。

程策松开抱着李明诛的手抱着胸,小脸严肃认真。

“小狸不来颂悲阁就是因为怕你。”

李明诛眨眨眼:“……”

“我不怕它。”

程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解风情不解风情!”娇气包鼓着腮帮子推李明诛。

李明诛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平时污蔑他撒娇引诱她就算了,怎么关键时刻这么明晃晃的撒娇都看不出来了?!

“那我给你念书听?”

敏锐的觉察到程策的情绪,李明诛盯着程策气鼓鼓的脸,黑沉的眼眸流露出转瞬即逝的茫然,而后她抿着唇,试探性的问。

程策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

“念!”

李明诛松了一口气。

这是

台阶,下。

她立刻翻开《苍梧古记》的第一面,摸着泛黄的纸张,飘逸张狂的文字映入眼帘,她轻咳两声,声音清淡,“约万年前,天地混沌,人神共存,妖魔横行,天地霜寒之地,第一枝梧桐木生出……”

她的声音轻缓,潺潺如流水,平稳如山涧幽潭,慢慢的抚平程策心头的气。

她念书的时候专注而认真,半敞着的窗外,春风阵阵,梨花落雨,日光和煦,她的发丝慢慢飞扬着。

她低下高傲的头颅,捻着书页为他温声读书,少年帝王眉眼漂亮精致,气鼓鼓的瞪着她,眼底却流转着细碎的期待和满足,逐渐的,他在李明诛的缱绻中放下抱胸的手,眼底多了几分认真。

一刻妄图成为永恒。

“……自此,神迹作为火凤留给尘世唯一的福祉,在神秘的苍梧精挑细选着唯一的主上,选择他们,赐福他们,爱着他们。”

日影西斜,暖阳温柔的裹挟着二人,程策眨了眨酸涩的眼,不知不觉已经沉浸在李明诛的话中,直至李明诛合上书,舔了舔唇瓣,他才恍惚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