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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案 姜献 22091 字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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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迹主是凌驾于五大世家之上的存在,苍梧七星自然也不会受制于五大世家。

天玑立刻跟上程策,眉眼还带着血腥的看着引领程策的侍卫道,“奉主上命令,我要跟着他。”

那人只一瞬间绷紧身体,颇为忌惮的看了眼天玑便低声同意。

等侍卫带着他们二人进入,侍卫退下,改成女婢带着,两人绕过檐廊,被领进一间雅阁。

一进门,檀香味就扑面而来,程策一顿,紧接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天玑抓着手腕带进去。

李渠坐在暖榻旁,手中端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听见动静连头都没抬,依旧淡定的垂眸抿了口茶水。

“既然来了,就坐吧。”他沉沉道。

程策沉默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方桌的另一侧,天玑就抱着剑挨着他站着,警惕而冷冷的看着李渠。

“不用拘谨,等你们完婚,我也该退位了。”李渠淡淡道。

程策一顿。

是了,李家就只有李明诛一个孩子,李家家主之位自然该由李明诛继承。

“家主还年轻。”程策看了眼李渠轻轻道,“李家主,我此次前来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讲。”

李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二次结契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我已知晓,先前不知道你与她二次结契的事情,红莲教的事情,抱歉了。”

程策有些意外的睁大眼。

李渠居然会跟他道歉?他还以为李渠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不屑于跟他说些煽情的话呢。

“您怎么知道二次结契的事情?”程策忍不住问。

二次结契的那封

信,好像没有传到苍梧便被李明诛拦下来了吧?

“李渡,李家女师,她没死。”李渠道,“主上那时候带你来,我不放心,前任祭司也不放心,所以拨给她的不是灵阁的死士,而是李家的死士,李家的死士听命于李家家主,你跟李渡在南苑说的什么,我很好奇,所以我让他们留了李渡一命。”

李渠抬眸看他,黑沉的眼平静如水。

“你若是不喜,我可以帮你杀了她,反正是个没用的棋子了。”

“我来找您,不是为了这件事。”程策想到李渡,心情有些复杂,但眼下时间不多,他不是为了李渡的事情来的。

程策轻咳一声,正色道,“如今明诛失忆,我想知道关于她失忆的所有事情,我有点搞不明白她对我的……对我的感情了。”

程策想到自己居然向李渠袒露,自己是因为儿女情长的琐事找李渠的,觉得有些羞耻,但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些事。

“跟她相处的这些日子,我总觉得,现在的她跟我认识的明诛有些不大一样,我想知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还有她之前,在没有离开苍梧的事情。”

李渠一顿。

他没想到程策是因为这种事情来找他的。

他还以为,这少年是受不了颂悲阁的无趣乏味才忍不住找他,亦或是因为之前的密谋。

但眼下,李渠明白看出来程策的态度,他早就将之前密谋的事情抛之脑后了,这也省的李渠再出口敲打了。

李渠沉思片刻才慢慢开口。

“我们给她编织的记忆是枯燥的,祈福看书,练剑观星,每日都是如此。”

程策沉默。

怪不得能叫人一眼看出来是假的。

“她现在的心性应该在十六七岁左右,跟在启楚的时候不大相同是应该的。”李渠轻咳一声继续道,“至于她入世之前是什么样的,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比在启楚的时候要张扬的多,对于自己的东西,控制欲也……比较强。”

何止是比较强,在觉察到李峰对孟昭心怀不轨的时候,连往日的隐忍都不能维持,连等待都不能继续,直接当场就把他杀了。

仅仅是因为在她心中,孟昭是属于她的。

那时候李明诛尚且还只是对孟昭有了划归自己的念头就能杀了李峰,不惜惹来麻烦,推翻之前维持的低调假象,现在,对于已经是自己伴侣并且接受良好的李明诛来说,她该是恨不得日日夜夜的盯着他,不允许他跟任何人接触才是。

“她以前有什么喜欢的人吗?”程策听他说的模棱两可,有些急切,“我觉得她是不是不大喜欢我?她不让我出门,不让我找别人,但是每天又很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有点想她,但是又不想打扰她,整个李家,我找不到别人跟我说这些事了。”

苍梧七星也是在李明诛入世之后才跟着她的,李明诛在苍梧的事情,她们也不大了解。

李渠心情有些复杂。

程策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之前还害他们,如今怎么成了他们的感情调和者了?

罢了罢了,总归是李明诛的心上人,他还等着程策延续李家香火,李明诛这人冷心冷血,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人,若不能把握,李家莫非要在他手中败落吗?

这绝对不可能。

他不能让李家落败。

李渠眼中情绪晦涩,他沉思片刻,才抬头看程策的脸,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才放松微微皱起的眉头。

“她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你的。”李渠有些生涩的放缓声音,努力让自己看着和蔼些。

程策莫名的觉得有些惊悚了。

李渠要干什么?还要害他吗?

“但是程策。”

李渠瞥了眼旁边的天玑。

他知道程策是聪明人,所以他需要想到个说辞,能让程策听出来,而脑袋简单的天玑听着没什么问题。

“我听下人说,你已经见过新任祭司了。”李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而这恰恰被敏锐的程策捕捉到。

程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江荣那张同样漂亮的脸和他温和的态度。

程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说到江荣了。

“这几日主上都会跟他在一起,江祭司新上任,对于很多事情都不大熟悉,主上作为神迹主,自然要多多帮扶着,你若实在想她,可以去灵阁找。”李渠盯着程策道。

李渠身上的檀香味萦绕在程策鼻尖,程策闻着这个味道,觉得有些头晕心闷。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过了好半晌,程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脑袋动了动,看了眼天玑,闷闷道,“……我不想跟他聊了,天玑,我们回去吧。”

天玑在一旁早就听不下去了,一听到程策的吩咐,立刻应下。

程策最后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李渠,恰好李渠也一直在看着他,见程策回头,还颇为风雅的冲他抬了抬手中的茶盏。

程策没理他。

他听懂了李渠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明白李渠的心思。

李渠要让他起疑心,对着要接触的李明诛和江荣,但是程策又不太能搞懂为什么。

明明他才是跟李明诛二次结契的人,就算李明诛喜欢上了江荣,要废掉跟他的二次结契,那对李明诛的伤害也是很大的,他不信李渠能够忍受的了这样伤害李明诛。

那为什么要提江荣?

程策不清楚,这让他很烦,但是又实在不知道问谁,只能又抱着满腹疑虑回到颂悲阁。

心不在焉的吃了茶后,程策烦闷的趴在李明诛书房的暖榻上,抬头看着半敞着的窗外,原先那里能看得到梨花落雨,现在只能看到雪光映天。

上一次看见,还是李明诛月下舞剑来哄他。

他有点想以前的李明诛了,至少她稳重些,能更加敏感的感受到他的拧巴并且耐心开导他。

闷闷不乐到了晚上,程策沐浴过后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发呆,突然就听见门外传来沉闷的动静,还不等他起来,门就被打开,李明诛清冷的声音也就这样随着寒风吹了进来。

“你今天去找李渠了?”

程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李明诛喜怒不明的一句问话。

绕过屏风,李明诛平静的黑眸盯着坐在床榻上的漂亮少年,因为等待太过枯燥,他翻来覆去,里衣有些乱,几缕乌发垂落身前。

程策一怔,琥珀色的眼眸中流露出茫然无措。

“……嗯。”

李明诛慢慢走近。

“今天不高兴吗,瑶光说你闷在房间一天了,李府不好玩,是不是?”

李明诛走到程策面前,居高临下的抬手抚上程策的脸,迫使他抬起脸。

程策刚想说没有,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难以忽视的苦涩的味道。

漂亮的鼻尖微微阖动着,程策有些呆呆的看着李明诛,突然想起来这是什么味道了。

是灵阁的藤蔓散发的苦涩,和今日在江荣身上闻到的如出一辙。

莫名的,程策的心突然被猛地揪住,仿佛有利刃在他的心口缓缓插入,而后不紧不慢的旋转,血肉翻涌着,争先恐后的掉落在焦灼的岩浆中,带来无边无际的痛楚和绝望。

他突然小幅度的挣扎起来,李明诛微微蹙眉,不明所以,她本来就没用多大力气,程策自然微微一动就能挣脱。

“怎么了?”

“你今日去灵阁了?”程策仍旧坐着,仰头看逆着光的李明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轻轻抛出另一个。

李明诛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她眉头皱的更狠,点了点头。

“新上任的祭司有点笨,关于灵阁和观星台,很多事情都没搞懂,我去灵阁一趟教教他,怎么了?”

有点笨。

程策有些恍惚。

很久很久以前,在启楚,在耀红宫,在帝师府的时候,李明诛也常常喜欢说他笨蛋,那时候,李明诛总是目光柔和的,耐心的,甚至带着宠溺的这样说。

程策明白,那时候李明诛在跟他调情,在向他传达一种信号。

程策在她心中,是笨笨的却很叫她怜爱的小孩。

程策愣愣的,他突然问李明诛,带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执着和慌乱。

“明诛,你还能恢复记忆吗?”

他抓住李明诛的胳膊,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琥珀色漂亮的眼中泛着点点水光,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们有办法叫你失忆,是不是也有办法让你恢复记忆?明诛,你想要我们的以前吗?你想不想想起来我们的过去?”

程策突然想清楚了。

就算想起来过往,有痛和泪,有孟昭,有红莲教,那些都不算什么了,因为李明诛已经抛弃他们了,李明诛在过去,已经是属于他的了。

他不了解在自己出生前的李明诛是什么样的,跟李明诛颠沛流离太久,所遭受的波折太多,李明诛跟他都没时间好好的说说话,聊聊过去,所以程策对李明诛的过往模糊不清,所以现在,他再次对李明诛的心有了不确定。

想起来孟昭就想起来孟昭吧,想起来过往的欺骗和朝堂的琐碎就想起来吧,至少那时候,他们都深爱着彼此,将心剖开,看得清彼此。

哪像现在,他好像摸不到李明诛,看不到李明诛,又再次和年少时那样,孤身一人在茫茫雪地中独行,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前路。

他不想再这样的痛苦了,那种李明诛明明就在眼前,却总是若即若离的样子。

那时候,他没了李明诛,还有皇叔,还有德公公,还有启楚,但是现在,没有李明诛,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程策对未来的苦难感受到了慌张。

“明诛,你想起来吧,你不要过去的我们了吗?你知道吗?你以前不喊我名字的,你说这太疏远了,你、你以前都喊我娇娇,你知道为什么吗?你不知道啊,明诛,你难道不想想起来我们过去经历过的一切吗?”

过去有太多太多可以用来回忆和诉说的事情,程策难以割舍掉与李明诛在一起的每个瞬间。

李明诛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阴沉,黑沉的眼盯着程策,突然的,李明诛抬手扼住程策的下巴,力气大的惊人。

“你想过去的我?”她的声音也是冷的可怕。

程策闷哼一声,感受到□□上的疼痛,于是心也跟着痛起来。

“你不想要……我们的过去了吗?”

程策有些艰难的一字一句问。

李明诛蹙眉,阴冷的眼盯着程策,说出来的话也变得伤人。

“为什么要过去?程策,没人教你应该向前看吗?既然跟我来了苍梧,又为什么还要怀念过去呢?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想不起来我们的过去了,不要小看苍梧的药,难道以前你受伤的时候我没给你用过吗?”

程策当然用过,他所有的药都是来自苍梧,见效快,药效好,非一般药物可以比拟。

李明诛的话无疑是给程策的希望打破。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下个月大婚,到时候怎么会还有人不爱你呢?程策,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你不是爱我吗?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听我的话?”她冷冷的质问程策,仿佛阴冷的蛇,气息冰冷的靠近,将程策紧紧裹挟着,让程策感受到窒息。

程策听到她无情自私的话,又不可避免的想到过去李明诛柔和的眉眼,两相对比,只觉得心中荒凉委屈,掐着她下巴的力气丝毫没有放松。

程策眨了眨眼,眼泪就这样从眼角滑落,如同断线珠玉一样,滴滴坠落,很快,眼角鼻尖也开始泛红。

李明诛感受到指尖传来温热的液体的触感时微微发愣,不过片刻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是程策的眼泪。

晶莹的泪光闪烁着,李明诛猛地松开手,像被什么刺到般的颤抖下,而后才反应过来,程策的脸颊已经被她掐红了。

程策呆呆地愣了很久才逐渐由无声落泪到小声啜泣,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渊般的恐惧的瑟缩着身体。

李明诛看到他的泪时,心就像是被毒虫啃咬般的疼,密密麻麻的在心口泛起涟漪。

李明诛几乎是慌乱的上前,有些无措的抬手给程策擦着眼泪,感受到液体在皮肤上被摊开而后又消散,这种异样的感觉立刻将李明诛刚刚的怒火和不悦驱赶。

他的泪如同甘霖落在久旱的裂土,瓢盆大雨落入怒气的裂缝,抚平焦躁的心。

李明诛想去抱程策,却被他轻轻推开。

程策有些抗拒的往后缩,整个人哭的泣不成声。

“讨厌你……你不是我的明诛……”声音都在发颤。

他的指尖因为刚刚李明诛带来的压迫感而害怕,条件反射般的拒绝李明诛的靠近。

脸上的泪水如雨,哽咽声如同银针般刺痛李明诛。

她刚刚在干什么?怎么能这样对待程策呢?

可是李明诛控制不住,她很想问程策,现在的她,过去的她,不都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要怀念过去的李明诛呢?为什么不想跟她好好开启新的未来呢?

她被程策的选择激怒,怒火被点燃,几乎是瞬间,理智就被侵蚀,被驱赶,被占据,李明诛那一刻什么都想不到,只知道要抓住程策,不能让他离开。

她爱程策,爱他爱到不允许任何其他的人看他一眼,爱到恨不得时时刻刻的跟程策紧紧的拥抱着,亲吻着,恨不得程策的眼里,心里都是她,整颗心都为她跳动,脸上洋溢着因为相爱而泛起的笑容。

但现在时局动荡,她需要先扫清埋藏在身边所有所有的隐患才行,她不能让程策有一点点受到伤害的可能,她不能再步入前尘,不能再因为爱他而放任他。

“娇娇。”她生涩的念着这个名字,第一次有了无措的感觉,程策不让她靠近,整个人擦着眼泪呜咽着。

李明诛只觉得心都要碎掉了。

她很想现在就冲上去抱住程策,很想现在就为他擦干眼泪,跟他说抱歉,但是不行,现在的程策听不进去一句话。

因为他很伤心,很难过。

李明诛这才发现,对于程策因为伤心而流出来的眼泪,是多么让她苦涩又心疼。

如果可以,李明诛想,她这辈子都不想在看到程策因为难过而伤心落泪了。

“娇娇,你……你别哭,我错了,抱歉。”她嗓音有些干涩,尽量往后退,给程策留了个安全的距离。

曾经永远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的眼中,如今竟然也流露出受伤的神色。

清冷如皎月的人脸上,居然也能有晦涩的表情。

“你不要哭,我今晚不打扰你,好不好?我只是有点……有点不甘心,抱歉。”她的话都有些苍白无力。

李明诛总会去想,程策对于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到底更喜欢哪个,她忘记前尘往事,却总在意程策对于这些的反应。

她不甘心程策心中贪恋过去的自己,却又庆幸程策对过去的自己有感情,以至于可以毫无芥蒂的转移到

现在的自己身上。

她不能再给他施加压力和痛苦了。

李明诛内心苦涩,却又避免不了的觉得挫败和不甘。

要留在她身边……

“不要哭了,娇娇。”李明诛哑着声音开口安抚他,尽可能的温和,尽可能的不带阴暗的感情。

“我们都要冷静冷静,对不对?今晚先忘掉这些好不好?我今晚不打扰你,你先睡觉,行吗?”

她说着这话,慢慢的后退,黑沉的眼却死死地盯着仍旧低头擦眼泪的程策。

漂亮少年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鼻尖红红的,张嘴呼吸时不自觉探出来的舌尖也是嫣红,带着水光,眼眶都被揉的红红的,很惹人怜爱。

“我出去,好不好?娇娇,抱歉,我刚刚有点气昏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想要出门,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不想让他们跟在你身后,我让他们躲在暗处行不行?”李明诛轻轻问。

“你出去吧,明诛,我很累,你出去好不好?”程策颤着身体,哭的很累,整个人抑制不住的艰难的喘息着。

李明诛听到他的话,就意识到这还有转圜的余地,立刻表态。

“我今晚不在颂悲阁,苍梧七星也调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午时来找你,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她紧紧盯着程策,直到见到程策小幅度的点点头时才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

她紧紧攥着拳头,因为隐匿在衣裳下,无人可以看见上边暴起的青筋。

李明诛的声音也逐渐恢复平稳,不过仍然很轻很轻,生怕惊扰到程策。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明日的早膳我让后厨准备,饿了就跟守门的女婢讲,嗯?”

程策声音很小很小,带着哽咽的嗯了一声,李明诛心一紧,沉默片刻才转身出去。

苍梧的雪还没有消融,带着寒意的风扑面而来,在李明诛关上门的那一刻就翻涌而来。

李明诛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眼关紧的门,蹙着眉离开寝室,跟守在对面书房门口的女婢吩咐完就转身离开颂悲阁,攥紧的拳头却怎么都松懈不下来。

寝室内只留下程策断断续续的呜咽,他缓了好久才终于抑制住声音和眼泪,不过仍旧小口喘息着。

意识到李明诛已经离开了,程策红着眼将手放下,因为哭的狠了,他现在整个人看着极为可怜,但那双琥珀色的眼却很平静。

明诛,我们要爱彼此,一点点藏私的余地都不要有,是不是?

做出改变,做出让步的,在以前,是他们两个人,现在不该只有他一个,所以明诛,我们都要为了彼此而改变自己,融合对方,是不是?

程策抬起衣袖抹了把眼泪,独自一人慢吞吞的钻进被窝缩成一团,鼻尖萦绕着残存的浅淡的新雪味,程策闭上眼,心慢慢的变得安稳,安神香混合着钻入鼻腔,程策在意识朦胧的时候入睡。

今夜,月光皎洁,霜雪消融。

第157章 求助,剖析,决策立刻,马上,怀孕。……

程策混混沌沌的枕着李明诛的气味入睡,而李明诛早就烦躁的没了睡觉的心情,李家除了颂悲阁外她也不想呆着。

宋舟砚被女婢半夜匆匆叫醒,整个人散发着迷茫的气息,等他得知大半夜扰人清梦前来拜访的人是谁,吓的困意顿消,慌慌忙忙的穿了衣裳就往客院跑去。

等他进门就看到李明诛脸色阴沉的坐在暖榻旁,听见宋舟砚的动作后抬眸看过来,阴鸷冰冷的眼神吓的宋舟砚什么气都不敢发了。

“主上这是?”宋舟砚摸不清李明诛什么意思,但他肯定看得出来李明诛现在非常非常不高兴。

宋舟砚不用想就知道,能够撩拨李明诛情绪变化的,整个苍梧除了程策,就没有第二个人。

这是跟程策闹矛盾了,跑来找他撒气?

想到这种可能,宋舟砚心沉了沉。

他面上不显,扬起唇角走到李明诛对面坐下,声音温和的问,“今日主上为程公子特意来找金丝笼,我这边还没做好,主上这么心急吗?”

宋家以机关出名,经由宋家的机关用在苍梧各处,李明诛今日来找他,就是为了宋家第二大机关金丝笼。

金丝笼顾名思义,由千百根细小的金丝线质就而成的囚笼,机关精巧复杂,制作过程和解开方法都十分困难,李明诛托他打造,宋舟砚不用想都知道是用在颂悲阁关着程策。

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介意,自己竟然能被五大世家联手设局,连自己的心上人都保护不好。

所以她要做万全准备。

她要让颂悲阁成为坚不可摧的堡垒,任何人都不要妄想将手伸进去,谁都不能去碰她的人。

“宋舟砚。”李明诛冷着脸突然喊他,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让宋舟砚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总是不安心,总觉得没有安全感,今天居然能为了江荣跟我闹。”李明诛收回视线,垂眸自顾自的说,“他说他想以前的我,他觉得我太冷漠了,我很生气,然后他哭了,我又有些后悔。”

“但也只是看到他流泪的时候后悔,出了门,为数不多的后悔就没了,我要想办法,让他安安心心的留在我身边。”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如同午夜幽灵回荡着,轻盈落下又如霜雪。

内容让人不寒而栗。

宋舟砚明白了,这显然是让他来出谋划策。

因为没有安全感就跟李明诛闹矛盾?

宋舟砚沉思片刻,总觉得这不大像程策的做法,毕竟程策心里可没李明诛想的那么单纯。

“他的意思是,在苍梧没有根基?这也确实,毕竟他的故土不在这里,除了您之外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小孩子离家总会这样。”宋舟砚斟酌道,“主上以前对他确实是悉心呵护,嘘寒问暖,比对旁人的态度都要好些,也许是因为主上失忆的缘故,对于那些温情生疏了,公子年纪尚小,而且又年幼父母双亡,缺了点爱是正常的。”

李明诛攥紧拳头,轻描淡写的看向宋舟砚,淡淡问,“你觉得,他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之前的我?”

虽然李明诛表情淡漠,但宋舟砚还是从她平静的眼神中看出疯狂阴暗的苗头。

宋舟砚下意识坐直身体,轻咳两声,脑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飞速运转。

因为紧张,他的手心沁出些许冷汗。

他说出来的话,要让李明诛的怒火平息,也要保证程策不能受到伤害。

“这都是您,主上。”宋舟砚一面小心翼翼的觑着李明诛的脸色一面道,“我觉得,主上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李明诛肯定有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她不可能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来找他无非是与他探讨,在平衡中寻求更完美的解决方案。

“他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李明诛没有否认宋舟砚的话,垂眸淡淡道,“你说,让他给我生个孩子,他还会觉得孤独吗?”

在今日下午听到玉衡报备,李明诛就已经很动怒了。

程策不安心,总是不安心,因为他摸不明白李明诛的心,不懂她现在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明白?

李明诛总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难道之前就能想明白吗?之前跟自己在一起,难道就没有这个问题存在吗?

李明诛一想到程策怀恋之前的她就觉得要疯了。

她本来是不在乎之前的记忆的,毕竟就算在意也回不去了,可是程策偶尔露出来的怀念,偶尔的茫然,对着她的脸发愣,这些都刺激着她对比。

她不能忍受程策不爱现在的她。

关于血祭和圣水,李明诛在得知程策去找李渠时就已经明白了一切并且让人着手准备。

程策不是没有安全感吗?

李明诛常听人说,子嗣是捆绑住生育者的枷锁,有了孩子,就说明他们之间有了不可斩断的羁绊,那样,程策就不会在离开她了,就不会总惶惶不安了。

李明诛被这件事气昏了头,要不是今晚程策在她面前哭,李明诛发觉自己对程策的眼泪没有抵抗力,否则现在,程策就该在她的床上,在她的身下,明天,程策的肚子里就该有她的血脉。

李明诛将她的计划慢慢告诉宋舟砚,她每说一句话,宋舟砚就觉得心往下沉了一点,直到李明诛说完,宋舟砚微微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后怕而变得僵硬。

他敢保证,李明诛要是敢这样对待程策,两人之间的误会肯定越来越深,到时候,若是李明诛还不肯改变,程策还执着于李明诛的改变,两人肯定要两败俱伤。

“生孩子,生孩子好啊。”宋舟砚再次扯出来温和的笑容,应和李明诛,“不

过,公子现在年纪也不大,我看还没有二十岁吧?现在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若主上要孩子的话,必然不能像现在这样整日不归家的。”

李明诛淡淡掀起眼皮。

宋舟砚轻咳两声。

“主上不知道,怀孕这件事不是小事,对于有身孕的人自然要多加注意。”他声音和缓,如流水潺潺流过。

“但是我与主上都尚未婚配,更不要提子嗣的事情,不如这样,我看主上今日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休息,明日询问江家主可好?江家主膝下已经有四五个孩子,对于这方面定然比我们了解的深入清楚。”

江家现在算是五大世家中孩子最多的,她后院的侍君就比宋家嫡系的人多。

李明诛微微蹙眉,却没有反驳宋舟砚的话。

最后李明诛还是认同宋舟砚的话,不过一夜无眠,李明诛独自在霜雪地中练了一夜的剑,次日清晨,满身霜雪,眉眼冰冷的李明诛再次登上江家的门。

李明诛登门的时候还早,她没让江家的小厮通报,得知江婵在正堂,李明诛便动身前去。

远远的就听见正堂瓷器破碎的声音,李明诛微微蹙眉,领着她的女婢主动解释。

“是钱侍君在找家主,钱侍君想要跟家主断了关系,但是家主不同意。”

李明诛听后眉头皱的很紧。

等她进门,就看见在外一向温婉柔和的江婵掐着个漂亮男人的脖子,男人白皙的脖颈浮现出青筋,他艰难的呼吸着,不断拍打江婵的手,可是江婵脸色阴沉,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挣扎。

直到李明诛靠近的动静传来,江婵才猛地将男人甩开,获救的男人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整个人狼狈得很。

“主上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江婵面对李明诛时又恢复平日的温柔,仿佛刚刚的那人不是她一样。

她轻飘飘的瞥了眼地上的男人,冷声吩咐,“带下去关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放了。”

等小厮将男人生拉硬拽的拖下去,李明诛才淡淡开口。

“我有事要问你。”

她没心情问候别人的家事,来找江婵直切主题。

“听宋舟砚说,你有好几个孩子,对于有身孕的,照顾的时候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江婵听到李明诛的话,笑容一僵。

“……公子怀孕了?”

“没有。”李明诛道,“也快了,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江婵心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喜悦,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心底对李明诛尊敬爱戴,毕竟是神迹主,不过这些年她一直漂泊在外,子嗣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考虑,面上看着还对任何人都冷淡无情,他们私底下曾经担心过这个问题。

对李家,对神迹,都需要传承。

但是,江婵怎么知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她的孩子都是侍君生的,怀孕有女师有下人伺候着,哪里需要她亲自过问。

但是她肯定不能这样跟李明诛说,毕竟程策在李明诛心里有多么重要,他们都看在眼里。

这就有些为难江婵了。

斟酌再三,江婵有些迟疑的开口。

“多陪陪他,怀孕的人脾气很怪,主上不要跟公子一般计较,嗯……也不要跟他生气,有什么想说的话都跟他讲,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被人爱着,尽量不要刺激他。”

江婵几乎是绞尽脑汁了。

李明诛皱着眉听,看的江婵心里慌慌的。

不过李明诛也没有过多计较,很快就松开皱紧的眉,朝江婵淡淡点头。

“我知道了。”

李明诛没了在这里呆下去的耐心。

“我昨日跟你讲的,你记得办,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推推,等明年再说吧。”李明诛心底有了打算,抬眸道,“江荣这些天有什么事情,你帮忙看着,实在不行找李渠。”

她要抽出时间来照看程策了。

立刻,马上,怀孕。

她不想再看见程策对她的排斥,不想他总是对着现在怀念以前,不想他总认为现在的李明诛冷漠决绝。

第158章 解释,和好,爱.欲春宵帐暖,爱.欲……

等李明诛回到颂悲阁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一刻,李明诛总觉得昨晚程策哭的那么狠,应该睡得不安稳,所以在门外徘徊一阵才推门进去。

屋内还残留着泥土的腥香,李明诛鼻尖微微阖动,脚步一顿,垂眸粗略扫了眼就看见暗红地毯上小猫的爪印。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绕过屏风,实际上隐匿在衣袍下的手已经紧紧的攥住。

程策已经洗漱完用过早膳,但是现在坐在暖榻靠墙的角落,一个人垂眸抱着膝,在想事情,漂亮的眉眼都有些落寞。

李明诛的心就这么蓦然一软。

她抿了抿唇,脑海中回想起宋舟砚和江婵的忠告,动作很轻的走到暖榻边坐下。

程策仿佛现在才感受到李明诛的靠近,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琥珀色的眼睛平静的看了眼她,然后微微侧过头,倔强的不理她。

李明诛心软的一塌糊涂。

“娇娇。”

她斟酌着,最终还是觉得程策需要多哄哄才行,李明诛不想跟程策变成江婵和她的那位侍君那样,水火不容。

李明诛对这个称谓极其不熟悉,从嘴里说出来有些生涩,一股奇异的感觉流过心头,李明诛又重复一遍。

“娇娇。”

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程策因为这个称呼微微愣了神,然后看过来。

“我昨晚想了很多,娇娇,抱歉,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李明诛低着头轻轻道。

“我很爱你,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不一样,你对我来说,很特别,其实关于以前的事情,我听李渠还有苍梧七星他们讲过,所有的事情大概能拼凑出来,我不在乎启楚如何,也不在乎跟孟昭的羁绊,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我只想跟你过好当下。”她的声音和缓空灵,仿佛山间鸟雀般动人心弦。

“我不敢让你离开我,我怕你受伤,怕你不要我,娇娇,我不想跟你没有未来。”

她实在不能去想程策离开她,抛弃她的场面,她会疯掉的,她会忍不住囚禁他的。

李明诛不允许场面脱离她的控制,不允许属于她的东西有二心。

程策听着李明诛的话,心被微微的触动,他看了眼李明诛低着头认错的样子,有些不忍。

昨晚不过是为了刺激李明诛,让李明诛明白自己的感情,还有帮李渠一把,但是到最后,自己确实是有些感伤的。

李明诛失忆后真的很冷酷了,虽然程策明白李明诛的心还是在他这里的,但是总归不明朗,他不想要这种模糊的态度。

现在看她低头认错,这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来跟他认错,是很罕见难得的,就像他做皇帝的时候跟别人认错一样,虽然这样的打比方有点不合适,但李明诛能这么快的来修复他们的关系,程策还是有些惊讶的。

惊讶之余又有些心软。

他抿了抿唇,琥珀色的眼中流露出不忍,迟疑片刻还是慢慢爬到李明诛旁边,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胳膊上,指尖泛红。

“明诛,我也有错。”他装模作样的低头,语气沮丧,“我担心你不喜欢我,现在的你年轻气盛,而且回到苍梧之后,你跟我接触的时间因为公务而缩减,我没时间了解现在的你,所以心急不安,抱歉……”

他吸了吸鼻子,失落道,“我想重新爱你,我知道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你,一直都是你,无论失忆与否,我都接受,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表现出来的性格,只是我们现在没时间,而我又不想搁置这个问题,我昨晚确实有些失态了,抱歉……”

他的态度格

外的好,整个人现在看起来像可怜巴巴的小猫,漂亮而懂事,让人看着不自觉的怜爱。

李明诛的心都要被他的几句话说的化掉了。

两人之间冰冷的氛围瓦解,柔情迅速升温。

瑶光跟天玑在此时推门而入,打断了两人暧昧的气氛。

天玑瑶光各自端着榆木托盘,琉璃盏中的液体晶莹通透,散发着怪异的香味,另一边,镶嵌着红宝石和银圈的匕首看着格外锋利,蘸着红墨的紫毫放在玉石笔山上。

程策看到后有些愣。

李明诛慢慢的靠近程策,微凉的手抓住程策的手腕,看着程策的眼睛认真道。

“娇娇,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她话音落下,程策慢慢瞪大眼睛,瞳孔微缩,仿佛是李明诛的话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程策愣愣的没有再第一时间回答。

李明诛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睫羽忽闪着,很快就湮灭,叫程策没有察觉到。

李明诛的声音放的很慢很和缓,清冷如山涧幽潭。

“李家这辈只有我一人活着,因为适者生存的规矩,李家算是代代单传,父亲母亲曾经不止一次的催过我要孩子,但是因为之前没有心仪之人,再加上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所以一直拖着,现在遇到了你,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要个孩子了。”

李明诛很认真的睁眼说瞎话。

“还有就是,我身为神迹主,要承担的责任非同寻常,子嗣的传承问题必须要尽快结局,不然以后出现变故,李家绝代,神迹也会跟着烟消云散,这样对苍梧有着难以磨灭的影响。”

李明诛这两日说的话实在太多,她很少这样外露情绪,表达自己的诉求,以至于感受到了疲惫。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不在乎前面的两条,无论是父母还是神迹,我都无所谓,只是,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为我神伤,程策,娇娇,我们大婚,我们有个孩子,我们永远的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再也不要有隔阂了好不好?”

李明诛的眼睛是黑沉而平静无波的,平日那双眼睛看向谁,带来的总是令人心悸的压迫和冷漠,但是同样的,若是被她用这样的眼睛认真的,专注的注视着,就会产生她深情的爱着这个人的错觉。

程策被李明诛的话震撼到瞳孔微颤,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李明诛只当他同意。

她从天玑手中端起来琉璃盏递给程策。

“爱我吧,娇娇,爱我吧。”她低低的,似乎是乞求的低语着。

程策的心就这样被她的真诚和折腰搅动的春水摇曳,生机澎湃磅礴。

整个心都变得炽热而剧烈的跳动着,胸口鼓鼓囊囊的装着李明诛的告白,程策呆呆地看着她,他想,出生时睁开眼看到的不是世界,是李明诛,他这辈子就这样了,除了李明诛谁也不要了。

生孩子,圆了李渠的梦,也让他们彼此安心。

程策看着李明诛认真的眼,痴痴的笑了。

他认栽的接过琉璃盏一饮而尽,轻笑着看李明诛,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接下来呢?”

李明诛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猛地松懈。

李明诛不自然的眸光闪烁着,抿唇从另一边拿过来紫毫,拉过程策的手将衣袖往上拉,露出他劲瘦漂亮的手腕。

“不要怕。”她轻声安抚。

紫毫在程策的手腕上轻轻勾勒出古老繁琐的图腾,程策不知道那是什么,鼻尖只闻到奇怪的难以描述的气味。

他还没来得及问,李明诛就放下毛笔,又从旁边拿过来银制匕首,面无表情的朝着手心就是一割。

顷刻间,鲜红的血液就从伤口处喷涌倾泻,程策下意识心一惊,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抢先一步做出反应想要去替李明诛捂住伤口,但是却慢一步,李明诛皱着眉制止他,并且将手心的血逼到程策手腕上的图腾中。

接着发生的一幕,让程策再次意识到苍梧的神秘。

只见古老的图腾开始吸收李明诛的血,程策感受到他被红笔覆盖住的皮肤开始发烫发胀,从侧面看能看到图腾在慢慢鼓起来,仿佛将李明诛的血吸收到程策体内。

两人的血液融合,凝结混合成新的生命。

李明诛闻到血腥味,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因为不断失血,嘴唇慢慢变得苍白,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在完成仪式后将受伤的手伸出来,瑶光立刻给她包扎。

前后不过片刻时间,李明诛看着仪式的完成,轻轻道。

“你是我的了。”

瑶光天玑在做完她们的事情后就离开了,李明诛单手贴着程策的后脖颈让他靠近,两人贴着额头,李明诛轻声呢喃。

“我们属于彼此,娇娇,我爱你,我爱你。”

她的声音都染上了愉悦,说出来的话带着春的欲望和柔和,新雪的冷意打在程策的唇边。

程策整个人被李明诛的气息包围圈禁。

他也跟着李明诛笑了起来。

是的,明诛,我们永永远远的属于彼此,谁都不会将我们分开了。

他主动凑上前,轻轻浅尝辄止的碰了碰李明诛的唇,这算是个不是很正经的吻,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就撩拨起李明诛的情.欲。

李明诛的呼吸就这样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程策的离开让她变得焦躁,李明诛追了上去,衔住程策的唇就开始轻轻吮吸。

少年身上独特的气味缭绕着,如同催情的毒药勾引着李明诛,让李明诛的理智不断燃烧着退却,最原始的欲.望开始叫嚣着登台。

此时天光大亮,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棂一道道的打进来,程策琥珀色的眼漂亮如琉璃。

李明诛没忍住打横将程策抱起来,两人依旧没有分开亲密的唇,啧啧声不断变大,程策乖乖搂住李明诛的脖颈时,脸颊也变得通红,睫羽不安的轻颤

着,却也不敢睁开眼。

春宵帐暖,爱.欲丛生。

第159章 怀孕,情话,乱心李明诛到最后心乱了……

程策躺在床榻上,眉眼恹恹,一只赤.裸的胳膊垂在外边,雪白的肌肤上还有些许红痕。

屋内青铜炉鼎中,金丝炭火烧得正旺,暖烘烘的惹人昏昏欲睡,安神香腾起青烟,不久又消散在空气中。

程策浑身没力气,又累又难受,虽然现在已经午时,但他还没起床。

李明诛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寒气未消,见状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转瞬即逝。

她上前牵着程策的手放回被窝,见程策仍然睡眼惺忪,轻声问。

“很累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程策听后呆呆地反应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摇摇头。

“我想起来。”

程策的声音还有些哑,尾音不自觉上挑,颇有撒娇的意味。

李明诛一顿。

她帮着程策慢慢坐起来,将枕头放在后面垫着,程策的衣裳也有些乱了,李明诛很自然的帮他整理。

程策有点害羞,但是更多的还是高兴。

他红着脸缓了缓,等那股刚睡醒后的懒散劲消了就不安分的凑到李明诛面前,在李明诛询问的目光下忍不住笑着,伸出胳膊搂着李明诛的脖颈贴上去。

鼻尖是浓郁的新雪味道,带着淡淡的冷意,程策深深地吸了一口,傻傻的笑着。

李明诛抱着他,轻轻抿着唇,耳垂有些红。

“你以后真的都会陪着我吗?”

李明诛嗯了一声,摸着程策的后腰轻轻揉着,声音尽可能的放温和。

“我把其他事情都推了,你现在有身孕,以你为主。”

程策听后有些不高兴的抬头瞪她。

“难道我不怀孕你就不以我为主吗?”

凶巴巴的像炸毛的小猫,可爱又漂亮。

李明诛想到这就忍不住的凑上前亲他,亲了几下被程策躲掉,李明诛也不在意。

“怎么可能?娇娇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跟你黏在一起,永永远远的只有彼此。”李明诛抱着他低声道。

李明诛的嗓音因为年纪的缘故不如少女那样明媚灵动,反而透着股冬雪的冷意,细微的沙哑和无限的霜寒,在程策耳边动荡着,程策耳朵软的一塌糊涂。

他傻傻的笑着,根本没有前几日的不安慌张。

“我肚子里,是已经有了孩子吗?”

程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李明诛怀中,有些好奇的仰头问李明诛。

程策觉得很新奇。

在启楚,都是女子怀孕,男人怀孕简直是谬谈,但是在苍梧不同,大多数在感情或者身份中处于弱势的人就能怀孕。

程策摸着平坦的小腹,忍不住的去想以后自己大着肚子的样子。

“嗯。”李明诛的手也跟着程策往下,但是没有摸他的肚子,反而抓住他的手摩挲着。

程策被她的手冷的哆嗦。

李明诛的身体总是低温,程策总觉得她的温度该跟隆冬的雪相似。

“这里有我们的骨肉,等过几个月,它会变成小孩。”

“你还是个小孩,我就逼着你给我生,娇娇会怨我吗?”

黑沉的眼平静的看程策。

程策跟她对视着,无辜的眨了眨眼,凑上去讨好的亲亲李明诛唇角,眼中盛满笑意。

“会会会,我讨厌你。”

他笑着哼哼,一身反骨的不想回答李明诛喜欢听的话。

李明诛垂眸,抿着唇不说话。

程策莫名的看出来李明诛不高兴,他觉得更加新奇了。

“明诛?”

程策漂亮的脸在李明诛眼中放大,琥珀色的眼亮亮的如同碎星闪烁,整个世界都在为李明诛绽放。

李明诛呼吸微滞,瞳孔颤着。

两人离得很近,程策的声音带着鼻音,撒娇的意味更加浓郁,呼吸喷洒交缠着,暧昧的气氛迅速升温。

李明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刚刚突如其来的那股闷闷的情绪很快消逝。

“嗯?”她学着用鼻音询问程策。

程策眼眸弯弯的又跌回李明诛怀中,被李明诛臂弯抱着。

两人腻歪一会儿,李明诛亲自伺候程策换衣裳,洗漱,然后女婢端上来糕点茶水给程策垫垫肚子。

程策对吃食变得有点在意,毕竟现在肚子里有个小生命,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了。

想到这里,他瘪了瘪嘴。

“外面的雪融化的好快。”程策吃饱喝足后就跑到书房李明诛书案后的暖榻上躺着,窗户半敞着,程策看着窗外显现出枝干的梨花树笑着跟李明诛说。

李明诛正在给宋舟砚写信,她现在不打算离开颂悲阁,但是外面的事情总要有人做。

闻言,李明诛顿了顿,嗯了一声,淡淡道。

“顶多七日,红花楹就能冒出新芽。”

红花楹冒出新芽,再之后万物复苏,春意回归,苍梧很快就能变回之前的样子,四季如春。

程策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躺着。

“明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看着李明诛认真的侧脸,忍不住主动没话找话。

“你生下来的是什么我就要什么。”李明诛头都没抬,淡淡道。

程策被她的回答安抚到了。

“要是我怀孕几个月之后变胖了变丑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琥珀色的眼睛一转就能想到千百个问题。

“不会,胖点才可爱。”

程策不依不饶,“那要是变难看了呢?”

“也要。”

程策眨了眨眼。

“要是你以后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李明诛忙里偷闲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捅死我,用太衍。”

她手中笔未停,漂亮而锋芒毕露的字在宣纸上创生,李明诛过分修长的睫羽轻轻颤着。

程策被她的这个回答惊到了,愣了很久才找回声音。

“你难道不该说你不会移情别恋吗?”

李明诛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李明诛不慌不乱,从容应对。

“我以后移情别恋了,被别人勾引了,不爱你了,不忠贞了,跟别人有孩子了,你都能杀了我,这句话永远作数。”

她从旁边抽出一张新纸,放慢速度写了会儿,从另一边拿来青玉印蘸了红泥,然后郑重的在纸上印下。

手中的笔被她放下,李明诛拿起纸来对着未干的字吹了吹,等它干的差不多了,李明诛才侧身将纸给程策。

程策愣了愣,接过来看。

上面赫然写着李明诛的承诺,无论是移情别恋还是不爱他,亦或是其他,后果都只有死路一条,印的是神迹主而非李氏主的印泥。

程策的心被什么触动,慢慢的被填满,从心尖尖涌上来甜蜜的水浪,程策被淹溺其中却甘之如饴。

李明诛神色不变的继续写信。

程策唇边挂着笑,认认真真的把李明诛的诺言收好。

“明诛对我真好。”他甜蜜的笑着道,“我那日要跟你讲的事情,这两日一直被耽搁着找不到时间跟你讲。”

程策屈膝用足间碰了碰李明诛,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媚态,李明诛被他的动作搞得一顿,不过很快就若无其事的继续写。

程策鼓着腮帮不满。

“你为什么不理我?”

“哪有,我一直在听。”李明诛呼吸乱了但笔不停,但仔细看去,她的笔在颤抖,泛着病态的苍白的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程策哼哼两声才放过她。

“我要跟你讲的是,其实你失忆了,我想过跟你重新开始,我看到你的每时每刻都觉得爱你。”

这些话原先是应该在前两日,烛火摇曳,万籁俱寂的时候,他们坦诚的面对面,在暧昧的气氛下说出来的,程策本来打算用这些话来试探李明诛对他现在的态度和情感,但是没来得及用就被打乱了。

这些肉麻的情话,现在光天化日,程策说着说着还有点害羞。

“我想,无论是哪个时期的你,我都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只要看着你,只要感受你在我身边,我都觉得非常幸福。”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

因为真的很幸福。

“其实,我要的非常少,最开始的时候,你骑着飞鸿向我走来,高高在上的,傲慢清冷的,不认识我的样子冷酷又无情,我那时候想,自己怎么这么可怜,只要你肯留着我,我就知足了。”

他笑着。

“但是我一直都是个很贪心的人,你留着我,调戏我,我就想,如果能守在你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了。”

他想到李明诛圈禁着他叫他小哑巴的时候,那种带着少年意气和清冷孤傲的样子叫他没法抗拒。

“再到后来,我就深深地,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的爱着你了,只要看着你,就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强大,很满足。”

他红着脸说着情话,这种纯情又媚人的样子不

断叫嚣着李明诛回头。

李明诛沉默着,不过片刻,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就放下笔,然后侧头看着程策,很平静的样子。

程策笑着回望,漂亮的闯入李明诛的眼里心中。

李明诛没说话,直接起身将他打横抱起来,因为动作太突然,程策一时间没防备,下意识的勾着李明诛的脖颈。

“你干嘛?”程策幽怨不满的看李明诛。

李明诛低头亲了亲他,声音黏糊。

“见你休息够了,带你出去玩,以后可难见苍梧的雪了。”

李明诛趁着走路的空隙又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程策,快到门口时程策为数不多的自尊心羞耻心作祟,指使着他红着脸推开李明诛。

程策躲在李明诛怀中不太敢叫人瞧见他现在这副模样,耳边隐约传来李明诛的轻笑声,等程策抬头去看却发现她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程策再次躲进她怀中。

无人在意的角落,李明诛书案上的那张字迹未干的纸上落下从外飘进来的一粒雪。

李明诛到最后心乱了,字也乱了。

上面赫然写着。

宋家自行决断,乱者斩之。

第160章 过往,交心,敲打宋舟砚不禁感慨,自……

李明诛就只带上了程策,开阳天枢等人都没跟着,外面日光耀眼,气温回升,李明诛随性的握着缰绳,圈禁着程策,太衍挂在一侧,李明诛没有示意,飞鸿却明白她的意思。

走的都是了无人烟的小路,有些阴暗,雪也没有别的地方化的快,李明诛出门前给程策披了厚厚的鹤氅,她用鹤氅紧紧的裹着程策,不让程策被风寒浸染,自己却仍旧一身素衣单薄。

她似乎是感觉不到冷意,寒风鼓进衣袖,李明诛脸色都不曾变,反倒是用帽领把程策的脑袋护着。

“明诛,你不冷吗?”程策的视线被帽领上雪白厚实的毛遮掩着,连带着声音都闷闷的。

“不冷,我身体比你想象的要好的多。”李明诛淡淡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程策眨了眨眼。

“因为之前你在启楚的时候中了毒,不能用内力,身体变得很差,每到冬天都要染上风寒,一病就病很久。”程策仰着头,透过白毛看李明诛。

“我很担心你。”

李明诛终于舍得将目光分出来些给程策。

修长的睫羽忽闪着,程策琥珀色的眼中纯净清澈,倒映着李明诛清冷的脸和平静的眼。

她眸光微动,动作很自然的低头吻上去,一触即发,程策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又若无其事的看前路,仿佛刚刚色心发动并付诸行动的人不是她一样。

程策的脸慢慢变红,他想说话去凶李明诛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李明诛那双平静的眼睛时,却总觉得那双冰冷的眼像烈火般能点燃他,反正都是被看穿,还不如避其锋芒。

程策脑海里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暗戳戳的瞪她一眼,毫无杀伤力并且没被发现的缩回去。

“你下次不能这样了。”程策小声指责李明诛,“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见怎么办?”

程策说完环顾一周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从坠着霜雪的林间小路中走了出来,再往前走是一片平地,平地的尽头则是几点草屋,荒凉破败,一看就知道许久没有人来过。

程策有点好奇。

“来这里做什么?”

飞鸿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穿过不太平整的荒地,李明诛带着程策在破败的草房面前停下来。

“不是要了解我的过往吗?”李明诛扶着程策下马,神色淡漠的抬眸,“不用去问李渠,直接来问我就行。”

此处地方偏僻荒凉,程策环顾四周,在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几缕炊烟腾起,他估摸着应该是离街市很远了。

“我很小的时候去学堂是跟我的庶弟李峰一起去的,那时候他母亲很受宠,因为李峰专断,狠戾,罔顾性命,李渠一直觉得,这些是继承李氏的最重要的地方,在世家之中,暗潮涌动着,单纯善良的人没有靠山是痛不欲生的,我虽然是嫡出的长女,但是因为并不受宠,所以一直被家中的人欺压。”

李明诛牵着程策的手低低道。

“但我不是很在意这些,学堂中也是如此,因为不受宠,我并非跟那些世家子弟同堂,而是被先生安排在平民中,教书的先生也不大管我,再加上李峰常常来找我麻烦,某次实在烦的很,就逃课离开,走到这里遇到了我的老师。”

李明诛想起来小时候那些人,没什么情绪,甚至很多人都已经模糊不清,关于李峰,她只记得少年死前尖锐的惨叫,但是李明诛忘记了杀他的动机,也没心情去追究。

“我的老师就住在这里,被人遗弃,疯疯癫癫的,听人说来自外面,但他从未跟我提及过。”李明诛很平静,“我知道他,他是宋氏老夫人的情夫,宋氏逃离苍梧,带走太衍的另一半,回来就揣着宋舟砚兄弟和他,剑倒是流落在外,不过那都是百年前的旧事了。”

“我的剑术就是他传授给我的,他的内功全无,索性功法都记在心里,他闲来无事,说我根骨好,索性来教我。”

“那时候我便无心去学堂了,整日都来这里,他很安静,发疯的时候也是,有时候盯着我,若是有时间,我会听他说说他的过往,没时间他就会默默离开。”

记忆中的面庞模糊而熟悉,仅仅是轮廓就能让她记住。

“他说他在外面有个根骨跟我很相似的徒弟,他们很认真的教她,事情暴露后,他们将内力武功全部传给那人,连带着那把剑也是,他告诉我,那把剑叫玄微,是他徒弟起的名字,我觉得很好听,跟太衍很配。”

李明诛低头牵着程策的手,声音很平静。

“我知道玄微在哪,但是从来没跟别人讲过,那把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后来他被李渠弄死,有点可惜,我还有套功法后半部分没学完,但也仅限于此了。”

程策沉默的听着李明诛说完年幼时少有能让她在意的事情,两人靠的很近,心的距离也在拉进,他朦朦胧胧的,似乎能感受到李明诛在传达的意思。

去问李渠没用,去问宋舟砚也没用,她从小就不在高台楼阁长大,本就冰冷的性格也不会对谁融化,她不在乎程策一无所有,就像她年少时不在乎老师是个臭名远扬的疯子。

“走走,散散心。”李明诛淡淡道。

程策心口发烫,笑着点头。

他们没有从街市离开,反倒是原路返回,毕竟两人现在的身份足够引起轩然大波,李明诛本来就不想暴露在人群,更何况身边还带着程策,程策又怀着孩子,委实不能抛头露面了。

两人走走停停,不出二

里路,程策可怜巴巴的站着不动看李明诛,光明正大的跟李明诛卖惨,李明诛沉默片刻就败下阵来,带着他上马,慢慢悠悠的又晃荡回颂悲阁。

程策怀孕的这件事,李明诛只跟宋舟砚和江婵透露过,但是五大世家在神迹主这件事上从来不会马虎,总是一致的团结,仿佛看不见平日的明争暗斗。

消息不知不觉的已经在世家高层中传播开来,江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舟砚正在观星台按照李明诛给他的信,指导江荣不懂的地方。

少年的笑容在脸上僵硬,连带着手中正在勾勒的图腾都忘记了,朱红的墨汁滴落在霜雪之中,渲染出鲜艳的血色。

“你说什么?”江荣的声音又些不稳,在料峭寒风中被吹散。

宋舟砚仍旧笑着,裹紧鹤氅轻咳两声。

“我说程策怀孕了,主上要照顾他,以后你不会的就来问我,不用再大清早的跑去李家扰人清梦了。”

宋舟砚看到江荣愈发苍白的脸色,轻蔑的笑着,讥诮道,“祭司就要做好本职,不要东想西想,你看看你,这么简单的符纸居然要画这么久,知道的了解你是火凤选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前任祭司有点什么呢,怎么这么笨呀?”

宋舟砚有点染了风寒,带着鼻音的讥笑反而有点温柔的调笑,中和所有的锋芒。

“江祭司,等孩子生下来,还需要我们给它祈福呢,而且先不说孩子,下月婚宴也需要你去请示火凤,操办祭典,你若是还这样,得让主上费多少心思?”

他轻飘飘的揭开江荣最后的遮羞布,看着江荣摇摇欲坠的神色才住了嘴,轻笑出声。

“陪你在这这么久,还练不好,再呆下去,我都要病死在这里了。”他的脸因为寒风的肆虐而变得病态,唇色也消退,宋舟砚换了只手抱着手熏,吸了吸鼻子,决定结束今日的煎熬和折磨。

“今日到此为止,我看祭司你也累了,休息休息罢,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不用跟我客气,来问我就行,宋家永远与灵阁站在一起。”他走近些拍了拍江荣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笑着,意味不明的叫江荣下意识的颤了颤。

宋舟砚心情颇好的离开灵阁,路上也并未为难赶车的小厮女婢,等回到家中后,他没有回屋,而是遣散下属,自己一个人晃到宋氏祠堂。

祠堂只有一个灵牌,上面写着宋水墨的名字。

宋舟砚上前给他插了两根香,笑的非常得意。

“哥哥今日教训了坏蛋,开心的很,等程策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就带他来看看你,好不好?”

灵堂看着很新,是宋舟砚登上宋家家主之位时修建的,原先摆放的宋家列祖列宗全让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宋舟砚笑着看宋水墨的灵牌,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人脸却是程策。

他初见程策的时候,就觉得程策和宋水墨很像,其实宋舟砚已经不记得弟弟长什么样子了,而且宋水墨死的时候也不过四五岁,哪里能看出来长大的模样。

宋舟砚一直都不大相信除了火凤之外的神袛,相比于其他人,他没有那么封建迷信,只是那时候,宋舟砚的心告诉他,很像很像。

在看见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时,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驱动宋舟砚去靠近,去保护,那脆弱而美丽的存在。

后来相处,宋舟砚也确实觉得,程策是很好的孩子,适当的单纯天真,适当的心机手段,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只用在李明诛身上。

虽然是他策划出馊主意让李渠把程策丢在启楚,但他的本心是好的,李明诛跟程策,委实有些难配,更何况他还算了解李明诛的性格,程策那傻样一看就没见过李明诛发疯的样子,所以才觉得李明诛很好。

宋舟砚做大多数事情的时候都是精打细算,在脑海里盘算着一遍又一遍才敢付诸实践,但偶尔也有看心情来的时候,比如帮程策,哄他开心。

宋舟砚不禁感慨,自己算是程策在苍梧顶顶好的朋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