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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昼恒哑然,意识到这是个他回答不行、不回答也不行,不管怎么样方柏嘉都不会满意的问题。

到底谁玩弄他了?年轻的alpha在心中纳罕地想。

这人怎么就自顾自开始走起谴责渣男的流程了?

在他思索出合适的对策之前,方柏嘉的忍耐度已经降到极限。

见对方不说话,顿时早有预料般地“哼哼”两声,恨恨地说了句:“我就知道你答不上来!”

他说着,气势汹汹的,好像打定主意要让汤昼恒知道三心二意的下场,话音一落,就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了上来,凶狠地含住他的嘴唇。

汤昼恒:“……”

这才是真正的钓鱼行为吧。

嘴上说是惩罚,其实全是奖励。

汤昼恒甚至都开始怀疑方柏嘉是不是故意的了。

假装喝醉,这样就能为自己摆脱责任,把他乱七八糟地胡撩一通,第二天早上再装不清醒,这样又享受了他的服务,还可以不担风险。

所以这到底对自己惩罚了什么。

制裁力度完全为0啊。

方柏嘉这回亲得比之前两次都要用力。

像是被汤昼恒的反应勾起火气,要将自己连日积攒起来的、没头没脑的怨气全都宣泄出来,不再只是碰一下就放开,而是更深长也更持久的,没有任何收敛的舔舐与啃咬。

整个晕乎乎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化悲愤为动力,和汤昼恒相亲相恨!

喝醉了的人没个轻重,也对正在发生的事缺乏概念,方柏嘉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亲得停不下来。

汤昼恒感觉自己真的像被一只醉醺醺摇着尾巴的小狗给拱了,和方柏嘉双双跌倒在床上。

唇瓣因为跌落带来的冲击力短暂分开,方柏嘉很快又缠上来,侧躺着环住汤昼恒的脖子跟他湿吻,香甜的舌头主动钻进这人的口腔,当做这些天冷落后的补偿。

Alpha的嘴唇很软,里头好似塞了棉花,是具有魔力般的、令人着迷的触感。

汤昼恒心里觉得被冤枉,面对主动送上门来的诱惑,却也没有太多拒绝的道理。将这当做是他被看成海王渣男的补偿,将方柏嘉带进怀里,顺势品尝他似有奶油香气的双唇。

两人一时都像忘了游戏的存在,亲得忘我,难舍难分,唇舌纠缠间只能听到柔密湿腻的、经由搅动发出的咕啾水声。

汤昼恒下意识探到他腰间,像抚摸一块完美无瑕的玉,在方柏嘉的腰部两侧摩/挲。

方柏嘉被他碰得发痒,整截腰身都在轻轻地抖,近乎是渴水一般汲取对方嘴里的唾液。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身体,一翻身,拦腰骑在汤昼恒的腿上。

汤昼恒因此平躺,感觉到方柏嘉的身体重量沉沉压在他的体表,先是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低下头来继续和汤昼恒接吻。

两三分钟后,又冷不丁撑起上半身,月要月夸发/力,无师自通地在他身上mo了起来。

“……”

疯了吧这人。

察觉到方柏嘉在做什么,汤昼恒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猛地跳了跳。

……这是真的比格天性发作,把他当玩具了?

他清了清嗓子,叫他的名字:“方柏嘉。”

黑暗中,竖于青年上方的影子随着话音一颤。

对方的动作紧跟着停下来了一瞬,但并未说话。

没过多久,又仿佛完全没听到汤昼恒的点名一样,接着故态复萌,自娱自乐。

他们几乎正对面撞在一起。汤昼恒闷哼一声,感觉不妙,猛一下抬手攥住方柏嘉的手腕。

第46章 第 46 章 我要和你睡觉!

“方柏嘉!——”汤昼恒皱紧眉头, 提高音量又喊了声。

真是够了。

汤昼恒勉强压下心口的那阵心浮气躁,不等对方做出反应,一把抓着方柏嘉的双手将他拉了下来。

那人跌落在他身上, 吐气急促。

似乎还想挣扎,汤昼恒察觉到他的意图, 双臂绕到后面将他缠紧,防止他又乱动蹭出点什么, 语气严厉得像是恐吓:“你这样, 再搞下去难受的只会是你自己。别动。”

方柏嘉哪里肯听他的, 仍试图从汤昼恒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努力了几下发现没多大用, 刚刚的他还连路都走不稳, 现在又怎么会有力气?

忙了一会儿收获为零, 方柏嘉发现自己怎么也逃不出汤昼恒的禁锢,整个人又累又颓丧,只好放弃, 脑袋晕乎乎地趴在对方身上喘了片刻的气, 听起来几乎是泫然欲泣地嘟囔了一句话。

很模糊的几个字。

他的声音太低, 嘴巴张开的幅度也小,吐出来的音节黏糊糊地裹成一团,汤昼恒没听清, 问他:“什么?”

这两个字像点燃了对方的炸药引线, 原本还萎靡不振的方柏嘉陡然抬起头来,中气十足地道:“我要和你睡觉!”

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一声,简直和宣誓一样。

听得汤昼恒当场一愣,还以为自己也喝多了,出了幻听。可仔细一瞧,方柏嘉就在面前那么认真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如此的理所应当。

汤昼恒的沉默震耳欲聋。

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回答、要回答什么。

方柏嘉似乎也没准备从汤昼恒这里立刻得到答案,不等他说话,又醉醺醺伸出一根食指,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最后一个问题。”

“……”居然还有问题吗。

汤昼恒觉得自己真应该拿个什么东西把方柏嘉这些话都录下来,好让第二天醒来的对方都听听,他晚上究竟说了多么离奇的内容,免得方柏嘉到时候以不记得的名义赖账。

这样想着,汤昼恒还真的下意识摸了摸裤子口袋,没有。

上来前没想到自己能待这么久,他的手机还在楼下。

正觉得有些可惜,汤昼恒的手随便往床单上一按,抓到一个冰凉凉的扁长方块。

他把它捞起来,凭借手感找到侧边的按钮,打开屏幕一看——

最初始的彩色桌面,是方柏嘉那部赞助手机,大概是被他喝醉后随手扔到床上去了。

汤昼恒的眉梢抬起来又落下,侧头看了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在做什么的方柏嘉,又看回屏幕。

手指在界面上点了几下,他不动声色地将调暗了屏幕光线的电子产品举高一点,挪到靠近方柏嘉的脑后一侧。

一边这么操作,他一边扯了扯嘴角:“我可以不回答么?”

“不可以。”方柏嘉气势汹汹、斩钉截铁地说,“被提问者不许发表异议,认真回答问题!”

说完,方柏嘉停顿良久,像被汤昼恒中途打断,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脑袋上仿佛有个灰色缓冲标志在转圈。

汤昼恒见他这样,明知故问:“问题呢?怎么不说话了?”

方柏嘉想不起来,啧了一声,烦躁又有点委屈地怒道:“还不是你打断我!——”

又缓冲了两秒,想到了。

“你,一直以来都在对我欲擒故纵吧?”方柏嘉说。

由于已经有了准备,汤昼恒没有再被方柏嘉的提问搞得不知所措。

他沉着地否定:“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睡?!”方柏嘉紧追不舍地质问他,像在指责一个负心汉。

汤昼恒感觉自己今晚沉默的次数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都多。

他寂静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因为你醉了。”

“我没醉!”方柏嘉很惊诧地反驳。

“你醉了。”汤昼恒表示重复以及肯定,语气几乎有点怜悯,“刚才我们亲了多久?你还/骑/我,结果你连立都立不起来。”

反倒是汤昼恒,结果比他可观多了。

……如果说这就是对他的惩罚,那倒也不是不合理。

方柏嘉石像般呆住。

但显然没被对方这个借口给难倒,很快又说:“我又不靠前面和你做!”

虽然喝醉了,但反应和诡辩能力倒是挺快,汤昼恒居然真的被说得无言了那么半秒。

他纳闷起来,语气微妙地探询:“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和我睡?”

是某种执念吗?

可明明方柏嘉平时在他面前也没展现出来这点。

这到底属于酒后意外的心声袒露,还是人喝醉了就是会性情大变?

汤昼恒摸不准。

方柏嘉直勾勾看着他,忽然又倾身上前,轻轻咬住汤昼恒的嘴唇吮吸。

“因为你长得又帅,性格又好,*人也舒服。”他的声音黏黏糊糊,边亲汤昼恒边发出模糊的字音,“每天都想和你做。”

喝醉的alpha大胆地发表出放浪形骸的言论。

“……”

这么说,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条件很有市场?

汤昼恒哽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他确实心动了,但一个醉鬼的话显然不够有说服力。

“不行,这里没有套。”他还是道。

尽管他们都是alpha,不过基本的保护措施依然得有。

汤昼恒本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后,方柏嘉就该知难而退。

没想到对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接上:“那你就无——”

汤昼恒眉心一紧。

仿佛猜到方柏嘉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猛地伸手将他的嘴给捂住。

担心身上的人又乱动,汤昼恒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捧着这人的后脑勺把他按在胸口,示意对方冷静。

“唔唔!”方柏嘉对他的行为十分不满,无奈自己的下半张脸都隐没在汤昼恒的掌心之后,只能发出这样的闷声。

好不容易叫汤昼恒放开他,方柏嘉一张口就又是:“我不管!我就要和你睡觉。你不同意,我!%&*#@——”

然后再度被捂住。

紧闭着的门外传来一阵路过的脚步声,汤昼恒低声提醒:“有人来了。”

方柏嘉挣扎的幅度这才小点,但依旧不忿,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汤昼恒的身前毫无章法地乱蹭。

汤昼恒原本专注听着门外动静的注意力顷刻被他毁灭殆尽,只感觉有什么温热的物体在胸前动来动去,一时间连头皮都有些发紧。

这感觉也太诡异了点。

脚步声一来一回,从这一层的走廊上彻底消失之后,汤昼恒才松开手。

方柏嘉终于得以自由,从胸膛上抬起头来盯着他。下巴搁在他胸口正中间略有凹陷的骨头处,像个大肆捣乱后停下来趴着休息的小动物,迷蒙的眼神突然变得亮亮的。

还以为他又要叫嚷些有的没的来控诉,就听他忽然感叹:“你的胸好大。”

“…………”

喝醉了的人的思维都这么发散吗。

方柏嘉没发现汤昼恒那一刹那的无语,自顾自接着形容:“而且还软,还——”

被汤昼恒这么一按,方柏嘉意外地发现对方的这里用来当枕头很不错,触感软硬适中,还有弹性,忍不住低下头,额头又抵着额外蹭了蹭,手也探上来,在汤昼恒的身前摸来摸去地掂量成色。

摸了没几下,汤昼恒气息都被他搞乱了,即刻“没收”了他的作案工具,再次将方柏嘉两只乱动的手抓起来固定住。

“说话就说话,别耍流氓。”

汤昼恒脸上微热,故作镇定。

“……你这人怎么这样!”

掌心被迫撤离温热的表面,方柏嘉先是一愣,随后怒了,听起来又气愤又伤心欲绝,还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你练这么大,不就是为了勾引我?不给睡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摸都不让摸……”

方柏嘉仿佛天塌了般地呜咽一声:“好过分,坏男人。”

……

这话说的,平时也没见你怎么想摸。

汤昼恒险些对这样的方柏嘉失去招架,疑惑着醉酒后的他怎么就变得和白天完全不像一个人。

思来想去了许久,忽然间灵光一闪,焦头烂额地问那人:“你是不是伪感期又到了,这么黏人?”

方柏嘉眨巴眨巴眼,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汤昼恒发现他还真是选择性地听懂一部分内容。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需要方柏嘉来回答。

汤昼恒回想了下对方上次伪感期的时间,发现确实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今晚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对方这样,真的好像发/晴的小狗。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就急哄哄地来寻求安慰。

汤昼恒突然就心软了,感受到方柏嘉的不满,试图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乖一点。”

“大家都在,你也敢乱来,就不怕被人发现?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大胆?我要真……了你,明天起床怎么办?”

他就着这个将对方抱在怀里的姿势,用指腹碾了碾方柏嘉的脸。

方柏嘉那块肌肤似是被摩挲得有点痒,忍不住侧头避了避,像被汤昼恒讲得不好意思,突然间又羞赧起来。

“那你陪我睡觉。”他哼哼,“你明天就要走了,马上就看不到你了。”

汤昼恒有一瞬间差点又要领会错误,还好他及时看了看方柏嘉的表情,意识到这人说的就只是字面意义上单纯的“睡觉”。

如果谨慎一点,他应该拒绝。

毕竟就像他说的那样,大家都一起住在别墅里,早上人来人往,说不定还有工作人员在,要是被人发现汤昼恒放着自己的房间不住,反而睡在方柏嘉这里,恐怕不太好解释。

可转念一想,方柏嘉毕竟快伪感期了。

他这个情况吃不了抑制剂,想让汤昼恒多陪他一会儿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自己明天早点起来换房就好了。

方柏嘉的语气听起来对他很不舍,汤昼恒心里一动,声线比刚才还要柔和:“这么不想我走?”

方柏嘉闷闷地嗯了下。

汤昼恒又问:“舍不得我?”

对方再次应得不假思索。

见方柏嘉如此有问必答,汤昼恒忍不住变本加厉:“是舍不得我的人,还是舍不得我的信息素,担心我走了没人陪你过伪感期?”

方柏嘉没说话。

“方柏嘉?”

汤昼恒以为他睡着了,从下边托着他的大腿,把人抱到自己能看清他脸的位置打量他,发现方柏嘉眼睛是睁着的,只不过一脸困倦:“问你你怎么不说话?”

被他叫到的人缓慢眨了下眼:“我在想。”

他在汤昼恒的怀里翻了下身,不知道是不是酒后大脑的运转速度变慢,又过了好几秒才说:“都舍不得。”

汤昼恒对这个回复不大满意,耐心地引导纠正:“其实还是更舍不得我对不对?”

方柏嘉迟疑两秒,轻浅地又“嗯”一声。

汤昼恒:“……”

好乖。

他怎么这么乖,问什么就说什么。

喝醉了的方柏嘉好听话。

汤昼恒决定给他一些奖励。

“张嘴。”Alpha低声说着,朝他靠近。

方柏嘉的眼睫重重颤了颤。因为猜到了对方的意图,所以并未表示出抗拒。听完,居然真的如汤昼恒所言一般,轻轻掀开嘴唇。

随后,气息被人掠夺。

方柏嘉的脖颈不自觉地后仰,感觉到汤昼恒迅速侵入他的唇齿。湿热的舌肉伸进来,温柔而又轻快地搅动。

他含着方柏嘉的软舌吸舔几下,又放开,退出来缠绵地吮吻对方薄薄的唇,像要把他这里当成两片奶油一般吞吃下去。

方柏嘉被他撩拨,不满足于这样表层的互动,又主动张开嘴巴,粉红的舌头一下、一下刮着汤昼恒半张开的唇缝,对着他那在亲吻中不时露出来的一截舌尖不断嘬吮,做出示意对方接着和他舌抵舌地湿吻的急切邀请。

啧啧的水声淫靡而又错乱,方柏嘉嘴巴里被汤昼恒亲得唔唔嗯嗯,哼声不断,喉咙间发出急促的喘息。

得了奖励,他人又开始躁动,其实还想不老实来着,可腰后边被汤昼恒提前预判般用力地按着,方柏嘉想多动也动不了,只能望梅止渴地从他这里汲取唾液,因为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而爽得浑身发抖。

……

被对方抱着亲了好几分钟,方柏嘉从头到脚都没了力气,整个人像橡皮一样软地靠在他身上,分不清这到底是酒精带来的效果,还是亲吻的副作用。

他低低地哽了一下,似真似假地抱怨:“你又不接着往下做,干嘛还一直亲我……”

汤昼恒觉得好笑:“这两者之间有关联吗?我就不能单纯只是想亲你?”

“当然不行!”方柏嘉的目光早已迷离,花了许久才勉强聚焦。听了他的话,却回光返照似的精神起来,不爽地提高了音量,“别人都跟我说了,alpha这么久才做一次是不正常的,互相喜欢的人不可能忍这么长时间。”

“你都不想和我做,根本就不喜欢我。”他下定论道。

“?”什么东西。

这段话里的槽点太多,汤昼恒被砸蒙圈了。

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方柏嘉比格上身,怒气冲冲道,“你就说对不对吧?为什么不和我做?为什么不和我做,为什么不和我做——”

三句一模一样的话,居然每一句都是不同的声调,最后一句尤其拖长了尾音。

“。”

被眼前的人冤枉了一晚上,此刻还魔音贯耳了一把,汤昼恒觉得自己也算是体验了一次忍人的日常生活。

本以为怀里的人还会再闹一会儿,结果方柏嘉只喊了几句就累得不行——也可能是酒喝太多,没什么力气,瘦条条一个人又倒下来,伤心沮丧地重新把头低下,埋在汤昼恒的胸口默然神伤:“你不喜欢我。”

汤昼恒心情一下变得奇异。

他压下满腹的疑问,好像这是个必须认真回答的问题,隔了两秒才轻声说:“没有不喜欢你。”

青年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滞留了会儿,最后轻柔地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脑勺。

汤昼恒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方柏嘉下一步的回应。

还以为这人是害羞了,需要点时间反应,于是耐心地不说话。

直到近十秒钟过去,汤昼恒忽然看见方柏嘉的身形极其平稳而规律地起伏起来,鼻腔里同时发出悠长的呼吸声。

“……”

“方柏嘉?”

汤昼恒又叫一次对方的名字。有所预感地轻轻掐住那人的下巴,抬起来看了看。

只见方柏嘉双眸紧闭,一副在睡梦中被打扰了的样子,嘟囔了一句“干嘛啊”。

……合着他就这样瞎闹一通,自己满足完就把汤昼恒当成肉垫趴着睡了。

汤昼恒怔住片刻,无语地笑了出来。

躺在床上,冲着天花板看了半晌,他这才坐起,小心翼翼地将方柏嘉从他身上扒下,把这人抱回枕头上安放好。

移动过程中方柏嘉迷迷糊糊被他弄醒,也没多动,半眯着眼享受汤昼恒的服务。

汤昼恒给人盖好被子,坐在床边背对着他开始穿鞋。

Alpha以为来人要走,迷迷瞪瞪从被窝里伸出手将他拉住:“你要去哪?说好了陪我睡觉的——不准走。”

汤昼恒错愕地回过头。

反应过来,抓着方柏嘉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揉了揉:“没有要走。大家还不知道你已经睡了,我得和他们说一声再上来。”

方柏嘉听了他的解释,这才同意放人。

“那你快点。”

汤昼恒出了卧室,却并没有立刻去和其他人会合,而是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快四十分钟后才出来。

Alpha的呼吸和心跳频率都有上升,脸色也微微有点发红,但在客厅昏暗的氛围灯照耀下,没人发现异样。

汤昼恒下了楼又折返,拿上自己的电子设备以及无线耳机,躺回床上。

琢磨着过去了这么久,房内的人应该早已睡得很沉,全程轻手轻脚。

结果另一头的方柏嘉听到动静,立刻像开了自动引路,床面上滚了一圈,十分黏人地一头扎进他的身前,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胸口,犹嫌不足地摸了好几下。

汤昼恒惊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没睡,长臂一伸,将滚进他怀里的人给揽住。

脑海里忽然就响起方柏嘉之前说过的那句“你的胸好大”,汤昼恒抬起手,迟疑地在自己胸前按了按。

大吗?就一般吧。

他到底是爱豆,需要考虑到上镜的美感,得控制肌肉量,跟那些专门走硬汉风格的alpha没法比。

看来方柏嘉喜欢这种的。

汤昼恒思索着,耳边冷不丁听见那人口齿不清地说:“你的手怎么样了?”

汤昼恒一愣。

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正扶在他肩上的手掌,又转头望向说话的人。

方柏嘉在一片幽暗里闭着眼,只有嘴巴还在嘀嘀咕咕,像是困倦极了说出来的梦话。

“什么手怎么样?”他莫名地问。

霎时间竟有丝说不出的心虚,还以为自己之前在另一间卧室里的举动被他发现,将鼻尖凑到掌心乃至指根处闻了闻。

没有味道。汤昼恒拢共洗了两遍手,手部的肌肤被洗手液好好地浸润过,只散发出植物的清香。

“就是今天玩游戏的时候,你不是抱我来着……”方柏嘉小声地咕哝着,大概是太困了,仍没睁眼。说话声越来越小,几乎消失不见。

汤昼恒这才意识到自己理解有误,心头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动,轻声回答:“我没事。”

方柏嘉“嗯”了一声,放心了似的,听完没再说些什么,脑袋一偏,接着又靠住汤昼恒“昏迷”过去。

忙了一天的团综拍摄,时值凌晨,汤昼恒本来已有倦意,被方柏嘉闹了一通,短时间内却是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仰躺在床头,脑子里想的都是对方今晚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是时,汤昼恒真有想将这人从床上薅起来好好再“审问”一遍的冲动。

然而看着方柏嘉困兮兮的样子,他又实在于心不忍,也不认为对方这个状态可以认真谈些什么,只能暂时按下,先给这人当陪睡抱枕。

罪魁祸首兀自在他身边睡得香甜,侧躺着将一条手臂搭在汤昼恒的小腹上端,仿佛夹着一个还在散发着热气的巨大人形玩偶。

汤昼恒保持着这个被对方抱睡的姿势沉思少顷,扭头看向一旁的床头柜。

上边摆着他放上去的,方柏嘉的那只赞助手机。

汤昼恒想到什么,眼神一下变得微妙,重新拿起手机打开翻阅,顺便给自己戴上了耳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半晌,用气音笑了声。

第47章 第 47 章 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树。……

第二天清早。

汤昼恒几乎是闹钟一响就起来了。

他以最快速度轻手轻脚地关掉闹铃, 身边的人却还是被吵起来了,汤昼恒回过头,看见方柏嘉正缩在被窝里揉眼睛。

他半个身子还靠在汤昼恒的怀里, 察觉到旁边的人有要离去的意图,手臂下意识缠着对方的腰不放。

“我去看一眼外面有没有人。”汤昼恒说。

方柏嘉不满地哼哼了声, 闭着双眼,眉毛蹙着, 刚开机的大脑还没拐过弯来, 只迷迷糊糊想着, 哦, 汤昼恒在他旁边。

……汤昼恒为什么会在他旁边?

方柏嘉将眼睛掀开条缝, 懵然地抬头环视了一圈屋内, 这是自己的房间没错。

大脑很晕,还有些痛,他努力回忆两秒, 想起这是因为成员们昨晚录团综时边玩游戏边喝了酒。

游戏。喝酒。

等等。

一段发生于黑暗中的、打从他上楼后开始的记忆不期然冒出了头。

方柏嘉猛一下睁大眼, 彻底清醒了。

他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汤昼恒到了屋边, 打开门向外看了看。没一会儿转身回来,就看见方柏嘉正以一脸仿佛遭到雷劈般的表情看着自己。

汤昼恒脚步一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缓慢向他走近。

结果还没走两步, 方柏嘉就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当着他的面一把捞起被子盖在头顶,整个人“嗖”一声钻了进去。

“……”

望着眼前这一团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的不明物体,汤昼恒挑了挑眉。

看来是酒劲过了。

他不语,径直在方柏嘉身旁的床边坐下。

“酒醒了?”

床上的白色团子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没说话。

汤昼恒侧过头, 饶有兴趣地打量“它”:“怎么突然把自己闷在里面,不热吗?”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三连发问,仿佛一枚枚被装载进弹夹的子弹,方柏嘉似乎听到手/枪上膛的声音。

他藏在被子里,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复回荡——

我TM是疯了吗。

一个人喝醉酒怎么能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方柏嘉多希望这只是场梦。

然而汤昼恒就在被子外面步步紧逼,如此指向分明的问题,让他想抱有侥幸心理都难。

方柏嘉深吸一口气,将被子边缘小心翼翼地拉下来。

一对漂亮的眼珠慢慢转到右边,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会在我房间?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他眨眨眼,貌似无辜。说完打了个哈欠,也不等汤昼恒回答,径自在对方面前转过身去,把被子角塞到身下卷吧卷吧。

“好困,我要接着睡了。”

……好拙劣的演技。

如果方柏嘉一醒来就表现出这副样子,汤昼恒说不定还会信一信。

可偏偏他中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来了出头蒙被子。

汤昼恒静静看着他演完这一出,冷静地叫了声:“方柏嘉。”

方柏嘉整个人一抖。在被子底下悄悄握紧拳头,又往更深处缩了缩,头埋进被窝里不出声。

希望汤昼恒能自觉一点,从沉默无言的回应中领悟他的态度。

对方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方柏嘉假装睡着没几秒,忽然听见硬物边缘的轻碰声,汤昼恒俯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什么物品:“这是什么?”

轻轻的咔哒一下。

没有设置过静音的电子设备被那人一通操作,发出了系统提示音。

方柏嘉在被子里茫然了数秒,越想越觉得不对,猛地惊起。

他的手机!!!

是他昨天晚上专门带上来的赞助手机——靠!

方柏嘉再顾不上装,以最快速度掀开被子扭过头,果然看见汤昼恒在那儿举着他的东西阅览。

这个空荡荡的手机里唯一有内容可看的,估计就是相册了。

方柏嘉屁股下着火了一样,弹起来就去够对方的手:“还我!”

汤昼恒看似不动声色,其实早就料到他这一出,立刻将手机举高,身子后仰着躲开了方柏嘉的袭击。

“还你?可以,但我们是不是该把昨晚没解决完的事先解决一下?”

“……”

方柏嘉整个人凝固的石膏像般呆滞了片刻。

“我下楼看看今天周几——”

下一秒,他掀开身上的被子要逃。

不料汤昼恒早就对他的逃跑路径做出了预判,一只手撑上来,眼疾手快地将被子一角压回去,像把方柏嘉关进一个口袋。

“跑什么这么急,”他冲他抬抬下巴,“谈谈。”

此时此刻,方柏嘉心里不由得飘过一句话。

果然,清算时间来了。

昨天晚上他说了那么一大堆胡话,汤昼恒不可能不起疑。

关键……为什么要在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后第二天早上就来对他处刑啊!

像之前那样隔个几天让他缓冲缓冲不行吗?

方柏嘉深呼吸,眼神飘浮向一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这个……没什么好谈的吧。我昨天喝太多,不记得了。”

汤昼恒笑了声:“是吗。”

对方的口吻太过淡定,一下就让方柏嘉升起了警惕心。

他转过视线,狐疑地看向对方。

就听汤昼恒慢悠悠地道:“看下你的手机。”

手机?

不是被这人拿走了吗?

方柏嘉呆住片刻,意识到汤昼恒说的是他日常在用的那一部,而并非厂商赞助。

不明白对方要干什么,方柏嘉在四周找了一圈,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

主页锁屏上是两条来自汤昼恒的微信提醒。

看时间,发送时间是今天的凌晨一点多。

方柏嘉:“?”

没记错的话,自己那时候应该都睡了吧?有什么话不能等第二天醒来当面说,还非得发消息。

方柏嘉解了锁,打开二人的对话界面。

并非文字,也没有图。汤昼恒发给他的居然是两个音频文件。

看见它们的瞬间,方柏嘉的眼皮不禁跳了跳。生物对即将到来的危机的本能预知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点开了第一个音频。

短暂不到半秒的飞速加载后,文件自动播放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睡?!”】

【“我不管!我就要和你睡觉。你不同意,我!%&*#@……”】

听起来,汤昼恒像是剪辑了一下,将两段分开的内容拼合在了一起。

房间内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音频中属于方柏嘉的声音在他手里炸响,像一道电流钻进他握着手机的指尖。

方柏嘉受到冲击,手腕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左手食指僵硬地悬停在距离屏幕不到五毫米的上端,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术。

又过了两三秒,才猛然反应过来似的按灭手机,将它倒扣着藏到身后。

方柏嘉直愣愣地转过头,和抱臂坐在一旁的汤昼恒对视。

对方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见状,甚至还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后面还有,怎么不都点开看看?”

“有些人是喝醉了,可是嘴和手还不老实,还会对身边的alpha动手动脚。”

汤昼恒以“受害者”的身份陈述着他前一晚的作为。

短短几句话,让方柏嘉脸颊的温度迅速上升到了极限。

他震惊得瞳孔放大:“你是怎么录到的——”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你居然偷偷录音!”

汤昼恒这个人是魔鬼!!!

方柏嘉悔得肠子全青,只恨自己不能穿越过去重新编辑事情走向。

汤昼恒对他谴责的眼神视若无睹:“怎么样,都想起来了吗?现在可以和我聊聊了吧。”

沉默。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

方柏嘉才听了截出来的两句话就受不了了,自己再说不,汤昼恒岂不是要把整个音频都当面放给他听。

“你想聊什么?”方柏嘉气若游丝,生无可恋。

汤昼恒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好玩,提了提嘴角道:“你别做出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这样吧。”他略一思索,“晚上的问答游戏,全都是你在提问,有点不公平。是不是也该到轮到我问你几句?”

“你不需要说‘当然了’,只要认真回答我提出的每个问题。”

方柏嘉掀起眼。

大概是觉得自己并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干巴巴地道:“你要问什么?”

“第一个问题。”汤昼恒突然向前倾身,一条手臂缓慢撑在方柏嘉的身侧。

“你昨天说的那些海王啊,欲擒故纵啊……什么的,是什么?这些都是用来形容我的吗?”

面前的青年彬彬有礼,表现得十分虚心求教:“请问我哪里、哪一点像海王?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有这种认知,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他嘴上像是探讨,气势却很逼人,进攻欲望强烈,像是才刚慵懒地醒来,对着猎物蓄势待发的斯文猛兽,方才的对话不过是他的开胃前菜。

方柏嘉被他问得愈发心慌,恨不得直接一头撞上床头装死,无奈这个死脑子现在清醒得要命,只能慌乱找补:“那都是我不清醒的时候乱讲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哦。”汤昼恒轻笑一声,看样子没被他拙劣的说法糊弄过去,“那后面那些呢,夸我长得帅人很好那里还……”

“!!!!”

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方柏嘉赶忙去捂他的嘴。

不是——这人怎么什么都好意思往外讲啊?

“够了!”方柏嘉讪讪地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你就不用复述了,我又没失忆。”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汤昼恒不无促狭地道,“承认得这么干脆,倒是有进步。”

……你都直接把证据录音下来了,我哪还有狡辩空间。

方柏嘉尬笑了一声,发现汤昼恒其实还挺记仇的:“我都说我喝醉了。”

“是吗?”汤昼恒忽然朝他凑近。

“可我怎么记得,昨天晚上有人吵着闹着要和我那个,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什么——”汤昼恒歪了歪头,露出回忆的表情,“‘两个互相喜欢的alpha是忍不住的?’‘我都不和你睡,根本就不喜欢你’,这也是醉了能说出来的话?”

汤昼恒歪过头,目光直视着方柏嘉:“这位喝醉了的先生,你很在意我喜不喜欢你吗?”

“…………”

方柏嘉一脸窘迫地看着他,像被自己昨夜亲口道出的雷人言语定住一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原地石化,唯有一双眼睛无措地瞪得溜圆。

汤昼恒犹觉不够,继续向他倾身,制造追问的压迫感。

方柏嘉被他逼得步步败退,一点点挪着屁股向后蹭,直到后背靠上床头,再也无路可躲。

听汤昼恒说到这里,一张脸更是红得如同番茄,连耳廓都泛上羞色。

汤昼恒见他不说话,声音停顿一下。

不等方柏嘉回应,就自己找出了答案:“所以,这就是你说我是海王的理由?没有如你所愿地睡你,就是钓着你玩,欲擒故纵?”

“还控诉我为什么不和你睡,问这种问题,你认真的?”

静谧无比的房间当中,汤昼恒无奈至极地叹了口气。

方柏嘉被动静吸引,目光迷茫地看着他。

就听汤昼恒道:“每次你一对我表现出有这种意思的时候都不清醒,要么是易感和伪感期,要么是喝醉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你?什么样的alpha会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下手?难道一定要我在你连自己的想法都控制不了的时候上你你才满意,这不可能吧?”

昨晚被方柏嘉魔音贯耳了一阵,汤昼恒睡前一通思索,也算勉强弄清了他的发言逻辑。

说出这话,语气十分无语。

“我不知道你从谁那里听来的这种‘不睡就是不够喜欢’的说法,但至少在我看来,趁人之危很没有风度。”

他话音加重,语气简直像在给一只无法无天的比格做道德法制科普。

“现在是文明社会,管不住下半身的alpha的最终下场就是进拘留所。如果连自己的欲望都克制不了,那也太低级了。难道你喜欢的是这种alpha?”

方柏嘉眼神移开:“。”

话题怎么就转移到喜欢哪种alpha上去了。

汤昼恒突然较真,他还没大反应过来,微微半张着嘴,花了会儿功夫理解对方的话,却并不满意。

脑筋一转,下一句话脱口而出:“那我上次没醉也没易感,你不也没做下去。”

言下之意,是怀疑汤昼恒又在找理由搪塞他。

汤昼恒手上的动作一顿。

其实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自己一瞥之下看到的名为“李子晋”的来电显示。

他面无异色道:“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在接下来马上又要坐飞机赶场去其他城市活动的前提下,还不管不顾地和你上床,让你接下来几天连走路都困难,是吗?然后等结束了,你再像之前一样反悔?”

这话要是别人讲,多少有些自我吹嘘的嫌疑。

但汤昼恒他是试过的,方柏嘉艾完草确实行动不便了好几天。

方柏嘉一下变得哑然。

听完汤昼恒说的这些,他在原地维持一个姿势,足足呆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是反驳:“我什么时候反悔——”

“你敢说你没反悔过?”汤昼恒打断他。

看出方柏嘉毫无自觉,赶在他为自己辩驳前补充。

“你既然这么问,那我挑开了和你讲。不和你睡,是因为你总是当面一套,过后又是一套说辞。因为我怕你和我做完后又告诉我你只是口头说说,‘我只是那么说了,没真让你那么做’,‘我觉得太快了,不适应’——你不久前才这么讲过吧?请问你要怎么向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重蹈覆辙?”

汤昼恒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对方,看得方柏嘉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撇过脸。

“方柏嘉,”他叫他的名字,用那种长辈叮嘱和训诫小辈的语气,淡淡又严厉地说,“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爽,不管别人死活。你是不管怎样都逻辑自洽了,被你弄得两头不是人的我怎么办?不答应你要被当做恶棍,答应你过后又要被你谴责被你躲,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做。”

“你自己没有信用,为什么要反过来对别人的言行那么在意?”

“你又凭什么不高兴?”

汤昼恒一句接着一句,步步紧逼,又循循善诱。

尽管语气温和,却仍然极具攻击性。

此刻的他看上去完全就是那种最精明而有行动力的猎人,年轻、果决、百发百中,绝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抓住的时机,春风和煦只不过是他用来引诱猎物一点点踏入陷阱的表皮,实则没人比他更懂得怎样循序渐进。

方柏嘉的呼吸都跟着停住。

汤昼恒冷不防开始长篇大论,也包含了发泄的意味。

他不是一点都不在意方柏嘉的那些前后不一,既然眼前这人要谴责他,那他就也把底牌端上桌面,看谁更在理。

凭什么他都还没说些什么,方柏嘉就先不满上了?

刚才还嚣张至极的气焰顿时消失不见,方柏嘉如同做了亏心事被发现的动物,露出那种眼睛看左看右,就是不肯往人脸上瞧的表情。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忽地来了一句:“那你下次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有些突兀的一句话,接在眼下的这个情境里,显得驴唇不对马嘴。

“……”

汤昼恒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没说话。

就在方柏嘉后悔自己嘴太快时,他才又开口:“这个问题你上次已经问过了。为什么还要问?”

“我——”方柏嘉无言半秒,心说上次问了你也没回答啊,我可不得再问吗。

第一反应仍是口不对心的掩饰:“不能问吗?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也想礼尚往来帮你一下,这个很正常吧?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他说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岂料汤昼恒道:“你最好还是欠着。”

方柏嘉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这人什么意思?

汤昼恒道:“我帮你,是因为你生病多少是因我而起,我觉得我有责任。你帮我是因为什么,你觉得你对我的易感期有责任?上次伪感期我陪了你,所以你就想还礼,下次你有需要,我再帮你,你再还回来。我再帮,你再还——是这样吗?”

对方不客气道:“你想一直礼尚往来到什么时候?”

方柏嘉不明白他为什么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心里开始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想当然道:“到脱敏结束就可以了啊。”

汤昼恒沉默了两秒。

“你的意思是,从现在起,到你不再需要‘治疗’时结束,我们就都一直保持着这种在对方有生/理需求时互相满足的身份状态——”

“那如果一辈子都结束不了呢,或者要花上好几年?”

方柏嘉听愣了,不知为什么感到紧张,一句欠考虑的话未经大脑便说出了口:“不可以吗?”

汤昼恒:“我不可以。”

“为什么?”

汤昼恒露出沉思般的神情:“那样的话,就不是单纯的帮助关系了吧?”

alpha的语气忽然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别的alpha经常上床,是因为他们有这方面的约定俗成——男朋友也好,床伴也罢。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这么做?”

方柏嘉怔住。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了怎样惊世骇俗的言论,一张脸登时升温。

汤昼恒说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在暗示他,方柏嘉想和他维持“这种关系”,就必须从两种身份里边选?

方柏嘉马上噤了声。

汤昼恒见他不语,继续乘胜追击。

“第二个问题,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问我易感期是什么时候?方柏嘉,你想做什么?”

说话和呼吸间,唇边呼出的气流如同一阵季风吹来,拂动方柏嘉脸上细小的绒毛。

压迫感太强,方柏嘉想逃,却没地方可躲,被逼问到这个份上,只能实话实说:“我就问一下不行啊。你说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讲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那,那我不可以想要验证一下吗。”

“哦——”汤昼恒轻轻地应一声。

“你的意思是,想让情况倒转过来,变成你是清醒的,我几乎没有理智。你的验证方式,就是想看看我在易感期里是什么样子,看我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忍得住,从而判断我是不是喜欢你,对不对?”

方柏嘉的脸红了个彻底:“我可没有说,这都是你自己讲——”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汤昼恒打断他,“在极端条件下提出的问题,只能得到仅适用于极端条件下的回答。”

方柏嘉一愣。

汤昼恒道:“在那种连正常神智都无法保持的情况下忍不住和你做了,就是喜欢你吗?有没有可能,我再怎么样也是alpha,全天下的A在易感期里都一个样?”

“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你的这些疑惑,让我们都满意吗。”

察觉到方柏嘉目光的躲闪,他用手掌轻轻把着对方的下颌,让他无法移开脸。

“不要总在喝得一团烂醉的时候才敢和我说这些话,对我提出这种要求。找个我们都能正常交谈的时间段再问我试试,你就能得到正常的答案了。”

“问题是你敢吗?”

“我……”

与肌肤挨着的指腹分明传来温热的触感,不知道为什么,方柏嘉却像被烫到一样打起哆嗦。

想要张口,却怎么也挤不出下文,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空茫的状态。

见他缄默,汤昼恒也不刻意逼迫,只静静数着二人的呼吸。

片刻过后,忽然毫无征兆地低头,重新拿起方柏嘉的那只赞助手机摆弄。

方柏嘉被声音吸引着回过神,见势不对,整个人又打起鸡血,抬手就要去夺——

然后再被对方躲过。

“干嘛反应这么大?”汤昼恒整个人往后坐了三十公分,佯作不懂地冲方柏嘉扬眉。

方柏嘉失手落空,差点扑在对方身上,见状立刻抬头:“你拿我手机,你说我干什么?还我,你这是侵犯我的个人隐私——”

昨晚的酒精还残留在他体内,让方柏嘉不假思索地说出夸张的话。

……也可能是因为他很清楚,在眼下这个时候将更多“证据”暴露在汤昼恒眼底,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汤昼恒哼笑一声,像觉得他很有趣:“侵犯个人隐私?我看你的照片是侵犯隐私,那你偷拍我的照片又不告诉我算什么?侵犯个人肖像权?”

他说着,将手机屏幕调转向方柏嘉,示意着冲他晃了晃。

界面停留在方柏嘉给他照的那张照片上,绿色的大背景,葱郁明亮的光影,方柏嘉还没看清就一眼认出。

他的心脏剧烈地颤动一下,像在一瞬间经历了地动山摇,连说话的嗓音都不自觉抖动起来。

“偷拍……告诉你了还叫什么偷拍——不对,我本来就没有偷拍!”

方柏嘉强作镇定地迅速纠正。

“我昨天说了,我那是为了拍你后面的树。”

“……你别太自恋。”

“是吗?”汤昼恒静静地看着他,闻言,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波澜不惊地就给方柏嘉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那我怎么没再看见它?”

“什么?”

方柏嘉没听明白。

汤昼恒说:“那棵树。”

“你相册里的所有内容,前前后后,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包括最近删除我都看了。”

“你没有再给它拍过别的照片。”

如果方柏嘉当时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拍它,为什么不等汤昼恒离开后再照一张没有人的?

又为什么偏偏要留下一张汤昼恒和树的合影?

原因只有一个。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树。”汤昼恒轻声说。

第48章 第 48 章 默认你也对我有好感。

“……”

寂静。

窗外的鸟唧唧叫着, 从清晨的枝头飞掠而过。

长久的沉默中,方柏嘉的心跳仿佛就紧挨着他的鼓膜震动。

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反驳,大脑却不知出了什么错, 陷入一片彻底的空白。

其实如果他真的打定主意不承认,方柏嘉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去填空。

狡辩说自己拍了但是觉得拍不好, 已经清空了回收站也好;大方承认自己确实觉得这张照片很有意境,临时突发奇想保留下来也行。

没人规定必须要喜欢一个人才能给他拍照。

然而一件事若是心照不宣到了一定地步, 就会让人连编造理由都觉得无味。究竟有什么必要呢?两个人分明都对此心知肚明。

更何况方柏嘉昨天还发了那样一通酒疯, 又是什么要和他睡觉、又是谴责汤昼恒是玩弄人心的海王的, 就差把“求名分”三个字写在脸上。

“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树”, 翻译过来不就是, “你喜欢的其实是我”?

操。

汤昼恒到底要干什么啊?

方柏嘉心里骂了一长串脏话出来, 其实手足无措极了,因为过于震惊而始料未及,甚至没能把眼神移开, 和汤昼恒干瞪眼地彼此看着。

气氛一时有点诡异。

汤昼恒清了清嗓子, 过了两秒, 像刚才那番直逼心灵的审问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地说:“……第四个问题。”

“玩蒙眼抓人的时候,你后面为什么故意让我抓到?”

对方突然就放过了他,跳到了下一个问题上, 是方柏嘉没料到的。

他起初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 眼睛猛眨了两下,呆了好几秒,才猛然反应过来,捡起自己的声线道:“……这个不该问你吗?是你先开这个头的。”

方柏嘉好像抓到了什么难得一见的漏洞与机会,紧接着抬起眼,反过来拷问汤昼恒:“那你呢, 上一把为什么要特意那么帮我?”

这回换成汤昼恒移开眼。

他想了想,不疾不徐地开口:“这样很有意思,不是吗?你差点就要被抓到了,而我刚好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帮你。我玩游戏喜欢认真。”

“那下一局轮到你抓,你怎么又不认真?”

“玩太久游戏,累了。”汤昼恒面不改色。

方柏嘉:“……”

这明明是他昨天就说过的台词!

短短的几句对话,如此的云里雾里,说了又好像没说。

只因两人似乎都隐隐意识到,自己和对方讲的都不是真心话,而他们也未必猜不出另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在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寂然当中,方柏嘉似乎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骗子。”他轻声地道,嘴唇几乎没怎么动,短促的音节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汤昼恒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不诚实。”方柏嘉突然提高了音量,破天荒地不知从哪积攒起一波勇气,“说要别人认真回答,结果自己也推三阻四,不说实话。那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你总是在问我问题,自己却不表态?”

“莫名其妙地对别人好,又从来都不直说,问你你也找理由搪塞,是觉得自己这样很酷?让别人自己在那猜来猜去,我是应该多想还是不多想?想多了,怕自己自作多情;不多想……”

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方柏嘉没把这句话说完,只接着赌气似的道:“我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本事就说清楚,别老给人制造没必要的困扰。”

这话说完,方柏嘉许久没好意思和汤昼恒对视,只感觉那人火辣辣的目光凝聚在他脸上,差点在上面烧出个洞。

“……”

回答他的,是汤昼恒匪夷所思的注视。

“暧昧不清的感觉?……制造没必要的困扰?”对方一瞬间像是无语到了极点,“我到底有哪里表现得不清楚?”

方柏嘉眼睛瞪大地反问回去:“你有哪里表现得清楚?”

空气中仿佛有群乌鸦飞过。

两个人面面相觑数秒,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不可置信。

饶是为了早上的谈话做了许久心理建设的汤昼恒也短暂失语,不禁在心里开始怀疑,难道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对着傻子抛媚眼?

两人之间的信息传递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能让对方产生出这种疑问?

他愕然地呵笑了声,不可思议道:“所以在你看来,我一直以来做的所有举动算是什么?”

方柏嘉犹豫许久:“算你……是个好人?”

“……”

汤昼恒的神色一时堪称精彩至极。

“难道我之前帮你脱敏,陪你过生理期,闹矛盾了还主动来找你……这些种种的举动,你都觉得我只是出于一个好心队友的情谊在帮忙?”

他说这话时语气稍有戏谑,本意是不怎么信的,还等着方柏嘉来反驳。

然而好几秒过去,迎来的却只有诡异的寂静。

方柏嘉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答,“难道不是吗”?

甚至直到这一刻前,方柏嘉都还觉得汤昼恒有一定概率是个想要骗色的渣男来着……

方柏嘉抿住嘴唇。

汤昼恒敏锐地从他沉默的态度中领悟到了什么,也不开口了。

过了许久,他才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身体出了问题我都要为他负责的——我也没有好心到碰上个alpha易感期就要帮忙解决。”

Alpha平静的嗓音如同溪水在缓缓流淌。

“……帮你脱敏是不想让你不那么舒服,一次又一次主动送上门是不想让你去找别人。玩游戏让你赢,当然是为了讨好你了,不然呢?能让你因此觉得愧疚也不错。”

他一条一条地陈列着,忽而向方柏嘉俯身,且看起来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被他锁定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单纯为汤昼恒身上那股气势所震慑,也慢慢随着他的动作向后仰。

后仰到一定程度,腰身实在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又开始挪着屁股一点点往床头蹭。

直到后背靠上枕头,后脑勺也抵住了微凉的墙壁,方柏嘉再也无处可躲,汤昼恒依然还在向他靠近。

年轻俊美的五官不断在他眼前放大,明明目光和表情都还算柔和,却带来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方柏嘉的大脑变成被清空的文档,不想示弱,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想要偏过头去的欲望,逼迫自己和来人对视。

无机质的凉意透过墙面过渡到脖颈肌肤,冰得方柏嘉在大清早打了个寒颤。

偏偏对方炙热的呼吸如一团蒸发的柔雾,氤氲在他面前,一前一后,冷热分明,好似置身不真实的世界。

汤昼恒弯了弯眉眼,似乎很乐意于看见方柏嘉此刻的模样,缓声道:“或许我确实像你说的有那么好心,但也绝不是一点目的性也没有。不直说是因为我觉得我表现得已经够明显的了,但是没想到某个人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他嗓音冰凉,眼神也同样凉凉地眯起眼。

“现在说得够清楚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有太多信息需要消化,方柏嘉好半晌没动静。

汤昼恒也不在意,笑了下道:“那么可不可以请你认真地再回答我一次——被我抓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要和我一样的实话。”

咚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从胸膛中脱壳而出,血液迅速而凶猛地奔涌,以至于他手脚的末端甚至产生出轻微的刺痒感。

良久,方柏嘉才动了动唇:“你是在明知故问。”

他视线游移,没有和汤昼恒对视。

“我没有‘明知’。”汤昼恒答得很快。

“如果我确定,我就不会问。我既然问了,就代表我并不清楚。”

青年用近乎引诱的声音引导他:“我只是想要你一个回答。”

又是突如其来的沉默。

离得太近了,就连压迫感似乎也到达了极限。

方柏嘉的胸膛再三起伏,终于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因为我看不下去。”

仿佛重担落地,第一句话一旦说出口,后面的内容似乎都慢慢变得流畅起来。

方柏嘉费力地吞咽一下:“故意被你抓,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手受伤了还可怜兮兮地要抓人,因为你上一把还为了帮我自己输了,我看不下去,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我——”

他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这个问题的本质和汤昼恒问他为什么不给树拍照是一样的。答案还能是什么?

因为喜欢汤昼恒,所以觉得愧疚,觉得不忍,有很多种说不出的情感混合在一块,总觉得自己也应该同等地回应给汤昼恒些什么,否则就怎么样都不舒服。

他脸上发烫,嘴巴明明在说着话,灵魂却仿佛离家出走,只能感觉到两瓣微凉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却听不出那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好似第一次学会人语,坦白都坦白得磕磕绊绊。

此时汤昼恒已离他极近,方柏嘉说话间,甚至能想象出这人脸上的细小绒毛被他口中呼出的气流吹动的画面。

对方双手支在他的身体两侧,一会儿抬眼和方柏嘉眼神对望,看似认真地倾听他讲话,一会儿目光又落下去,三心二意地盯着他的下半面部。

一个“我”字的话音未落,汤昼恒忽地拉近他们之间本就不剩几公分的距离,侧头吻上方柏嘉的嘴唇。

……

刹那间字形溃散,唇面上酥酥麻麻,好似爬过一群躁动的蚂蚁。

汤昼恒含住他的唇瓣,色/情至极地吮吸两下,唇肉摩/擦,似花瓣之间重重地接踵挤压。

Alpha短暂地停留两秒就放开他,方柏嘉喘/息一声,看着那人的脸慢慢拉远,脸上的表情似震惊又似迷惘。

汤昼恒嘴唇勾起一点弧度。

“我对你好,对你来说有那么难以接受吗?至于让你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得了一点好处都坐立难安?”

“告诉我,你为什么看不下去。”

汤昼恒再度向他移动,用闲聊似的语气说:“其他人这么对你,你也会心里难受?”

方柏嘉前面都似魂游天外般呆坐着,听到这儿,终于反应过来,小幅度地摇摇头。

汤昼恒眼眸垂了垂,说:“好乖。”

甚至不等方柏嘉再说些什么,他就又含住对方的双唇亲吻起来。

先是右边,然后侧过头,换个方向,再从左边开始接吻。

如同蜻蜓点水,动作缱绻而迟缓,好像要从奶油味的alpha口中汲取出甜味。

方柏嘉不自觉迎合起他的吻。

两分钟后,汤昼恒放开他,抓住方柏嘉垂在身旁的手,引导他贴在自己的脸颊一侧,几乎像是催眠一样地说:“……你心疼我,对不对?”

方柏嘉看着他,心跳因为汤昼恒的话而漏跳一拍。

“心疼——”他呆呆地跟着汤昼恒的话语重复,像在咀嚼这两个字的味道与重量,又好像恍然间被人点醒。

一股热流霎时冲上头顶,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汤昼恒不愧是在组合里当惯了老大身份的,明明只比方柏嘉大一岁,却已经锻炼得功力深厚,独属于年长者的狡黠气质自成一派,甚至连被诘问者的回应都不需要,照样能一步步指引着对方往自己定好的方向走。

方柏嘉说不出话,表现却等同于已经做出回答。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很可爱。

汤昼恒没有忍住,低头继续向他索吻。

“嗯……”

脊柱中泛起难/耐的电流,方柏嘉不期地哼了一声,转瞬间像忘了所有原本盘踞在脑中的草稿,视野里只剩汤昼恒放大后的面孔,还有那两片正在轻柔亲吻着他的、湿热的唇。

过了很久,他们才重新分开。

方柏嘉软绵绵地躺在枕头上,淡彩色的发丝像蓬松的云一样顺着重力散落,一对唇被汤昼恒吮得水润润的发红,双颊也覆上淡淡的粉晕。

怀疑自己此刻张大嘴巴呼吸的样子有些yin乱,方柏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以及胸膛起伏的频率,一脸迷离地看着身前的人。

半秒过后,又实在害羞到没法和对方坦然对视,视线飞快地移开。

等一下,话说都到这份上了,他们现在算是捅破三分之一面窗户纸了吗?

所以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来着……

他完全没有经验啊!

心情乍起乍落,方柏嘉的心态还没转变过来,神情中不由得带上些许忐忑,一瞬间无数念头弹幕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出。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汤昼恒平静中夹带一丝错乱呼吸的嗓音便在方柏嘉耳边响起:“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易感期,那我就告诉你。”

方柏嘉一怔,扭回脸来看他。

汤昼恒接着说:“因为接下来要忙路演,我会吃药把易感期推迟,差不多到下月中旬。跑完路演,我会直接坐飞机回首都,去我在其他小区的住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问方柏嘉:“你离开这边后要去哪里?”

团综录完,他们回归期的团活基本也告一段落,方柏嘉知道,汤昼恒这是在问他后面的行程,想看两人的时间能不能对得上。

他立刻有点紧张起来,想了想说:“前几天我有别的商务,五号应该就回去了,因为要监督师妹她们录音。”

汤昼恒低低地“嗯”了声,

“到时候我会把地址发给你,来不来由你决定。不过提前说好——”

“我不接受你说的那种‘礼尚往来’的方式,如果只是单纯想和我‘互帮互助’,那你就没必要来。一旦来了,我会默认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

汤昼恒说着,仔细观摩着方柏嘉脸上的表情。

面前的alpha听得愣愣的,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也像是明知故问:“什么一致?”

汤昼恒的目光意味深长。

“默认……我们不只是‘互相帮助’的一致。”

“默认你也对我有好感。”

“默认,我们可以开始以交往为前提的相处。”

好几个默认连在一起,像是一串渐变的符号,每一句都是对上一句的强调,每一句又都在上一句的基础上加了码。

如同天平。汤昼恒不断在他那边放上重物,一块,一块,又一块。那些砝码仿佛就镇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心脏沉沉地喘不过气,方柏嘉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整个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方柏嘉在汤昼恒的眼眸中,看见自己惊讶得接近呆滞的脸。

对方说得太清晰、太直白了,没有任何可以狡辩或含糊其辞的空间。

方柏嘉小声而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含糊不清地说:“为什么啊?”

汤昼恒扬了扬眉:“什么为什么?”

“就是为什么,忽然间对我……”

方柏嘉想说,你为什么忽然就喜欢上我了?想想又觉得“喜欢”这两个字太烫嘴,脸上匆匆一热,他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汤昼恒却神奇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

方柏嘉害臊得不行,怎么可能回答,眼睛转到一边,支支吾吾地磨蹭:“我……”

“我”了一会儿也“我”不出个下文来,汤昼恒没打算从他嘴里再撬出什么,又很好心地把话题转了回来:“总之,我的态度就是这样,选择权交给你。”

汤昼恒朝他低头,身上散发出很迷人的樱桃香气:“还要接吻吗?”

方柏嘉:“……”

都亲了他这么多次了,居然现在才问。

这人装什么呢?

方柏嘉在心里吐槽,却止不住红着脸轻轻点头,从鼻腔间挤出声“嗯”。

愉悦几乎将方柏嘉淹没,他紧紧闭上双眼,细密的睫毛像被惊扰的蝴蝶羽翼一样乱颤,和汤昼恒眼尾处的毛流打架似的缠在一块儿。

脸颊、鼻尖、唇角,所有接吻过程中相触到的肌肤无一处不像是火炉,暖热而又温润。全身上下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似乎都因此被调动,方柏嘉战栗不已,脚趾尖都透着酥/软,没一会儿就觉得盖在身上的被子闷得让他透不过气。

那是他已然十分熟悉的感觉,证明他被和汤昼恒的亲吻勾起了最初始的需求,身体开始发热,是动/qing的征兆。

方柏嘉在被子底下窘迫地夹/紧tui,快乐之余不由感到有点可怕,这才哪到哪儿啊,自己和汤昼恒还没在一起呢,就兴奋成这样了。

两个人足足吻了有七八分钟,最后方柏嘉实在喘不过气了,示意汤昼恒停下。

“再亲就亲肿了。”他小声说,“等下还要出门。”

汤昼恒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玩着方柏嘉淡粉的下唇,忽然道:“光顾着说,都忘了问。你是不是这两天伪感期就到了?”

方柏嘉一愣,隐约间记得对方昨天也问过这个问题,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行程通常提前两三个月就定下了,那会儿方柏嘉还没出“意外”,伪感期也被安排了不少工作。

现在他没法吃抑制剂,情况就变得稍微有点复杂。理论上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脱敏,他应该没有刚开始那么不耐受,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再撞上次“意外”。

这样想想,他昨晚的种种言行未必没有生理期影响的成分在里边。某种程度而言,这也是一种潜意识的焦虑表现,让方柏嘉即便在烂醉如泥的时候,也忍不住对汤昼恒表现出索取。

他的那句“你明天就走了,要见不到你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汤昼恒将他身上的被子掀开,自己也钻进来。

热源靠近,方柏嘉的第一反应是有点不安,直到汤昼恒轻轻将他翻了过去,从后边贴着他的背脊,将方柏嘉抱住。

修长的手指热热地拢上来,有力的小臂搭在他的肚皮上方,轻缓地揉了两圈。

方柏嘉没忍住深吸一口气,鼻间浅浅地哼了一声,向后躲了躲,却只是把自己越发往对方怀里凑。

突然间好像撞到什么,他受惊似的抖了一下,似乎猜到原委,方柏嘉表现出来的没有抗拒,只有困惑和茫然:“你不是说不做……?”

“是不和你做。”说话间,很少暴lu在外的肌肤处传来凉意,原本好好裹在躯干上的布料偏离了原本的位置,被人扯下。

汤昼恒停顿片刻,从后面热热地贴上他的耳根就是一吻,手掌压住他的膝盖,示意他待会好好并住:“但是可以让你舒服一点。”

“……”

大清早来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方柏嘉犹豫了一瞬,觉得他是不是得矜持一点。

自己才和汤昼恒聊完那么走心的内容,不应该正是纯爱的时间吗?下一秒就开始少儿不宜算怎么回事。

可倒数第二截脊柱上已经印出了形状,即便隔着层层衣料遮挡,从汤昼恒体表散发出的温度也并没有因此降低,反而显得更加突出——如同蛰伏在暗处的蛇,即便没有真的咬人,却也足够让人心惊。

方柏嘉立刻就软了下来,心跳如鼓地默许着汤昼恒把自己拉向他那边。

对方的胸膛沉沉抵着他后背上的肩胛骨,手臂箍紧了他的最纤细处,危险与脆弱仅有一层之隔。

眼前的景象一上一下地偏移了视野,仿佛在风雨中晃动的船。方柏嘉睫毛狂颤地咬紧下唇,整个人像一颗香甜的奶油糖,因为汤昼恒而散发出逐渐融化后的甘美。

不多时,空气中便多了种有别于樱桃和奶油的味道。

第49章 第 49 章 旁边这只还可以更主动。……

在大清早最精神的时候即兴来了次的结果, 就是搞得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毛手毛脚地弄脏了。

结束后的方柏嘉乱得尤其没法看。

他上半身还好,顶多只有被揉过的地方有些发红,下边却彻底湿得一块一块, 汤昼恒的赠予、他自己的产物,分不清是谁的东西搅/合在一起, 弄得方柏嘉内侧和外侧都是。

多余的湿/意甚至蔓延到了汤昼恒和他相贴的肌肤处,在周围一圈被均匀地拍打开。

“……怎么每次你的水都这么多?”汤昼恒难得展现一点恶劣因子, 在他耳边半是认真求知、半是打趣地问, “没进来你也会流?”

他从侧后边含住他的耳垂, 沿着方柏嘉的颈线一直亲下去, 最后干脆把他反过来, 轻轻吻住alpha的喉结。

汤昼恒的力道很轻, 担心在方柏嘉的皮肤上留下印子,只是湿润的嘬吻。

方柏嘉发xie完,浑身都没力气, 靠在他的身上, 一只手抓着汤昼恒的手腕, 被亲得嘴巴微微张开,蹙着眉道:“知道你就别搞我了。”

他生/理性地哽咽一下:“把我弄成这样,你又不*……”

对此, 汤昼恒只好尽力宽慰:“因为来不及了。”

“我查了一下, xing行为起到的安抚作用可以抵得上好几次腺体标记,一次能覆盖一个月,你这次伪感期应该不会有上次那么难受,不做也可以,刚才算是保险。你稍微忍一忍,等我回来——”

他话到一半, 忽然停住,没再往下讲。

方柏嘉却还是猜出了他的意思。

眼下这个情况,两人不方便做,汤昼恒是想等他跑完路演回来过易感期,一次性把他俩的问题都解决了。

反正他们床也上过,对彼此没什么不满意的。睡一次又比接吻、咬腺体这些行为达到的安抚效果都要好,还不容易留下外人能看到的痕迹,那么时间一长,顺水推舟把治疗脱敏的手段提升到最高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哼,也是挺自信的,怎么就默认自己一定会去找他了。方柏嘉默默吐槽了句,脸上烫得吓人。

汤昼恒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没有把话说全,留一些缓冲的余地。

紧接着又是一阵心知肚明的尴尬和暧昧。

方柏嘉害羞得不行,腿上也黏糊糊的难受,说了声“我去洗一下”,就从汤昼恒的怀里坐了起来,钻进卫生间里。

成员们前一天夜里又是喝酒又是玩游戏,抛开最早上楼的两人,剩下的众人都陆续熬到三四点才睡。早晨的别墅内部一片沉寂,汤昼恒也要换衣服,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离开之后,方柏嘉又倒头睡了个回笼觉,直到十点快十一点,才下楼和大伙儿一块用起早餐。

方柏嘉在座位上吸溜着豆浆,看见汤昼恒慢悠悠从走廊拐角那边走来。

换了身要出门的装扮,头发却还没打理,黑色的刘海垂下来盖住额头,像还在上学的青春男大。

对方的目光原本漫无边际地在空中飘着,接收到方柏嘉的视线,立刻如有所感地回望过来,嘴角隐秘地冲他勾了勾。

方柏嘉忍不住呛了一下,低头啃了半口油条。

他的左右两边都有人,汤昼恒便在他的斜对面坐下了,面无异色地从桌上工作人员买来的食物里挑东西吃。

方柏嘉收回视线,本想尽量矜持一点,可没忍住,一想到两人早上起来说的那些拉拉扯扯的话,还有后面做过的事,整个人都要飘起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隔三差五就要往汤昼恒那瞟上一眼。

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如同安装了目光雷达,总能把方柏嘉这些小动作捕捉到,几次对视下来,汤昼恒的神情中明显多了几分揶揄。

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手机敲打了些什么。

下一秒,摆在方柏嘉手边的电子产品屏幕亮起。

是斜对面那人发来的。

汤昼恒:【为什么一直看我?】

方柏嘉轻轻地骂了个“靠”字,脸上立刻红了起来。

他又朝对方那边扫了眼,双手举着手机回复。

方柏嘉:【因为你帅】

打出这句话时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可转念一想,自己和汤昼恒都“默认有好感”了,说点实话怎么了。

许久,汤昼恒只给他回了一个简洁的:【。】

方柏嘉悄悄抬眼,发现汤昼恒正单手拿着手机,对着屏幕讳莫如深地……发呆。

这人是害羞了吗?他突然新奇地想。

方柏嘉来了兴趣,反正被汤昼恒发现了,索性问他:【为什么每次我看你的时候你都刚好能发现?】

对方是开了天眼,还是传说中的第六感?

汤昼恒:【不是你被发现了】

方柏嘉一愣。

汤昼恒:【是我本来就在看你】

……靠!

待把这两句话串联起来,方柏嘉不由又骂一声。

这个人,自从他们敞开说过一次后越来越会了!

嘴角不自觉有笑意聚集,方柏嘉察觉到了,赶忙伸手摸了摸脸,按下即将翘起来的弧度。

偷偷抬头看一圈四周,没人注意到他。

……背着其他队友悄悄聊天,聊的还是这种内容的感觉好暧昧啊。

方柏嘉还没琢磨出该怎么回应,这时,原本坐他右边的杭泽宇吃完早餐离开了座位,跑去沙发躺着玩手机去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汤昼恒已经站起身,绕着桌子走了半圈到他这边,坐上队友才腾出没多久的位置。

低头调整座椅距离时,手背及凸起的掌指关节轻轻刮过方柏嘉垂在下边的手。

一阵热风擦过,汤昼恒有意无意侧头冲他微笑一瞬,佯作没事人般接着从桌上拿东西吃,好像他是因为这边的菜色更合口味才坐过来的。

方柏嘉的心脏错跳了两拍,缓缓睁大眼睛看回身体正前方,感觉身遭的空气都因为这人的主动靠近而变得轻暖起来。

正心猿意马着,汤昼恒居然坐在他旁边又来了句:【怎么一直在动来动去?】

汤昼恒:【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方柏嘉一愣,居然这都被他注意到了。

他也不客气,意识到这是个反击的好时机,立刻拿起手机回复:【被你磨疼的,谁让你早上那么用力,还一直要我并紧】

方柏嘉抱怨:【我现在腿都是酸的】

早晨那会儿,汤昼恒开始还隔着一件小小的面料,后面干脆把他那层拨开。

让方柏嘉并好,他也没并住,汤昼恒太显眼了,把本来细细的一线撑成好几根手指的宽度,方柏嘉低下头,甚至能透过那缝隙看见自己若隐若现的小腿肚。

汤昼恒从下面抱着他,骨头带动着肌肉发力,不断把人推着往前耸。方柏嘉的膝盖像是关合不牢的门扇,被挤进门缝里的木棍一敲,没几下就被叩开。

结果还是得汤昼恒自己出手,手掌按着方柏嘉的侧边,将他给牢牢地固定住,自给自足地继续zhuang击门框。

方柏嘉全程线条绷紧,大tui两侧的肌肉都酸痛得不行,细微地筛子似的抖。过后被汤昼恒着重照顾过的地方尤其红通通的一片,虽然没破pi,却也不好受,方柏嘉坐下时都能感觉裤子在勒磨着那块皮肤,隔三差五忍不住起身调整一下姿势。

汤昼恒再次:【。】

方柏嘉莫名觉得对方这个无言以对的样子有点好玩。

哼,让你之前牛皮哄哄的,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吧?

方柏嘉绞尽脑汁想再说点什么,忽然间,感觉到有什么温热而带有重量的东西搭在了自己的膝盖内侧。

是汤昼恒的手。

它攀上来,有温度的掌心隔着裤子mo挲方柏嘉那一块的肌肤,仿佛只是一时兴起。紧接着,又慢慢向着更深/处移动。

像一条蛇,走动的并不是直线的距离,而是蜿蜒的,S型的,一路打着圈不断向上——

方柏嘉正戳着碗里沙拉菜叶子的动作一滞,被对方掌心包裹着的肌肤刹那间紧绷到了极限,不可思议地僵硬扭头看向汤昼恒,用微微瞪大了的眼睛示意他:你在干什么?

汤昼恒居然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他的意思,缓缓做出无声的口型:【给你按摩。】

表情坦然而又正经,像是在道,不是你说肌肉不舒服?

方柏嘉的背上迅速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汤昼恒的这只手上。

打圈画圆的手法才来到中段,他已然承受不住,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抓住青年的手腕,猛一下双腿蹬地站了起来——

方柏嘉抓起手机,逃难似的说了句“我吃饱了”,迅速又跑上了楼。

汤昼恒两分钟后给他发了一句:【现在好点了吗?】

方柏嘉没缓过来,看出这人问得不够诚心,不想回他。

汤昼恒也不在意,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不在的这些天,记得帮我照顾好我的猫】

后面跟了一个笑眯眯的emoji。

*

团综拍完的第二天,成员们“作鸟兽散”,各自收拾好行李,休息的休息,赶行程的赶行程。

方柏嘉在几个城市之间飞来飞去了好几天,总算是把月初的活儿跑完了,又回到首都,开始着手监工师妹团的新歌录音。

江白树之前在见面会上说他写了一堆歌,被收录进他们组合专辑的寥寥无几,倒也不是假话。

作为成员构成全为男性alpha的男团,Unforbid’em的整体风格偏向前卫金属潮流,而方柏嘉的创作舒适区则是带有轻盈迷幻电子感的自然节奏类曲风,明显不符合组合主旋律,倒是和公司近两年推出的师妹团相当契合。

就在前年,他为师妹团写的一首《ATM(at the moment)》,因为其魔性洗脑的旋律和与爱情有关的清新主题大火,又因为ATM这个缩写“一语双关”,同时有自动取款机的含义,这首歌后边又被玩梗成了“来财歌”“海王歌”,传播及使用范围非常广。

有人说方柏嘉写的是哗众取宠的口水歌,全靠公司营销,也有人说看他过往创作的歌曲就知道,方柏嘉本来就有天赋又有灵气,《ATM》火得天时地利人和……

不管怎样,方柏嘉当年就靠这首歌的音乐版权赚了六千多万,后边接连又有好几首歌取得不错的成绩,公司因此对他“放权”,这两年陆陆续续让他参与进了师妹团的专辑歌曲创作。

目前在着手准备的这一版专辑里,有三首歌他都是制作人,流程的从头到尾都要他去监督沟通。

方柏嘉忙了快一个星期,好几回在公司待到了半夜。

最后一天总算工作结束,穿着便服的女生们在录音棚外齐齐冲他鞠躬:

“PD辛苦啦——”

“师兄再见!”

方柏嘉和她们道完别,坐在控制室的椅子上继续听着刚才的录音,一转头,发现有个成员还没走。

“什么事?”暖光灯下的青年骨相优越而精美,像从头到脚都挑不出瑕疵的BJD制品,模样有些讶异。

“那个,我写了首歌想找PD帮我听一听,不知道可不可以。”

方柏嘉听完她的来意,稍微怔了下,很快道:“U盘带了没有?给我。”

他从对方手里接过小小一枚的闪存盘,明显感觉对方松了口气。

“这首歌是你自己创作的吗?一个人作词作曲?”

“啊,对。”

方柏嘉没说什么,点开文件:“我们先来一起听一遍。”

……

二十分钟过去,方柏嘉双手交叠地支于桌上,下巴抵住指节沉思:“整体来说还算不错。你刚才说这是你写的第三首歌?能到这个水平我蛮意外的。改天你可以把你另外两首歌拿来给我听听。”

他说完这话,好几秒没人回应。

方柏嘉回过头,看见女生正捧着手机,一脸紧张地望向自己。

“?”

方柏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其实我今天来问您,是因为我最近看到了这个——”女生举起手机,将屏幕那面转给他看。

方柏嘉接过来定睛一瞧。

《为乐而作》原创作曲竞演综艺选手招募海报。

“你想去这里?”

方柏嘉简单判断之后做出猜测:“是你们经纪人不同意吗?”

“不是。”女生摇了摇头,“我还没和高姐说。主要是,我还不确定要不要去。”

“为什么不确定?”

“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方柏嘉总算明白了对方找他的原因,向后靠倒在转椅上说:“你对自己没信心?可我说了,你这首歌写得不错。”

“话是这样讲,”女生一脸囧色,“可是,可是……”

“可是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看着对方嗫嚅着说不出话的表情,方柏嘉一下明白过来。

他笑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在我差不多比你现在小两岁的时候,有个人也听过我的第一首歌。当时听完他对我评价,我同样觉得很不可思议。”

……

那是在近五年前发生的事。

就在方柏嘉收到汤昼恒点给他的“生日礼物”的当天。

方柏嘉对着两个辣翅桶吃到快末尾,本以为自己和汤昼恒的缘分已经结束。

没想到手机震动一下,竟又收到了新讯息。

汤昼恒:【你现在没地方住,是吗?】

汤昼恒:【也没有学上?】

“……”

方柏嘉嘴里还咬着鸡翅,见状,咀嚼的动作不由得停了停。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又好像隐隐约约也能猜到。

脑子里乱得像在星球大战,方柏嘉对着手机发了许久的呆,才从他那一团糟的思绪中勉强冲出重围并打字:【啊。】

这个字刚发出去,方柏嘉就想给自己一拳。

什么反应这是。

人家明摆着有想帮你的意思,结果你的回应就这么冷淡。

可方柏嘉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之前,他已经反反复复在对话框里打下字又删掉,不管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不想显得太脆弱可怜,不希望让对方觉得自己在刻意卖惨。

最重要的是,方柏嘉不擅长接受这种善意。

他的成长过程里很少有这种东西。而这少有的部分,基本都是从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偶尔在打工兼职时遇到的客人那里得来的。

清浅的善意,几乎没有重量,虽然偶尔也会让他苦恼与困惑,但还是会从他的身上很轻快地流过去,不给方柏嘉带来任何负担。

但再重一些就不行了。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汤昼恒能怎么帮他。

把他当成贫困学生来资助,每个月给他一笔钱?

方柏嘉一个人,活得再差都是他自己的事。但如果因此背负了别人的期待或者好意,他反而承受不了。

何况他也不是养活不了自己。

私信界面跳出来一个总额450的红包。

汤昼恒:【我看了一下,最近最便宜的旅馆大概150一天。先给你三天的,你先去住。】

这会儿顾不上那么多,方柏嘉深吸一口气打字。

方柏嘉:【那个】

方柏嘉:【其实我说我快没钱吃饭了,是夸张说法。我手上还有些钱,只不过要省着点花,后面用来租固定的房子,所以每天会少吃一顿饭,要是想吃也还是能吃的。】

方柏嘉:【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惨啦】

方柏嘉:【感谢你的好意,但如果要给钱什么的就算了[擤鼻涕]】

写到这儿,方柏嘉终于记得稍微卖下萌。

消息发出去的五六分钟里,对方都没再回应。

汤昼恒一问他问题,方柏嘉心就乱了,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把剩下两只鸡翅吃完,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屏幕。

对面一直没动静,方柏嘉的情绪也跟着忐忑起来,又把自己发出的内容来回看了好几遍,觉得自己是不是婉拒得太生硬,让对方认为自己白费了一番好心。

正这样想着,大概是因为看到了他私信里的打工记录,汤昼恒问他:【你后面打算干什么?还留在首都吗,不去上学了?】

“……”

这种阴差阳错和自己正在追的星对上话的经历实在太奇妙了。

方柏嘉对着这行字看了良久,有种自己用来记日记的备忘录突然成精了的感觉。

方柏嘉:【不知道,具体看到时候的情况吧。】

要先看钱能不能攒够再说。

但这话他不想和汤昼恒讲,显得他在暗示对方似的。

汤昼恒:【如果你一直不去上学,学校那边不会有说法吗?】

方柏嘉:【可能会有。但如果学生家长都铁了心的话,老师也做不了什么。】

高中本来就不包含在义务教育里面,理论上说,得知学生要辍学,老师是会打电话回访。但要是找老师找学校有用,天底下哪还有那么多上学上到半途就不得不辍学出去打工的未成年。

汤昼恒:【你想继续上学吗?】

方柏嘉盯着这行字沉默了。

琢磨着这人该不会真想资助他吧,可他都说了不要钱了啊。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过了好几秒,才犹豫着一下一下地慢慢敲键盘:【想不想不是我能决定的。】

汤昼恒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阵,冷不丁转到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上去:【你主页唱的那首歌挺好听的,叫什么名字?我用听歌识曲搜了一下,没搜到。】

主页的歌……

方柏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

身边的同学用微博的不多,方柏嘉也不想被认识的人知道自己在网上的样子,这个号没告诉任何人,纯粹是用来追星发泄的,主要功能就是转一些汤昼恒的美图,说一些骚/话,偶尔的,也发一点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汤昼恒说的主页的歌,是方柏嘉半个月前发的那首。用那种时下很流行的K歌录音软件,搭配网上买的十几块钱的便宜耳机。

没有伴奏,唯一的音乐是他在学校的音乐教室里自己弹奏的背景钢琴声。

方柏嘉小学的时候学过三四年的钢琴,后边父母离婚,父亲组建了新家庭之后,便没再给他上过课外班。但方柏嘉基础还在,常常会去弹学校的免费乐器解闷。

物质匮乏的生活里没有其他娱乐方式可言,方柏嘉最大的爱好就是听歌,听得多了,就琢磨着怎么自己创作打发时间。

开始都是些散碎的片段,后面他在网上专门搜了别人是怎么写歌的,歌越写越长,也越来越连贯,渐渐有了成品的样子。

有段时间方柏嘉对这件事特别着迷,一有空就溜去音乐教室,一边弹琴一边哼歌,课下的草稿本边角里都塞满了他脑海里不时蹦出的旋律和歌词。

这首歌是方柏嘉近期写过的最满意的。趁着学期末考试结束,他在其他学生都鱼贯涌出校园大门的傍晚悄悄爬上音乐教室所在的五楼,把它录了下来。

唱完之后非常满意,顺手就分享到了微博上。

因为是自己的原创,保存时甚至没有歌名,方柏嘉随手敲了个“111no name”上去,本来也没觉得有谁会注意,更想不到,他的“原创大作”的第一个听众竟然是自己追的星本人。

这感觉太诡异了。

方柏嘉都不知道汤昼恒怎么会有兴趣真的点开来听,而且还看了他的主页。

……

……

卧槽,汤昼恒看了他的主页!

那他说的那些岂不是全都被——

方柏嘉放下手机,双手扒着桌子的边缘,额头压下去磕了两下。

要死。

真的要死。

磕完,方柏嘉崩溃地抬起头,顶着脑门上淡淡的红印,双目无神、强装镇定地打字回复:【没有名字,这是我自己写的。】

其实指尖都在微微地抖。

刚完成时很自得是真的,可真拿出来给人鉴赏,方柏嘉又开始虚了。

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写的歌哪有好听到那个地步。想也知道,肯定有不少漏洞。

居然还特地为此搜了歌……真的假的?

汤昼恒:【真的吗?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这话应该是他来问才对!

方柏嘉这时候倒又故作矜持地谦虚上了:【这有什么好骗的……你也不用安慰我,说得这么夸张。就是不上课的时候随便写写而已,我什么水平我自己知道。】

汤昼恒:【嗯……也不是安慰。作为一个喜欢听音乐的外行来说,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旋律很入耳,听起来很清新,也很舒服。虽然有些部分确实能感受出不怎么成熟的地方,也可能不算是完成度特别高的作品,不过我认为在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和训练的情况下写出这样的作品是很有天赋的。你真的没有专门上过这方面的课程吗?】

方柏嘉没想到对方居然打了那么一长段话来回复,有点被惊到。

方柏嘉:【没有,就是自己想着写的】

方柏嘉:【但是在网上搜过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怕汤昼恒把他想得太厉害,他又补充。

汤昼恒:【那算是非常有天赋了。】

方柏嘉脸上一红,小声对着手机嘀咕:“骗人的吧。”

汤昼恒还挺有捧杀人的天赋。

方柏嘉拿起表面都是水珠的冰可乐,哧溜地大吸一口。

汤昼恒:【你很喜欢写歌吗?以后有没有从事相关行业的打算?】

方柏嘉:【……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想写就写了。】

方柏嘉:【什么意思?】

汤昼恒:【稍等,我去问一下朋友。】

“……?”有至于到搬外援这个份上吗。

方柏嘉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总觉得汤昼恒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可能会把他吓一跳的话。

又过了十多分钟,对面重新出现。

汤昼恒:【我有一个建议,是刚才突然想到的。】

汤昼恒:【我们公司最近在为了之后要推出的偶像团体招练习生。如果你被选上,公司会帮你在这边入学,住宿、餐补这些都是免费的,基本相当于没有花销。】

方柏嘉:【…………】

他现在又开始觉得,对面这个汤昼恒说不定是被人盗号后伪装正主和自己聊天的骗子了。

先用甜言蜜语骗取他的信任,让他自信心无限膨胀,然后跟他说现在交五万块培训费进入公司,我们公司会全力打造你,把方柏嘉骗得晕头转向、要死要活,把打工挣的钱全交出去。

方柏嘉又惊又疑:【你在开玩笑吧,你甚至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万一我很丑呢?】

汤昼恒:【啊。】

对面隔了一会儿才说。

汤昼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选拔练习生也不完全看脸,如果你有舞蹈、唱歌和创作任意一方面的突出才能,在其他评分标准上也可以降低要求。】

汤昼恒:【而且,我刚才说的一点有误,公司招人也不全是为了组合。如果你刚好是创作型的人才,据我所知,音乐部目前正打算培养一批自家专用的音乐制作人,未来也有推出solo歌手的计划,就算你实在长得很抱歉,也不是完全没有别的机会。】

汤昼恒:【对了,你今年高几?】

方柏嘉:【……高二】

汤昼恒:【嗯。公司选人很严格,一般来讲,只要你不摆烂,不会在一年之内就把你劝退。你起码可以拿到高中文凭。】

对面居然还幽默了一把。

汤昼恒:【其实我讲这些是想说,你都好不容易上到高二了,只剩最后一年,中途放弃很可惜。所以我在想,如果你短时间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干什么,不想这么早放弃学业进入社会,又确实对唱歌创作这方面感兴趣,这也是一个选择。公司有专门请老师给练习生上免费的编曲作曲课,我觉得会对你很有帮助。】

汤昼恒:【如果你对这些不感兴趣,这就不是一个好的选项了。当练习生要签合同,除非公司觉得你不合适,主动协商解约,否则单方面想解约得赔不少钱,你得想好。不过话说回来,最差的情况也就是你一边被公司放养一边在外面端盘子,和现在直接端没有很大区别。】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吗。

方柏嘉:【……你还对我挺有信心的,连后面解不解约都想到了,万一我根本选不上呢?】

汤昼恒:【不是对你有信心,而是提出一个可能的方案。在对未来不确定的情况下,你要尽可能多给自己一些备选。】

汤昼恒:【山川相缭每周末早上十点到晚上七点之间都有公开面试,刚好明天就是周六,你在现场填了表就能参加,可以先试试。首先不一定能入选,其次就算你被看中,也可以不来。多一份选择权总没有坏处。】

汤昼恒:【而且】

方柏嘉:【而且什么?】

汤昼恒:【如果你来参加面试,我可以再请你吃一次饭】

汤昼恒:【负责面试招待的人姓唐,你走之前可以去找她,跟她说你是我的朋友,她会带你去食堂免费蹭一顿饭。】

汤昼恒:【我们公司的饭很好吃,员工餐肉也很多,你吃完还可以打包带一份走,不管怎样,起码都能捞到一顿】

方柏嘉:“…………”

可恶,这人竟然用食物来诱惑他。

然而,对方也是真的替他考虑得很周到。

周到得方柏嘉险些以为这是幻觉。

他在网上天天叫“老公”的那个实际上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家伙,此刻正在像现实生活中认识的朋友和长辈一样,给他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

不是给他画饼,也并不急于许诺,而是根据自己手头的资源与人脉理性地分析并告诉他,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坏处是什么。

因为方柏嘉刚好有向这方面发展的可能,而汤昼恒恰恰也对此有所了解。

交谈中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还算有点粉丝的“明星”就摆出高高在上的、认为自己说的都是金口玉言,一定要方柏嘉听从的架势。

方柏嘉说不要钱,他就真的再没提过,给出意见后也是让他再三考虑清楚。

方柏嘉:【大概了解了,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我想一下】

他发来一个很呆的线条画表情包,画面上是一只小狗在垂着脑袋思考。

似乎看出他的意愿并不是很高,汤昼恒又道:【如果你不是很有自信,对自己的能力不是很确定的话,我明天可以拿你的歌去找我们公司的音乐制作人,让他帮忙看一下你是不是有潜力。】

“……”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走后门吧。

拿自己的歌给专业人士看什么的,这也太可怕了。

方柏嘉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打字。

方柏嘉:【不用了!!!】

方柏嘉:【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来面试的。但我这几天要打工,要等看什么时候有空请假了再过来[流汗]】

对面这才满意。

汤昼恒:【[大拇指][摸头]】

方柏嘉对着这两个表情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品出一股邪恶。

“他听了我的歌,劝我可以来参加练习生海选。我很怀疑,我有他说的那么厉害吗?这个人其实只是在象征性地鼓励我吧?那会儿,我满脑子里都是这样的心理活动。”回忆到此处,方柏嘉扭头看向女生说。

这是方柏嘉没有对外跟媒体说过的细节,女生听得眼睛都睁大了:“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PD就是很有天赋!哇,这么说那个人真的很有眼光……”

方柏嘉忽然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侧头抓了下头顶的头发道:“不管怎么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无论他当时单纯只是安慰我也好,真心觉得我写歌不错也罢,我觉得他说的有句话很重要,就是要给自己制造更多的选择权。”

“首先,你就算报了名也未必选上,其次,选上了也很有可能一轮就被刷掉,最后,但凡你能靠这个节目获得一点儿名气,那都是你赚了,哪怕什么都没捞到,你起码获得了经验。提前担心没发生的事是没有意义的。”

女生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陷入沉思当中。

方柏嘉低头又看了眼招募海报,把手机还给她:“我记得这节目录制的时候你们组合没什么活动,这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建议你去。如果你们经纪人不同意,你可以再来找我。”

*

方柏嘉回到宿舍时,是傍晚七点。

他吃完外卖,又在卧室里玩了会儿电子琴,中间频频拿起手机看了好几眼。

汤昼恒参演的新电影上映,最近都在忙着跑全国路演做宣传,理论上说今天就是最后一站。

没见面的这十来天里,两人偶有通过微信聊天。

汤昼恒分开前叮嘱过方柏嘉帮忙照顾他的猫,但其实他养了那么多只猫,向来都是叫他在首都的助理每天上门铲屎喂粮,根本没有用到方柏嘉的地方,顶多给开个罐头零食什么的投喂一下。

方柏嘉隐约领会到汤昼恒的意思,隔两三天给他发去一堆猫咪照片,汤昼恒再在他下了工作后回复点评几句,一来一回,话题逐渐延展到人身上,开始聊起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在房间里发了会儿呆,方柏嘉觉得无聊,又抓心挠肺地奇怪汤昼恒怎么还不联系自己,想来想去,绑架了床上的一只猫质,把猫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调整姿势,拍了两张照片。

没露脸,但是很心机地在镜头里把腿屈起来了。

时值盛夏,方柏嘉在屋里把很宽松的运动短裤当成睡衣,宽大的裤管顺着他立起来的肢体下滑,露出很长一截没有多余赘肉和脂肪的腿。

肤色很白。

方柏嘉在举起的手机前来回找了好一会儿的角度,才找到一个又能看清自己的动作、又能把猫露出来,还没那么刻意的暗藏玄机的镜头。

他微微红着张脸把照片给汤昼恒发过去,配字:【胖咪!】

接着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忐忑地等待。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汤昼恒回复:【可爱,就是掉毛太多了,改天让小周给它梳下毛】

小周是汤昼恒那个上门喂猫的助理。

方柏嘉精心准备了半天,自然不可能对这区区两个字满意,对着手机“啧”了一声。

方柏嘉:【?就可爱就完了?】

方柏嘉:【旁边这只呢?】

汤昼恒:【…………】

汤昼恒:【旁边这只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主动?】

方柏嘉冷不丁打了个直球,汤昼恒难得有些猝不及防,停顿几秒,倏地给他发了个地址过来。

像一个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信号,方柏嘉看到那行字的瞬间,立刻来了精神,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

方柏嘉:【你回来了?】

汤昼恒:【还没,快了。等下上飞机,预计十点落地,到家估计就十二点了。 】

汤昼恒:【主要想提前跟你说一声,担心后面脑子太乱,记不起来。】

方柏嘉:【哦】

他沉默了下,一时有些摸不准对方的用意。

汤昼恒虽然给了他地址,但并没有说让他具体什么时候过去,那他是今晚就动身,还是第二天再去找他?

对方不提,他自己主动去问,是不是显得他有点太过于急切?

这样想着,方柏嘉说:【旁边这只还可以更主动】

方柏嘉:【你想要我现在过来吗?】

方柏嘉:【你到机场的时候,我同时从宿舍出发,我们应该刚好差不多时候到】

对面那边“正在输入”了有好几秒。

汤昼恒:【……】

汤昼恒:【那你过来吧。】

汤昼恒:【记得带上换洗衣物。】

第50章 第 50 章 如今也是豆德败坏的一员……

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 方柏嘉就已经完全没心思干任何事了。

他按照汤昼恒说的,把要带的换洗衣物和必需品都收拾出来,换了身低调的装扮后, 就一直躺在床边玩手机打发时间。

十点一到,立刻戴上鸭舌帽和口罩, 拿起背包悄悄溜出门。

不敢惊动同样也在宿舍的陆翰音,方柏嘉蹑手蹑脚地到了楼下, 才敢给他发消息说自己有事要出门, 紧接着打了个网约车, 直奔向今天的目的地——

方柏嘉终于明白, 为什么网上都说爱豆谈恋爱的一大标志是突然开始学车买车了。想要偷偷出门和人“幽会”, 还得是自己开车最方便放心。

正在干坏事的感觉太过强烈, 做完这一系列流程,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提升了不止一个档,坐在车上长长地呼出口气。

哎。

我如今也是豆德败坏的一员了。方柏嘉望着车窗外边的景色, 有些惆怅地想。

到了小区地下的停车场, 汤昼恒的助理小周早就站在那里等候, 对方见到方柏嘉,赶忙一路小跑着过来:“哈喽哈喽,我是汤哥的助理小周, 我们之前见过的。哥让我过来接你, 跟我走吧。”

方柏嘉一怔。不知为什么,觉得对方对他的态度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一时又说不清,云里雾里地跟在助理身后进了电梯。

小周很快把他送到了门口,手脚麻利地打开门:“汤哥在易感期,我就不进去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微信上跟我说。这是他在车上点的闪送,应该都是需要的物品。”

他从玄关上拿起外卖袋子递给方柏嘉,很识趣地走了。

看着小周又一头扎进电梯里的背影,方柏嘉头顶上缓缓冒出两个问号。

汤昼恒在易感期,对方身为一个根本不会被影响的beta都要避嫌不进门,却默认自己一个alpha会在这里过夜——

方柏嘉终于明白过来,他从小周这里隐隐约约察觉到的诡异感是从哪来的了。

合着对方是把他当成嫂子了!

……操。方柏嘉晃了晃脑袋。

有点小爽是怎么回事。

方柏嘉打开袋子看了眼。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基本就是一些营养剂、一双男士居家拖鞋,还有……三盒安/全/套。

方柏嘉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摘下背包和外套,把拖鞋拿出来给自己换上,随后进了屋。

汤昼恒住的这套首都商圈寸土寸金的平层面积有近三百平米,头一回来的人根本不知道哪儿是哪儿。

然而即使是这样,对于此刻的方柏嘉来说,要找到对方所在的卧室对他来说也轻而易举:

他越往某个方向迈上一步,鼻间能嗅到的水果香气就越鲜明。

及至到了目标房门外,那股樱桃味儿甚至浓得能让鼻塞多年的人瞬间通气。

方柏嘉向内探头。

房内一侧厚厚的窗帘紧闭,什么灯都没开,像个安全感十足的巨大水果罐头,里头洋溢着汤昼恒香甜的樱桃气味。

外面走廊透进来的灯光被门框限定出四方的形状,斜打在屋中的床面,勾勒出一道静静隆/起的人影。

汤昼恒果然就在这里。

方柏嘉来的路上不知道赶上今天首都有什么活动,居然堵了快一个小时的车,等他到达时,据小周说,汤昼恒都已经躺下有一会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太舒服的原因,一米八/九那么高的一个人,愣是用整个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才步入房间不到半米,方柏嘉的小腿就不由自主地软了半截。他轻咳一声,喊了声“汤昼恒?”,半摸黑走到床边,在附近的墙面上找到壁灯的开关摁开。

柔和低暗的光线像黑暗中一团蓬松的圆形光球,照亮了床头柜上的景色。

方柏嘉往下一望,“咦”了一下。

汤昼恒的床头摆着一盒打开的药片,还有一杯喝过的水,明显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这个人吃什么呢?

他拿起药盒看了眼:“……镇定A类口服抑制剂?”

镇定A类抑制剂,有较强的抑制晴/欲效果。

方柏嘉顿了顿。

脑袋里正转着,汤昼恒察觉到有人进来,从床上窸窸窣窣地坐起来了。

“你来了。”

对方张口,嗓音沙哑低沉得像得了重感冒。

方柏嘉扭头望着他,不可思议地将药盒转向对方:“汤昼恒。”

他第二次直呼对方大名,语气却不一样,分明是要讨个说法。

“你都吃药了干嘛还找我来?!”

换句话说——

汤昼恒都要和他共度易感期了,干嘛还要用抑制剂?

这不是耍人玩儿吗?

比格大王恼怒,比格大王不可置信,比格大王震惊。

“……不是。”汤昼恒俯身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方柏嘉这才惊觉他的体温好烫。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很配合地顺着那阵牵引的力道在床边坐下。

汤昼恒咳嗽了两声,说:“吃这个是为了保险。”

“保险?”

汤昼恒向他解释:“我在网上看到说,一些AA中上边的那个会在易感期吃镇定A类,避免在zuo爱的时候太激烈,会伤到另一个,毕竟alpha和omega还是不太一样。我易感期比较比较容易冲动,所以……”

他还没说完,方柏嘉脸就红了。

心中却有点不服,说得好像自己很弱一样,这不是赤/裸裸地看不起他的体力吗?

方柏嘉又举起药盒看了眼。

生效时间四十分钟。

“你吃这个多久了?”

“吃的时候应该刚过半点。”汤昼恒抬眼看了下房里的挂钟,方柏嘉也跟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那就还有十多分钟起效。

作为一个经常在网上冲浪的高强度选手,即便汤昼恒不说,方柏嘉也知道这药的作用。

这款抑制剂是一个国外的牌子,据说药性很猛,国内药店没有售卖的,要么自己人/肉带回,要么在网上找代购。因为其强效的镇定作用,在A同圈子里挺火。

据说,A吃了这药,神经会变得迟钝,痛觉也不那么敏感,攻击力会大幅减弱。

不止是上边那个会吃,下面那个也会用,目的是减少被上的那个alpha在过程中产生的不适和挣扎——alpha总之是不像omega那么耐*。

抑制剂虽说四十分钟起效,但也肯定不是一到四十分钟嘎嘣一下才有效果,而是循序渐进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递增。

方柏嘉凑近汤昼恒,睁大眼睛仔细观察。

果然发现他的神情和平时不太一样,虽然看起来仍然可以算作镇定,但仔细分辨一下,目光明显可以看出一丝迷离和茫然。

他的脸色也变了,是很常见的、alpha在陷入易感期时都会有的那种红润,毛细血管kuo张的变化显示在面孔表面,被蒸过的虾一样鲜艳。

方柏嘉撇撇嘴。

暗忖汤昼恒倒是对自己挺自信,他就不怕吃了这药没反ying了?

“你……”他犹豫了一下,脱了鞋上床,掀开汤昼恒身上盖着的被子钻进去,当即就要关心他的那里,“还能*吗?”

不等对方做出应答,方柏嘉又已触电似的收回手。

一股樱桃的香气近乎是雾一般在面前的空气中逸散开来,汤昼恒自我调节似的重重深呼吸了两下,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地说:“药还没彻底生效之前,不要乱动。”

听起来像是在警告他。

“……”

方柏嘉一下就来劲了,意识到这是个拿捏汤昼恒的好时候。

不让他动?他偏动。

上回汤昼恒在别墅里说过的话,方柏嘉回去越想越有点不爽。

说什么“这是法治社会,管不住下半/身的alpha下场就是进看守所”,吓唬谁呢!

当着方柏嘉的面讲这个,难道是在讽刺他动不动就要找人睡觉是很低级的alpha?

方柏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心虚并自我代入了,决定好好“惩罚”汤昼恒一下,看看对方的自控力又能比他强到哪去。

反正这人现在也不清醒,还不是自己说什么是什么,方柏嘉可以趁机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

他想了想,决定先确认一下汤昼恒目前的意识状态处在什么层面,小心翼翼地冲对方伸出三根手指,说:“这是几,你还认得吗?”

“……”汤昼恒抓住他在面前乱挥的手,目光像在看一只比格,“我是变迟钝了,不是变傻。”

看对方突然变得滴溜溜乱转的眼神,汤昼恒就知道,方柏嘉的心里肯定在打一些鬼主意。

也许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神态是掩饰不住的。

只是汤昼恒如今状态不佳,光是这样应对起来就已经分身乏术。

下一秒,方柏嘉轻轻长长地“哦——”了一声。

汤昼恒感觉不妙。就见旁边的方柏嘉忽而向他倾身,半边身体都靠在他的肩头。

对方冷不丁像变了个人,手掌探进汤昼恒的上衣。

“不让乱动?为什么不让乱动。如果我乱动,你会怎么样吗?”

“你说你容易冲动,是有多冲动?”

Alpha长期经过锻炼的肌肉柔软而有弹性,在方柏嘉触及时错愕地绷紧。

汤昼恒呼吸骤停。被人上手的瞬间,额角乃至太阳穴处都能看见隐隐的血管浮起,兼具着成熟和少年感的俊朗面庞上不多时便覆上一层比刚才更明显的红色,下颌线条隐忍地内敛。

没一会儿又像忍耐到了极限,张开嘴巴发出“哈……”的低叹。

就连从口中呼出的热气都如同岩浆一般烧灼,风卷残云般吹拂到方柏嘉面前,将他的脸颊也染上一丝淡粉。

方柏嘉抬起眼,一秒也不错过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汤昼恒的脸上犹如裹了潮湿的水雾,垂下来的眼睫随着方柏嘉的移动而失/神地颤抖,呼吸间嘴巴张开,难得露出脆弱。

Alpha靠在床头,是光看上半身也能瞧出的高瘦健美,身上穿一件有点修身的白色短T,一眼望去,身材线条的起/伏分明。

方柏嘉到底还是alpha,有那种隐隐恶劣的本能。

见状立刻心里一动,念头刚起,便想也不想地将整条手臂从汤昼恒衣物下方穿过,自他的领口当中伸出,两根在进屋前特地找地方洗干净了的手指压着对方下面的一排牙就伸进去,轻轻按住汤昼恒的舌头。

这么做几乎是出于直觉,可实际上,方柏嘉并没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

汤昼恒倒是在愣了一下后迅速反应过来,含/住他的指节,舌头反客为主地在他手指边上转动。

方柏嘉哪被人这样对待过,呼吸立马变得急促,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想要抽出,被汤昼恒没费什么功夫就追上来,在他屈起的指背贴吻,沿着手指侧面大型犬一样一路亲至内侧。

舌面缓慢划过掌心,在肌肤上留下微黏的痕迹。

他抬起眼,和近处的方柏嘉对视上。

瞥见那人深不见底的目光,方柏嘉整只手都哆嗦了一下。

只一下视线接触,汤昼恒就仿佛被触发了什么程序,不由分说地向着方柏嘉的方向凑过来,低头含住他那两片对他来说异常诱人的嘴唇,又深又重地品尝起他的味道,舌头冲进来,一通轻车熟路的掠/夺与索取。

“唔——”

湿/缠的唇舌搅动声啧啧地响起,对方靠近的瞬间,方柏嘉的大脑呈现出无可救药的空白。

被人堵了个正着,顿时很没骨气地丢盔卸甲,连反抗的姿态都不曾有,就不自觉地仰头迎合起来,脑袋随着对方的攻势向后一点一点。

就这样亲了一会,方柏嘉挣脱着躲开他。

汤昼恒不知满足,还想接着亲,被他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Alpha的胸膛兀自激/烈地起伏着,目光幽深地垂眼凝视他。只见那个刚刚还碰到他一下就瑟缩躲开的青年再度伸出手来,这回明显要比上次大胆肆意得多。

方柏嘉惊奇起来:“你怎么把……给剃了?”

指尖所及之处是一片刚冒出头的毛茬,有点扎手,整体也还算是光滑。没有遮挡的手感引起方柏嘉的注意,他皇帝般的疑心病立刻发作:“你没事干这个干什么?”

汤昼恒一愣,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伏在他耳边轻轻喘/气:“知道你要用,提前处理了一下。”

“……”

“那上回怎么不见你剃?”

“上回没来得及,”汤昼恒低下头,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唇角,“而且那次你说了扎皮肤,我才弄的。”

“你要用”这三个字明显取悦了方柏嘉,嘴角抬起一点压不住的弧度,不由又额外多感受了几秒那新奇的触感。

汤昼恒被他折磨得够呛,忍不住向上抬了抬,这点微妙的异动立刻被方柏嘉所察觉,他高高扬起眉梢,手掌按住汤昼恒的胸口,忽然一个翻身坐在他身上,傲慢地警告汤昼恒说:“药效还没到,你不许动,听见没有?否则……我就不给你*了。”

接着,便模仿起那晚他在别墅喝醉后的举动。

方柏嘉满意地欣赏着汤昼恒脸上的种种反应和表情。

对方说的也没错,他就是要在自己清醒、对方迷糊的时候看情况下菜碟,怎么了?

谁让他那天抓着他讲了那么多大道理。

……

然而,方柏嘉却低估了自己受到汤昼恒影响的程度。

没过多久,两人变了调的呼吸便不分你我地掺在了一起,像要比着赛地竞争谁更易燃易爆炸似的,一声比一声重。

方柏嘉紊乱的频率和刚才还被他暗中嘲笑的汤昼恒不相上下,只觉房间里热得像是汗蒸房。随着体温升高,血液流动加速,心跳频率变急,紧跟而来的是繁yan的本能——

他发育异常、自认为是omega的身体在告诉他,现在正是孕/育后代的好时候。

于是润物细无声。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二人同时顿住。

方柏嘉的脸爆红得像番茄,在心里大骂自己那根管道。

妈的别流了。就算流一公升我也生不了!

几分钟前的嚣张气焰倏然就被浇灭,方柏嘉不再像刚才那样气势凛人,窘迫地在汤昼恒面前别开脸。

身体不听他指挥,兀自我行我素得嚣张。

汤昼恒似是再也难以忍受,按着方柏嘉的脖颈将他带下来和自己接吻。

方柏嘉被青年亲得直抖,整个人在信息素的影响下愈发迷乱,搂住对方的脖颈,小狗一样翘起尾巴乱噌。

眼前忽然一片天旋地转,不知怎么就被汤昼恒扭转局面,变成他在下、对方在上的姿势。

方柏嘉惊愕地眨起眼,只见汤昼恒那对向来平静的眼睛紧盯着他,深色的虹膜之下是一片令人心惊的惊/涛骇/浪,一字一顿地说:“四十分钟到了。”

没过几秒。

方柏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倒吸一口气地慢慢“啊”了出来。

房里的香气明显发生变化。

汤昼恒处在正常状态下时,身上的的信息素气味总是很浅,像日常生活中能吃到的樱桃,气味被一层外皮阻隔,只有凑近了闻,才能嗅到一点淡淡的清香,仿佛刚由青涩气息转熟,尝起来有一闪即逝的酸意。

然而这天晚上,就在汤昼恒家中的卧室内部,果实却很迅速地在某种催化下走向彻头彻尾的成熟,像放了很久的水果变得软/烂,用手指轻轻一戳就会开裂,散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香味。

方柏嘉全身每一寸皮肤肌理都被这股味道浸/润,仿佛人反过来被樱桃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