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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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鱼当然没能得手,他被对方更快更凶地抡了出去。

毫不客气,力道极大。

上头是青天白日,灯笼,红白丝带和断了一只腿的乌鸦。

下面是洒金红纸,喜糖,大字报和翻倒的手提箱。

他在中间自由转体两圈半,卸力跪地滑出三米,撞到棚彩支架才停下来。

那人脚下没停,嘴里大喊着“唔哇!我好心带你跑,你居然要杀我?!”从他身边蹿了过去,皮鞋倒腾起的灰尘糊了他一头一脸。

有鱼眯眼前瞥见对方的样子,探长打扮,制服挺括,很靓,决定原谅其三秒钟。

因为第四秒,有捧飞镖似的东西自雾里脱出,朝他迎面袭来。

他一把摸出后腰藏着的铜板甩出去,“铎铎铎铎”,铜板直接压着来物锲进了旁边的树木、匾额和门板上——

“那物”居然是通宝币式样的纸钱,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

雾气里传出一波迟来的尖叫和重物落地声,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揪过他后领,把他整个人飞快地提了起来。

他顺势转身时只看见一闪而过的绿影,像是根锈掉的鞭子,旋即他拔足追上那人,再瞥一眼后,有些不自在地说了句:“谢谢。”

对方尾音轻慢地哼过一声。

这里很乱,各种意义上的。

天空呈现出很明显的分割矩块状,像是颜色不一的拼图,没有云朵。

有鱼一开始以为那是横结杂乱的电线所致,后来发现其本身如此,有的图块甚至暗着。

而他脚下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每过一个巷子口,总会涌出和他们一般疯狂逃窜的人,稀稀拉拉,慌慌张张。

雾气驱赶着人群,那里头时不时会飞出几枚通宝币,明明是极柔软的材质,边缘却似利刃,见血封喉。

有鱼的铜板早就扔完了,现在只能捡到什么飞什么。

笤帚、树枝、石子、货摊上的小玩意儿……

其中有个拨浪鼓撕开雾气,辟出道口子来,那瞬间的豁然令他看清了当中的诡物——

高约六尺,象鼻犀目,但目中无瞳,只涌动着墨似的水汽,牛尾虎足,却只剩前肢,后肢退化一般塌垂在地,隐约拖出道血淋淋的轨迹来。

那怪物背上骑着个东西,莫约是个人,身量瘦高,穿着身朱红描金的女式喜服。

有鱼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又模糊想起什么“渡桥”,什么“桃花源”,就听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位青年问:“今日天气如何?”

此情此景,这话题实在太过离谱,以至于有鱼顿了三秒,才确认道:“什么?”

“天气,”大抵是跑疯了,同行人之间也时不时发癫乱砍,那青年轻松解决完某位癫子,甩过警棍上的浓血,随意指指天空,“你觉得今日天气好么?”

有鱼确定对方说的话不属于任何一种他熟知的语言,音调和声色都很绮丽,似是鸟雀鸣啭,又像溪涧潺湲,但他奇异地听懂了。

“秋高气爽。”他谨慎道,虽然他现下很想破口大骂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正跑过新的巷子口,或许是旧的,反正这里的路和店面都大差不差,他甚至怀疑遭遇了鬼打墙。

那人一指巷子里头,闲谈似地说:“那里面种着一片海棠,群开时如云似霞,可惜花期已经过了。”

有鱼把某癫子脑袋砸进墙里,于一片飞溅的血红里,干巴巴地应和着:“那真是太遗憾了,那颜色肯定比现在这玩意儿好看。”

“时值挂果,肉质少酸多甜,做成蜜饯刚好,不过日前遭了火,不知现下还剩多少。”那人同样惋惜地撇撇嘴,扬手一指另外一头,脏血差点甩他脸上,又说,“那里面从前有个剧院,爱演些酸倒牙的折子戏。后来没落了,老班主改了性子,开始搭台演牵丝。对了,你喜欢牵丝么?”

有鱼躲开一截被纸钱削断的手指,于哀嚎声里,不那么客观地点评道:“那是小孩儿爱看的。”

那人恍然,思忖片刻,再道:“这条街原先挺繁华的,最中心有个很大的歌舞厅,三层楼高,昼夜都很闹腾。出门左数第7家专做糕点,甜度适中,软糯合宜,他家招牌得早起排队买。旁边是家照相馆,但店主喜欢侍花弄茶,我爱喝他们家的浮冬,回甘时能品出一股子暖香,很是安神。对了,我的铺子在……”

有鱼被他弄得有点烦,连带着看着那张脸都没好气了,皱眉打断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见你并不像本地人。”那人很无辜,百忙之中居然试图和他握手,虽然被拒绝了,“这一片的治安归我管,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有鱼忽略了治安和现下异状格格不入,只肯定道:“我是过来做工的,本分人,不会找你的。”

那人点点头:“做的什么工?”

于是有鱼开始顺着这句问话回想——他选择走这条街是为着抄近路回家——着急回家是因为刚发了工钱,而最近不太平,路有劫杀,他怕出岔子——可能会出岔子的原因是这次下工实在是太晚了——晚……

他的思绪出现堵塞,毕竟现在是白天——看上去算是——他总不可能赶了一晚上路都没到家。

他家离工作的地方挺近的,就在……他突然摸到怀里的红封,工钱为什么要装在红封里?又不是吃席……

有鱼似乎找到症结所在,把那红封掏了出来。

封纸上的桐花开得正好,艳比海棠,他动作太大,弄破的纸隙间滚出几颗锞子,叮当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