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相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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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是不是该礼貌性回避?”郑钱坐在一堆干性办公垃圾里说,“否则噢,别到时候又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唯一完好的半拉沙发被邰秋旻霸占,有鱼斜倚在靠背侧边,抱臂说:“你就当那1699包含封口费吧。”

郑钱搓着手指扭头,暗示:“那也太……”被一记眼风扫回去,半晌心道,不对啊,他为啥要怕这俩啊!

那一兜子青鸟占据了大半个办公室上空,像团不规则的泡泡糖,被看不见的口腔嚼来嚼去,偶尔唧唧叫着。

丁峰元的脸就在里面缩着,忽隐忽现,忽大忽小,看久了很有晕眩感。

大抵是脑子不太好,罅隙里的东西说话总是藏一半,或者经常跑偏,有鱼不想兜圈子,抬了抬下巴,直白问,“她有什么秘密?”

“明枫,她就职的这所公司有问题,那些职工全在助纣为虐,”丁峰元的脸扑上网兜,分勒下的肉块无不幽幽地说,“他们在吃人啊。”

谁知在场三人都没什么额外的反应。

邰秋旻甚至嗤了一声,像是听见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吃人?多新鲜呐,我猜你肯定不是指象征意。”

丁峰元青白着一张脸,瞪向他。

郑钱不由侧目,多看了他几眼。

有鱼警告性地咳嗽一声,没什么动容表情,只问:“继续,你怎么发现的?”

“我拿到心仪offer那天,和我父母出去吃饭庆祝,回程出了车祸,我爸没救回来,我妈截肢了,且烧伤严重。”丁峰元说,“她接受了植皮手术,后来用的是明枫制造的假肢,秦珍树推荐的,那之后,她就有点不对劲了。”

邰秋旻闻言往有鱼腿间扫了两眼。

后者啧声:“我没用他家的。”

邰秋旻大失所望,又把视线转回去。

有鱼没搞懂这是什么毛病。

丁峰元脸颊肌肉抽动,语气晦涩:“她开始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病人的思维很容易被扭曲,生理性的疾病影响心因性的精神状态,会让他们变得相对不理智、有失公允、敏感、刻薄、爱钻牛角尖……

复健期间,她开始不平衡自身与他人的区别遭遇,为何同副棋盘之上命运有好有坏,为何有人顺风顺水而苦难降临于己,为何命运总爱让人觉得幸福触手可及时再当头一棒。

她自认勤恳良善多年,外不与人结怨,内不与亲有龉,为什么现在落得这样一副田地。

尽管很多人安慰她,这已经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啦,这完全是不幸中万幸。

但为什么,偏偏是自身不幸。

她在秦珍树的陪伴下参加了一些病友交流会,关于循序渐进的运动方案,关于情绪调理,关于忌口和营养食单,关于特殊家庭医疗补助申请……都是一些很常规的主题。

但那之后,丁峰元不止一次撞见她抱着假肢,以对待老伴的闲话口吻,絮絮说一些有关美丽新世界的话。

关乎某个遥远的彼方,关乎永恒的春天或者丰硕金秋,关乎化外之境……

那是只存于文学作品中的、任何语言都难以企及的乌托邦,是神的自留地……

那地方由棺介入,彻底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经历千难万险重重考验,摒弃六亲孑然一身,但归处平安喜乐,百病全消……

那地方丰饶、壮丽,没有灾厄、没有苦难、没有泪水、没有分离……所有生灵都会回到最初的祈愿中,变得纯粹、善良、幸福而安详……

听到这时,郑钱的脊背莫名绷直了,摩挲背包肩带的手指缓了下来,他大抵没转过弯来,但职业病下顺口道:“人类宗教问题不归我们管。”

有鱼克制着自己没有看向邰秋旻,但余光注意着对方状态——

没有多大变化,甚至在事不关已地玩手指,但估计察觉到什么,抬手抚过心口,说:【摆摆,认真一点,他看向你的目光如此崇敬,都快哭了。】

有鱼:“……”

“是的,就像误入某种有害组织,她甚至开始有自毁倾向,后面不得不辅以神经药物治疗。”丁峰元说。

依旧是,秦珍树带来的明枫内部药,据说刚过临床试验,效果相当好,副作用较低。

他那时是另一所公司的医药代表助理,暗里接触后,疑神疑鬼地觉得明枫有些问题。

不,应该是明枫投入的所有药械实验都很有问题。

但他当时没有任何证据,连偷摸的药剂检测都显示正常,只有一种虚无缥缈的可笑直觉。

他开始旁敲侧击询问并跟踪秦珍树,但一无所获,反倒觉得自己的未婚妻也变得奇奇怪怪的,眼神闪躲,心事重重,有意无意疏远自己。

他只好抽时间陪自己的母亲参加各种线上线下病友会,话题和言论都没有错处,完全符合律法和道德准则,只是那些被选中并逐渐向好的自愿者们,某种时刻,眼神里会流露出和他母亲如出一辙的狂热感。

他们不详,思维跳脱,但无一例外对未来充满了不真实且毫无缘由的憧憬。

但那未来肯定不在此地。

与此同时,秦珍树因为精神状态有异和他母亲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

虽然她们以前也很亲近,但现在似乎背着他有了什么小秘密,或者说,疯子们的脑电波奇异地对上了。

有时他半梦半醒,或是早上刚醒撒癔症时,会隐约听见她们在客厅里交谈着什么。

那语速又轻又快,兴奋处夹杂着几声笑语,但始终听不清具体词句。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梦中,不确定听感的真伪,那些词汇和情绪难以贯通,无法理解,可当他完全清醒后,或者有意偷听时,外面始终一片安静。

他有时借着喝水或是起夜,会踮着脚去她们卧室外转一圈,或是停一阵子,依旧什么都没有。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那或许只是一次变相包装的线下大型病友联谊会。

有鱼说:“目的地在水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