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有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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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灯一开,照得这片空间亮如白昼,为首那位还很是眼熟。

“好久不见。”乐正熙笑盈盈地致礼,眼镜链在灯光里亮闪闪的,“具体寒暄容后再表,现在需要两位配合一下。”

“我可以杀他们么?”邰秋旻问。

有鱼道:“如果你想坐实的话。”

邰秋旻啧声:“麻烦。”

那位家主肯定深谙不管正派反派总是意外灭于话多的道理,几乎是在收声的瞬间后退着做出了攻击手势。

好消息,是想活捉。

坏消息,混合武器加子弹太多,那上面还沾着有鱼的血,也不晓得哪里搞来这么多。

邰秋旻撑了将近四十分钟,前半场招式华丽,后半场被迫回归朴实。

可惜哪怕突围都甩不干净这些尾巴,非但如此,沿途植物还开始出现反噬。

“这里没有河,”他有些烦躁,“我真的要杀人了,摆摆。”

按理来说,这厮不会流血,“死亡”也是个伪命题。

但有鱼被好生护着,在对方怀里闻见了腐朽的味道,他甚至透过衣服,摸到了对方烂肉下的骨骼。

他望向天空,动动尾巴,心焦之下鱼鳍焕出流光,喃喃:“等等,别杀,我带你走。”

“你带我走?”邰秋旻笑了一下,眼里没多少情绪,“你要怎么带我走呢,摆摆。”

有藤蔓钻进了有鱼的身体。

他无视痛楚,抬手扣住对方后脑,抵过对方额头,福至心灵般,闭眼轻声说:“那就……下一场雨。”

暑气难消,闷热多时的城市在话落的瞬间滚出一阵雷鸣。

云层尚未聚集,但水汽凭空凝结。

那些雨丝滑动着,又细又轻,在明亮的射灯里,如同天际倾泻而下的丝绸。

冰凌般短暂穿透所有追捕者的四肢钉入地面,又那么轻柔地盖在了邰秋旻不断阴燃又不断恢复的身体上。

他们顷刻缩成两粒带光的尘埃,轻轻一撞,消失在原地。

*

轰隆——

当空劈过一道闪电,雨势变大,狼爪有些打滑。

“郑组呢!”方恕生顶着书包吼道。

“不用管他,他保命妙招多。”白狼的毛发有些打蔫,“先找梦貘,再死下去,真的要陷落了。”

周遭时不时仍有跳楼的动静,方恕生越发心慌,不由道:“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什么?”

“梦貘具有穿梭能力,罅隙和现世又以梦为通路之一,梦,梦,但为什么偏偏是梦呢?”方恕生飞快说着,“当我们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通常会很快醒来,且难以再次进入同一个梦境。”

可这点放在罅隙身上却不完全适用。

为什么呢?

他不断问着自己,因为梦境是真实的吗?

为什么呢?

白狼奔跑着,方恕生把记事簿翻出来,抱进怀里。

在他俩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手指在源源不断的雨水里濡湿,不停抠着书口的指尖有些模糊,片刻如墨般轻悄融了进去。

“当我们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通常会很快醒来,且难以再次进入同一个梦境。”他喃喃重复着,在暴雨狂风中,手指终于戳进了扉页。

雨声掩盖了枪声和歇斯底里的尖叫。

但温度并没有降低,这里像个蒸笼。

*

有鱼抱着邰秋旻,砸在某处天台上。

他们应该立即离开这里,但有鱼有些脱力,加之各地联会同气连枝,他并没有把握出省后能够找到安全的地方。

这里或许没有安全的地方。

落地时邰秋旻抬手垫了一下他的后脑,虽然只剩骨头的手掌反倒有些硌。

而后这厮罕见虚弱地说:“我可能需要睡一会儿。”

有鱼费力把他拖进雨棚下,翻出仅剩的疗愈符,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地拍在对方近乎烂完的脸上。

接着他气喘吁吁一抬眼,见对面阳台冒出来一只……似猫又像鸮的生灵。

牠歪头与他对视,耳尖上的聪明毛如同鬼火,在雨里翻腾地燃烧着。

眼睛很大,又圆又钝,呈现出偏绿的蓝色,微微发亮。

咕噜咕噜——

眨眼间,这种生灵的数量居然在增加。

太多了,在这夜里像是星子,又像海床间的明珠。

有鱼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出现的,但他迟钝地嗅到了血腥气。

这里似乎有很多尸体,新鲜的尸体。

街道、窗台、枝桠、垃圾桶盖……总之在那些尸块附近,它们如蘑菇般,倏而顶出黑暗,圆敦敦的,堪称温良地望向他。

——“或许牠们自称的所谓不老不死,不朽不灭,是因为能够吸收血肉,凝塑己身。”

乐正熙的话如同一柄刀子,混着雷鸣,当空插进了有鱼脑子里。

——“我只是碰到了他!”

他心底发寒,有些不可控地抖起来,齿间挤出含糊的:“不……”

而后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家伙动身朝这边奔来。

雨丝凝化的阻挡招式对它们无效。

鱼尾在砖面不停地滑动,有鱼抱着邰秋旻往后缩,恍惚能在它们逼近扩大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抽动的脸颊:“……”

那些生灵奔跑着,间或跃起,毛发疏水,在雨幕里也显得十分轻盈。

它们踏过房顶,跳过窗台,在有鱼甩尾扇飞打头那几只,因数量过多毫无办法只好俯身挡住邰秋旻的下一秒,接连穿透他的身体,投进对方体内。

那一刹那,有鱼几乎能听见神魂被寸寸撬开的动静。

牠们像水一样,从每一片鳞的缝隙间滤进肌理,他痛得快要蜷起来,闭眼间喉口挤出细碎的颤音。

纷乱雨脚下,邰秋旻散落在侧的藤蔓微微一动,片刻,转而覆上了他的脊背。

归根结底,生灵到底缘何非要醒来呢?他不由想到。

咚——咚咚——

雨声在缓慢消失,心跳反而清晰起来。

越跳越快,直至像一把重鼓,敲得有鱼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毫无色彩,只有晶石,莫名其妙的线条,以及粗制滥造的……树?

这里没有雨,或是太多雨,总之他……它在水里。

“我该走了,”它缩回水面下,吐出一串泡泡,习惯性说,“下次再来找你。”

“待在这里不好么?”那家伙拖着声音,“我已经能造出你说的‘树’了哦,还挖了什么‘池塘’。”

它张张嘴。

那家伙躺在雪花上,抢话道:“知道啦知道啦,你要找一方无主的土地,都听烦了。真不晓得外面有什么好,消停没多久又开始打来打去,这里没有饥饿没有战乱,你留下来不好么?”

“可能只是因为我描述得差劲,”它扭着身体在对方身边绕,“如果你能真切看见的话,一定也会喜欢上的。”

“真可惜我还是看不见哦。”那家伙以一种毫不可惜的口吻说。

“我真要走了。”它再次道别,离开前又担心对方无聊或是难过,照常啄下一枚鱼鳞,拱到了雪花边,“新去的地方,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