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安展开地图, 目光聚焦到一个地方，干脆利落一挥手：“走吧！我猜下一个线索，或者故事的答案应该在这。”

季怀宁心领神会, 两人朝河流上游走去：

随着地势渐高, 河道也越来越细, 足以穿过山间狭长的峡谷。

地图上，就在刚刚发现野外BOSS的洞穴不远处的山谷里，便是一个破败的遗迹。

果然，峡谷中间已经可以称之为溪水的河流穿过，两侧只堪堪留出了一人的宽度可供通过。一穿过狭窄的峡谷，倾颓简陋的建筑物就展露在两人眼前。

“果然, 这里应该就是一个曾经的星盗基地的遗迹。”雁安看见眼前的景象, 毫不意外。

【？？？怎么突然到这里了, 谁解释一下？】

【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怎么知道这里有基地的？明明地图上没显示啊？？】

看见弹幕, 季怀宁贴心地慢下来解释：“刚刚我们分析，这个头盔的主人有可能是星盗或者佣兵。”

【对啊！那如何确定是星盗的啊？】

【不对吧……(弱弱）我看了攻略……】

“不, 我并没有说头盔的主人是星盗, ”季怀宁面对弹幕的质疑并不着急, 而是有条不紊地继续, “而是他们的对手，也有可能是星盗。”

“使用炸/药破坏头盔的，自然不可能是虫族。”雁安站在一旁，回答简洁。

“不错。头盔从上游来，上游的山地中最好藏匿的, 肯定是山谷了。”季怀宁指着面前倒在废墟里塌了一半的旧型星舰, 上面碎石灰尘遍布, 可倒塌的门扉半掩, 让人瞧不清内里的情况。

“这里易守难攻，星盗物资不足，行事谨慎，极有可能是星盗选择的基地。我猜，头盔的主人与这里的星盗冲突后，被炸弹伤害，留下了那个头盔。”

【！！！】

【看过攻略的人表示，nb！】

“砰！”

两人还没来得及看弹幕，突然从星舰的方向，两枚子弹突如其来。

【？？？】

【有这个环节？】

【怎么还动手了呢？】

尽管事发突然，对于身经百战的两位尖兵而言，躲避子弹，顺应瞬息万变的战场已经成为刻在肌肉中的条件反射。

雁安眸光一闪，根据角度预判了子弹轨迹，侧身灵活跳开，子弹炸开在他身后的山壁上，碎石迸溅，震起一片烟尘，都被雁安轻松躲开。

“铮——”

而季怀宁则是捕捉住了那一刹微光，精准抽出激光刀，刀刃与子弹碰撞，锋利的激光刃将袭来的子弹削成两半，化为刀尖的一霎火光。

“唉……你说得对，果然实力不俗。”

雁安和季怀宁向子弹飞来的方向望去，正是那半倒的星舰。只见舱门缓缓被推开，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抱着一把枪缓缓走出来，枪口硝烟仍在缓缓上升。

雁安警惕地眯了眯眼，同样抬起了枪，余光一瞥，就发现身边的季怀宁不见了。

【雁哥别慌！后面这肯定进单人剧情了！】

【对对，毕竟他不能同时收两个头盔吧！】

看到弹幕及时提醒，雁安才松了口气，专注地望向来人。

“别紧张，刚刚那只是最后一颗弹药罢了，我已经没有更多的攻击手段了。”老人安详地向举着枪的狙击手走来，一副无所谓他取走自己性命的样子。

雁安见他确实没有攻击的意思，也把狙击枪背回背后，拿出包中破破烂烂的头盔，对NPC道：“我是来找这个头盔的主人的，是你吧？”

毫无疑问——雁安想，毕竟那人头上也顶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呢。

老人望向他手中的头盔，几乎要深陷在皱纹中的眼睛努力睁大，隐隐有些湿润：“这样啊……谢谢你。实在抱歉，我以为能找到这里，你可能是之前星盗的余孽，来赶尽杀绝的，实在不好意思。”

雁安摇摇头表示没事，走过去将头盔递给了老人。

老人接过头盔，珍惜地擦去上面河底泥土带来的脏污，将它抱在怀里，缓缓对雁安说：“这个头盔，是我的战友的……”

雁安知道NPC要介绍头盔背后的剧情了，配合的点了点头。

“我们是山下小镇上出生的，从小一起长大，既然生在乱世，便决定一起当佣兵糊口，也能有点武力保护这个镇。”

他露出怀念的神色，摸了摸头盔：“别看它现在这幅破烂的样子，在当时这可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装备了。那时有一小队的军团士兵路过我们小镇，见到我们佣兵团，便把多余的装备分享给了我们几套，鼓励我们坚持守护小镇。”

“结果好景不长，这个山谷被星盗占据，建成了基地，他们计划着洗劫山脚下的小镇，被我和队友意外上山打猎的时候发现。”

他们去追赶在山间灵活穿梭的鹿，却意外发现脚下的山谷里，一群无恶不作的星盗已经盘踞在此，正点着篝火大声计划着下一个恶行的实施。

“他们计划在第二天深夜就要下山，时间根本赶不及，白天又容易打草惊蛇。”

于是两人慌张离去，便与小镇佣兵团的几个兄弟商议，决定在这天夜里抢先偷袭他们的基地。

“可是，生在小镇上的青年，坐井观天，又能见识到多少卑鄙狡诈的手段、防不胜防的暗器危险呢？”讲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握住头盔的手指紧了紧，似乎是想用力挽留什么东西。

很快，盲目冲进敌人大本营的愣头青们，就节节败退，各自负伤，眼看就要败于敌手。

“当时我们中年岁最大的队长，他想了一个办法，把所有的星盗都引到这艘星舰里去。然后用他不知什么时候存下的炸/药，引爆了一切。”

“他是我们中最靠谱的大哥，最后一次……也这么靠谱，进去的星盗没有活下来的，他也……”

老人低下头，头盔上留下几滴湿润的痕迹。

这便是他最后留下来的遗物，我们之后有空，时常来这里守着大哥，过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也只有我还能常来这里看看了。

“本来我也已经快老得走不动了，前些日子，我带了好酒好菜，正合计着是我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不巧遇上暴雨，这里地势低洼狭窄，一片混乱之中，头盔掉进溪水里丢失了。最近我一直试图在沿岸寻找，还好遇到了你。”

老人叹了口气，拍了拍雁安的肩膀，道：“我得送一份谢礼给你，请你下山后来我家见我吧。”

说罢，他把身上的酒壶打开，将酒撒到地上：“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啦……”

雁安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老人蹒跚地身影逐渐远去。

再一晃神，季怀宁的身影便出现在旁边，单人剧情已经结束了。

季怀宁一反常态地同样有些沉默，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雁安隐隐约约猜到了原因，站在原地等了他一会，季怀宁才如梦初醒，对他笑了笑：“走吧，老人应该也对你说了回镇上拿谢礼。”

“嗯。”雁安点点头，与季怀宁并肩而行。

【新的最速任务流程已经出现！】

【天哪，没想到隐藏任务还有这种通关方式！】

【其实正常攻略流程是先在山脚下的镇里询问NPC知不知道头盔是谁的，NPC会给我们指路再找到山谷里的老人……】

【没想到能直接闯进去，怪不得人家还开枪了！】

【其实……我刚刚也直接去山谷了，然后没躲过那枪居然直接暴毙了……好难躲，而且是中了就直接死啊！！是我飘了，不应该觉得自己也能轻轻松松躲开TAT】

【看似流程省了，实际上果然要门槛啊！】

【谢谢，正准备做，老老实实去找NPC问话了。】

很快，两人就在小镇上找到了在一栋小屋门前坐着等待的老人，视野中队友消失，两人又分别进入了单人剧情模式。

“这是给你的谢礼，希望你能收下。”

老人打开了一个木盒子，是一块银白色的矿石，中间透着点点金光。

“这是我偶然在山上发现的，我拿着也没用，就给你吧，这里还有我们镇上的一点特产。”

他又掏出了一个袋子递给雁安。

【那是什么？稀有材料吗？没见过诶！】

【？？？居然有额外奖励！】

【？？我正常流程做就只有那个袋子啊！羡慕了！】

雁安点头道谢，收下谢礼放进背包。

最后一幕，老人抱着头盔，回到房间内，剧情结束。

雁安打开背包一看，那块白里透金的矿石旁显示了名称【星之泪】

物品说明：由星球内部稀有物质凝聚而成，银白而透亮，偶尔会流落到地表，被称为星球的眼泪。

雁安回复道：“确实是稀有材料，不过暂时不知道有什么用，先放着吧。”

他又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些特产吃食和手工制品，相当于隐藏任务的纪念奖励。

雁安侧过头问季怀宁：“你开出了什么？”

季怀宁展示了和他一样的矿石，看来这个奖励是固定的。

流程结束，雁安果断关掉直播，对着站在那里仍有些恍神的季怀宁，明知故问：“做这个任务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季怀宁摇摇头，只是说：“你知道的，但是，都过去了。”

“可你明明还介意。”雁安盯着季怀宁的眼睛，玩家操作的角色表情反应几乎和真人一样，一副步步紧逼的态势。

看到那故事中瞒着队友一个人引开星盗，引爆炸/药与星盗同归于尽的佣兵队长，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瞒着队友使用新型武器击杀虫后，倒在血泊里被带回去抢救还在医院躺了两年的雁安本人。

“咳。”雁安有些心虚，虽然他还有伤的事情瞒着季怀宁，不过眼下时机正好，他决心要解决这个问题，尽管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误，但是务必要让季怀宁不再心存芥蒂。

自他恢复以后，季怀宁就跟看管珍稀动物一样，不亲自监督就对他的行动充分不安，比雁安本人都更像是有创伤性应激反应。

尽管季怀宁没有表现出来过，雁安也知道，他同样十分痛苦。

“宁哥，我……”

突然，季怀宁上前一步，一根手指轻点上他的唇，雁安不自觉地停顿下来。

全息游戏中，加载传感器可以模拟部分感官反应，环境上的反应最为明显，例如沙漠地图中狂风可能让人感觉得到沙砾的粗糙感，还能闻到花香，感受到日光照射的暖意。

而为了游戏中痛觉的降低，在触感上并没有现实中同样的灵敏，而是并不明显。

季怀宁的动作极轻，宛如一片鸿毛轻轻吻住他的唇瓣，又转瞬抽离。若不是雁安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动作上，几乎要忽略这丝轻触。

这片鸿毛看似轻盈，却引得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季怀宁叹息一声：“我明白，但是痛苦已经是过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还在，就够了。”

他没等雁安有所反应，便借口自己第二天还有事务，现在要休息了，擅自下线了。

“诶，等……”雁安蹙眉，担忧地看着季怀宁生硬的动作。

可是……那你为什么刚刚还那般出神呢？

……

季怀宁的房间内。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洒下，季怀宁撑着墙感受着从头浇下的水流，发丝顺着水流垂下，看不清表情。

他的手缓缓攥紧，又渐渐松开。

不行……还不是时候。

其实看见那段剧情中的回忆时，他想到的不仅仅是那天一回头便倒在血泊中的雁安，而更是那股从那以后仿佛如影随形的，对于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惧。

在医院的等候区内，望着“手术中”的红灯彻夜亮起，冰冷的暗夜无比漫长。

在治疗舱的旁边，静静地凝望那身体千疮百孔，面容沉静的沉睡者，不知何日才能醒来。

因此，在他苏醒之后，季怀宁常常会产生错觉，雁安转身离开时，便不会再回来。

他想起看见雁安自主训练时因旧伤颤抖的双手，眼神不自觉地暗了暗。

雁安想安慰他的痛苦，他却忍不住渴望着用这双手拥那人入怀，让他不再有可能离自己而去。

他想把激烈入骨的思念藏入心底，化作点滴的温柔包裹着心上的人，然而，却总有这般想起曾经的别离时刻，让他意识到那股不安从未远去，那股得到对方的渴望只是浅尝辄止。

他捏紧掌心。伸手将花洒开到最大，企图用水流冲刷压制住心中的澎湃浪潮。

不行，他还没有准备好……他不能吓到雁安。

许久，季怀宁才平静下来，熄灭了室内的灯光。

＊

满级后的雁安十分清闲，官方暂时没有新内容的有关公告，他打打探索模式攒攒材料，也与秋刀断水他们一起下副本培养默契，偶尔也在模拟训练的四人小队pvp模式中大杀四方，季怀宁、谢莉丝也偶尔光顾他的直播间。

而昨天，谢莉丝发来消息，说自己回首都星了，约许久不见的雁安和季怀宁出来见面。

然而工作日的季怀宁无奈表示自己只能下班之后来陪谢大小姐吃饭，于是白日陪谢莉丝逛街的重任就落到了雁安头上。

采光良好的咖啡厅内，窗外已透着点夕阳的微红，窗边的座位上放着几个购物袋，桌上散落着撕开的糖浆包装盒，女子衣着精致，淡雅的浅色休闲西服衬得她温柔知性。

谢莉丝缓缓搅动着面前的焦糖玛奇朵，她托着腮轻抿一口，叹了口气：

“我还是觉得奶茶比咖啡好喝。”

对面的雁安看着这杯不知被谢莉丝倒了多少糖的咖啡，眼角抽动：“那你干嘛来喝咖啡。”

谢莉丝坐直身子，严肃道：“你不觉得，我这身打扮十分符合咖啡厅的气场吗？”

这是一家古地球风格的复古咖啡厅，咖啡都是人工磨制，加糖加奶也是自助手动添加，很少看见小机器人四处飞舞的身影，店内精致高级，顾客都在各个角落坐着，小声交谈，并不喧哗。

雁安上下扫了两眼人模狗样的谢莉丝，配合地点点头。确实和以前的野丫头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