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2 / 2)

🎁美女直播

因为这件事情重大,沈妙不能像之前那样面对面地了解,只能从警局里几个相熟的警察口中打探情况。

确实出人命了,但是,是一场意外。

魏家的八个人除了老大之外,其他人都不姓魏,只是都从同一个村子里出来,有着过命的交情才跟着他的姓。

他们表面上是开在商店,实际上却是放高利贷的,不过是为了方便了解警察的动向,才把一个幌子开在了警察局的门口。

当然,这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商店,而是豫市各个放贷人的据点,有什么信息和情报都会汇总在这里然后再分发出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算是被他们贯彻到底了。

魏家的八个兄弟,既是放贷人也是打手,所以每天都要在豫市到处奔波,能还得上钱,那他们就好言相待,可要是还不上钱,那他们就会对其拳打脚踢使出非常手段。

放高利贷犯法,借高利贷同样是犯法的,再加上魏家兄弟头上有人罩着,那些借了高利贷的人就算因为还不起钱挨了打,也不敢声张。

原本日子也算是风平浪静,偏偏前段时间有不干净的东西流进了豫市。

那是从南方传来的,在各大舞厅和KTV流通,原本这也挨不上魏家兄弟什么事,偏偏有一个欠债的人是个小毒头,没有现金能够还债,就只能用脏东西来抵债。

没办法,魏家的兄弟只能暂时收下,而那一包脏东西,就一直放在他们的商店里。

账期往后推了一个月,等到魏家兄弟再次向他要钱时,等着他们的,却不是把东西压给他们的小毒头,而是小毒头背后的大毒头。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这包脏东西是小毒头偷来的,在知道自己还不上钱也赎不会东西后,小毒头就已经溜之大吉了。

一个要钱,一个要物,两边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打着打着就……

魏老四死了,大毒头的手下也没了两个人。

原本警察接到报案后,只在现场发现了一截断指和洒在地上的脏东西,是沈妙靠着那一片意外掉落的膏药,帮着警察把目光锁定到了魏家兄弟的身上。

于是两伙人就这么全部抓了起来,因为不止牵扯到这么一起案子,那些偷偷放高利贷的人,也在魏家兄弟被逮捕后被抓走了不少……

魏家剩下的七个兄弟被判刑了,魏老大的刑期最久,被判了十六年,魏老七的刑期最短被判了八年。

而那些贩卖脏东西的人,因为性质更加恶劣,有三人被判了死刑,剩余那些人的刑期最少也是十年。

沈妙来看守所探望魏家兄弟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雨。

好歹是认识一场,他们也关照过自己,就算他们再怎么十恶不赦,起码没有亏待过自己。

想着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能见面了,来看望他们的时候,沈妙特地带了一锅饺子,希望他们以后能够好好改造。

“是

韭菜大肉的吧。”

刚打开盖,魏老大就闻到了锅里的那股香味。

用手捏起一只放进嘴里,这独属于家里的味道,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吃到。

“哥,我……”

“不用,什么都不用说。”

沈妙开口想要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毕竟如果不是自己给骆嘉麟指明了方向,警察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他们,可当那三个字快要说出来的时候,却被他给挡了回去。

“就算没有你,出人命的事儿我们也瞒不了多久,”再次往嘴里塞了只饺子,魏老大苦涩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们倒希望是你,起码你还能拿点奖金。”

他们也知道放高利贷是非法的,即使没有这次出人命的事,将来被抓到也是要判刑的。

所以他们不怪沈妙,只怪自己的命不好,当初没有选择一条更好的路。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魏老大话锋一转,又问她道:“你呢,最近怎么样,还在找门面吗?”

沈妙:“嗯,最近在往北边找,随便看看吧。”

沈妙也不想找得离家太远,可没办法,家附近方圆六七公里的门面沈妙几乎快看遍了,只能往更远的地方找找看。

而且帮忙找房子的中介可不像他们这么实在,带着她踩了不少坑,所以……

魏老大:“不用麻烦找了,用我们的店面吧。”

沈妙:???

“啊?”

继续吃着饺子,魏老大笑着说道:“我们的租房合同还有好几年,房租也都交过了,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转给你开医馆,总比白白浪费了好。”

魏家兄弟们被抓走后,好多人都想要接手他家的商店。

实在是因为这地界儿太好了,不仅交通方便还挨着警察局,不管是开什么店都不怕亏。

而面对那些蜂拥而来的租户,房东也表示很为难,他们之前签过合同了,房租也是一次性付清的。

一码归一码,魏家兄弟即使现在全都进了看守所,房子的使用权也是属于他们的,所以……

“那太好了!”

沈妙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引得看守的警察都跟着侧目。

沈妙:“你放心,租金我一定一分不少地给你们留着,等你们出来后就还给你们!”

“你先用吧,钱的问题不用着急,”把剩下的饺子推回去,魏老大笑着说道,“只要下次来看我的时候给带碗卤面就中。”

“想吃卤面啊?中!下次我做一大锅给你们带来!”

有了魏老大的允许,商店的钥匙很快就交到了沈妙的手上,而沈妙也找律师签了一份转租合同,约定着把每个月的租金都按期打给看守所的魏家兄弟。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在看守所里买一些平时能用得上的东西。

商店里的东西沈妙也没浪费,而是按照魏老大的吩咐办了一场清仓甩卖,按照进价全部卖了出去,换来的钱沈妙也都打给了他们。

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沈妙的脑海里,已经可以想象到未来医馆的样子了。

定下了地点,接下来就是要忙装修了。

装修的事情沈妙不擅长,还是得沈山生找人来干活,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只需要简单地粉刷一下,然后置办中医馆里需要的东西就好。

工程队的装修速度很快,按照现在的进度,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全部完工。

一眨眼,又到了第二次去探监的日子。

想着他们在看守所里的物资不是很多,所以这次沈妙除了带卤面来之外,还给他们带了好几样水果。

原本打算每个人都见一面,陪他们聊会天的,可只见了两个人沈妙就被警察给挡回来了。

沈妙不是他们的直系亲属,所以探望的时间有限,不管是见几个人,加起来就只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这怎么够?

沈妙想跟他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宽容一个小时,却被那一纸规定给挡了回来。

从看守所回来时,沈妙想起了骆嘉麟,他是警察局的副局长,要是他能给自己开个证明,或者写个条子什么的,或许以后就能多看望他们一些时间了。

不巧的是,骆嘉麟今天去开会还没回来,想着这会回家还有点早,于是沈妙就留在了正在施工的超市,一边检查着工人们的施工情况,一边等着他回来。

iwer~

iwer~

看见警车停在了门口,沈妙兴冲冲地走过去,以为是骆嘉麟回来了,结果下车的却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害,白高兴一场。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男人的家属来了,风风火火的一共有六七个人,其中一个竟然还是高慧芬。

高慧芬的亲戚闯祸了?

隔着一条马路,沈妙没办法看到所有人的表情,但高慧芬的脸色绝对是那一行人里面最难看的。

虽然沈妙瞧不上高慧芬,但一想到有瓜吃,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往警察局伸了伸脖子。

好久都没见到高慧芬了,姚恒偶尔来帮何曼茹拿药饮和茶饮的时候,倒是会时常提起高知晚,也会给她送一些晚会或是活动的赠票,但沈妙最近一直在忙,而且那些活动看着也不是很有意思,所以她就没有去参加。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也停在了警局门口,这次从车上下来的人是高知晚和何曼茹。

高知晚的表情是忧伤,何曼茹的脸上是愤怒,进警局时,何曼茹一直揽着高知晚的肩膀,似乎是想要保护她。

陪着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模样五十出头的中年女人,女人穿得雍容华贵,一看就是位富家太太,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何曼茹的母亲。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不知道四个女人,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第106章 妈可是为了你好

“沈妙?”

警察局里有熟人就是好!

沈妙还以为这次的瓜可能吃不上了,正想着等完事找谁打探一下情况呢,警察局里的小李就来找她了。

“是刚才的那一群人?”沈妙试探地问。

小李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同时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嘴。

小李平常和沈妙来往最多,最了解沈妙爱吃什么样类型的瓜了:家长里短,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最好还能涉及到两代人的恩怨……

这样的八卦热闹啊,吵起来的时候,那场面都能乱成一锅粥了。

今天这瓜算是精准地踩在了沈妙的“爽点”上,她绝对爱吃!

顺手拎起屋里放着的那只医箱,沈妙屁颠屁颠地就跟着小李去了警局。

调解室里的人沈妙想象

中要多,沈妙记得刚才只看到了六七个人,可此时此刻,调解室里的十张椅子全都坐满了,负责调解的警察只能站在旁边。

“是哪位阿姨不舒服?大夫来了。”领着沈妙进来后,警察向那一群人问道。

高慧芬弱弱的举起了手:“我,我的心口疼……”

偷偷瞧一眼警察带来的大夫,高慧芬前一秒还半睁半闭的眼睛倏地顿了一下。

四目相对,沈妙虽然有点无语,但还是拎着药箱走到了她旁边,像往常给普通的病人诊病一样将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不止是高慧芬,何曼茹和高知晚也认出了她,但此时此刻她们还有更棘手的事要处理,实在是提不起心情同她打招呼。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沈妙就知道了高慧芬的身体情况。

不出所料,她还是在装病。

高慧芬的脉象正常,没有丝毫异常的波动,脸色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而且不用沈妙开口,她自己就有点装不下去了,下意识地想要躲避沈妙的目光。

“说说吧,这事儿准备咋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难道出去玩几次,就非得嫁给你们了?!”

“欸?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你一个小姑娘,掺和别人家事干啥?”

“就是!你又不是高家的人,这儿可没你说话的地方。”

“那你们现在是想怎么办?高知晚必须嫁进你们家?”

“肯定啊,我们彩礼都给过了,日子也定好了,这婚必须得结!”

……

房间里的气氛刚安静不到五分钟,很快就又被那些七姑八婆给搅和了起来,甚至比刚才更加地剑拔弩张。

还好沈妙吃瓜经验丰富,就算没有什么前情提要,也能从她们的话里听出是什么情况:

高知晚被逼婚了,逼婚的就是这个名叫许恒的男人。

不对,其实不能说是逼婚,因为他们其实已经订过婚了,只是主张订婚的人是高慧芬,高知晚本人完全不知道而已。

事情发生在两个多月前。

在过完年后,高慧芬一直念叨着高知晚没有谈对象,念叨着她的年龄大了,念叨着只有家庭才是女人的依靠……

高知晚现在心思全在赚钱上,完全没有想过找对象,不过为了让高慧芬放心,还是答应她说一定会找个对象让她放心。

结果她还没开始找,高慧芬就主动推了一个男人到她跟前。

许恒,今年二十九,比高知晚大了三四岁。

许恒不是豫市本地的,是隔壁凤城的,只是在豫市的一家公司上班而已。他的工资不算高,职位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不过许家在凤城可不差钱,不仅有几套房子,还有好几亩的地呢。

高知晚对许恒没感觉,倒不是因为长得一般,完全是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她也跟高慧芬说过,她不想跟许恒相亲,但高慧芬坚持着让他们先接触接触,高知晚这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过去的两个月里,两人吃了几次饭,压了几次马路,看了几次电影……可事实证明,高知晚还是没办法喜欢上他,顶多是个有几分共同话题的普通朋友。

高知晚不喜欢许恒,可高慧芬却对他很满意。

每次高知晚跟她提出说想要断联,高慧芬都说再接触接触试试,直到今天……

今天许恒来商场探望高知晚,还给她带了一些吃的,两人在楼梯间聊天时,许恒一时情动就亲了她。

高知晚被吓了一跳,赶忙将他推开,没想到,许恒误把她的惊吓当成了“欲拒还迎”地害羞还想要用强,幸好高知晚叫来了人,这才没被他占到更多便宜。

许恒因为员工报警说耍流氓被带到了警察局,很快,许家那些在豫市的亲戚接到通知后也纷纷找到了高慧芬,一同来到了警察局。

双方合计一番后,这才再次联系了受到惊吓的高知晚,最后高知晚也在何曼茹和何太太的陪同下,来到了警局配合了解情况。

把事情捋顺后,警察向高知晚确认道:“你对你妈收彩礼的事真的不知情?”

“真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高知晚有些哽咽地对警察说道,“一开始我跟他接触的时候,我妈只说他是朋友的孩子,说他人好让我接触着试试,从来没说过什么订婚和彩礼的事。”

高知晚话还没说完,前一秒还说自己头晕血压高的高慧芬就“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你就这么冤枉恁妈?!”

“我从一开始是跟你说跟小许接触接触,可后来不是你跟我说他人不错,让我跟人家谈结婚的事,我才收下他家的彩礼的吗?”

高知晚:???

高知晚被高慧芬的一句话震惊得不知该作何表情:“结婚?我什么时候让你谈结婚了?我一直跟你说的都是,我跟他不合适,我不想再跟他见面了,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

“就那天晚上,那天你下了班,你说小许人不错,觉得可以嫁。”

“我没有!”高知晚的音调又提高了一个八度,“我没有说过!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妈,你为啥,你为啥!!”

真正要血压高的人是高知晚,原本她就红着眼睛,被亲妈往身上泼了这么一盆脏水后,差点就要晕厥过去了。

还好她的身边有何曼茹帮忙撑着,才不至于被那些人的目光给压倒。

“你看你看,恁妈都这么说了,恁妈还会骗人不成?”

“妞啊,做人可不能这样。”

“俺许恒对你够不错了,你还有啥不满意,非得冤死他不可?”

高知晚想要解释,可高慧芬刚才都那么说了,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的,因为她们不会相信当妈的会坑自己的女儿,更不相信高慧芬会撒谎。

但……沈妙信。

虽然沈妙和她们没有打过太多交道,但高慧芬是个什么样的母亲,沈妙心里清楚,高知晚是什么样的女儿,沈妙心里也有数。

如果两个人之间必有一个人撒谎,那一定是高慧芬。

因为高知晚没有理由说谎,反倒是高慧芬……她可是有个很烧钱的爱好,几万块的彩礼对她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砰!

一直坐在高知晚旁边的何太太没说话,只是拿起包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用一声闷响堵住了那些七嘴八舌的动静。

“兰姐拿了你们多少彩礼?”

“六万六千六。”

从包里拿出一沓支票和一支笔,何太太写下一串数字后,撕下最上面的那张拍在了桌子上:“我给你们七万,这笔钱就当做芬姐找你们借的,剩下的钱当成这两个月的利息。”

女人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慢悠悠地把支票簿放回到包里,何太太轻描淡写地说:“意思是高知晚不嫁,不管有没有订过婚,都不算数。”

许家的另一个亲戚嫌恶地睨了她一眼:“你是谁啊?高家的事儿,你说的算?”

“你不用管我是谁,”何太太笑了一声,“高家的事我说了不算,但钱说了算。要是觉得七万不够,那我可以再给你们加五千。”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是问题。

何太太宁愿多花一点钱,也不想听这些人在这儿斗鸡似的瞎扯皮,浪费时间。

“何姨,别……”

“没事,这事儿你不用管。”

高知晚伸手想要阻拦,却被何太太温柔地挡了回去。

随即又重新写了一张七万五千块的支票放在桌子上,“现在可以了吗?”

比当初给的彩礼多了八千块啊……

看着那张支票,几个女人顿时噤声,相互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而就在她们商量着该不该收下时,何太太的目光却定定地看着坐在她们旁边的高慧芬,眼神里除了有嫌弃外,更多了几分的厌恶。

好歹高知晚也是她的女儿,她竟然和外人坐在了一起。

“好,那今天的这事儿算了了。”

将桌子上的支票拿过来,许恒的大姑替她们做出了这个决定。

“那你们这就算是私了了。”警察向她确认道。

“对,私了了。”

警察

:“不告她们是婚骗了?”

“不告了不告了,都是一场误会。”

纠缠了半天的事情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尽管过程搅得一团乱,也没有分辨出个对错来,但重要的是这件事总算是用钱摆平了。

许家的人走了,调解室里只剩下高家和何家的两对母女。

“大夫?”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吵架上,等到结束后,只有何太太想起了一直像透明人一样的沈妙:“芬姐她的身体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去医院?”

沈妙看了眼高慧芬,没有戳穿她装病的事,“没什么大碍,就是刚才情绪太激动了而已,不用去医院。”

何太太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只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何太太和高慧芬相识二十多年,早在何曼茹出生前,高慧芬就在何家做工了,两个孩子接连出生后,出身高贵的何太太不会哄孩子,也是她一个人没日没夜地照顾。

是高慧芬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成为一个母亲,也是她陪着自己度过了许多个没有丈夫的日夜,她早就把高慧芬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尽管这个“姐姐”做了很多她不能理解的事,但……或许是因为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吧。

收起那一沓支票簿后,她淡淡地说:“好,既然没事儿,那就回家吧。”

“嗯,好。”

当高慧芬从椅子上站起来时,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桌子对面那一束责怪的目光,好不容易松下的那口气,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曼茹,我记得你这两天活动挺多的,怎么还有空跑来警察局?”

高知晚当然是怨恨高慧芬的,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因为她知道,就算再怎么跟她掰开揉碎了说,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只有何曼茹,会毫不掩饰地用埋怨的目光看着她,哪怕她是长辈。

何曼茹快被她的这个问题气笑了。

她想来吗?

原本她今天给商场打了个电话,想给高知晚的上司偷偷通个气,让他在周末给高知晚不要安排太多工作,她要跟高知晚一起吃个饭。

结果打完电话她才知道,高知晚今天差点被人渣给欺负了。

何曼茹知道高知晚向来是个不爱惹事的性子,于是第一时间从公司赶来要替她出头,没想到来商场视察的何太太碰巧也知道了这事,她们便陪着高知晚一起来了。

挽起高知晚的手臂,何曼茹阴阳怪气地讽刺她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人陪她,我总得陪着吧。”

高慧芬脸上的笑意稍稍黯淡了几分,“你也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何曼茹:???

分明是高慧芬才是罪魁祸首,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语气却成了那个被委屈的受害者。

“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晚晚考虑?我可是她的亲妈,我还能害她不成?”

“我年龄大了,总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吧,现在不趁着年轻赶紧找个男人嫁了,以后咋办?”

“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现在觉得不合适,结婚以后慢慢适应就醒了,我们那一辈不都是这样?”

刚才还尖着嗓子吵架的高慧芬,此时此刻仿佛一位命苦的母亲,分明自己是在全心全意地为女儿考虑,不仅得不到女儿的理解,还……

何曼茹明显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乍一听是有几分道理,可就算是为了女儿好,也不能强迫她吧?更何况还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收下彩礼。

外人或许会信高慧芬的这套说辞,但是何曼茹明显不信。

她就是为了钱!

眼看着高慧芬的情绪又要变得激动,何太太便说:“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提了。”

“芬姐,咱们年龄都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咱们还是别管了。咱们这个年纪,也该为自己多考虑,没事多出去玩玩。”重新拿出支票簿,何太太又写了一张支票交给她,“听说你经常支持曼茹的演出活动,晚晚赚钱也不容易,以后你需要买什么票了,找我就行。”

看着何太太递过来的支票,高慧芬没有去接。

高慧芬似乎听出了何太太的言外之意……

“不用不用,我,我有钱。”拿起身侧的包,高慧芬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还有点事。”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高知晚,“走啊?”

在得到高慧芬的示意后,高知晚刚要站起来就被何太太给拉住了:“不急,你先回去吧,我跟晚晚还有点话要说。”

高慧芬目光在她们之间兜转了一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等高慧芬和沈妙都走后,何太太这才拉过了高知晚的手,温声道:“你妈这事儿办得是不对,没有尊重你的意见,不过……”

何太太本想替高慧芬说几句好话,可一张嘴却发现没有什么话能帮她说。

这件事就是高慧芬的错,包括她一开始的“良苦用心”都根本站不住脚。

何太太做不到昧着良心说谎,只得沉默。

“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何太太换了方式继续说道,“你妈这辈子不容易,做事难免有点偏激,你多担待着点。”

说完,她又把那张写好的支票塞给她。

“我……”

“拿着。”

高知晚想推回去,却被何太太给按住了,“你妈平时为了支持曼茹,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这钱不该让她一个人出。”

高知晚摇摇头,回答说:“她喜欢曼茹,支持曼茹也是支持自己曾经的梦想。姨,这钱我不能收,她也一定不希望我收。”

“那你就别告诉她,偷偷放好了,”何太太坚持道,“等她需要买什么了你再给她,别说是我给的不就行了?”

何太太心疼她,尽管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高知晚为了一点小钱整天加班。

高慧芬就算想支持何曼茹,也不该消耗女儿来之不易的一点血汗钱。

“你就收下吧。”何曼茹也跟着说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高姨不会知道的。”

既然她们都这么说了,何曼茹只好把支票收下,以免被高慧芬翻找出来,她特意放在了包包的夹层里。

三人一同从警察局出来时,高慧芬还没有走,而是特意守在门口等着她们。

“芬姐,那我和曼茹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哎,好,今天的事麻烦你们了,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她们的车子离开,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高慧芬的脸色就变了。

再次转过身,高慧芬又是那副阴沉沉的表情。

分明在何太太面前,她还是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但现在……

“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把支票给我,让我以后给你花。”

“你留下来了?”

“没,没有。”

“做人要有骨气,咱们已经不在她们家干活了,就不能收她的钱,这个道理你懂吗?”

“嗯,我知道了。”

高慧芬好像会变脸。

在提起何太太时,在她的脸上看不到感激、看不到几十年的姐妹情,有的只是对她好心好意的不屑,好像她对高家伸出援手不过是高位者的施舍。

而看着她脸上那一副忿忿的表情,高知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嫉妒?是羡慕?

高慧芬经常这样,表面上同何太太一团和气,但是背地里却会说些她的坏话。

高知晚小时候不懂事,真的认为她是希望自己有骨气,希望自己不要接受她们的施舍,真正地直起腰板来。

直到现在她才隐隐发现,真相并不是自己想得这样。

高慧芬就是羡慕嫉妒何太太,所以会把何太太的每一次好心当成施舍,曲解她的每一次付出。

可她怎么都想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这个姓许的不行,过几天我再给你找一个。”

走在前面,高慧芬又提起了相亲的事,“这次你给我好好表现,感情是慢慢培养的,只要人没什么残疾缺陷也是可以解除的,先把婚结了,以后什么不好说?”

“妈,我现在不想谈。”高知晚弱弱地回了一句。

高慧芬瞬间停下了脚步:“现在不结婚,你想等到啥时候?等到你三四十了?还是想干到经理干到老板?”

“咱没有这个命,你再咋努力也没有用!还不如找个人嫁了,在家好好享福!”

高知晚为难地皱了皱眉:“可是我……”

“好好好,长大了就不听我的话了……行行行!那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了,干脆死了算了!我死了,就没人管你,你就清净了!”

说着,高慧芬就作势朝着马路冲了过去。

“妈!”

高知晚眼疾手快,她的脚刚要迈下马路牙子就赶紧拉住了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想赚多少钱,只是,只是……”

轻生?她才没这么傻。

不过是逼她的手段罢了。

见高知晚妥协,高慧芬这才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她道:“没有啥只是的,恁娘会害你吗?不也是希望将来我老了,有人能对你好吗?”

拉着高知晚的手,高慧芬长叹了一口气,“放心,这次妈肯定好好挑,找个条件更好的。”

第107章 她跟你不一样

再次见到高知晚是在一个月后。

医馆那边快装修得差不多了,比预计的还要提前了半个月,为了感谢装修队的工人们,沈妙早上正准备买点糕饼送去,结果就在去的路上,被一辆车堵住了路。

嗤!

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几乎是瞬间停下来的,后排的车窗还没完全放下来,里面的人就急吼吼地问道:“沈大夫,这么早出门是有什么事吗?”

等到车窗放下一半,沈妙才看到里面那张脸,是何曼茹。

沈妙倒不算是有事,可看何曼茹的表情,她一定是有事才来找自己。

“没什么事,就是准备去买点东西。”

何曼茹面露难色,试探地问:“可以晚一会吗?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这时候,沈妙才看到她旁边还坐着高知晚,不过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沈妙点点头,“行,那咱们回我家再说吧。”

回到家,沈妙给高知晚做了个检查,发现她有一些腰肌劳损,这会正腰疼得厉害,根本没办法直着坐好,只能佝偻着身子。

沈妙不用问也知道其中原因,无非是工作太累,每天都要连轴转上十几个小时,其实过年那会她就有点疲劳过度了,只是没想到过了那段最忙的时间后,她还是没办法休息。

“你最近做什么体力活了吗?”

高知晚看了眼身旁的何曼茹,摇摇头:“没有。”

“说实话。”沈妙又问。

见没办法隐瞒,高知晚只好叹了一口气:“我,我最近晚上偶尔在家附近的饭店兼职。”

“兼职?”何曼茹的音调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高姨这么缺钱吗?你怎么还需要兼职?!”

“不不不,跟我妈没关系,这次不是她要花钱。”

高知晚连忙替母亲解释道:“只是我晚上下班在家也没什么事,就想着干点兼职,给我妈多攒一点养老钱。”

高知晚心里一直在想,高慧芬之所以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很可能是担心自己年龄大了,以后没办法陪在自己身边。

是因为恐惧、害怕,才会想要把自己推到一个家庭里。

尽管她从小对待自己就十分严厉,但心里一定是爱自己、惦记自己的。

于是高知晚就想着多攒一些钱,想要用钱弥补她的安全感,让她能够放心,让她知道就算自己现在不嫁人,也能够赚很多的钱,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她。

当然,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只要晚上兼职不在家,她就可以不用再相亲了……

高慧芬没有放弃,那天回去后,她根本没有反省反思过自己,第二天就又开始给高知晚安排相亲。

高知晚原本就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对待相亲自然表现得十分消极。

相亲对象的条件都不错,即使都不是豫市本地的,但家庭条件很好,不是家里有宅基地,就是在市里有好几套房子,反正绝对是吃喝不愁的水平,嫁过去后也不需要她再工作,安心带孩子就好。

而那些相亲对象的优点,也仅仅只有有钱而已了。

有的长得丑、有的年龄大,有的说话结结巴巴,甚至还有的身体有残疾……不知道是不是金钱的光芒太刺眼,总之每一个人在高慧芬的口中都是“好男人”。

六个?还是七个?

高知晚记不太清自己相亲过几个了,因为有时候会一天见两个人,所以为了逃避相亲,她索性又找了一份兼职,这样她就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了。

她的腰肌劳损是因为重复性地上下端盘子,确实不是被高慧芬逼的。

但话说回来,她赚钱是为了给高慧芬养老,找兼职是为了躲避高慧芬安排的相亲,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跟高慧芬有关系。

“情况严重吗?医生那边说要按摩吃药什么的。”何曼茹帮高知晚问道。

今天何曼茹去商场找高知晚,看到她身体好像不舒服,立刻就带她去了医院检查,要不是她,高知晚不知道还要硬抗多久。

沈妙写着病历和药方:“不算严重,一会我给她按摩一下再灸几个穴位,回去好好休息,每隔两三天来按摩一次,配合内服的药,差不多半个月就能缓过来。”

脊椎的伤痛是最难恢复的,还好高知晚年轻而且伤得不算重,否则怕是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了。

稍稍准备了一番后,沈妙先给何曼茹安排了艾灸,随后才在旁边的一张床上给高知晚按摩。

“好舒服啊~”

悠长地舒了一口气,艾草燃烧的味道虽然不像香料那么好闻,但浑身上下暖呼呼的感觉却比香料更能让人放松,偶尔喝两口姜茶补充水分,这感觉真是比桑拿房还要得劲。

何曼茹:“沈大夫,听姚恒说,你家的医馆快装修好了?”

沈妙:“对,差不多八月份就能开业了。”

“那就行,到时候一定要安排几张这种艾灸床,我多给你介绍些人来。”喝一口旁边放着的姜茶后,何曼茹又挪了挪身子,“你的医术这么好,以后医馆的生意一定特别火爆。”

沈妙的笑容有些尴尬,“害,毕竟是治病救人,生意差不多就行,也不要有太多的病人了。”

“不一定是给人治病,也可以养生啊,”何曼茹解释说,“就比如按摩、艾灸、泡脚,就算不生病也可以做的,现在人注重身体健康,冲着养生这两个字,客人就一定少不了。”

嘶……这倒是个好主意?

沈妙之前只想着治病,却忽视了更重要的养生。

生病了能快速痊愈当然是好事,但要是能避免生病,靠平常的保养拥有一个好身体才是更重要。

光是给人看病开药的话,收费太低顾不上房租、收费太高良心又过不去,倒不如按照何曼茹的建议,再多加一些养生的项目,这样就可以多一些收入。

嗯,等会可以跟爷爷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想法。

如果爷爷也同意的话,那确实可以试试看。

一直趴在桌上的高知晚温声道:“要不休息一会吧。”

“怎么?是按得哪里比较疼吗?”沈妙问道。

高知晚解释说:“不是,是你一下子都按了快半个小时了,我担心你吃不消。”

“没事儿,习惯了。”

沈妙从前给人按摩,一次都是一个小时起步,早就习惯了,区区半个小时还累不倒她。

不过高知晚的关心却让沈妙觉得很暖,因为之前给人做按摩时,即使会和病患们聊天,也很少会有人关心自己。

想想高知晚,再想想高慧芬……真的很难想象,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人,竟然是一对亲母女。

嗡嗡,嗡嗡!

何曼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她正

沉溺在艾灸的舒适之中呢,倒是旁边的高知晚,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嗡嗡,嗡嗡……

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何曼茹刚才还轻松的表情倏地皱起了眉。

难道高知晚有特异功能?竟然知道打电话的人来者不善?

“喂,高姨?”

接通了电话,尽管何曼茹心里有埋怨,但还是装出一副客气的语气。

“刚才给晚晚打电话她没接,给她商场打过去,她同事说你把她带走了?”

何曼茹:“嗯,晚晚的身体不舒服,我带她来医馆看看。”

一听说高知晚身体不舒服:高慧芬的语气这才多了几分着急:“啊?不舒服?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啊,她是怎么了?”

“还行,就是腰不太好,这会正在让沈大夫治呢,一会还要针灸。”

高慧芬也故作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她的身子向来很好,怎么可能会不舒服呢?不用针灸了,浪费那个钱干啥?回来躺躺就好了。”

何曼茹:……

她遮掩是不想让高慧芬担心,没想到她这个当妈的竟然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躺不好,医生说了都是累的,又是上班又是兼职,把腰给累坏了。”何曼茹没有明着怪罪,但字里行间都在说她的不是。

“我也希望她不用上班,早点嫁人多好?”

说了半天,高慧芬这才说到了关键上,“你们啥时候结束?结束了让晚晚回来吧,中午还有事呢。”

何曼茹猜到了高慧芬可能是安排了相亲,于是替高知晚回绝说:“中午不太行,下午我这儿还有事让晚晚帮忙呢。”

“这样啊……”高慧芬停顿了一下,“那我就跟人家说晚上吃饭了。”

何曼茹:“晚上也不太行。”

“啊?晚上都赶不回来吗?人家挺忙的,就今天有时间,再约可就得等好几天了。”

何曼茹真的很想发火,可高慧芬毕竟是长辈,她只能深呼吸把那口气给咽下去:“高姨,能不能别给晚晚安排相亲了?她现在不想谈恋爱,能不能别在逼她了?”

何曼茹已经很克制不把话说太重了,但高慧芬还是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

“我逼她?我难道不是为了她好吗?我也……”

何曼茹不想再听下去,以防自己按捺不住火气,索性挂断了电话。

高知晚刚才隐隐听到了她们说的话,于是不安地问道:“我妈她……”

“放心吧,你不用管,”闭上眼睛重新躺好,何曼茹不想被这些事影响到心情,“要再打电话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你就好好按摩吧。”

何曼茹以为挂断电话就没事了,就算高慧芬再打过来,她装作听不到就行。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高慧芬接下来没有再打电话,而是直接找上门来了。

沈妙给高知晚做完针灸后差不多快中午了,两人正商量着一会去哪吃饭呢,高慧芬就找上门来了。

“咋样?身体好点没?”

拎着一兜跌打损伤的药来到高知晚身边,高慧芬有模有样地替她按了按腰,“没伤着骨头吧?”

沈妙瞥了眼她手里的塑料袋,有一瓶用了一半的红花油,还有小半瓶正骨水,应该是盖子坏了吧,所以用一小片塑料膜帮忙封着,最后还有一包拆开的麝香正骨贴……

乍一看还以为她是从药店买来的,没想到是从家里带来的。

高知晚对她的关心有些不太适应,只是干巴巴地扯着唇角:“没事儿,沈大夫给我针灸了一下,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行,”高慧芬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既然没啥事,那咱回家吧?我中午熬了骨头汤,正好给你补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高慧芬对高知晚这么关心,何曼茹隐隐觉察到了不对劲,于是说:“高姨,我刚订了饭店,人家菜都已经做好了,要不咱们一块去饭店吃吧?骨头汤,晚上再喝。”

“不用不用,”高慧芬连忙拒绝,“晚晚这不是腰不得劲,还是应该吃点清淡的,我们回家吃就好,不用去饭店。”

这下不止是何曼茹,身为局外人的沈妙都觉察出不对劲了。

高慧芬不是何曼茹的死忠粉吗?哪有粉丝会拒绝偶像请自己吃饭的?

不正常,这太不正常了。

可就算何曼茹和沈妙觉察出了其中有诈,也没办法直接提醒高知晚,更没办法替她做决定,只希望她能够自己发现。

“妈,我下午和曼茹有点事要办,中午就不回去吃了。”

轻轻推开高慧芬挽在她胳膊上的手,高知晚用最温柔的语气反抗着。

这是高知晚第一次违逆高慧芬的意思。

或许是刚才何曼茹劝了她不少,现在耳边萦绕着她为自己好的那些话;或许是她发觉高慧芬另有所图,回家吃饭不过是个幌子;或许是她真的生出了“反骨”,不想再被高慧芬摆布……

总之,这个说出口的“不”字对她来说十分地难得。

高慧芬的唇角微微抖了一下,她没想到高知晚会这么不听话。

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那就下午再忙嘛,乖,中午还是回家吃饭吧,下午再去忙也是一样的。”

“妈,我不想相亲了。”

从床上站起身,高知晚主动挑破了这一层窗户纸:“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谈恋爱,我想通过自己的双手赚钱,靠我自己的本事,让咱们过上好日子。”

高慧芬的脸色本就难看,高知晚的话彻底把她最后的那一点伪装也扯掉了。

耷拉着的嘴角、阴沉沉的眼光,还有紧闭的唇……高慧芬正憋着一股气,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我是……”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高知晚打断了她的话,“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更适合我,这次……这次我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是失望?是愤怒?还是恨铁不成钢的悲苦?

那一刻,高慧芬的眼神里积蓄了太多的情绪。换做是平常,她绝对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毕竟她是可以在排队时装病、在警察局装晕的,但是现在,她却想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高慧芬:“你上次是咋答应我的?这么快就变主意了?嗯?!”

高知晚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见高知晚沉默,高慧芬重重地把手里的塑料袋丢在了地上,随后扭脸就走。

“妈,妈!”

高知晚试图去拉她,却被高慧芬甩开了手,“别叫我妈,你不是长大了吗?翅膀硬了吗?还叫我妈干啥?!”

从楼上跑下来,高慧芬简直跟个撒泼的孩子似的,想要用这种方法逼得高知晚认错。

“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好?好啊,现在长大能赚钱了,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那以后是不是还得逼死我啊?!”

“既然是这样,那我还活着干啥?早死早超生!”

说着,高慧芬就要跑出去“寻死”。

还好城中村里的马路不像外面的那么危险,来往的大多都是三轮车和自行车。

看到有人突然冲出来,骑自行车的人被吓了一跳,赶紧握紧刹车,这才没有撞到高慧芬。看到她那张怨念极深的脸,还有后面追过来的几个人,他也不想耽误时间,于是骂了一句“神经病”后便走了。

路边坐着的人不少,高慧芬这样冲出来的行为引得不少人侧目。

见那辆自行车就差十几厘米就要撞到高慧芬身上,吓得高知晚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赶紧把高慧芬从外面拉了回来。

“妈,你这是干啥?!”

在母亲的生命安全面前,她那点想要反抗、想要自立的想法根本不值一提,有的只有对她的担心和害怕。

分明自己的腰还很不舒服,但高知晚还是第一时间检查了高慧芬的手脚和身上,生怕有半点磕着碰着。

再次甩开她的手,意识到自己重新夺回话语权后,高慧芬的腰板都不由得挺直了几分,“你管我呢?你不是长大了,不想让我管了吗?那我死了正好,死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虽然高慧芬没有真的被车撞到,但刚才那么一瞬间的事,确实把何曼茹和沈妙都吓了一跳。

毕竟她的年龄大了,就算是自行车也容易撞出来个好歹。

所以何曼茹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说话,和高知晚一样,摆出了谦卑顺从的作态。

“高姨,晚晚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单纯不想相亲了而已,又不是说不会孝敬您,您这么做是干啥?”何曼茹解释道。

高慧芬:“你年龄小,还不懂,这家庭啊,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晚晚的年龄不小了,得赶紧找个男人嫁了,要不以后该咋办?”

何曼茹又说:“谁说家庭是女人的依靠了?我和晚晚一样大,我妈就不催我结婚,而且我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要是这么说,那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也该放弃梦想,找个男人结婚?”

何曼茹的一句话,直接堵住了高慧芬的嘴。

是啊,都是她从小一起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分明是觉得追求梦想最重要,才会一直支持何曼茹的,怎么到了高知晚的身上,就只想着让她早点嫁人了呢?

高慧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好几次张口,都说不出一个字。

“晚,晚晚和你不一样。”

憋了半天,高慧芬才回了这么一句话,“要是晚晚有你的本事,我也不会强迫她,重点是她没有啊,她啥都不如你,又有啥资格跟你比?”

看似是句不经意的话,实际上却狠狠刺痛了高知晚的心。

她当然知道自己比不上何曼茹,但当这句话从自己的亲妈嘴里说出来时,却十分地刺耳。

有那么一瞬间,高知晚差点没有控制住眼泪。

“高姨,话不是这么说的,”揽住高知晚的肩膀,何曼茹替她说道,“晚晚哪里差了?她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又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已经比好多男的都强了,她怎么就没本事了?”

高慧芬再次被她的话堵住了嘴。

她有本事用三两句话刺痛别人的话,何曼茹偏偏也有本事用三两句话怼得她哑口无言。

真是奇妙的关系,就像是斗兽棋里老虎克老鼠、大象克老虎、老鼠克大象一样。

意识到自己嘴皮子上的功夫说不过她,高慧芬也不想再这么纠缠下去,索性再次使出了自己耍赖的本事,故技重施。

高慧芬:“说到底,你们就是觉得我老了嘛,不该管你们,不该管那么多。”

何曼茹:“???当然不是,我们不是……”

“不用说了,我去死就好了,我死了你们就清净了,就没有人管你们了,你们就自由了!”

说着,高慧芬再次像刚才那样,猛地冲了出去。

可是这次,她却不像刚才那么幸运……

嘀……!

就在高慧芬冲出去的一瞬间,外面的马路上碰巧有一辆载货的面包车快速驶过。

看到突然有人从楼栋里冲出来,开车的司机吓了一跳,他慌忙地想要踩刹车,可已经来不及了。

咚!

碰撞的一瞬间,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高慧芬来不及发出任何叫喊,就像被保龄球撞倒的瓶子一样,摔在了六米之外的地上……

第108章 她本可以活得更好,但……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啊,我正开着车,她自己就冲过去了。”

“不信你问她们,我第一时间就踩刹车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警察同志,能让我打个电话不?得先让人来把货拉走,都是冻货,拖得时间太长可就该坏了。”

急诊室外,肇事司机正在接受警察的询问。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司机也表示很无语。

谁能想到呢?开车开得好好的,竟然有人会突然冲出来。

都市村庄的街不比外面的柏油马路宽敞,城中村大部分的住楼又紧挨着街,所以住在城中村的人都知道出门要小心,更是时刻叮嘱着自家孩子小心汽车。

沈妙家门口的那条街算宽了,司机这才敢把车速提高到五六十迈,可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故意朝着行驶的汽车冲过来。

了解完事情的情况后,警察暂时把责任划分了一下:

司机要付两成的次要责任,一方面是出于人道主义,一方面是因为他车上拉的货物超重,所以在刹车时由于巨大的惯性,才导致撞击高慧芬的冲击力也被加倍。

高慧芬要付八成的主要责任,虽说是她“自寻死路”,但她目前正在手术室里急救,总不能说这些风凉话。

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高知晚内疚极了,一遍遍抬头看向急救室亮起的红灯,她一方面希望母亲能够平安无事,另一方面也在自责自己闯了祸。

都怪她,如果她没有刺激母亲,又怎么会弄成这样?

如果她一早就听话,乖乖地跟她回家吃饭,或许……

嗒嗒嗒,嗒嗒嗒。

走廊的另一边,接到电话后的何太太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专门来帮忙处理后续事情的。

“妈……”

何曼茹被吓得不轻,在看到母亲走来时,空白的大脑瞬间又浮现出高慧芬满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模样。

一头扑在她的怀里,何曼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可她并没有只顾着自己发泄情绪,而是再次看向了那边陷入深深自责和担心的高知晚。

亲眼看到母亲倒在血泊里,她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放下手里的包,何太太小心翼翼地走到高知晚身边坐下。

此时的高知晚如同一座分崩离析的大楼,随时都会倒塌成一片废墟,何曼茹已经没有办法支撑她破碎的情绪,只有何太太的肩膀和怀抱能够暂时稳住她。

靠在何太太肩膀的那一刻,高知晚的眼泪:“都怪我,何姨,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我妈,我妈她也不会……”

“嘘,不怪你,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搂住高知晚的肩膀,何太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帮她疏解心头的自责,“这只是个意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何太太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高慧芬今天的车祸,本质上不过是她的一次“撒泼”,只是没想到她玩脱了手,才会导致一场伤害了所有人的无妄之灾。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再怪她了,只要

命能保得住就好。

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急救室上的红灯没有灭,但两名护士却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了。

“家属?谁是伤者的家属?”

“我,我是!”高知晚赶忙从长椅上站起来,“我是她的女儿。”

因为害怕再加上坐得时间太久,高知晚的腿有点麻,还好有何太太和何曼茹及时扶着,这才没有摔倒。

护士:“伤者目前失血过多,急需输血,而且因为内脏受损严重,情况也不太乐观,必须要进行风险比较大的开胸手术,这个通知单需要家属来签个字。”

听到高慧芬的情况严重,高知晚的腿脚一软,差点晕过去。

高慧芬的年龄大了,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撞?更何况还飞出去那么远,不仅撞断了两根肋骨,折断的肋骨还压迫到了更加脆弱的内脏。

“我来。”

高知晚没有力气去承担母亲的生死,关键时刻,还是何太太帮着她签下了这个字,同时特意交代护士道:“请你们一定要尽力,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是现在血库没有那么多的血。”另一名护士说道,“伤者是O型血,只能接受同型的血,你们有什么亲戚或者朋友是O型血吗?”

“我是!”

高知晚、何曼茹和何太太三人异口同声道。

护士看了看她们,又对何曼茹跟何太太说:“那你们谁跟我去一下?”

除非是特别特殊的情况,否则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直系亲属献血的,以免出现更严重的意外。

所以在三人都是O型血的前提下,高知晚是首先被排除献血的。

“我去吧,”何曼茹对何太太说道,“我年轻,献点血没事的。”

尽管有些担心,但何太太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去吧。”

“谢谢,谢谢你曼茹!”

高知晚没忍住,差点给何曼茹跪下,还好何曼茹拦得及时,才没有让她的膝盖磕在地上。

拉扯着高知晚重新站好,何曼茹皱着眉道:“我们之间说什么谢啊?高姨出事我也有责任,既然能帮,我肯定是要帮的!”

为了不耽误时间,说完,何曼茹就跟着护士快步去了采血室。

不到十分钟,护士就又折返了回来。

“还有谁是O型血?刚才那姑娘的血不建议用。”护士对她们说道。

何太太疑惑道:“怎么了?是我女儿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女儿?”

护士感觉自己的脑子倏地被烫了一下,低头看看手里的验血结果后,又说:“不对吧?刚才那位何曼茹小姐不仅伤者的血型一致,化验后,她们的亲缘率超过了99%,她们才是母女关系。”

说着,护士就把刚才的化验单交给了她。

何太太:???

化验单上检测的项目很多,基本上都看不懂,只有最后那一栏的亲子关系里“99.999%”的数字格外刺眼。

何曼茹跟高慧芬是母女关系?这怎么可能?

如果何曼茹是高慧芬的女儿,那自己的女儿呢?去哪了?

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高知晚,何太太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止是何太太,高知晚也愣住了。

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来重新组合被震碎的思绪,救人要紧,她来不及弄清原因就赶紧跟着护士再次去了采血室。

同时,何太太也缓了缓神,决定重新做一次检查,把事情的真相给弄清楚……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高慧芬终于保住了一条命,手术很成功,尽管她的情况凶险,但还是从死神手里逃了回来。

不过她的伤势很重,短时间内还要继续留在重症监护室里,负责看护的护士也说,以她目前的情况还没有办法苏醒。

高知晚跟何曼茹、何太太已经拿到了真相,但是她们想亲口听高慧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告诉她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之后的每一天,她们都守在病房外,时刻等着高慧芬能醒过来。

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差不多半个月后,高慧芬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

哪怕三人已经等得焦头烂额了,但为了能够完整地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何太太再三向护士确定高慧芬已经可以跟人沟通,并且不会影响到身体情况后,这才推开了她病房的门。

高慧芬其实早几天就醒了,是何太太交代了,要保证她的伤情稳定,所以之前的几天即使允许让人探望,也没有人跟她说话,包括护士。

以至于那天何太太带着她们一同进来时,被憋坏了的高慧芬心情大好,感觉都快能从床上坐起来了。

“你,你们来了……”

高慧芬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尽管醒来的时候浑身疼痛,但在看到何曼茹的那一刻,心口还是生出了几分欣慰的暖意。

只是何曼茹却做不到像她那样开心,四目相对,她的眼神里有的只是责怪和怨恨。

深吸了一口气,何太太试图平静地问道:“芬姐,我有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好几天了,我想听你跟我说一句实话。”

尽管经过了这半个月的思考和冷静,但在看到高慧芬的那一刻,她还是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生活中的她,沉着冷静、风云不惊,但一想到自己被欺骗了二十多年……

高慧芬:“你说?”

往她的床前走近了些许,何太太一字一顿地向她问道:“曼茹和晚晚,到底谁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一句话,直接让高慧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以为这个秘密自己可以瞒一辈子,怎么都没想到,当她死里逃生后,真相也跟着浮出了水面。

嘀嘀……嘀嘀……

心电图仪此时变成了测谎仪,随着屏幕上数字的升高,哪怕高慧芬没有说话,她的心跳也告知了何太太她想要的答案。

——

从妇产科做完B超出来,郑柔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花坛歇脚的那个女人。

“彦恒,你看那是不是芬姐?”

顺着郑柔指的方向看去,何彦恒也认出了她,“还真的是她。”

何家富了好几代,从老太爷那一辈开始家里就聘请佣人来做工,虽说改革开放后,再没有“仆人”、“奴隶”这些称呼了,但何家还是请了不少“阿姨”在家工作。

何家的阿姨不少,但郑柔却对高慧芬的印象最深。

高慧芬唱歌很好听,在打扫房间时总会哼一些她之前从没听过的小调,刚怀孕的头两个月,郑柔一直很焦虑,可每每听到高慧芬的歌声心情都会安稳不少。

三个月前,高慧芬从何家辞职了,当时郑柔还很可惜,觉得以后再也听不到她好听的歌声了,可高慧芬说自己也怀了孩子,要回孩子的父亲回家结婚。

郑柔没有阻拦,并且还多给了她半年的工资,希望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可……

坐在花坛旁边,高慧芬一边喝着水瓶里的凉水,一边吃着早上刚热过的包子。

韭菜鸡蛋粉条馅的包子,是她前天包的,兴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即使热过了还是能尝到里面那股酸酸的变质味道。

她也不想吃,可她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她的钱要留下做孕检,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再买食物了。

出神地看着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的几个小孩,高慧芬没有半点即将当母亲的喜悦,反而在幻想着他们在从台阶跳下时能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这样她就不用再承受怀孕的痛苦……

“芬姐?”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

转过头时,她果然看到了那张人如其名的温柔面孔。

“何太太?”站起身时,高慧芬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包子收起来,“好,好巧啊……”

高慧芬怀孕八个月了,肚子却比怀孕七个月的郑柔还要小。

没办法,她不像郑柔那样,成天在家养尊处优地休息着,有营养师、厨师为她精心安排着每一顿的食物。能让孩子平安地待在自己肚子里,已经是她身为母亲的极限了。

拉着高慧芬的手,郑柔好奇地问她说:“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男人呢,没陪着你来吗?”

提到男人,高慧芬本就尴尬的唇角又僵了一下。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尽管她知道郑柔这么问不是故意的,但还是被这句话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何彦恒从高慧芬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苦,于是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没结成,他跑了。”

把刚收起来的包子从塑料袋里拿出来,高慧芬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了实话:“当时哄我结婚的时候好好的,真要回家,他就人间蒸发了。”

男人名叫赵大宝,应该是他的真名吧,反正他是这么告诉高慧芬的。

赵大宝是个开车的司机,每天早上都会给何家送新鲜的菜肉,高慧芬就是在这每天半个小时的接触时间里,一点点陷入了他的甜言蜜语中。

赵大宝说她唱歌好听,说她瞧着有明星相,说她要是去南方发展一定会成为红头半边天的歌手,说想娶她,和她一起完成她的梦想……

可高慧芬的梦想还没开始,肚子就有了反应。

在告诉赵大宝自己怀孕时,他很高兴,还答应高慧芬要娶

她,结果高慧芬从何家辞职后,在准备跟他回家的那个晚上,赵大宝就把她的钱偷走,随后人间蒸发了。

高慧芬回过家,可在那个年代,名分对一个女人来说无比重要,尤其是在农村,结果她没在家呆半个月就被赶出来了。

高慧芬想过要打胎,于是她开始打零工赚钱,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医生却告诉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大了,打胎很危险,不能生育事小,万一骨头刺破子公,只怕是连她自己也会……

“既然如此……芬姐,回来吧。”

拉着她的手,郑柔轻声地说道:“你现在怀着孕,找工作不容易,而且生了孩子后还有更大的开销。回来吧,继续来我们家做,待遇还和以前一样。”

同为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看到高慧芬大着肚子的模样,郑柔能够感受到她心里的苦。

谁能保证自己的一辈子顺风顺水呢?

既然自己有帮她的能力,就算是为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积福,也要拉她一把。

看向身旁的丈夫,何彦恒也明白了她的想法,于是接着说道:“是啊,回来后还是像以前一样,负责花园的花草就行。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起码能让孩子平安的出生。”

面对何家夫妻的善意,高慧芬感动地眼眶“唰”一下就湿润了。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份工作,一份可以让自己和肚子里孩子活下去的薪水。

握着郑柔的手,高慧芬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给他们磕一个头:“谢谢!谢谢太太,谢谢先生!我,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为了感谢何家夫妻对自己的帮助,在回到何家后,高慧芬一直努力地工作。

可就在高慧芬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忽然早产了,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她用了十二个小时才把孩子生下来。

不过因为孩子在孕期营养不良,发育得不是很好,所以一生下来就被放进了育婴箱,由护士专门看护。

“再过半个月,半个月后孩子就能从育婴箱里转移出来了,要去看看她吗?”

那天郑柔来病房探望高慧芬时,对她说道:“是个女孩,护士说长得很漂亮呢。”

高慧芬侧过身子,冷冷地说:“还没一个月大,哪里能瞧得出来好不好看。”

“等她出来后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到病床旁边,郑柔端起了床头柜上晾着的那杯温水,递给她,“放心吧,孩子的医药费、户口什么的,你都不用担心,彦恒会让人办好的。”

看着窗外树上那一片快要掉落的枯叶,高慧芬感觉看到了自己,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她并不是在哭孩子,而是在哭自己,哭自己还没开始就一眼望到头的后半生。

“太太,麻烦你把她送去福利院吧,我不想养了。”

高慧芬的话,让郑柔的表情顿了一下,“芬姐,你在说什么?她可是你的孩子啊。”

高慧芬摇摇头,“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是现在这样,是她,是她毁了我的一辈子,我不想看到她……”

如果没有孩子,她是自由的,或许她没办法追逐自己的明星梦,可还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去尝试。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孩子,她的一辈子就这么被“拴住”了。

就像是那片树叶一样,哪怕被风吹得摇曳,也没办法从树枝上脱离下来。

她恨!

恨赵大宝,恨自己,更恨这个孩子!

她本可以活得更好才对,但现在呢?

郑柔没说话,只是帮她掖了掖被角。

她并不赞同高慧芬的想法。

她觉得高慧芬现在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怀孕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苦,等到她见到自己的骨肉,心底里的那一份母爱就会觉醒,就会像自己一样,全心全意地爱自己的女儿。

郑柔相信,没有一位母亲会抛弃自己的女儿,高慧芬也是如此。

半个月后,就在高慧芬的孩子从育婴箱转移出来的第二天,郑柔的孩子也出生了。

那天,所有人都在病房里为郑柔庆祝,只有高慧芬拖着没有完全痊愈的身体走向了育儿室。

隔着玻璃,高慧芬找到了挂着1116编号婴儿床里的孩子。

那是郑柔的孩子。

小小的、嫩嫩的,身上包裹着一层洁白的布,仿佛是刚从天堂接来的小天使。

看着孩子睡得香甜,她的胸口隐隐有些胀痛,自以为没有的母爱似乎在寻找着可以发泄的出口。

来之前,高慧芬只是想帮郑柔看看她的孩子而已,并没有想看自己生下的那个“孽种”。

可是冥冥之中却有一股力量,引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1018

她前几天听郑柔提过,这是她孩子婴儿床的编号。

不过,即使没有号码引路,她也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她好小、好可怜,分明已经出生半个多月了,却和郑柔的孩子瞧着差不多大……

这是她第一次看自己的孩子。

高慧芬笑了,眼眶却控制不住地湿了,她以为自己可以狠下心肠,可是她的身体、她的心不允许她放下肩上的责任。

那一刻,高慧芬真的好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可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别说是幸福,连一个像样的家都拿不出来。

不像郑柔,有疼爱她的丈夫、有花不完的钱、有那么多爱她的人。

她的孩子,未来也一定会像她一样,活得熠熠生辉,而自己的孩子,注定也会和自己一样,普普通通,毫无色彩。

想到这儿时,高慧芬的脑子里倏地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回头看向护士站的方向,几名护士正在核对着几份文件,婴儿室外也没有什么人。

于是,她壮着胆子拉开门走了进去,又在几分钟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做到了,并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她主动将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变成了可怕的现实……

第109章 《明天会更好》

“呀,卡在花枝里了。”

“没事,我去拿张椅子来。”

“不用拿椅子那么麻烦,我扛着你呀,反正也不高,你坐在我的肩膀上,一下就够到了。”

“我?坐在你的肩膀上?”

“没事没事,来吧!”

花园的角落,两个小姑娘正在商量着,怎么把刚做的纸风筝从花枝里拿出来。

穿着朴素的小女孩正犹豫着去搬来椅子呢,另一位华丽的小公主就已经半蹲在了墙角。

“来吧,晚晚,我背你。”

双手撑在墙壁上,别看何曼茹才刚过完十岁的生日,那语气却像个小大人似的靠谱。

何曼茹身上那条粉白色的连衣裙是新买的,上面还缀有blingbling的亮片片,低头看看自己已经跑脏了的鞋,高知晚不由得抿了抿唇:“还是我背你吧。”

高知晚不敢弄脏她的裙子,尽管夫人不会责怪自己,但是母亲……

“哎呀,哪有妹妹背姐姐的?”

站起身,何曼茹把高知晚拉到墙根下,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吧!姐姐背你!”

何曼茹的年龄比高知晚小了一个月,但何曼茹从小到大都坚持要当姐姐。

因为她觉得妹妹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所以她想当姐姐,她不想被保护,她想保护别人。

见何曼茹这么坚持,高知晚只好坐在了她的肩膀上,像电视剧里那些上房揭瓦的男孩子一样,扶着墙一点点往上摸。

她的手好不容易碰到了纸风筝的线,身后那刺耳的斥责声,差点把她吓得从何曼茹的肩上摔下来。

“高知晚!”

在看到高知晚坐在何曼茹的肩上时,吓得高慧芬赶忙放下手里的花匠剪刀,朝这边跑了过来。

将高知晚从何曼茹身边拉开,瞥了一眼何曼茹裙子上多出的两块脏污,高慧芬的

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看看你给曼茹弄的,这件衣服很贵的,你知不知道?!”扯了一把高知晚的肩袖,高慧芬厉声训斥她道,“你还让她背着你,你多大了?到底懂不懂事啊!”

高知晚料到了会是这样的下场,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被花园里泥土弄脏的脚尖。

从小到大,高慧芬总会时刻提醒她,何曼茹是小姐,自己是保姆的女儿,要懂得尊卑有别,不要做逾越规矩的事。

“高姨高姨,你别怪晚晚。”何曼茹主动挡在了高知晚前面,替她解释说,“是我要背晚晚的。”

即使有何曼茹帮着求情,高慧芬的脸上还是不太好。

看了一眼身边的高知晚,在面对何曼茹时,她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弯下腰,用手帕擦拭着何曼茹裙子上的脏污,高慧芬温声道:“曼茹,你是家里的小姐,晚晚是下人,以后不要背晚晚,让人看见了不像话。”

何曼茹:“小姐怎么了?爸爸妈妈说过,我和晚晚是一样的,是好姐妹,没有什么上人下人。”

郑柔和何彦恒从小就教育她,即使家里有很多做工的人,但大家的身份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之分,他们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所以同样需要被尊重。

可,高慧芬却不这么想。

帮她们把卡在花枝中间的风筝取下来,高慧芬笑着对她说:“阿姨知道你懂事,不过再怎么说,晚晚也不能够让你背着,她是姐姐,应该让她照顾你才对。”

看到自己的女儿这么有礼貌,高慧芬很高兴,可既然她如今已经是何家的小姐,自然要有小姐的模样,没必要多余这些无用的善良。

接过高慧芬递来的风筝,何曼茹遗憾地皱了下眉。

风筝破了个洞,正巧是画的那只小燕子的眼睛……

好可惜啊。

这只风筝是高知晚做的,上面的小燕子也是她画的。今天学校里的手工课比赛,高知晚就是用这只小燕子风筝赢得一朵小红花奖励的,没想到这才刚过几个小时就坏了。

见何曼茹的表情有些遗憾,高慧芬又稍稍躬下身,向她道歉道:“对不起啊,阿姨不小心把你的风筝弄坏了。”

何曼茹摇摇头,“这是晚晚做的风筝,只是她送给我了。”

一听说是高知晚做的,高慧芬的神色顿然缓和了不少,又说:“没事,那就让晚晚再给你做个更好看的。”

说完,她就又拍了一下高知晚的后背。

抬头看了一眼母亲,高知晚只得点头“嗯”了一声。

再过一会就要到吃饭的时间了,趁着何彦恒还没回来,把她们带去书房写作业后,高慧芬便继续开始打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

叮咚~

过了半个小时,门铃响了。

是几个年龄二三十岁的家庭辅导老师,管家领着他们上了楼,没一会就听到了各种乐器悠扬的声音。

前段时间,郑柔给家里置办了不少的乐器,还把家里的几个空房间给重新装修了一下,想来应该是在为培养何曼茹做准备吧。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几名老师结束面试后便离开了,送走他们后,郑柔来到了花园,淡淡地叫了她一声:“芬姐?”

“哎。”

放下手里的花肥,高慧芬连忙向她鞠了个躬,“是有什么事吗?”

“害,咱们都认识十来年了,不用这么见外了。”坐在椅子上,郑柔随手指了一下旁边另一张空椅子,“坐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嗯,好。”

用围裙擦了擦手,坐下时,高慧芬的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即使他们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十年,即使郑柔一直把她当成姐姐,但高慧芬始终没办法真的把她当成一家人。

因为她的心里压着一个秘密,只要一天没说出口,她就一天做不到坦荡自然。

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哪怕刀柄被麻绳绕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不能百分之百地确保它不会掉下来。

“芬姐,我瞧晚晚画画挺有天赋的,有没有想过给她报个艺术班?”

何曼茹和高知晚都是郑柔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唱歌跳舞,也知道高知晚同样有艺术细胞。

上一年级的时候,高知晚就能画出很好看的简笔画了,还有每次学校里的手工课,她也总是能得到表扬的那一个。

郑柔的育儿理念是尊重孩子的兴趣,哪怕以后不能靠兴趣安身立业,也可以拓展一门技能,丰富自己的人生。

所以在知道何曼茹喜欢唱歌跳舞后,她立马就开始寻找声乐老师、乐器老师、舞蹈老师,满足何曼茹的艺术爱好。

郑柔给何曼茹报了好多兴趣班,因为课的种类多,所以没有固定的上课时间,只要等何曼茹什么时候想上课了,直接把老师叫来家里就行。

同样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郑柔也希望高知晚能够发挥自己的特长,没准以后也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艺术家呢。

“不用了吧,我的工资养她还够呛呢,报班……”

“报班的钱你不用担心,我来出,”郑柔打断了她的顾虑,“给晚晚也报个班,这样以后曼茹上课的时候,也能有个伴儿。”

看着花园里修剪整齐的花,郑柔又说:“晚晚是个好苗子,要是能好好培养的话,以后也一定会很优秀的。”

听着郑柔说了这么多,高慧芬实际上根本没听进几句话。

她满心都想着自己的女儿能得到很好地培养,能够学习声乐、乐器、舞蹈,代替自己完成年轻时的梦想,完全没有在意她对于高知晚的好心。

亲生的女儿过得好就够了,又何必在乎“自己的女儿”呢?

高慧芬还想拒绝,但她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于是换了个方式,说:“要不这样吧,我去给晚晚说一下,看看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她想学,那我肯定会支持。”

郑柔点点头,“好。”

高慧芬来到楼上,把正在写作业的高知晚叫出来。

下楼去花园的时候,她一直小声地对她说:“一会何阿姨说要给你报艺术班的话,一定要拒绝,知道吗?”

正在下楼的高知晚脚下停顿了一下。

高慧芬没在意,继续拉着她往下走,“报班是要花钱的,一个月要几百块,这太破费了。何家的叔叔阿姨已经照顾咱们很多了,咱们要学会知足。”

“记住,一会何阿姨问你想不想学画画,你就说不想,你想好好学习,懂了吗?”

看着高慧芬的眼睛,高知晚没说话。

是啊,人要学会知足,要懂得拒绝。

高知晚心里当然清楚,何家的叔叔阿姨对自己很好了,会让她跟何曼茹上一样的学校,参加一样的活动,他们对待

自己就跟对待亲生女儿一样。

可,她毕竟不是何家的孩子,妈妈也总会提醒她,自己和何曼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知晚点点头,回答说:“嗯,我知道了。”

*

“妈~妈!”

回到家后,何曼茹随便把鞋往地上一踢,迫不及待地想往楼上跑。

上个月的元旦晚会,她在舞台上表演的节目很出色,学校老师让她过完年后参加区里的歌唱比赛,所以她才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从厨房端来一碗刚温温热的雪梨银耳汤,高慧芬代替了郑柔的角色回答她道:“你妈出去买过年的东西了,要晚会才回来。”

瞧她喜上眉梢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何曼茹接过碗,两三口喝了个干净,毫不吝啬地跟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我要代表学校参加区里的歌唱比赛啦!”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此时此刻,高慧芬真想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可因为自己是“阿姨”的身份,她只是像普通长辈那样摸一摸她的头,“加油,阿姨相信你,别说是区里的比赛了,参加市里的、省里的都能拿个第一回 来!”

听着高慧芬的夸奖,碗里的梨汤似乎又甜了几分。

今天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可以代表学校去参加歌唱比赛,而坏消息,是她期末考试成绩又考了倒数……

何曼茹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小学成绩还行,初中成绩也凑合,可到了高中后就成了班里的倒数。

不过她并不担心自己考不上大学,听说豫大有音乐特长生,只要拿了足够多的奖项,再参加提前批的艺术考试,就能降低文化课的录取分数。

何彦恒和郑柔对此也看得很开,俗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而她既然出生在了罗马,那她想怎么生活就行,只要能健康、能快乐,就够了。

放下手里的碗,何曼茹拉住了高慧芬的手:“高姨,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选了那一首《明天会更好》,我能去参加比赛,有你一半的功劳~”

听何曼茹这么说,高慧芬的脸颊倏地红了一下,“害,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主要是你唱得好,唱什么都好听!”

回想起自己学音乐的这一路,高慧芬多少对她是有一些帮助。

上天给了她一副好嗓子,也让她有极强的音准,但是说起来,高慧芬才是她选择走这条路的启蒙老师。

从她记事起,她就总到高慧芬唱歌,听着听着她发现自己也能跟着唱出来,也正是听得多了、唱得多了,她在逐渐爱上了音乐。

所以,她是担得起自己这一句感谢的。

何曼茹:“等我准备准备,要是真能在比赛上拿奖,我就请您吃饭,好吗?”

“不用不用,不用请我吃什么的。”

“不行,一定要!”

高慧芬嘴上拒绝着,眼眶却控制不住地湿了。

她知道,老天爷一定是眷顾她的,所以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对自己这么好。

从小到大,何曼茹一直把她当成除了爸爸妈妈之外最亲最亲的长辈,她能感受到高慧芬对自己的那份偏爱,同样,她也不是个不知恩的人,所以也会时而反馈一些积极的情绪。

一方面是感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高知晚。

因为只有哄得高慧芬开心,她才能对高知晚宽容一点。

抬头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何曼茹又说:“那我先上楼洗个澡,高姨,等我妈回来了你先别跟她说这个好消息,我想亲口告诉她。”

高慧芬:“行。”

上楼时,何曼茹补充了一句:“对了高姨,班主任今天要给晚晚和几个尖子生补习,所以要晚点才能回来。”

“嗯,知道了。”拿着碗回到厨房,高慧芬无所谓地回了一句。

她还沉浸在何曼茹即将要比赛拿奖的喜悦里,幻想着她会请自己吃什么东西,实在是分不出心去惦记自己的女儿要忙什么。

想着何曼茹一会洗完澡后,嗓子可能会干,回到厨房后,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了几样水果准备给她切一个果盘,补充补充维生素。

冰箱里的蓝莓有点软了,于是高慧芬便出门去重新买了一些,回来时,正巧碰上了放学回来的高知晚。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高慧芬问道。

何曼茹在一个小时前刚跟她说过,只是她没放在心上罢了。

高知晚:“老师给我们补习,所以放学后又加了一节课。”

得益于何曼茹今天带回来的好消息,高慧芬的心情不错,所以并没有责怪高知晚。

来到厨房把刚买的水果依次放进水池里,她随手把拿些准备扔掉的软蓝莓递给了高知晚,又问:“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吗?怎么样?”

“满分600,我考了564,全班第二,全校第二十九。”说完,高知晚才敢拿起一颗软掉的蓝莓放在嘴里。

虽然蓝莓已经软的,味道也没有新鲜的那么酸甜,但这本就不是她这样的家庭能够吃得起的,所以即使不那么好吃,她也没有说出口的权力。

高慧芬“嗯”了一声,继续清洗着水果,“这考得不是还行?怎么还要补习?”

“老师说以我现在的成绩可以冲一下更好的大学,所以想我再加把劲儿。”

高知晚的成绩向来不错,考个好的一本大学不成问题,老师也很心疼人才,觉得她如果能再努努力,或许还能去一个更好的高校。

“更好的大学?”高慧芬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就算去了更好的大学,出来后不还是要给别人打工吗?书念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高慧芬不在意她学习好坏,更不在意她的未来如何,只有一条:

——绝对不能盖过何曼茹的风头。

何曼茹配得上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但高知晚不配。

窗台上的阳光有限,既然她当初选择把手里的那一盆花放在阳光最盛的位置,那被替换的一盆自然要给它腾位置,这样它才能肆意地舒展枝叶,盛放出更加漂亮的花。

所以,别说是更好的大学了,如果不是何彦恒和郑柔再三劝她,她还打算让高知晚毕业后直接去打工赚钱呢,这样自己还能多攒一点钱。

可高慧芬没有说自己的盘算,而是苦口婆心地劝她:“晚晚,咱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没有那考状元的命,老老实实地上学、工作、成家,对咱们来说就够了。”

“你不像曼茹,有这么好的家世,所以啊,趁早也别做什么梦了,早点认清现实,才能早点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高知晚没说话,嘴里的那颗蓝莓早就被嚼碎了,但她还是继续着咀嚼的动作。

高知晚不想认命。

尽管高慧芬从小就不停地强调,说她比不上何曼茹,说她是很普通的孩子,但她还是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未来让自己和妈妈过上更好的日子。

她的心里是有一股往上冲的劲儿的,只是在不停地被高慧芬打击罢了。

被打击的次数多了,高知晚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才会被自己的妈妈不断否定。

一棵正在发育的小苗,即使它有冲破泥土的能力,但在面对持续的压力时,也会抬不起头来,而且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还会彻底折了腰……

晚上的饭桌上,何彦恒和郑柔热烈地为何曼茹庆祝着,哪怕还没有参加比赛,但能代表学校出席就已经是很大的荣誉了。

丰盛的饭菜、昂贵的礼物,还有父母的祝福,那一刻,何曼茹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远远地看着何曼茹眼睛里的光,高知晚心里真的好羡慕她。

“晚晚,听说你期末考进了年级前三十?”

睡觉前,高知晚刚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就碰到了郑柔。

她好像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礼貌地向她问了声好后,高知晚“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郑柔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她,温声道:“送给你。”

那是一张图书馆的高级会员卡,里面的五百块钱可以用来买书,也可以用这张卡来借书,是郑柔送她的礼物。

“不不不,何阿姨,我不能收。”高知晚推辞道。

郑柔只是笑笑,随后将那张卡放在了她的口袋里,“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好学习,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一定要努力、要加油,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未来。”

她的话,不像是随便说说而已,而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可是我妈她说……”

“不要在意别人说了什么,你要做你自己,也要相信自己。”说着,郑柔又伸手帮她理了理沾在脸颊上的头发。

从郑柔身上,高知晚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从未体验过的爱。

和自己的母亲不同,郑柔从未说过她有什么不好,也没有因为自己是保姆的女儿有什么偏见,甚至还像对待何曼茹那样照顾自己。

从小到大,每每高知晚需要鼓励、需要安慰的时候,在高慧芬跟前得到的只有打压、贬低,反而郑柔会把那份属于母亲的疼爱交给她。

望着郑柔的眼睛,高知晚真的很羡慕何曼茹,羡慕她能有这么一个好妈

妈。

啊……要是她能是自己的妈妈,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