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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当太子的侧妃或许还可以委屈将就,但三皇子注定了不会有出息,人家怎么可能愿意?

惦记曾姑娘的不只是李安宁,还有太后,她在皇后的侍奉下喝了药,脑子里回想着皇后所说的话,她挑出了几家的好姑娘。

“可惜那曾家的太小了些,不然正合适四皇子。”太后叹息,四皇子身份不高不低,虽然有她这个皇祖母抚养长大,可他到底没有母妃,沈氏又不是甚名门望族,给他的助力有限。

“母后再瞧瞧旁的好女孩。”皇后劝说,她今日瞧见贞贵妃多看了曾姑娘几眼,想必是动了心思,她自然是偏帮太子与贞贵妃的。

“那方家的十四,明年就十五了,也合适。”太后细细思索,“纵然明年四皇子才十二,但皇子妃大两三岁正正好,会照顾人,而且等四皇子十四五岁完婚时,方姑娘十六七岁,身子骨长成了,生孩子就容易些。”

“那就定了方姑娘了?”皇后询问,“除开皇子妃,两位侧妃母后可有中意的人选?”

“确定了,你跟方家打个招呼,让他们不要给方姑娘相看,明年选秀之后,哀家就下旨给她与小四赐婚。侧妃你看着办吧,还有那些侍妾之流,一并赐给他。”宫宴以及家宴都只能皇子带着皇子妃参与,对于见不着的侧妃,太后并不上心。

“是。”

“徐妃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太后又问,她终究是心疼怜惜孙儿的,害怕三皇子婚事不顺利。

“徐妃眼光高,觉得这个女孩差了点姿色,那个女孩又不够大胆,怎么都不满意,儿臣就说了她,让她别只顾着自己的想法,也要顾及三皇子对于妻子的要求。纵使婚姻大事皆由父母抉择,但三皇子终究是不同的。”皇后一边替太后捏腿一边想,三皇子若是身上有疤痕还好,偏偏那伤疤在嘴边,遮都遮不住。徐妃挑女孩子,人家家世背景深厚的人家自然也会挑三皇子。

“檀溪,去储秀宫告诉徐妃,让她收一收那挑剔的劲儿,平日里她在储秀宫诸多动静也就罢了,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她敢坏了哀家孙儿的好事,哀家饶不了她。”太后吩咐。

檀溪嬷嬷领命而去,瞧瞧,这便是养别人孩子的委屈之处了,即便徐妃是想为了三皇子好,可还是会让太后不满,觉得她太过于管制三皇子。

*

李安宁看中了曾姑娘,想让她当太子妃,不过她与曾姑娘只见了几次,终究不大了解她的为人,故而,她托了口信出去,让伯府替她打听打听曾家,尤其是曾姑娘上边两个已经出嫁的嫡亲姐姐,看看她们嫁的人家有没有甚么龌龊肮脏的事。

待万岁节过后,她便与皇帝提了曾家,“陛下,那曾姑娘的三姐还曾是福安的伴读,有那样的姐姐,曾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陛下若也觉得她好,不若先行赐婚,等个四五年再让他们成婚。”

“曾家。”皇帝沉吟,曾家在朝中也算一股势力,保皇党,若给了太子,曾家会不会变动……

即便如今太子年幼,可皇帝已经在思考该如何才能保持朝中的平衡了。

“朕让人去查一查,如若没有问题,便按照你的意思。侧妃的人选你也都看好了麽?”皇帝问,“亦或是再等个四年,景宁十八年的选秀再做打算?”四年后太子也才十三岁。

“嗯,臣妾是这般想的,太子妃先定,至于其他的侧妃以及良娣,再晚个四五年都不打紧。”李安宁说,她要是一下子把那些重臣的女儿孙女一股脑塞给太子,该引起皇帝的不悦了。也会让人觉得太子拉拢朝臣,动摇江山统治。

“明年的选秀还是你与皇后一起操办,后宫中不缺人,有好的秀女先紧着三皇子与四皇子。”皇帝愿意当一个慈父,很是大度地说道:“两位皇子都不小了,后院也该多添置一些人。到时候你掌掌眼,母后身子弱,管不了这些,还得你与皇后多多费心。”

“陛下这是甚么话,您是两位皇子的君父,既是君王又是父皇,怎么能让两位皇子越在您前头?若是有姿色绝美的秀女,不用臣妾说,只怕皇后娘娘也想为陛下纳她入后宫,岂能轮到皇子们挑三拣四?”李安宁很是了解皇帝,一番话哄的他十分高兴。

“你就不吃醋?朕去别的宫里,是谁要撅嘴了?”

李安宁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嘴上却说着好话,“陛下去哪儿都是您的意愿,臣妾哪里敢吃醋,只盼着陛下能想起臣妾,多多来看臣妾与公主。”

后宫新人多,李安宁一个月也才侍寝一两回,不过到了她如今的年纪与地位,早就不在乎这些个了。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巡二合一(八千营养液加更)……

年选秀,今年因着事关皇子们选妃,所以选秀由皇后与贞贵妃操办,不必四妃插手。

容妃、恭妃与华妃顶多是有些失望不能攒资历,而徐妃便是难过于不能亲自给三皇子的侧妃们掌眼。

秀女们照旧住在广安宫与广福宫,南枝以及思书去了两趟,在暗处亲自看了秀女们练规矩,比如说蹲礼,教导嬷嬷们奉命磨一磨她们的性子,一个蹲礼就得蹲个半刻钟,有些秀女规矩显然很好,半刻钟也只是身形微微摇晃,而有些就不成了,反抗不了嬷嬷们,便只能挂脸。

思书摇摇头,与南枝说道:“用这些雷霆手段一照,才能照出这些秀女到底好不好。心性差的,就不适宜选入皇子的后院。那个……娘娘本打算让她给三皇子当侧妃的。”练个规矩都脾气大,往后要是有幸当了侧妃,岂不是要压过皇子妃头上去了?

太子暂且不需要侧妃与侍妾,所以南枝老神在在,听了思书的话也没有其他神情,只安抚她,“秀女们多得是,这个不行你就回了皇后娘娘,换一个。”

到了殿选,太后称病没去,皇后与贞贵妃陪同。

最后皇帝只选了三个秀女,三皇子指了万家的姑娘当皇子妃,又另外赐了一个侧妃与三个侍妾,四皇子指了方氏为皇子妃,与三皇子一样,都是赐了一个侧妃与三个侍妾。

万氏与方氏家世相当,但方氏比之万氏要更为美貌娇俏,万氏面容平平,但胜在沉稳大方。

两人都是定在景宁十七年再成婚,至于剩下的侧妃与侍妾,会等到皇子出宫开府就择日入府。

此次入宫的妃嫔不多,皇后安排她们在同一日进宫,一个聂贵人,剩下两个都是美人,一个姓李,一个

姓彭。

不过前朝事多,新人们入宫半个月了,皇帝都没有空搭理,倒是英美人,陛下让她侍寝了一回,给她升为了贵人。

待到不忙了,南枝就与李安宁说道:“前些日子我与乔雪平商议过了,娘娘这边离不开我,况且生育有许多不定的变数,我就不生了。乔雪平与他大哥大嫂商议了两回,把他们大房最小的嫡子过继给我们这房,老了有人养老送终就好。而乔雪平经常出海,我又不在家,孩子照旧在大房那儿养着。”

孩子不用离开自己身边,又多了一个好爹好娘,汪氏哪里会不愿意?

“乔雪平也愿意?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毕竟男人都想要自个的儿子。”李安宁正插花,剪掉了两根枝叶后继续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这女子生产是走一趟鬼门关,身子弱一些的都熬不过去,你那么年轻,手里家产颇丰,要是因为难产去了,我可要伤心死了。”

“奴婢也觉得不值得。”南枝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在宫里一个人住在西侧殿,李安宁又拨了三个宫女单独服侍她,走出翊坤宫又是有头有脸的掌事姑姑,这小日子别提多美了。

“至于乔雪平愿不愿意,娘娘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在三月出海都是因着伯府给他疏通了,哪里敢忤逆奴婢的意思?”南枝说,乔雪平是个很有野心的男子,一心只扑在赚钱上,先前肯去读书也是想着有了功名能更好的为家里的生意打开销路。

乔雪平要是闹起来,绝对讨不着好。

*

宫中的日子很无趣,李安宁找来了恪贵嫔,加上南枝,三人在一起玩叶子戏。

“婉才人愈发像从前的熙贵妃娘娘了,也不知是谁提醒了她,年初开始她就模仿熙贵妃的穿戴,如今行为举止竟也有五六分相似。”恪贵嫔说,“要不是这一份相似,她也不能这么快就成了才人。”

“这也就算了,本宫在皇后那儿曾见过福安失神,问她何事,她说见了婉才人,觉得像她母妃,思念起熙贵妃了。不过她言语间颇看不上婉才人,甚是厌恶。”

“臣妾就说怎么福安公主对婉才人冷淡,原来是有这一层在。”恪贵嫔点头,福安公主恼婉才人模仿熙贵妃很正常,毕竟自个的母妃被一个歌姬踩着上位,她哪里高兴?

“希望福安公主不要过于出格。”李安宁先前已经提醒过福安公主,若福安公主过于与婉才人交恶,怕是要坏事。

*

瓜州于四月份夺回了,甚至威远大将军率领大军一路打到了武国的边陲之地,给大文扬眉吐气了一番。好消息不止一个,南边扬州的堤坝已经完工,可以惠泽附近的五州,每年雨季百姓们再也不用流离失所,作物也不会受到冲击。

朝野震动,帝王畅快。

五月,皇帝下令要南巡,这是自景宁元年开始帝王第一次南巡,前朝后宫都在意。

初六的晨昏定省,妃嫔们揪着这个话题议论纷纷,皇后还在梳妆打扮,她们也不急,与前后左右的后妃们讨论,“也不知谁能有幸一起跟去南巡。”

跟随皇帝去南巡不仅仅是一种荣耀,更是这些长年累月呆在皇宫里的女子们见到外面天日的机会,她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闻过街市热闹,正盼望着去一趟。

像笼子里的雀儿,偶尔渴望在天空飞翔。

“贵妃娘娘,不知陛下可有跟您提及随行妃嫔的名单?”见贞贵妃到了,何嫔迫不及待地问道,其他妃嫔也注意着贞贵妃。

“具体还没有,不过陛下说了,皇子公主是肯定要带的,抚养皇嗣的后妃一同去。至于另外得恩宠的,陛下还没决定好。”李安宁知道一些,瞧了瞧那些已经失宠多年的妃嫔们,她们脸上失落的神色盖不住,她说道:“陛下头一回南巡,广开恩泽也不是不可能,你们求一求陛下。”

加之北方战事大捷,这双喜临门,皇帝心情好,肯定会松口。

待皇后出来,妃子们更加耐不住了,可着劲儿地问皇后,想着从皇后这儿开个口子。

“本宫决定不了这些,等今日陛下用过了晚膳,本宫再差人去问一问。”皇后安抚这些躁动不安的美人们,“你们也别急,陛下才刚决定去南巡,一项项事儿办下来,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出发,慢一些的,前后要花上一个月。”

后妃们都怕被留下,卯足了劲头让宫人往勤政殿去,送些汤汤水水,又或是亲手做的衣裳荷包。

过了两日,听闻婉才人有了身孕,她住在永福宫,容妃对她上心得很,主动跟皇帝与皇后说,她就不跟随南巡了,留在宫里照顾婉才人。

“也成,正好宫里留下不少嫔妃,不能没个人看着,那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就由你管理六宫。”皇后说,待容妃欢喜地离开了承乾宫,她才叹气,跟庄嬷嬷说道:“要是婉才人生了一个皇子,只怕容妃就要得意起来了。”

容妃家世好,随着司马家在前朝得力,这回建造堤坝首功便是她父亲的,其次就是哲嫔的哥哥,哲嫔倒是荣辱不惊,平日里也不惹事,只安安静静呆在宫里给十一皇子绣些小玩意。

倒是容妃,渐渐的按捺不住了。许是也想要当个贵妃,与贞贵妃平起平坐。说来也好笑,贞贵妃、恭妃与容妃是同一批入宫的,如今贞贵妃位份最高,恭妃后来居上,膝下养着七皇子、七公主以及十一皇子,纵然陛下跟她说,十一皇子只是恭妃暂时代养,可他人不清楚。

所以论及四妃地位,恭妃隐隐占了第一。

“倘若真是个皇子,只怕于太子不利啊。”庄嬷嬷说,“司马家势力不可小觑,诚康伯府不过是个虚架子,听起来好听,可比起司马家,还是缺少了底蕴,朝中官员也比不得司马家。”

“本宫也担心这一点。”皇后敛眸,“恭妃有七皇子,她老实本分,从不张扬,但眼下威远大将军赢了胜仗,恭妃气焰只怕更甚,要是她心思纯正还好,若是也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怕是……”

这一个一个的,都不是甚么省油的灯。

*

五月底,预备动身去南巡,这回去的后妃不少,皇后、贞贵妃、恭妃、华妃、徐妃、恪贵嫔、良贵嫔……几乎大半的妃嫔都去了。

李安宁位份高,独自乘坐一辆马车,南枝在里边烘烤着糕点,边说道:“南边美人温柔似水,不知陛下会不会有中意的。”

外放的官员有可能一辈子见不着皇帝,如今赶上皇帝出巡,岂不是费脑筋去讨好?送美人都是很寻常的手段了,甚至有的别出心裁,送对双生胎,那也不出奇。

“便是有了,也碍不着我们甚麽事。”李安宁摇着扇子,居于高位就不用总是担心皇帝宠爱被他人夺走,因为她压根儿不靠这个立足。

停下来的第一处地方是齐州,齐州知州带着上下一干官员恭迎圣驾,还道早已为陛下备好一应物什。

因着舟车劳顿累了,今日就没有大举宴席,皇帝还要处理折子,就吩咐皇后安置好妃嫔们。

到了傍晚,南枝得了信儿,回来与李安宁说道:“齐州知州给陛下进献了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的侄女儿,一个是通判的孙女,陛下都收了。”

“这才刚歇脚,他们就等不及了?”李安宁想了想,“往下还要去几个州,莫不是到时候回宫,多了数十个新人吧?”

“这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哪里有人能耐得住?”南枝说,像李安宁这位贞贵妃,不也是得宠了诞下了皇子,家里才沾光成了伯府麽?

对于这些官员来说,女儿入宫了,有幸生下皇子就等于提携一家子飞黄腾达。当官算甚么,当皇亲国戚才威风呢!

从南到北,江南好风光逐渐呈现在眼前,在水系发达的州县,他们弃马车登游船,在船上一览烟雨蒙蒙的河州。

“当真是美,景美人更美。”南枝指了指远处的

五层高楼,在李安宁耳边小声说道:“那是花楼,专养清倌人。”

“温柔乡。”李安宁该庆幸皇帝不是那等好享乐的,不然只怕后宫就要乱糟糟的了。

一路往南,六月底,他们到了宜州,并且住进了宜州行宫里头。

“儿臣见过父皇,皇祖母,母后。”大皇子携皇子妃郭氏在行宫门口等候,他面色通红,不知是因为日头高照还是因为时隔多年终于又得见天颜。

“平身。”皇帝丢下一句,便也不管大皇子与皇子妃,抬脚就往行宫走去。

宜州知州正陪同在皇帝身侧,见此就庆幸自个没有与大皇子搅和在一起,一个明显被皇帝厌弃的皇子能有甚么出息?

“这儿是给贞贵妃娘娘您安排的别苑,早已让人打扫干净的,要是娘娘有不满意的,只管与奴才说。”这些管事巴结得很,知道太子纯孝,便想搭上贞贵妃这个热灶。

“都下去吧。”李安宁颔首,管事们才出去没多久,如春来禀告,“娘娘,大皇子妃来求见娘娘,金桂说大皇子妃是从皇后那儿过来的。”

“皇后见她了麽?”

“见了,还赏了好些东西。”如春回答。

“那便让她进来吧。”既然皇后见她,那李安宁就不能不见,她方才瞥了郭氏一眼,觉她面容清丽,又是家中嫡长女,嫁给大皇子这个空壳子真是可惜了。

“妾身见过贞贵妃,贞娘娘安。”郭氏讨巧,以称呼拉近两人的关系,“贞娘娘刚到行宫,原本妾身不该过来打扰才是,但妾身为娘娘们制了胭脂膏子,用的是郭氏的独门秘方,女子常用能美容养颜,这耽误不得,妾身就赶着来了。”

难怪皇后见了她呢,谁不爱俏丽的容颜?

“瞧你这孩子,孝心可嘉,南枝,去把本宫的妆奁里的珍珠头面拿出来赐给大皇子妃,这珍珠头面是本宫升贵妃那年,福州知州进献的贡品,陛下把它给了本宫,不过这珍珠色泽鲜艳,不适合本宫戴了。倒是你年轻,正好用这些衬托。”李安宁和善地笑道,等郭氏受了,又满意地说道:“本宫有些乏了,就不留你,等稍后得了空,再派人去寻你过来说说话。”

“是。”郭氏顺从地起身告退。

“瞧瞧这份心意。”南枝把锦盒打开,最底下压着一份制膏子的方子,“要不是大皇子得罪了您,凭着她的这份懂事,倒是可以让他们回京。”

郭氏赠送这些必然有所求,但她大概率不清楚李安宁与大皇子之间的间隙,因为能从李安宁这儿入手。

*

“听闻太后娘娘召见了大皇子与大皇子妃,还赏了不少东西。”南枝说,“不过没有松口让他们回京,只让他们两个在宜州好好生活,还勉励郭氏早日生育。”

“大皇子妃这个算盘落空了。”李安宁有些惋惜,“郭氏聪颖□□,怎的配了大皇子。”但凡郭氏换一个人嫁,都不至于受制于人。

行宫偏僻的一角,郭氏没心情处理太后赏下来的玩物,她红着眼睛,指着大皇子质问道:“你还是不肯与我说实话?你到底是因何才来的宜州。我这些天伏低做小,又觍着脸去各处娘娘那儿轮流拜见,为的就是操作操作好让我们回京城居住,皇城与宜州一个天一个地,你难道不明白?”

“我都说了你别管这些,要是父皇肯让我回去,早下旨了,你又何需要白白让人看笑话了去?”大皇子脾气也不顺,当着众多大臣的面被皇帝无视,活似把他的脸皮扒下来在地上踩,他前面几年顺风顺水,在皇宫里受尽尊敬,如今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娶妻之后也只让众人愈发清楚,他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

一个被皇帝放弃的皇子!

“我丢脸?我为何会丢脸?还不是你甚么都不愿意和我说,我对于你从前的事抓瞎,能怎么办?”郭氏恨大皇子恨得不行,郭家常年在宜州,对于京城的隐秘事不大清楚,也只打听到了大皇子是惹怒皇帝才被发配到宜州。

但郭氏一直以为,只要大皇子矮着身子讨好皇帝,便能趁机上京,她所求不多,只想在京都中过一辈子,而不是在宜州被人瞧不起。

原本嫁给皇子是一件极其体面的事,甚至下半辈子无忧了,可郭氏渐渐看明白,大皇子空有一个皇子的名头,却说不上任何话。看看这宜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除却那些小门小户,哪个还与大皇子亲密?

她出嫁了,却比在家里还不如。

“你老老实实同我说,你在京城到底惹了甚么事出来?我去寻后宫的娘娘们说话,可没有一个娘娘敢接我的话,哪怕是母后与贞贵妃,也是屡次岔开话题。”郭氏绝望了,连皇后都不敢插手的事,大皇子究竟做了何事?

“你去寻了贞贵妃?”大皇子冷笑,他自嘲道:“她不向父皇进言让我永久呆在宜州便算好了,哪里会帮我们?”

郭氏瞪大眼睛,半响反应过来,“你得罪了贞贵妃?”她慢慢安静下来,不再缠着大皇子询问了,整个人都灰败了,“你得罪了太子的生母。”

怕不是他们以及他们的孩子都生生世世要在宜州过活了。

*

南巡到八月份才回宫,这一趟回宫,又多了好几位妃嫔,其中最得宠爱的是齐州知州的侄女儿,娇俏玲珑,讲起话来柔声似水,含了蜜一般,陛下给她封为美人,赐封号柔。

这一日请安,徐妃喜气洋洋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一桩喜事跟您说。”

“甚么事?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

“臣妾宫里的曲贵人有了身孕,正好两个月了。”徐妃高兴得很,曲贵人是她宫里的人,只要陛下不开口让旁人抚养曲贵人的孩子,那多半是她养。

“哟,这可真是喜事一件,今早启祥宫的柔美人也报喜,刚有了一个月,贤贵嫔,柔美人是你宫里的人,你必要看顾好她。”皇后嘱咐,回头又对徐妃说道:“曲贵人那儿但凡缺了少了东西,只管让人报给本宫。”

“如今宫中有三位妃嫔有喜,你们也得抓紧些。正好这几年都没有大封六宫,本宫会向陛下进言,给你们晋一晋位份。”皇后说,如今三皇子与四皇子都快要成婚了,那些方氏、万氏年岁差不多的妃嫔位份不好过于低,不然碰见了,多尴尬。

“臣妾等不胜欢欣。”那些小妃嫔们欣喜若狂,都等不及了。

皇后是个利索的性子,把李安宁留下,又让人去请皇帝,三人协议着晋位份的事宜。

“等再过几年皇子公主们都生孩子了,那些美人、才人总不能还是如此低的位份,她们不好立足。”

“皇后所言极是。”皇帝点头,“况且万岁节还有太后寿诞也要到了,便后宫同乐,寻几个妃嫔晋封吧。”

“如今贵嫔之位还剩下一个,八嫔只占了四个,陛下与娘娘打算给谁体面?”李安宁问,沈嫔是太后侄女,哲嫔麽,皇帝又许诺过她让她当主位,

除非皇帝不在乎太后,否则还得给太后面子。又或者妃位有人晋封贵妃,贵嫔又有人顺着升,这样才能空出一个位置。

“暂且先不升贵嫔,沈嫔没有诞育之功,哲嫔才晋封不久。”皇帝摆摆手,李安宁便松了一口气,她明白迟早会有另外一位贵妃,但晚一日,她的地位就高三分。

“邵贵人生了九皇子,便晋封为邵嫔,英贵人家里于大文有功,便给她升为嫔。樊美人与马美人都升为贵人,其余的皇后做主便是。”后宫妃嫔太多,有些甚至只侍寝一次便被皇帝抛之脑后,哪里记得那么多?

皇后就说了几位妃子,皆是老人了,“那就这些吧,宫里如今喜事不断,是个好兆头。”

“嗯,婉才人身子不爽,朕去瞧瞧她。”皇帝说。

剩下皇后与李安宁商议给这几位妃嫔办册封礼,李安宁靠在椅子上,与皇后说道:“陛下可真关心婉才人。”

两人关系好,皇后也不介意聊这件事,“怎么,捻酸了?本宫倒是觉得婉才人愈发没规矩了,哪儿能完完全全模仿熙贵妃呢?甚至还把从前永寿宫的一个宫女要去了她那里伺候,把一些摆设也仿照从前熙贵妃的喜好。”

“陛下竟也不斥责?”李安宁有些想不明白,还是说,其实皇帝压根儿不在乎婉才人的举动,只是透过她看熙贵妃?

那她可真为熙贵妃感到悲哀。

“婉才人如今有了身孕,太医把脉说是个皇子,陛下怎么可能斥责她。”皇后慢慢悠悠地说道,“婉才人是教司坊出来的,家中靠卖鱼为生,本宫唯一担心的是陛下昏了头,想着抬举她,那才坏事。”

一个出身低微的妃嫔,又是那般不择手段,有朝一日得了皇帝的宠信,岂会不高傲自大?

永福宫,西侧殿。

皇帝看过了婉才人,本想着走,但婉才人适时撒娇,说腹中胎儿想念陛下,让他多留两刻钟。

“陛下,容妃娘娘很关心嫔妾,将来孩子养在正殿,嫔妾便也放心了。”婉才人试探着说,待听见皇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后,她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说道:“娘娘有着照顾康乐公主的经验,肯定能把孩子照顾好,嫔妾这样的身份,比不得容妃娘娘,小皇子跟着娘娘,记在娘娘名下,将来也就不愁见识了。”

“这是自然。”皇帝点头,婉才人被噎住了,倒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她能与皇帝聊的事儿很少,诗词歌赋她一概不通,有时候皇帝扯了两句诗词,她不通词意,只能干巴巴地让皇帝喝茶,渐渐的,皇帝也不愿意跟她多说。

尤其是如今她肚子慢慢大了,想着跳舞也不成,便也只能唱唱曲子讨皇帝欢心,可唱曲好听的又不只是她一个人,她就有些着急上火了。

等皇帝走后,婉才人一个人静坐,她实在有些不甘心,自个的皇子给别人养,与她没有分毫关系,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尤其是皇帝南巡回来又多了几位新宠,柔美人自是不必说,出身高,又自带江南美人的才情,皇帝喜欢的不得了。

婉才人摸着脸,熙贵妃啊熙贵妃,希望你能保佑我一直得宠,最好能当上贵嫔,养自己的孩子。

*

“娘娘,沧澜馆的樊宝林没了。”南枝进来说,“伺候樊宝林的宫女前来报信,说她昨儿夜里上吊自尽,您看?”妃嫔自戕是大罪,樊宝林怎的这般想不开?

“自尽?”李安宁眉心一拧,说道:“她自景宁六年入宫,第二个月就被下绿头牌,到现在失宠差不多十年了,一直苟延残喘,怎么忽然就活不下去了?”

“奴婢也不知,沧澜馆的宫人去了承乾宫禀告,娘娘可要去沧澜馆?”

“备轿撵。”

李安宁到的时候,皇后还没来,樊宝林的尸首被放在沧澜馆左侧的小屋里,“你去看看。”

南枝领命而去,她掀开了白布,瞧见了面无血色的樊宝林,她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这种痕迹……

“娘娘,不如请仵作?奴婢觉得这不像上吊,更像是被人勒死然后伪装成上吊的模样。”南枝轻声在李安宁耳边说。

李安宁惊讶,等听见“皇后娘娘驾到”后,她行礼,随后与皇后提议请仵作。

“不是说自戕?”皇后问,“还是你有甚么新的发现?”

“没呢,不过臣妾认为,樊宝林能在宫里忍辱十年,没道理到现在忍不下去了。何况,樊家还在京都,樊宝林这般做法,不怕累及家人?臣妾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个倒是。”皇后颔首,宫里那么多被冷落的妃嫔,个个都是行尸走肉的活着,她们是皇帝的后妃,性命也是皇帝的。

“那便依你所言。”

仵作不消多久就到了,等给樊宝林细细查验过,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贞贵妃娘娘,这位小主是被人勒死的,而且应当是睡梦中无防备,故而面容算不得狰狞……”

“竟是被人下手的?”皇后蹙眉,自她管理后宫,从未出过这等恶劣的事情,这不是在打她的脸麽?

“把樊宝林身边的宫女都带下去,让慎刑司的嬷嬷们拷打,务必给本宫吐出真话来。本宫倒要看看,哪个敢在宫里兴风作浪。”皇后沉着一张脸,显然怒极了。

进了慎刑司,宫女们显然扛不住嬷嬷们的严刑,很快供出了一个宫女燕儿,樊宝林位份低,没有从从家里面带来的宫女,燕儿是内务府拨给她的。

上了拶刑之后,燕儿顶不住,招认了,说是樊美人使了银子帮了她家里,她才帮她做事,监视樊宝林,前些日子樊美人让她把樊宝林勒死,伪装成自戕的样子。

她家人都被捏在樊美人手里,实在没有法子,只能照做。

李安宁看了看皇后,两人眼神中都有些震惊,樊美人作何要害死樊宝林?

“亏得你要请个仵作来验尸,不然草草为樊宝林装敛尸身,可就错过了这背后真相了。”皇后说,一般妃嫔自裁或是病死,第一时间都得入棺椁,贞贵妃要是没开口,内务府的人都预备动手了。

“把樊美人带到沧澜馆,还有,让人去勤政殿请陛下,要是陛下实在是没有空,那就请示陛下,本宫自行处置樊美人。”

“娘娘,咱们坐下喝杯茶吧。”李安宁不愿意继续在正殿,与皇后走到右侧小屋坐着,安静等待。

“你为甚么要谋害樊宝林?”皇帝颇有些不满,若不是樊美人生了七公主,他这会儿就直接让人把她拖下去了。

事情败露,樊美人痛痛快快承认了,她低着头,哂笑一声,“樊宝林,樊家,嫔妾都恨,恨他们吞并了嫔妾家的家产,恨他们糟蹋嫔妾。”要不是她人微言轻,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樊美人父亲是樊家的庶子,分家之后,她父亲在经商一事上很有头脑,几乎是白手起家,成了富商。樊宝林的父亲眼红,屡次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借钱,她父亲只得给了。

后头她父亲走商时被害死,又只有她一个女儿,家业便被她大伯要去了,得了这家资,她大伯就四处结交人,为自个谋了一个官位。

樊家日益繁盛,可她与母亲却艰难度日,府里但凡有好东西都轮不到她们,甚至她们想要花公中的钱都被大伯母推三阻四。

“陛下,嫔妾听闻樊大人又要升官了,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樊美人无奈地说道,仇人步步高升,眼看着就快要当上六品官了,她怎么能忍?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备受宠爱“陛下……

,嫔妾并非那等以德报怨的人,伯父伯母收留嫔妾与母亲,没让嫔妾母女俩被欺负,嫔妾是有感激过的。”樊美人苦苦一笑,没有儿子,她父亲一死,那些亲朋好友个个都登门了,言语间皆是贬低她与母亲,恨不得立马把她家家产据为己有。

“伯父那时来了,赶走了所有不轨之心的人,还让我们住到他家,日后把我当亲女一样抚养。”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入了伯母名下,成了伯父的女儿。

“可嫔妾后来偶然得知,害死嫔妾父亲的匪徒是伯父找来的,为的就是谋夺嫔妾家的资产。甚至嫔妾的母亲,也被伯母虐待,郁郁而终。”直到这时,樊美人才怒容满面,字字泣血地说道:“背后是小人,面上还要装成真君子,嫔妾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一路高升?看着他们一家子荣华富贵加身,代代不熄麽?”

哪怕她要被皇帝丢进冷宫,哪怕今日她死了,也要为家里讨回一个公道。

“陛下,嫔妾只求一件事,求陛下严查樊家,他害了不少人的命,陛下岂能容他?”樊美人磕头,皇帝没有开口之前她就不停,很快那地上就染上了血迹。

“樊家朕会让人去细查,至于你,宫中留不得你这样的人。”

樊美人没说话,她本就不在乎自己了,七公主不在她身边,甚至认不得她是谁,疼爱她的父母俱都仙逝,她还有甚么指望?

“带下去,赐白绫。凡是参与此事的宫女太监,杖杀。”

至此,宫中一日之内没了两个妃嫔,而且还是一对堂姊妹。

*

“当真是决绝。”李安宁感慨,能把自个的生死置之度外,就为了给父母报仇,这样的女子让她钦佩。

“是啊,若樊美人能放下仇恨,她在宫里也能舒舒服服地活着。”南枝说,陛下都打算给她晋封为贵人了,再熬个十来年,成了嫔,也不差了。

“有孕的三个妃嫔那里要看好,别再出甚么事,免得牵连到我们。”李安宁说,皇帝心气不顺,要是后宫再出风波,皇帝就该质疑她管理后宫的能力了。

“是,娘娘暂且放心,婉才人有容妃看着,曲贵人那儿有徐妃,柔美人有贤贵嫔照顾,都错不了的。”但凡出了事,首当其冲便是主位被问责。

翻过了年,大年初一这日,皇帝在宫中设宴,百官同乐,酒过三巡,听得容妃身边的鸳鸯过来禀报,说婉才人诞下了十二皇子。

在一月一这样的好日子出生,十二皇子真会挑时候。

皇帝龙心大悦,在宴席结束之后与皇后去永福宫瞧十二皇子,容妃喜得不行,觉着自个膝下终于有了皇子,“陛下您瞧,十二皇子长得与您多相似,哭声也嘹亮,接生嬷嬷都说十二皇子一准儿是个身子骨健壮的。”

“朕抱抱。”

容妃见皇帝喜欢十二皇子,脸上笑容更盛。

正殿的欢声笑语传入精神头十足的婉才人耳中,让她感到一阵刺耳,她生十二皇子没废甚么力气,嬷嬷说许是因为她从前每日练歌练舞,身子很好,这才生的顺利。

可她这会儿倒恨不得自个立马昏过去,也好过心肝一阵一阵的疼痛。

“小主,别难过,陛下一会儿就过来瞧您了。”婉才人贴身的宫女是她从前在教司坊的好姊妹,叫云雀,她特意要过来,免得她在教司坊被欺负。

“怎么能不难受呢,我的孩子,偏我都不能看一眼就被抱走了。”婉才人落泪,云雀别无他法,只能让人去请皇帝。

皇帝大约还是怜惜婉才人,携着皇后来了西侧殿,“婉才人为朕生了一个玉雪可爱的皇子,即日起就晋封为美人。”

“谢陛下。”婉才人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想,只要她能再得宠,眼下受过的委屈将来都能一一出口气。

待皇帝走后,云雀高兴地说道:“小主,您听见陛下说得了麽?十二皇子只是养在正殿,不是记名在容妃那儿,您别气馁,说不得有一日十二皇子能回到您身边。”

婉才人果然有了斗志,连连点头,“是了是了,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是该继续往上爬。”去年她不过一个歌姬,如今就成了婉美人,焉知将来会不会摸到高位呢?

“母妃,我又多了一个弟弟。”太子在翊坤宫用宵夜,他开始长个头了,脸庞与身材瘦削不少,“父皇貌似很欢喜。”

自从成为了太子,他对于弟弟们的感情就很复杂,尊师与礼教都教导他要孝悌仁义,关心兄弟。但他是太子,注定了不可能与其余皇子友爱互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盯着他的储君之位?

“太师太傅们说你功课很好,蕴儿,有时候你样样做得好,却也是一种不好。”李安宁劝说,她明白太子压力大,想力求完美,让旁人对他无可指摘。

但一个文德武功的储君,皇帝当真喜欢麽?

尤其是再过个十来年,太子风华正茂,皇帝垂垂老矣,只怕会相互忌惮。

“我是怕父皇更喜欢别的皇子。”太子说,越接触前朝的政事他就对皇帝越防备,皇帝大权在握,要是来日他更青睐别的皇子,那他该何去何从?

太子的废与立皆由皇帝说了算。

“母妃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一直拉拢皇后,陆家不会帮我们,但是皇后会。”李安宁说,“而且母妃为你选了曾家姑娘当你的太子妃,只不过陛下还没有下旨赐婚。一位有份量的太子妃,定是你的助力。”

“帝王与储君是没有办法调和的。”太子说,他没有沉溺于目前由皇帝一手编织出来的美梦中,而是很敏锐地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他有可能陷入困境,“我身边的老师、伴读、幕僚都是父皇所赐,倘若有一日父皇要弃我,那么他们也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纵使伴读心向他,但他们几个总不能不顾家里,离开了家族支撑,他们能有甚么成就?所以在他与家族当中,他们不会选他。

“蕴儿,别怕,咱们慢慢谋算着,润物细无声,总有肯真心实意为你做事的官员。”李安宁安抚,“只是有一件事母妃必须告诉你,你的两个侧妃不可能都是家世很好的女子,你父皇不会同意的。”拉帮结派,挑衅皇帝手中的权力,他断然不肯。

“儿子明白。”太子深呼吸一下,“不在一日之功,我会耐心的。”他目前正在试探皇帝,看他能接受的度在哪里,必要时要略微藏锋。

“你放心,你如今快要十岁了,下面的皇子比不得你,我们早些经营好。”李安宁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功亏一篑的。

“儿子还要温习功课,先行告退。”太子与李安宁一番言语,心中郁闷之气散去不少。

“路上小心,让宫人提多两个灯笼,别崴脚了。”李安宁嘱咐,心疼地说道:“这个点了还要看书,蕴儿过得比我辛苦。”

“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日日学习到三更半夜,第二日天不亮又起来锻炼,之后再去书房,不然该如何坐稳太子之位呢?”南枝说,太子是单独上课,给他授课的八位老师皆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能臣,可谓是文武双全,各个派系的都有。

“我绝对不会让蕴儿跟南王一样。”李安宁一字一字地说道,“绝不会!”

南王就是先帝封的太子,早年间也是宠爱得很,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但是等先帝年纪大了,就开始觉得南王要夺权,父子俩拉扯了几年,最终南王被先帝逼得无可奈何,于大殿之上公然忤逆先帝,遂被废弃。

皇帝登基后给他封了南王,养在郊外,南王虽然是个王爷,但他当过太子,身份尴尬,一年到头都闭门不出,连带着妻妾孩子也在京都不受待见。

*

皇帝大约是真的很喜欢十二皇子,给他办得满月宴规格与六皇子一样,他还嘱咐太子,“十二是你的弟弟,你要照顾好他。”

太子应“是”,视线在十二皇子脸上停留几瞬间,过后便移开,他想,这个最小的弟弟与父皇当年的齿序一致,难怪让父皇如此宠溺。

又过了一个月,三月初,曲贵人也生了,亦是一个皇子,行序十三。同月,柔美人诞下了十一公主。

两人都是各晋一级,曲贵人晋封为曲嫔,柔美人升为柔贵人。

三月底,永福宫的婉美人又有喜了,李安宁听闻消息都讶然不已,“本宫记得自她出月子之后陛下只去过她那儿两回吧?这就有了?她身子养好了麽?”

一般妃嫔生产过后的两三年内都很难再有身孕,太医说这是亏着气血,不易怀的。

“太医说婉美人身健体壮,比寻常的娘娘小主们恢复得要快,一年两胎也属正常。”金桂回答,他都觉着婉美人福气太盛了,这要是多生几胎,她岂不是很快能升为贵嫔?

“从前的熙贵妃便是容易有孕的身子,不曾想婉美人也是,竟真那么巧,两人面容仪态相似也就罢了,这生子也颇为相像。”李安宁说,“婉美人还年轻,这要是几年内一直生,后宫就没有人越得过她去了。”

*

“福庆的驸马也寻好了,豫王的嫡幼子,陛下不日将会下旨,到时候本宫与你又有得

忙了。”皇后说,福庆婚事有了着落,她心里安定不少,八公主还小,左右这几年轮不到她。

“豫王?臣妾记得豫王世子是个勤奋好学的人,成了家又体贴妻儿,作为他的兄弟,想必差不了。”李安宁笑说,豫王先祖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而后得封异姓王,袭爵不降等。每一代都本本分分,从不参与进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所以是三个异姓王中唯一延续至今的。

“本宫派人打听过,觉得他好才向陛下进言的。”

“娘娘,臣妾听说恒王府上的侧妃有了,徐妃见天儿地高兴。”恒王便是三皇子,十二皇子满月宴后,皇帝便给三皇子封王,封号恒,四皇子封代王,两个王爷都出宫开府,同月,侧妃就入府了。

“陛下还没有孙辈,这恒王的侧妃有了,能上皇家玉牒,正儿八经的萧家子孙,要是刘侧妃生了个男孩,那就很尊贵了。”长孙啊,陛下喜欢,徐妃也喜欢,只不过恒王尚且还没有过门的王妃万氏应该就不怎么喜欢了。

等她入门,孩子都已经几个月了,岂不是膈应她?好大一个下马威,皇家媳妇难作!

“恒王,代王,都是极好的封号。”李安宁喃喃自语,两个长兄一封王,太子的压力就大上几分,“南枝,去勤政殿请陛下到翊坤宫用晚膳,我要催一催陛下赶紧给太子赐婚。”

事情定下来她才能安心些,正好也能试探试探皇帝对于太子的两个侧妃有没有想法。

过了三日,皇帝下旨给太子与曾家嫡女赐婚,定下三年后完婚。三年后,太子也才十四,而曾姑娘也才十六。

既然与曾姑娘有了亲,李安宁就名正言顺派南枝去曾家给了一些赏赐。

曾夫人并她的两个儿媳在门口等着呢,一见低调内敛的马车驶来,便往前几步,曾夫人亲自扶南枝下车,两个儿媳则是一左一右陪着。

“劳不得夫人如此。”南枝连忙推拒,“奴婢奉娘娘的命给姑娘送些东西,夫人不必紧张。”

“南枝姑姑别说这样见外的话,快进来。”不看僧面看佛面,南枝可是翊坤宫的掌事姑姑,贞贵妃身边最信任的人,太子殿下对这位姑姑亦是谦和有礼,曾夫人怎么可能不客气三分?

她的这份客气,一半是因为南枝背后的人,一半则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恒王的刘侧妃有孕,万家姑娘被打了脸,她怕她家女孩也遭此羞辱,故而矮着身段去结交南枝,期望着她能给贞贵妃吹吹风。

南枝见着了曾姑娘,她圆脸杏眼,瞧着脾气很好,说话虽然慢但是条理清晰,“这是内务府新制的首饰衣料,还有这些,都是新年各州进贡的好东西,娘娘让奴婢每样收拾出来,给姑娘您瞧瞧鲜。”

“劳姑姑走一趟,还请姑姑代为转告,我为娘娘绣了贴身的物件,荷包帕子络子都有,只等绣好了就呈进宫中,是我的一点子微不足道的心意。”曾姑娘说,她这是明晃晃的讨好贞贵妃呢,未来的婆婆,自然要先打好关系。

“姑娘别这么说,您不论送甚么,只要有这份心意那便让娘娘熨帖了。”南枝与曾姑娘好一番抬轿。

等出了曾家的门,她想,往后太子要有一个得力的妻子了。

第119章 第一百二十章 受猜忌的储君九……

,婉美人又生了一个皇子,为十四皇子,一年两个皇子,让后妃们都惊诧不已。

永福宫,皇帝瞧过十四皇子,见十四皇子眉眼中似婉美人,不禁欣喜,倒让他想起了身子弱的五皇子,“传朕旨意,永福宫的婉美人诞育有功,温心恪勤,着升为贵人。”

一个教司坊出来的歌姬,竟一路高升,成了婉贵人,羡煞多少妃嫔,尤其是与她同位份的妃子暗自嘀咕,嫔位只剩下一个,不会让婉贵人得去了吧?

一年两个,怎么没让她难产?!

“陛下,容妃养着十二皇子,再多一个小皇子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陛下打算让谁抚养十四皇子?”皇后询问,“华妃膝下没有皇子,不如让她先养着。”她怕皇帝让贞贵妃抚养十四皇子,故而先开口。

“也好。”皇帝同意了,华妃先是惊讶,随后温言道:“陛下与皇后娘娘只管放心,臣妾一定把十四皇子养得白白胖胖。”从前她一直渴求一个皇子,可任由她千般法子使尽了都不得其法,如今倒是不争不抢就有了,怎能不让她思绪复杂?

不过十二与十四两兄弟虽然分别由容妃与华妃养,但都没有记名,如若婉贵人将来有福气,只怕两个皇子还能回到她身边。

*

景宁十六年十一月,恒王的刘侧妃诞下了一个男孩,皇帝赏了不少好东西,甚至满月宴亲自给孩子赐名。

同月,婉贵人有喜两个月。

景宁十七年一月份,十二皇子满周岁,皇帝为他大办了周岁宴,规格甚至只略略逊色于当初八皇子的周岁宴。

“我真为蕴儿不值,他当时的周岁宴没有这般热闹,皇帝也没有摘下他的贴身玉佩让他抓阄,凭甚么十二皇子就如此与众不同?”李安宁生气恼怒,“我记得除了十二皇子,便只有八皇子有此待遇,而且就那么巧,八皇子与十二皇子都抓到了皇帝的贴身玉佩。”

那玉佩还是皇帝成为太子时,先帝所赐,意义非凡。

“才一岁多便如此宠爱,我真是怕,怕皇帝昏了头。”李安宁咬牙切齿,皇帝要是冷落她还好,要是冷落了她儿子……她沉着脸,问南枝,“皇后那边怎么说?”

“皇后娘娘说,她只管后宫的事,旁的事一概不理。”南枝叹息,皇后虽然帮她们,却也不会过分插手太子的事。李安宁想彻底让皇后投她们,但很显然,皇后保持中立,想要让她改变主意,得等一个契机。

“南枝,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商议的事麽?”李安宁看向南枝,低声说道:“若是……你十几年前学得制毒怕是派上用场了。”

“奴婢先准备着。”南枝说,但难度不小,皇帝每日都有太医们请安,直接毒害肯定会被找出来。

得慢慢筹谋一下。

*

五月,婉贵人生了公主,齿序也是十二,皇帝给她晋封为婉嫔,准她亲自抚养十二公主。

莫大的殊荣给了婉嫔,后宫妃嫔们少不得侧目,甚至上蹿下跳一直不安分的何嫔与章美人说着静贵嫔的坏话,“从前静贵嫔也是生了康乐公主才成的嫔位,却也没能抚养康乐公主,如今婉嫔哄得陛下为她破例,真是让人不爽。”

实际上不爽的何止是静贵嫔?就说同为嫔的哲嫔与邵嫔,一个生的十一皇子给了恭妃养,一个生的九皇子给了良贵嫔养,甚至九皇子还是记名在良贵嫔那儿,与邵嫔不再有关系。

皇帝给了婉嫔这特殊的待遇,却也将她架在火上烘烤。

永福宫,婉嫔抱着十二公主,脸上是祥和的笑容,拼了命生的三个孩子,唯有十二公主能留在她身边,她爱得不行。

“小主,外头的风言风语不少,奴婢方才抓住了两个嚼舌根子的宫女,把她们交给了容妃娘娘,也不知容妃娘娘会不会狠狠罚她们。”云雀拉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陛下给您殊荣,她们想要便也跟陛下要去,作何要背后说您小话。她们没有得宠的本事,便只能欺负欺负您。”

“你管她们,不过一群只配给我行礼的人罢了,手下败将。”婉嫔如今风姿更甚从前,微微一笑都带了风情,她说,“等我养好了身子,再生一个小公主或是小皇子,成了贵嫔,便把两个皇子要回来,她们能怎么与我比?”

野心被养起来,隐约中,婉嫔似乎觉得贵妃之位也唾手可得。

*

景宁十九年,太子十四岁,与太子妃完婚。

彼时太子后院已经有了一位侧妃,两位良娣,三位侍妾,但没有一个孩子。

大婚第二日晨起,太子妃曾氏便问贴身丫鬟,

“太子呢?要去给皇祖母、父皇母后还有母妃他们请安,可不能晚了。”

太子晚了倒无事,可她要是去晚了让长辈等着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说不得就被训斥她拉着太子贪欢。

今儿一早李安宁就起床梳妆打扮,随后去了寿康宫,这些年太后身子愈发差了,在代王与代王妃方氏成婚后,她似是了解了一桩事,心气没了,渐渐的缠绵病榻。

太后还是在皇后与贞贵妃的伺候下才上了妆容,太医说她只怕光景就是这两年了。

“儿臣参见父皇,皇祖母,母后,母妃。”有宫人拿来蒲团,太子与太子妃齐齐跪下磕头,又给几位长辈上茶。

“上前让哀家瞧瞧,果真是个好孩子,聪明伶俐,又孝心可嘉。”太后摸着身上的香囊说道:“你的心意,哀家一直戴着。太子妃,你要好生为太子打理东宫,管理好后院,别出了差错。”

“儿臣受教。”

皇后与李安宁也说了类似的场面话,皇帝勉励了太子与太子妃几句,不久就面露疲态,说道:“朕刚下早朝乏了,先回勤政殿眯一会儿。”

“皇帝要爱护自个的身子,你看看你,日夜不停地看折子批折子,前些日子不是还动了怒?连胡太医都说你情绪这样一上一下极其容易坏事。”太后忍不住劝说,这两年来,不知怎的,皇帝愈发容易疲惫,太医把脉,诊断出脾虚气短,许是跟皇帝上了年纪有关。

加之最近几年战事不断,皇帝又要忙着处理北边打仗,又要注意南方天灾,整个人都苍老憔悴了不少。

“朕知道了。”皇帝不耐烦。

“陛下,陛下,西北急报。”陈云海急匆匆进来,皇帝面色凝重,随着陈云海走了。

李安宁把太子妃带回了翊坤宫,还没成为太子妃之前,曾氏也曾来过几次翊坤宫,故而不拘谨,只问李安宁,“母妃,父皇他?”

“老毛病了,前两年就这样,这些年操心政事,后宫妃嫔有过一次争端,便是太后与皇帝前些日子也吵了一次,陛下累得不行。”李安宁解释,她没有瞒着太子妃,因着太子妃也住在宫中,势必要清楚这些事。

皆是因为婉贵嫔,去年婉嫔又生育了一位公主,皇帝本打算给她晋升为贵嫔,但是被太后阻止了,说婉嫔即便生育有功,可她升的太快了,从一个更衣到一宫主位竟然还没有五年,岂不让人非议?

况且,诞育有功不过是晋封的一个说辞,也有妃嫔生了皇嗣依旧在原本的位份,像章美人呆在美人位份上好几年,也不见皇帝心疼她一下。

被太后堵住了话,皇帝只得缓了一年,今年年初又寻借口给婉嫔晋封,让她成了贵嫔。

李安宁讽刺地想,从前皇帝还说让哲嫔在嫔位上呆两年就给她晋封,如今浑然忘记了这回事,这最后一个贵嫔之位,叫婉贵嫔得去了。

除却她自己升了位份,她家里也水涨船高,从一个小小的卖鱼家成为了皇商。而且,十二皇子三岁多,活泼好动,常被皇帝带去勤政殿玩耍,旁人一看,就越发讨好婉贵嫔与十二皇子。

“母妃喝茶。”太子妃安慰,她不好顺着贞贵妃的话说下去,贞贵妃能隐隐不喜皇帝,她却不行。

“行了,咱们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你先回东宫吧,一摊子事情等着你料理。从前是刑侧妃代为管事,三个月之前,本宫已经让南枝去收拢了她手中的权力,还有那些管事嬷嬷,你要是不喜欢,就都换了吧,都是小事。”李安宁对曾氏这个儿媳妇很好,也不愿意她为难。

“母妃,就属您最疼儿臣了。”太子妃撒娇,她年轻,作这等姿态让李安宁心都软了。

“去吧,福顺还说到时候去找你玩,你们好好亲香亲香。”

太子妃便离开了翊坤宫,等她回到东宫正院,便听见嬷嬷回禀,“太子妃,刑侧妃、曹良娣、武良娣以及几位侍妾都在等着给您请安。”

“让她们进来。”太子妃端庄地坐下,又让人给她们上茶。

待见完了这些后院的女子们,太子妃才舒了一口气,“还好都没有孩子,不然我该怎么办呢?”太子的长子长女不是由她所出,总是会惹起事情。

“太子妃不必担忧,贞贵妃疼您呢,这些女子伺候完太子后都赐药的,不许她们在您之前诞下太子的孩子。”

*

才过了一会儿,忽的金桂哭丧着脸说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陛下在勤政殿晕厥,现下太子殿下正在勤政殿侍疾,太后还有皇后娘娘刚听见信儿,已经去了,娘娘,奴才让人准备了轿撵,咱们是否立马动身?”

“快去。”李安宁有些焦急,想起方才在寿康宫陈云海说的话,不住地想,是不是边关出了问题,皇帝才这般?

勤政殿外跪了几个大臣,没有宣召他们不能入,只能瞧着几位娘娘进了勤政殿。

“究竟怎么回事,皇帝怎么会突然昏厥,现在还没有苏醒?”太后问太子,又看向几位太医,“皇帝何时能醒过来?”

“回皇祖母的话,是因为政事,父皇急火攻心。”太子回答,西北打了败仗,还被武国联合科查部等几个大部落一举吃下了三个州,皇帝不气才怪了。

皇后与李安宁倒不像太后那般惊慌,毕竟太子在这里,如若皇帝有了甚么差错,也不会出大事。

过了半个时辰,皇帝醒了,但半边脸却失去了控制,嘴巴抽抽,眼睛也不受控制地眨动,“朕,朕……”他又怒又怕,身为皇帝,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

“启禀陛下,您体内虚火旺盛,又兼之气血上涌,以至中风偏瘫……”太医心头正打鼓,怕皇帝一怒之下让人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有一句话他没说,以皇帝这两年的身体状况来看,这回中风多半是难治,只能一直斜眼歪嘴了。

皇帝一下子遭罪,偏偏朝中正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有几位大臣上折子,让太子代为监国,皇帝不允。

这是确诊中风的第五日,皇帝在勤政殿大发脾气,“他们,他们都当朕是死了吗!”一个个都说太子能历练出来,太子有明君之姿,全然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还是说,这些都是太子授意的?太子见他出事,便按捺不住自己的狼子野心,已然要取他而代之?

不可避免的,皇帝想到了自己。他想起自己当皇子时默默无闻,除了抚养他的贵嫔,谁也不把他当回事,后面他一跃成了太子,被先帝教导,受宫人们畏惧,渐渐的,他变得不同了。

甚至后面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想,先帝甚麽时候驾崩,他会不会又想起了南王,想复立废太子?在这样的忧愁下,他胆战心惊了一年。直到先帝驾崩那一日,臣子们跪下朝他喊“吾皇万岁万万岁”,他才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如今他是皇帝,太子是不是也如他当初那般想,盼望着他死?

正在这时,夏忠实回禀说太子殿下来了,皇帝不耐烦,挥挥手,“不见。”想了想,他又说道:“去把小十二叫来,朕想见他了。”

一个风华正茂的储君,一个受大臣们信赖的太子,注定被皇帝猜忌。

至于十二皇子,才三岁的年纪,很多事都不懂,不过他被婉贵嫔教得很嘴甜,父皇长父皇短的,哄得皇帝很高兴。

宫中的风向向来以皇帝为主,得知皇帝不见太子却召了十二皇子去陪伴,不少人心中泛起嘀咕,太子殿下这是失宠了?

但哪怕暂时不受待见,太子依旧是储君,没有人敢不尊敬。

而太子本人也很耐得住,并不为此有异样,甚至见了十二皇子,还摸摸他的头。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骁勇善战过了几……

日,西北战事连连失利,皇帝终于下旨调动大军前去抵守,同时为了提升士气,命太子前去监军,代皇帝御驾亲征。

此圣旨一出,前朝后宫都一片哗然,西北如今是个火坑,战事节

节败退,皇帝已经处死了几位害的州县失守的官员,可以说,谁去益州都讨不着好,除非是打胜仗。

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怕太子不需要亲征,可到底危险,怎么好让太子去那等地方?

朝臣们反对,后宫妃嫔们也觉得奇怪,陛下如今处理政事不顺,不该把太子留在京都替他批折子麽?

然而皇帝并没有改变主意,太子也只能听命,他把手里的人与李安宁说了,并且嘱咐李安宁,“母妃,我总觉得父皇此举也有试探我的意思,总之你留在京城,如果出事,只管去找这三个大臣,他们都效忠于我。”

“父皇目前还是信任我的,信我不会逼宫。”太子叹息,他明白皇帝在担忧甚么,“只是我担心,如果战事拖个一两年,会有巨大的变动。”他长期在外,皇帝又有其他皇子伴驾,焉知会不会动歪念头?

“蕴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母妃,母妃受不住的。”李安宁拉着太子的手,哽咽道:“你自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母妃,现在一去归期不定,我怎么能不难受。”说着,她还在心里咒骂皇帝,自个不好了就去折腾她儿子。

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李安宁几乎落泪,转头,她听闻了皇帝宣婉贵嫔去勤政殿,与十二皇子一道用晚膳。

夜了,听说十二皇子也没有回广春宫,而是与皇帝歇在勤政殿,一连好几日,父子俩都是同吃同住,这在皇子当中可是头一份,太子都比不得。

就十二皇子这个受宠的劲儿,连皇后都侧目,去看望皇帝时忍不住开口劝说,“陛下,臣妾知道十二皇子活泼可爱,您爱得不行,可如今太子正在外督军,您在宫中如此偏爱十二皇子,怕是会伤了太子的心啊。”

“太子是臣,是子,岂轮得到他质疑朕的举动?”皇帝的嘴经过太医们的针灸已经能正常说话,但左眼依旧外斜,附近的皮肉时不时抽搐,显得格外丑陋。

“陛下,您——”

“皇后不必多说,朕还有政事,你先回吧。”皇帝打断了皇后的话,语气中是浓浓的不耐。

“陛下,您喝口茶。”夏忠实小心翼翼地端来了茶水,他瞧着皇帝的神色,说道:“陛下可要歇息?”

“不必了,朕看会儿折子。”先前有太子帮着照看,皇帝便没感觉到太过辛苦,只不过现在所有折子都得他自己看,这疲惫感就涌了上来,“上点参茶。”

只是喝了参茶不久,皇帝忽的流鼻血,血滴在白黄的折子上,很是显眼,在夏忠实“叫太医”的呼喊声中,皇帝只觉得头晕脑胀,刚想站起来,头一疼,径直地倒在地上。

短短一个月,皇帝晕厥了两回。眼看着就大事不好,前朝后宫暗流涌动,官员与后妃们似乎在谋算甚麽。

广春宫中,云雀小声埋怨道:“娘娘,明明陛下喜欢您,可皇后娘娘却不许您在勤政殿中等陛下苏醒。”她的娘娘是贵嫔,有资格给陛下侍疾的。

有品级的后妃都去往勤政殿,可皇后娘娘只留下了贞贵妃,将其他妃嫔赶回去了,又言安排妃嫔轮流侍疾,而婉贵嫔宫里皇嗣多,她顾不过来,就不必侍疾了。

这不是明摆着隔开她麽?是怕皇帝宠爱她,还是怕皇帝爱重她的十二皇子?

“是啊。”婉贵嫔却担忧起来,皇后防着她,皇帝若是身子一直衰败下去,那她与皇子公主们该何去何从?

尤其是十二皇子,皇帝喜欢他,给了他比肩太子的待遇,如果皇帝不在了,太子会善待十二皇子吗?想也知道不可能!

“云雀,我们该怎么办?”婉贵嫔慌张,她到底见识浅薄,一会儿忧心自己与孩子,一会儿害怕眼前的富贵烟消云散。

皇帝这一昏迷睡了足足五日,他醒来的那一日,却有好消息传来,说是益州那边打退了武国,太子英勇非凡,一箭射杀了武国的一个将军。

“宣何哲文。”皇帝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只能靠在床榻上,显露出垂垂老矣的颓败之势。真龙已老,底下的幼龙却已经立下汗马功劳,皇帝的手握成拳,心里愈发不安。

也许,放太子去益州是一件极大的错事。

*

京都弥漫着一股寂静,不是因为皇帝醒来而安定下来,反而是各个大臣家中各有算计,一时间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才达到了勉强的平衡。

入了九月份,各地给皇帝万岁节的寿礼已经呈进京城,十二皇子嚷着要看寿礼,皇帝便赏了他几样,心中却在沉思,太子去益州已经五个月了,这五个月内,太子打了三场胜仗,一举扭转乾坤,先前低落的士气也逐渐高涨,太子啊,还会像十二皇子那般,用孺慕的眼神看他吗?

文德武功,当初册封太子的诏书上写的词似乎成真了。

“传令,朕身子欠佳,命太子快马从益州回京辅助朕处理政事。”皇帝咳嗽了几声,半边身子没有知觉,只能由太监们扶着走几步,一般出去走动时,他会命令太监宫女以及侍卫们跪下,就怕那些宫人会不小心瞧见他现在这个样子。

夏忠实去写圣旨,同时内心有些惋惜,连他这个阉人都明白打仗要一鼓作气,如今太子正是领着大军获胜的时候,皇帝把太子这个压阵的叫走,前线士气会大败。

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

两日后,益州的太子接到了圣旨,而接到圣旨的前两个时辰,他刚刚夺回了一州。

“殿下,我们,我们在这里出生入死,正是建立威望的好时候。”其中一个被太子折服的将士说,“就这样回京算甚么?!”

“林将军,慎言。帝王之令,臣子焉有不受之理?”穿着一身铠甲的太子抬手,打断了身边人的抱怨,他明白,父皇终究是不想他继续在益州立功,这是怕他立功颇多,得了将士们的心,直接号令大军起兵谋反。

反正这一趟已经不亏了。

太子返程,伴随着他回京,他夺回蕲州的消息也传回京城。

那一日,夏忠实在勤政殿里见着皇帝发怒,地上已经砸碎了好一批名贵的瓷器,甚至连皇帝一向很钟爱的手串也四分五裂。

“陛下息怒。”宫人跪了一地,这几个月来勤政殿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皇帝心情不畅时就会让人更换他们,有的甚至无缘无故就被拖出去打一顿,白白丢了性命。

在九月底,太子回到京城,他先去给皇帝磕头,直言有愧辜负父皇的信任,没有把剩下的两个州一并夺回。

“你一路劳累,去看看太后还有你的母妃,她们都记挂着你。”皇帝沉默许久,没有夸奖太子,也没有关心他。

等太子离开,皇帝看向夏忠实,问道:“朕怎么觉得,太子对朕不那么尊敬了?”

“陛下您多虑了,太子甚至没有梳洗一番再入宫,可见是急着见您,哪里会不尊敬您?”夏忠实哀叹,皇帝疑神疑鬼,他这个大太监也不好当,尤其是夹在中间。若陛下还是这般情况,想来他也要另寻出路了。

*

十月初八,万岁节。

一番推杯换盏过后,先由太子呈上他的贺礼,“父皇,这是儿臣在益州商人那儿所得的大珊瑚。”这株大珊瑚有小半个屏风那么大,看着就稀罕。

皇帝重点却不在珊瑚的珍稀上,而是顺着太子的话想,珊瑚通常在海边所得,商人得了好东西却巴巴儿地跑去益州给太子,是不是说明,这些人提前下注,有异心了?

“嗯。”这般想着,皇帝没有细看太子的礼物,也没有夸奖太子,只冷冷淡淡,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与太子之间有了间隙。

接下来的公主皇子进献的贺礼也没有特别让皇帝高兴的,直到十二皇子献上自己亲手写的祝词,并且念出来,皇帝龙心大悦,当即大夸,“琮儿,最得朕心。有子如此,朕别无所求。”

善于阿谀奉承的臣子

当即附和,听着那些刺耳的话语,李安宁捏着酒杯的手越发收紧,皇帝当众不给太子脸面?

她朝下侧的太子看去,太子的神色依旧,甚至出言称赞了十二皇子的孝心,完全没有因为皇帝偏爱十二皇子就吃醋挂脸,端的是一个友爱弟弟的好兄长。

一些重臣暗自瞧着,点头,太子去了益州一趟回来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这是好事。

宴席到了末时,殿外忽然一阵嘈杂,一个轻装的男子快步进来,一脸焦急地回禀道:“陛下,蕲州又落入武国手中了,恒王被俘!”

满殿哗然!

皇帝要太子回京,只能另外派一个人前去督战,恒王为皇子中最长,便使了他去,不曾想这才几天,蕲州又被夺,甚至恒王也成了俘虏。

李安宁嘴角却忽的慢慢上勾,陛下啊陛下,任您有万千算计,也断然想不到把太子调回来会出这么大的事。

“娘娘!”石榴惊呼,徐妃晕在她肩膀上,脸色煞白,显然被这一消息惊吓到了。

“父皇!”太子如离弦的箭矢,几步就登上高台,皇帝也晕过去了。

徐妃到底年轻,平日里保养得好,故而她在勤政殿侧殿两刻钟后便醒了,倒是皇帝,一直昏迷不醒。

“我的儿。”徐妃难受得不行,纵然她现在还有十三皇子,但她与三皇子也是有感情的,一个可以依靠的王爷就这般遭难,也不知能不能回得来?她听说武国的人心狠手辣,最喜欢杀人,会不会把恒王给杀了?

“太后,您要不先回寿康宫歇下?等陛下醒了儿臣派人去知会您。”皇后见太后神色不佳,开口劝说道:“您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哀家就在这里等着。”太后叹息,她身子差,没两年活头了,可看着皇帝这个样子,不会走在她前头吧?

如此过了三日,皇帝醒了,却只能瘫痪在床,唯有一只右手与嘴尚且能动,看着已经不能主持大事了。

武国派的使臣到达京都,他们倒是嚣张得很,直言说如果要把恒王赎回去,就得出几个州,几百万的银子,还有各色上等的瓷器用具,马匹马鞍马镫等等,更重要的是,要出一位嫡出公主和亲。

太子把这些转达给皇帝,由着皇帝做主,因为要侍疾,皇后也在勤政殿,她欲言又止,时不时偷瞥皇帝,嫡出公主就一位,要是福荣去和亲,岂不是要她的命!

“陛下,福荣才九岁,如何能去和亲?”皇后开口,“况且,有一就有二,武国这等凶狠,只怕不满足于一个公主。”

“如果福荣年岁合适,朕也不必担忧了。”皇帝说话语气很冲,他用仅剩下能动的一只手拍了拍床沿,说道:“恒王是大文的子孙,不能长时间在他国为质子,让康定记在你名下,算作嫡出公主,送她去和亲吧。”

皇后忽然感觉一阵心寒,要是再有下一回,是不是她的福荣也逃不掉。

康定的生母是王宝林,生下来后抱到容妃那儿养着,皇帝为了恒王把她的康定送出去,为着这事,容妃闹得很凶。

甚至她还指着徐妃骂道:“这回是本宫的康定,下一回又是谁?贞贵妃的福顺,还是恪贵嫔的康宁?”她不好指责恒王,便揪着可怜的女儿要去和亲这一点说,“本宫可怜的康定,一朝远嫁,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

却说没过两日,又出事了,武国使臣见了康定公主,不满意,直言她不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公主,他们武国的帝王只要皇后生下的公主,哪怕年岁小一些也行。

皇帝同意了。

“父皇,武国此等心思昭然若揭,如若我们一直让步,只怕武国的铁骑很快会踏破都城,父皇,儿臣认为不能答应武国的一切要求,至于恒王,我们可以再周旋将他赎回。”太子跪在地上,字字恳切,皇后忍不住点头,可下一秒,一个茶盏砸在太子跟前,飞溅的碎片划破了他的额头。

“朕还没死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替朕做主?”皇帝怒极,他忽然很不安,太子一向仁和,可对于恒王这个兄弟却是不大想管了,那么对于他这个父皇呢?

太子当真没有谋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