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石块顺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一下子砸到了戎淼身后的小赵的脸上,把他砸醒了过来。
“发、发生什么了……”
“安静点。”戎淼低声对身后的人呵斥,“正在带你离开这里。”
以她的力气,背着一个人爬上石壁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石壁陡峭,凿出来的位置供一个人落脚都很勉强,加上身后背着一个人,重心点不好平衡,攀爬变得更加艰难。
她爬到了石壁的上方,夜风像是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把她的发丝吹乱。戎淼定了定神,借着绳索试图荡过去,但好几次都失败了。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戎淼想了想,把绳子收了起来,用力地抛到了船上。也不知道她勾住了什么——从他们的视角很难看到——她扯了扯绳子,确定结实之后,就把绳子抛回了洞穴里,又从石壁上跳下来,没有多说话,一口气顺着绳子,爬上了巨船的边缘。
注视着这一幕的戎火严雾和夕同简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从外面看不到船里的样子,只见戎淼扒在船的边缘,对他们做了一个“OK”的手势,轻巧地一个翻身,站在了甲板上。
戎火低声问了句什么,大概是在询问船内的情况。戎淼低声回应,还没说几句,一个黑影忽然闪过他们眼前!
夕同简只感觉眼前一花,戎火的反应比他更快,他一伸手,抓住了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影!
“放开我!”那人尖叫道,“你们想丢下我自己逃命吗!”
夕同简登时吸了一口气,戎火不由分说地把那个人摁在了地上,借着月光,他们看清楚了他的脸,还有那双满是怨恨的眼睛——
竟然是最开始,在研究所里跟夕同简吵闹着要代替小赵当领队的男人。
第76章 《大卸八块》 别管他了快跑!
颠簸, 摇晃。
整个人仿佛坐在一辆颠簸的船上似的,身下摇摇晃晃,之芙只感觉天旋地转, 头痛脑胀,初醒后的茫然混合着强烈的摇晃感催生出胸腔里的恶心, 她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一切都在急速地旋转,她下意识抓住了最近的东西——
对方发出了一声闷哼。
之芙却顾不上看他,她被眼前的场面硬生生震得愣在原地——
她此刻似乎身处一个洞穴之中, 身边的一切皆是黑暗, 面前的山洞出口处却亮着光。又遥远的月光穿过海面落在山洞之中,一艘黑漆漆地、仿佛能把周围的光线都吸进去的黑色的巨船停泊在山洞的前方。
那巨船的构造无比原始, 简单得仿佛原始人使用的小木船, 但它看起来却又无比地宏伟, 像是一栋写字楼那么高, 人类站在它的面前就像是蚂蚁一般渺小。
但最令她震撼的是……
她看到有人爬上了船。渺小的、蝼蚁似的人类, 在头顶月光惨淡的天幕下,在脚下漆黑而不断嗡鸣的海浪声里,顺着一根绳子往上爬。
这一幕就像是什么巨型油画上被永恒定格的, 足以记录千年的历史似的, 让人怔愣在原地。
而后, 之芙看到, 最领头的那个男人爬上了船。他欢呼着,手脚并用地勾住船的边缘翻进了甲板里, 摔进了甲板里。月光下,她隐约看到甲板上还有另一个熟悉的影子,正和爬上船的男人形成对立之势, 月光从背后模糊了她的轮廓,把她融进了夜色之中。
那是……戎淼!
之芙突然感觉到身下抱着她的那个人猛地一顿。他似乎正在往山洞的深处走去,此刻忽然停下了脚步,也骤然转头看向巨船的方向,他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似乎正在等待或者期待着什么。
“夕……夕同简?”借着月光,之芙认出了抱着自己的男人是谁,只是她还有些刚从梦里醒来的眩晕,摇头晃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那艘船……出了什么事吗?”
夕同简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回复什么,忽然从他们的身后又冲出另一个人,那人穿着研究员们统一穿着的外套,明显是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但他猛地撞了一下夕同简,把夕同简撞得一个踉跄,却没有回头或是道歉,只是冲向了前方。
顺着他的脚步,之芙看到戎火也站在巨船的下方,他握着匕首,站在绳子的一边,表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那个研究员很奇怪。他没有跟夕同简道歉,也没看向所有人都很尊敬和害怕的戎火,他无视了所有人,径直从山洞起跳,一下子抓住了绳索。
——那瞬间之芙意识到了什么。他大概是被那个成功上船的人鼓励了,也不顾一切地想要登上船去。
但是,忽然——
一声尖叫。
顺着尖叫声看去,月光下,那个刚刚顺着绳索爬上船的男人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从空中提了起来,虽然相隔很远,但依稀能看到他不断挣扎的样子,他朝着周围拳打脚踢,但似乎毫无作用,那双无形的手不仅不被他影响,反而顺着他踢打的方向,把他抓到了空中。
向下就是海湾,漆黑如同无底深渊,看不清底下的悬崖石壁还是深海,只有阵阵的海浪声从中传来,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嘶吼。
男人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为什么!!!“
“不、不不不!!!不——”
尖叫戛然而止。被拎起来的他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鸟,折断了翅膀,直直地坠落——
海浪声消失了。一声尖叫,一声闷响。
漆黑的夜晚,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如果落在海里说不定还能活,可是四面都是悬崖,如何靠岸?如果落在石头上,那就更……
场面一片寂静,海浪声再一次涌来,浪奔浪涌间似乎只是方才片刻的重复,永远也没有尽头,但整个天地间的气氛却悄然地变了。
之芙感觉到,夕同简的下颚猛地绷紧了,他咬着牙,一侧的脸颊肉凹陷下去,大概在狠狠地咬住口腔内侧来保持冷静。
“先走。”在身边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的时候,他低声地对站在他身边的严雾说,“别回头,保持冷静,悄悄地离开,不要让别人发现……”
“夕老师……我、我想跟你和芙芙一起走……”严雾也屏着呼吸小声地说。
“他们发现了真相之后肯定会追杀我。”夕同简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非常可怕的话,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你跟着我们,他们一定也会认为你和我们是一伙的。你没法一直抱着之芙逃跑,所以,我们分开走。”
之芙想说,为什么要抱着她?她也可以自己走的啊!
——虽然她还没搞明白,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但是也有可能他们发现不了真相啊。”严雾努力地思考着,试图说服夕同简。
“马上了。”
“什么?”
“……马上,他们就会知道真相了。”
夕同简直直地看向巨船的上方。惨淡的月光下,那双无形的手又拎起了戎淼。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已经看到了即将发生的惨剧。
但比起胡乱挣扎的男人,戎淼表现得很镇定。那双手把她拎到了空中之后,却没有把她扔下船。
她胸前的口袋里,一串项链飘了起来,两枚银币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几乎能刺痛人的眼球。
项链像是被什么东西割断,银币啪嗒一声落在了悬崖下。
戎淼被放回了船上,她落地,扶起了躺在一旁的小赵。
即使之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这一幕,她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几个字——替死鬼?又或者……这像是在买船票。
船票?戎淼的身上有船费,那么,戎火的身上应该也有吧?夕同简也……
“……快跑。”夕同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几乎是他这两个字刚刚落下,还挂在绳索上的人、他们身前身后站着的研究员,就像是被操控的人偶一样,齐刷刷地扭过头,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他们充满恶意的、热切的、饿狼一般的目光。“千万别被他们抓到……”
严雾咽了下口水:“戎火……”
戎火还在绳索下面呢……他……
“别管他了快跑!”
之芙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啸,远处山洞外的光一下就远去了,是夕同简抱着她,拔腿就奔向了山洞深处!
第77章 《大卸八块》 “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摇晃、颠簸, 剧烈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之芙稍微动了动,想从夕同简的肩膀上下来自己跑, 却被夕同简更紧地抱住了。
奔跑中的夕同简略一低头,看到她疑惑的表情。
“……你醒了。”他只是微微一低头, 很快又看向前方, “你梦到了什么?”
片刻后他暂时停在了一个拐角处,把之芙从怀里放了下来:“能走吗?刚刚……呃。”
之芙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才感觉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 两条腿像是面条一样软, 脑袋也晕乎乎的,整个人摇摇晃晃, 根本走不出几步。
她看向夕同简, 夕同简转过头:“……”
之芙用力地瞪他, 想开口说话, 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了起来。
“……怕你一直醒不过来, 又怕你醒来之后没有热量,给你喂了点饼干汤,里面放了催眠药。”夕同简简单地解释道。
“那我……怎么跑?”之芙用沙哑的声音问。她气鼓鼓地, 没想到睡着了也能被夕同简阴了这么一道, 夕同简是不是怕她在逃跑过程中醒来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才给她喂药的?
夕同简侧耳听了一会儿, 似乎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身,他蹲下身来再次把之芙打横抱了起来。
不用自己跑?这倒是也不错……
夕同简却强调道:“抱紧我。”
之芙用一只手扶住了夕同简的肩膀。大概因为夕同简常年锻炼, 抱着她跑步也显得很轻松,半点儿也不颠簸,是个很省心的座驾。
他却低头, 干燥却灼热的嘴唇擦过之芙的耳朵,热气扑进去,痒痒的。黑暗中他压低的声音沙哑又性感:“再抱紧一点。”
他用一只手强制地圈过之芙的手,让之芙两只手圈住他的脖子,像是小动物一样圈在他身上。他这才稍感满意。
之芙:“……”
她觉得有点奇怪。不是明明抱得很稳却要她抱住夕同简的那种奇怪,而是……她觉得夕同简变得很奇怪。
从进入游戏开始,她就感觉到,虽然夕同简温柔的笑脸下总是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但是他其实是一个温和且绅士的男人,很注意社交距离,即使他们是未婚夫妻,他也尽量不让她感到冒犯,如果情势所迫要亲密接触,他就会主动提醒或是解释。
而且,他一直脾气很好。
无论是在研究所她要求夕同简躲在桌子下面,还是在海岛上她跟戎火戎淼接触,夕同简都好脾气地包容了她,笑眯眯地看着她。
但现在,虽然他还在笑……之芙却隐约察觉到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发生什么了?之芙只记得,在自己陷入沉睡之前,夕同简还没有变成这样。她记得那个时候,她本来在跟夕同简吵架来着……吵架的原因是什么?
好像是,夕同简想起了他失去的记忆,想起了上个游戏的事情,他发现她不是真心爱他,而是为了他的钱。
之芙以为他嘴硬心软,想牵自己的手,让其他人误会了他是渣男,结果那是那个黑影在勾她的手,是之芙冤枉了他……
夕同简还嘴硬说什么……
‘他不是她的未婚夫,没有理由照顾她’什么什么的……
正想着,忽然,之芙感觉耳垂一热,是夕同简说话时潮湿的舌尖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耳垂。
“别分神。”黑暗的洞穴中他的声音幽幽地,“再抱紧点……跟丢了你的未婚夫,你可就逃不出去了。你不想被那群疯子抓住吧?”
“无论如何。”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强调,“你只有我这个未婚夫。”
……她知道夕同简身上哪种奇怪的感觉从哪里来了。
在她睡着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芙收紧手臂,环住他。
“夕同简……我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
夕同简却不答反问:“你梦到了什么?”
之芙就等着他问呢。于是嘿嘿一笑,说:“我梦到了一个男人。”
夕同简脚步一顿。
之芙只当做不知道,继续慢悠悠地说:“我梦到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他躺在实验室的水箱里——就是我在研究所里见到的那个水箱。我走到他面前他就醒来了,他告诉我他是我的未婚夫,让我来找他……”
夕同简的手臂收紧了,牢牢地抱住他。但片刻后他冷冷地反问:“就像你骗我你是我的未婚妻那样吗?”
之芙才不理这个嘴硬的男人,她继续说:“我没有被他蛊惑,然后他又让我看到了奇怪的场景。在梦里,我看到你和其他研究员用束缚带把他捆在手术台上,用手术刀解剖了他……”
夕同简:“……”
夕同简这个沉默不是心虚,明显是无语的意思。
“你信了?”他看过来,眼神沉沉。
“我当然没信!”之芙说,“我不是看过你的实验记录吗?”
“挑拨离间。”他讥讽地挑了挑唇。
“还有,他跟我说他不是魅魔……夕同简,你搞错了。”
想到这个之芙就有点生气!她还以为自己能在游戏里遇到同类,结果又是个骗人的……她生气地用手指戳了戳夕同简的脸,而夕同简似乎恢复了好脾气,任由她的手指乱动。
“哼,还以为……”游戏结束了她要投诉这个游戏虚假营销!
“还以为什么?”夕同简问。
“没什么。”之芙顿了顿,她发现夕同简似乎有些高兴的样子,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在梦里被抹黑,“你不好奇祂是什么吗?你不是一直想研究祂吗?”
“……”夕同简再次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我研究不了祂。”
“为什么?”这次轮到之芙奇怪了,“你们不是一直都做得挺好的吗……虽然方向错了。”
“祂明显有自己的思想,智力水平甚至比不少人类要高,我们深入海岛许多次也没有发现同类,如果按照戎淼的说法,如果祂独自生活、没有形成种族的话,这代表祂的能力超出人类的想象。”
“与其研究他,不如还先想想……怎么逃出这里吧。”
夕同简抱着她,跑过了一个转角。
他停下了脚步,看向石壁。
“我们……又回来了。”
石壁的一侧,赫然是那一幅眼熟的壁画。
第78章 《大卸八块》 “砰!!!”
“呼……呼……”
严雾跑过一个转角, 然后停下了脚步。
这已经是她第六次回到原点了。
前方石壁上的颜色在转角露出了隐约的一点儿颜色,严雾闭了闭眼,心沉沉地落了下去。
有那么几秒钟她的思绪游离着飘过了几个奇妙的问题:
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这座岛上?
哦对……她是为了做研究, 相信自己研究的是一个未曾发现的神秘物种,研究成果发表后她能青史留名……没想到研究没成, 反而马上就要把自己搭上了。
她该怎么办?她还能逃出去吗……她会死吗?
其他人也不见了……她会孤零零地死在洞穴里吗?像是那个画壁画的人一样……死在寂静的洞穴里,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尸体……
其他人现在还好吗?戎火能打得过那群研究员吗?他站在人群的最里面,他能逃出来吗?她不知道那些人手里是不是也带着枪……戎火对大陆人的语言和武器一窍不通,他能对付得来手枪吗?
戎淼和小赵在一起……她上了船之后会发生什么?她和小赵会像是传说中那样, 被“渡到永恒安宁的彼岸”吗?
说起来, “永恒安宁的彼岸”又是什么地方?不会是天国吧……
……她最担心的,还是夕同简和之芙。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有顺利逃出洞穴吗?还是像自己一样反复迷路……
好吧, 严雾不得不承认, 她和夕同简, 和那群研究员都是因为自己的自负而送命, 那戎火和戎淼也一样做错了事, 他们都带着某种目的登上海岛,如果说他们是罪有应得,如果说他们的队伍里还有谁是无辜的人, 那就是之芙了……
她只不过是想跟着自己的未婚夫来岛上看看, 结果却遇到这样的事情, 无论怎么说, 她也太可怜了……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如果她是身处什么恐怖片或者恐怖游戏里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如果在恐怖片里,那最后能活下来的应该就是之芙这样无辜的、又可怜的女孩了吧……
严雾摸了摸兜里的手枪,她知道这些手枪里能装的子弹不多, 夕同简带走它的时机太着急,大约也来不及带上弹匣。
夕同简让她独自逃跑,还把手枪留给她,就是认为她才是他们之中生还几率最大的人,不想拖她的后腿。
但严雾抿了抿唇,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她要主动去找他们。
这个决心一定,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在漆黑的洞穴里找到了方向,她定了定神,转身走向了身后的洞穴——
下一秒,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她。
血淋淋的小刀瞬间抵上她的脖子,严雾屏住呼吸。
拐角的黑暗处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严雾呼吸一滞,差点叫出来。
几秒钟后她意识到这张幽幽地、盯着她的脸令人十分的眼熟,本该是令人安心的一张脸。
然而此刻她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是……锐文宇……
就是那个,他们刚刚登陆海岛上,就跟小赵吵架的男人。
严雾跟他一向不熟,她跟小赵关系好,自然就跟锐文宇没什么交流,更何况,本身并不精通学术,是被长辈安排来到实验室混日子的,按照锐文宇轻蔑的说法,她和小赵都是“小镇做题家”,自然不是他这样的“贵公子”需要发展交际的对象。
也是因为如此,锐文宇一直很看不惯小赵作为副队带队来科考,在他眼里,这种殊荣当然是属于他的,他才是那个能指挥所有人的统治者,当然也不服其他人对他的管教。
在研究所的时候,他就闹过好几次,要求更换副队,只是都被夕同简压了下来。
这种人,一旦让他得意或许还好说,若要让他失意……从登上科考船开始,他对小赵的各种找茬、摆脸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别动!”锐文宇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用力地把小刀抵在她的喉咙上。
他的手在抖,却用力拉开了严雾套在外面的拉链,伸手在她的脖子上扫过一圈,摸索着什么。
“快说!你有没有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严雾强做镇定,一只手悄悄地伸到了口袋里,握住了手枪。
她还有手枪……只是不知道手枪里有多少发子弹,也不知道洞穴深处藏了几个人。
“别装傻!你跟着那群蛮子,你会没有那个硬币?快拿出来!”
“我只是个普通的研究员,跟着你们一起上岛的,我哪里有什么……”
“别废话!”脖子传来一阵刺痛,严雾下意识抬起头,只见锐文宇眼眶肿大,脸色通红,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正常的精神质,奇怪,虽然锐文宇平常就过于自大易怒,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那个姓赵的都有!咱们研究所就你跟他关系最好,你骗谁呢!”
“……我真的没有。”严雾道,她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那两个银币是戎火戎淼两个人带着的,他们有奇怪的信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放轻松……别动怒。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戎淼带着小赵上船?”
“哪有为什么!明明就是你们几个,想把我们丢下逃命!”
“是因为只有两个银币,小赵受了伤,戎淼带着他先去求救……”
不知为何,严雾敏锐地察觉到,在她提到“小赵受了伤”之后,锐文宇的表情反而更加激动了。
“锐文宇,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和小赵。但是,你想一想,办公室里那些小打小闹真的有必要上升到生死问题上吗?我们都只是普通人,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严雾知道,在研究所的时候,锐文宇就对小赵、她还有夕老师都心怀不满了,但她总觉得,和平世界里的打打闹闹,无论如何也不是真刀真枪地杀人的原因。
“你让他们放下刀,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你可以搜我的身,我发誓我没有银币。如果我有银币,我完全可以给你,让你放我一命,你离开这里之后也没有理由不来救我。”
严雾一边看着他的表情,一边斟酌着字句:“其实我们现在还完全没有到那个地步不是吗?你看,我们有衣服,有食物,没有人受伤。戎淼和小赵他们也没有理由不来救我们。”
说话的声音足够掩盖黑暗下的细微动静,严雾在兜里握住手枪,悄悄地上膛。
如果他搜身的话,就会发现她兜里带着的手枪……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他们搜身,这是现在她唯一可以保证自己安全的武器了。
严雾握着手里的枪,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她说的话是对锐文宇说的,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
锐文宇慢慢低下了脑袋。”其实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我没有害你的理由,我们是同事不是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他的神经,严雾慢慢地说着话,他却忽然抬起头,满脸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的潮红,他面目狰狞,怒吼道:“我有!我有!!”
“……什、什么?”严雾傻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锐文宇喘着粗气,他颤抖着,口水几乎喷了严雾一脸,然而他本人浑然不觉的模样,像是中了魔一般令人胆颤,手下更加用力,严雾不敢痛呼出声刺激他,只能一边尽力低下头偷瞄他的手,一边悄悄地把手枪从兜里拔出来。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因为她发现……锐文宇的袖子上,全是血。
那血量绝对不是正常受伤能流出的血,几乎浸透了他整个袖子,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只是因为她太紧张所以没有注意到罢了。
见她注意到自己袖子上的血,锐文宇顿了顿,冷笑一声:“我有理由。”
“因为……是我推了赵明。”
严雾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但是那是个意外!如果真要说也不是你的错,是戎火戎淼,还有夕老师和我判断错误,那是不小心误伤,谁也不能责怪你不是吗?我觉得……”
刀锋切入血肉,止住了她想说的话。
只听锐文宇阴森地道:“但我是故意的。”
严雾这下是真的呆住了。
“谁叫他,无论在研究所还是在考察里,都挡了我的道呢?那么混乱,他要是死了,谁能注意到?再说了,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是戎火下手太重,该坐牢该偿命的人是他才对!”
“他怎么不去死!他怎么这么好命没死掉!”锐文宇一阵咆哮,严雾感觉他的精神不正常地亢奋,他的身体也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就该去死!去死!”
“……”
“还有你,还有夕同简,你们都该去死,就像那个梦里一样!”
……看来跟他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严雾咬牙,从兜里抽出手枪,黑暗中她凭借直觉转手,瞄准——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回荡在山洞里,身后的人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而严雾握着手枪,一脸茫然——她没有开枪。
她惊愕地转头看去,只见之芙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大石头,也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第79章 《大卸八块》 慈悲还是嘲讽?
“芙芙!”严雾又是吃惊又是茫然, “你醒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嘘!”之芙把石头丢在一旁,食指抵着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四周看了看,身侧扶着她的夕同简对她摇头, 示意旁边没人。
“这周围全是人。”之芙对严雾说, “你先别着急问,你也是迷路回来的吗?”
“对……”严雾顺着她的视线往旁边看,黑漆漆的洞穴里看不清楚什么东西, 但之芙小心翼翼的动作却令她也跟着放轻了声音, “我出不去,好像遇到鬼打墙了, 这已经是我第六次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对、对了!”她想起什么, 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枪拿出来, 取消了上膛, 这才松了口气。
之芙拉起严雾, 给夕同简使了个眼色,夕同简扶住之芙,之芙说:“跟我们来。”
严雾跟着他们走进了一个转角, 夕同简示意严雾跟着他们一起靠着墙壁的一处隐蔽的角落蹲下, 蹲下后夕同简挪来一块大石头挡在了三人面前, 他又去拉起躺在地上的锐文宇, 把他拉到了大石头后面。
石壁上刚好有一处内陷,石头抵在外面, 不仔细看,石壁和石头就像原本就连在一起似的,是一处天然的藏身之处, 刚好能遮住他们的身形。
把留在地面上的脚印扫掉,夕同简回到石头后面,蹲下身探了探锐文宇的人中。
“还活着。”他下定论,
严雾这才松了口气,瘫倒似地坐在地上。
之芙看着她喘气的样子有些狼狈,不由好笑:“又不是你打得他,就算要担心,也应该是我吧。”
严雾抬起头,有些纠结:“芙芙,如果不是你来了,我就真的要开枪了,要是真杀人了……唉。”毕竟只是个常年呆在研究所里的普通人,对于亲手杀人这种事,无论做多少心理建设也永远不能接受。
相比于她,之芙就轻松多了——反正只是个游戏里反派NPC,杀反派NPC这种事,在其他游戏里见得还少吗?
“不是你的错。”夕同简也安慰了一句,“幸好你没有贸然开枪,要是引起其他人注意就更麻烦了。”
“其他人?”严雾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什么,“那些研究员吗?”
“嗯。”夕同简言简意赅地解释,“他们应该是在找我们。我和之芙已经遇到他们几次了,你没遇见过他们?”
严雾看向了还躺在地上的锐文宇,她只遇到了他,换句话说她第一次就遇到他,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们来了。”夕同简随着注意着大石头外,此刻往回缩了缩,示意严雾往外看。
外面,几个研究员结着伴,拿着手机电筒走过去。手机电筒能照亮的地方有限,自然发现不了躲在石壁边的他们,但他们的脚步从严雾面前过去的时候,看着他们像是搜寻犯人似的表情,她还是屏住了呼吸。
那群人没有发现他们,也没有注意到丢在一旁的“凶器”大石头,径直走了过去。
严雾这才缩回了身体,躲回了石头后面。她看到夕同简和之芙靠在石壁上,之芙的脑袋枕着夕同简的肩膀,看起来有些虚弱的样子:“芙芙?”
“没事。”之芙摸了摸额头,“就是刚醒,有点累……”
“她梦到了我们的实验体。”夕同简沉声道,他简单地把之芙梦到的内容跟严雾讲了一下,“这跟戎淼的说法是能对得上的,她没有骗我们。”
严雾听着也是一愣,她一只脚踢了踢倒下底下的锐文宇,把自己遇到锐文宇的事情经过也讲了一遍。
交换信息之时,又有两波人穿过了他们躲藏的山洞,他们似乎跟他们一样也迷了路。
“所以我想,他们可能都是被锐文宇鼓动的……他很可能早就怀疑我们了。”
在他们在巨船前遇到的时候,那时候锐文宇就表现得很奇怪了。后来第一个醒来,大喊大叫地叫醒了其他人的人,也是他。
夕同简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是我想,我们之间也没有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吧?只要戎淼能带人回来救我们,我们之间的误会很轻易就能解开……”严雾顿了顿,又说,“现在锐文宇也晕过去了,不会有人煽风点火了,夕老师,研究所的大家一直都很尊敬你,如果你把事情说清楚的话,大家肯定也会相信你的!”
她挥着拳给自己打气,说完了后满怀期待地看向夕同简。
可是,和她想象中的不同,夕同简没有肯定她的想法。
他静静地与她对视,然后说:“如果她不回来呢?”
“不可能!戎淼姐不是那样的人!而且,而且戎火还在这里,她总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哥哥吧。”
“……这是我们对这座海岛的第三次考察。”夕同简说,“你应该看过资料,在第一次考察之前,在我们还没研究之前,直升机和各式的地形探测仪器就已经环岛考察过适合的登陆地点了。”
“这座山洞临海,泊船的地方是悬崖,直通大海。”
“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报告里提到过,海岛上还有这么一座山洞,更别提那艘巨船了。”
“如果她不是不回来,而是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
严雾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艘船会去往哪里。”夕同简说。
是啊,能通过船逃出去只是他们的想法,他们唯一的路。
可是,他们对那艘船是如何出现的都一头雾水,甚至也不知道该怎么驾驶那艘船,那艘船的目的地,是他们能控制的吗?
“如果能找到戎火就好了。”她蹲下来,戳了戳昏迷的锐文宇。虽然戎火跟他们语言不通,但戎淼不在这里,戎火就是最了解那艘船的人。“不知道戎火去哪里了,锐文宇也没跟我说。你们在路上遇到的其他人有提到过戎火吗?”
两人都摇了摇头,之芙问:“找戎火做什么?现在人来人往,应该不安全吧。与其找戎火,不如我们把其他人都砸晕,然后喊一喊……说不定他能听到。”
严雾说:“万一戎火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了解这里。再说了,如果他知道从哪里能拿到船费的话……”
船费。这才是最关键的东西,这才是唯一能离开这里的东西——无论去哪里。虽然他们现在困在这里,即使知道怎么拿到,也不太可能从石壁上凭空出现。但万一呢?走入绝境的人,总是更容易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是说得对,我们应该先去找戎火。”夕同简站了起来,踢了踢,“至少我们能从他那里知道点什么。”
“船费?”之芙忽然问,“那是什么东西?”
夕同简之前已经跟她讲过了她昏迷时发生的事情,但碍于时间原因,他只挑了那些重要的来讲,之芙只知道有船费这个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戎火和戎淼的船费是一串项链,上面是串在一起的两枚银币,你应该见过的。”
——之芙确实见过。
之芙说:“我远远地看过一眼,是不是两枚比一元硬币略大一些的银币,有点像是‘银元’。正反两面都光秃秃的,上面没有花纹也没有字,但是摸着有一行凸起的小字,不知道是什么字符。”
两人同时一愣:“你知道?”
这么远的距离,能看得这么清楚吗?而且,他们也见过那两枚银币,只是没注意到上面还有小字这样的细节……之芙是怎么看到的?或者说,她是怎么“摸到上面有一行凸起的字符”的?
之芙顿了顿,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了两枚银币。
和戎火戎淼为了方便携带而穿成项链不同,之芙手心里的两枚银币散落着,正反光洁如新,肉眼绝对看不出来上面还有什么小字,真的就像是之芙所说的那样,要亲手摸过,才能摸到刻在银币最边缘的上的,一行很小的字。
“……字体结构后看起来有点像是石壁上写着的那两个字。”夕同简摸了摸后说。
石壁上写的那两个字,也就是壁画的尽头那两个“快跑”。
“你怎么拿到银币的?”夕同简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坐在沙地上,一脸茫然,又一脸理所当然的之芙。
之芙说:“不知道,我醒来之后就发现它在我的衣服里,还以为是你们放进来的。”
三人面面相觑。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戎淼嘴里那个‘天选之人’,我应该用不到这个东西吧?船票什么的……戎淼还说过,他们可以‘跟随祂选中的人登上神明的渡船’,所以如果戎淼说的是真的,如果我真的是那个被选中的人……这个东西,是不是用不到?”
如果真的用不到的话,梦里的那个人怎么会把银币放在之芙的身上?
他把他们一路逼到这个境地,现在却给予他们离开的船票……为什么?是慈悲,还是嘲讽?
夕同简拿过银币,细细地摩挲着银币上的字迹。
这字迹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能看懂这个字的意思的只有一个人了。
夕同简抬头:“我们去找戎火,然后去船边。”
第80章 《大卸八块》 真的要救戎火吗?
去船边是很简单的事情, 绝不可能找不到路。反正无论往外走出多远,最后都会鬼打墙一般回到这里,回到这个壁画前, 这里好像只有一条路,通向壁画的尽头, 通向那个在戎火的描述里‘像是码头’一样的悬崖, 通向那艘巨大的黑船。
“我们不知道他们寻人的规律,等下一波人来,我们跟在他们身后过去。”
“锐文宇怎么办?”
夕同简摸了摸他的脖颈:“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放在这里就行, 他最好祈祷我们能逃出去, 这样才会有人来救他。”
严雾点点头,刚刚之芙用石头砸晕锐文宇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还以为这个人就死掉了。
“如果我们去到那边, 可是船不在了怎么办?”
严雾难免忧心忡忡。毕竟, 谁也不知道船是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 更不知道是谁把船停在那里的。
万一他们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赶到, 船却不在,那不就白干了吗?
“不会的。”之芙晃了晃手里的银币,“如果没有船, 祂干嘛要给我船票?”
“也对……”
严雾差点忘了这茬。她一脚踢开地上的锐文宇, 挤到之芙的身边。
支着腿坐在之芙另一边的夕同简抬头看了她一眼, 但她完全没有察觉。她自然地挽起之芙的手臂, 把脸靠在之芙的肩膀上蹭了蹭,低低地喊:“芙芙……”
“怎么了?”之芙问。
“你救了我, 我还没谢谢你呢。”
“只是一点小事啦。”之芙摆手,挺起骄傲地小胸膛,自觉已是一个可供人倚靠的坚实臂膀了。
夕同简拨了拨躺在地上的锐文宇:“你急吼吼抱着大石头要冲上去帮人的时候, 看起来可不像是小事。”
之芙喝了药,身体还虚弱。两人在转角看到严雾被挟持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之芙会突然从他的怀里跳出去,随便捡了个石头就冲上去了——对面那两人,一个人拿着刀,一个人拿着枪,她就靠一块石头直入战场,还偏偏把人敲晕了过去。
夕同简真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该后怕好。
闻言,严雾的表情更加崇拜。
之芙心虚:“咱俩什么关系,我救你是应该的!而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不是说她是游戏主角,是天选之人吗?结果一路都看着其他人解谜闯关……
夕同简冷不丁地插嘴:“你俩什么关系?”
严雾星星眼,之芙说:“呃,师母和学生?所以罩着她是应该的嘛。”
夕同简这才稍感满意,矜持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些研究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严雾四处看了看,终于问出了她一直很好奇的那个问题:“芙芙,你在梦里见到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她早就好奇了!所有人都对那个奇怪的男人讳莫如深,但人是这样,越是避忌就越容易勾起好奇心。
“食梦貘是什么样子的?我玩过一个游戏,里面就有食梦貘,是个像是猪一样的动物。卡戎又是什么样子的?神话里说,他是个留着长黑胡子的老头子。”说到这里,严雾反感地皱起眉头,“不过,不会在梦里,是个脏兮兮的老头子对你说‘是你的男朋友’吧……那也太恶了。”
“他长得挺好看的。”之芙说,“你见过的呀,就是你们实验室里那个男人。不过,梦里的他还要更好看一点。”
“我好几次在梦里看到他,他都漂浮在一个椭圆的容器里,我也不知道那些液体和容器是什么,他浑身苍白,皮肤光滑,发丝黑得像是乌鸦的羽毛……长相嘛,他是那种长相很艳丽的男人,像是艳丽的霸王花一样。”
“霸王花?又大,又漂亮,又诡异,会吃人?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之芙点头说,“他还挺壮的,不是那种美少年样式的男人。五官深邃,不过更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清澈,像是放在山泉水里的黑色果核。他应该是用眼睛或者眼神控制人的,每当他想要控制我做什么或者控制我的记忆的时候,就用那双很特别的眼睛看着我。”
严雾倒吸一口冷气:“那你被控制了吗?”
“没有。”之芙又骄傲了,“他手段太低啦,怎么可能勾引到我。”
哼哼,她可是魅魔学院的优秀学生!
还没骄傲两秒,周围忽然一挤,夕同简挤了过来,硬生生把严雾挤开了。
之芙:?
夕同简对被挤开的茫然的严雾视若无睹。他盯着她的眼睛,表情认真得像是虚心求教的好学生,他问:“那怎么样才算是手段高?”
问这话,你可算是问对人啦!之芙信心满满地抬头,内心已经在几秒钟之内把魅魔学院读过的《魅魔吃饭指南》来回翻了几遍,正准备抛出一段长篇大论,好好调.教自己的这个小白未婚夫,忽然抬头,对上了夕同简的眼睛。
昏暗的视线下,他的目光直白而澄澈,像是一汪清泉,又像是一捧月光。
他专注地看着她,仿佛世界上只有她存在,而他已经这样注视她很久很久了。
之芙一愣。莫名地,在他专注的视线下,原本一肚子喷薄待发的长篇大论,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嘴,人生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可能有点结巴的病潜伏在身体里:“啊……那,那个,就是……”
夕同简看着她结结巴巴的样子,狐狸似的眼睛里含了点笑:“像这样?”
他握住了她的手。黑暗中,缓缓地摩挲着她的掌心:“这样算手段高吗?不过我觉得应该不算吧。这只是最基础的,别的,我不太懂。你教教我?”
之芙张了张嘴。勾手心,确实只是最基础的。但是……但是……
“砰——!”
身边忽然响起一声巨响。之芙蹭地一声站起来,仿佛逃避什么似的,看向了巨响的来源——
是一块石头,忽然从石壁上掉了下来,刚好落在他们身边。不幸之中的万幸,没有砸到人。
“嗯?”严雾也惊了,“怎么会掉下来一块石头?”
这里的石壁很光滑,而且洞穴里有水,看起来曾经是个水下洞穴,这种裸露在外面的,可能会掉下来的石头不应该已经被海水侵蚀得光滑了吗?
夕同简若有所思地看着突然掉下来的石块,那石头就落在他的身边,准确来说是他的头顶,幸好他反应快闪了一下,才没被砸到。
“意外吧。”他轻描淡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以后可得小心一点……”严雾嘟嘟囔囔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忽然又被一阵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啪嗒”“啪嗒”……
三人同时看向外面,拐角处,两个人影从黑暗中浮现,身形一点点变得清晰。
“打晕?”严雾做着口型,示意夕同简和之芙。
打晕是最方便的。把他们放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
“不。”夕同简无声地摇头,也做着口型,“跟着他们。如果他们找到了戎火……”
几句话之间,两人身影由远至近,他们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奇怪……”
“好奇怪,刚刚不是还在那边吗?怎么有突然转到这里了?”
“我记得从那个拐角走进去,是往外的路。这里是回去的路对吧?”
“我们是不是走错拐角了?奇怪……一拐弯就到了这里。”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是鬼打墙吗?鬼打墙也讲道理守规律?”
“哈,也对。”
脚步声从他们面前过去了。大约是为了省电,两个人也只用了一个手机手电筒来照明,小小的手电筒随意地扫过面前的石堆。
“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遇到锐哥?”
锐哥?锐文宇?他们当然找不到,现在在这里躺着呢。
之芙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锐文宇,她那一石头好悬没给这男的砸死,不过他该庆幸自己的脑袋还比较硬,没被之芙砸出一个洞,要是真出血什么的,现在这个环境可没人给他处理伤口。
“都说了鬼打墙,谁知道。”说话的那个研究员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似乎很不想提起对方,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
“你说,那个船……”
“别说了。”接话的研究员语气更加不耐烦,但这次他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恐惧和疲惫,明显是不愿意多谈。
“……”
“我不想说这些。”研究员的语气放缓了些,“难道你很想聊这些?夕老师……”
“……哈,无聊嘛。咱们都绕着这里找了多少圈了。”
一开始说话的男人接了一句,打断了对方话,却没有再谈下去。他们的脚步变快了。
是觉得对不起夕同简和他们,所以不愿意多谈?
可是找人倒是很仔细。
怎么会对不起?要是多聊几句你们的情况,就更对得起了。之芙心想。
找人的两个研究员走出一段距离,夕同简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三人从大石头后面绕出来,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两个研究员身后。
两个研究员没有说话,这反倒是让他们的跟踪变得困难了一些。
“跟远一点。”夕同简做了个手势,在前面的人往后看的瞬间一把拉过之芙和严雾,躲在了石壁边缘。
得利于昏暗的光线,他们的身形很好地隐藏在了石壁的边缘,没有被发现。
两人模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总感觉……”
“感觉什么?”
“没、没什么。”
距离很远,因此他们能用气音小声地交流几句。严雾问:“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没有。”夕同简说,“他们应该很难看到。”
“他们往哪里去?”之芙问,“这条路,好像不是往船边的那一条。”
他们在往外面走。而船的方向是直线。
三人互相对视。
“他们肯定有一个营地,研究员们轮流出来找人。”夕同简判断,“如果他们找到了戎火,大概也把戎火绑在营地里的。”
“他们找到戎火了?”
“不太可能吧……”
戎火是他们之中武力值最高的,真要算起来,肯定比夕同简和戎淼加起来都要厉害。
“那为什么他们不来找戎火?只来找咱们?”
严雾说:“戎火没枪。”
夕同简补充:“他不懂现代武器。之前几次科考之前我安排研究员们学野外求生课程的时候,有安排过戎火了解枪械。但他不懂大陆人的语言,也没学过科学或者数学……他不懂枪。”
“跟着他们看看就知道了。”
又跟着研究员们绕了几个弯,面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处开阔的平地,洞穴大概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之芙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时她和戎火第一次进入山洞时停留的那个地方。明明那里也跟石壁很近,但不知为何绕了几个弯,最后会绕到这里来。
山洞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他们大概收拾了之前夕同简几人留下的东西,在山洞的中间架了一口大锅,里面烧着浑浊的水。
因为没有遮挡,他们几乎是一眼就可以看到——
在大锅的旁边,绑着一个健硕的男人。研究员们用身上的衣服撕成了绳子,把他的手脚都捆在一起,他好像受了伤,地上有一摊不大不小的血迹,只不过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伤口在哪里。
虽然那个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应该从身形来看,被捆在这里的人只可能是戎火。
三人心里一沉,不约而同地退回了上一个拐角,等到营地消失在视线里。
“戎火真的被抓了。他受伤了?”
“他们有枪,要小心。”
“怎么办?他的伤严不严重?”
三句话,异口同声。
三个人脑袋凑着脑袋,面面相觑。片刻后夕同简说:“人太多,又没有遮挡,大概率有枪。”
这几句话,就堵住了他们想要偷渡或强抢的可能性。
严雾说:“我们也有枪。”
“太黑了,误伤怎么办?对枪……也得有命去对,太冒险了。”
之芙想了想说:“锐文宇还在那边躺着呢。交换人质,行不行?”
夕同简也略一思索:“看刚刚那两个研究员的态度……也很悬。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可能不是锐文宇,也不是谁来领导他们,而是自己活着。他们绑着戎火大概就是想从他身上找到船票,肯定失败了。”
严雾忽然说:“芙芙,夕老师,我刚刚注意到一件事。”
虽然刚刚隔得很远,但是严雾和他们毕竟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事,对他们也比夕同简熟悉得多。所以,她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
“我看他们都是散开着坐的。小李和老孙是师徒,平常他们俩在研究所里也是同进同出,关系很好。但是刚刚……我看到他们俩是分开坐在对面几米处的,而且还时不时地看向对方,动作很隐晦。”
“我在想……”
说到这里,严雾顿了顿:“我在想,他们是不是觉得,现在只有戎火一个人,很可能也只有一张船票。所以……”
所以,他们都在心里暗暗警惕其他人抢走那张船票。
即使关系再好,也只是同事。谁能大义凛然到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别人?
之芙从怀里摸出两枚银币,看向二人。
两人也回以复杂的视线,夕同简张了张嘴,没说什么,严雾直接问道:“真的要这么用吗?”
这可是他们身上唯一一张船票。
之芙点点头,说:“我想,如果我是什么‘天选之人’,按照戎淼的说法,我就不用船票了吧?你们跟着我一起,也不用船票?”
“可是,万一那是假的呢?”
传说都可能是假的。但船票,却是切切实实地握在手里的救命稻草,是保命符。
这么珍贵的船票,之芙真的要拿出来救戎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