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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好消息:莉莉丝降临了!》 只听到纸……

艾弗压抑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走出了通道。他将通往地下通道的入口仔细地掩上,心里急速地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毫无疑问地,应该先报官。或许还应该通知侯爵和伯爵……不, 应该先封锁修道院。修道院里常年没有外人进出,那个凶手只有可能是修道院里的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 应该先……

就在他一边思索对策,一边往外走的时候,忽然注意到, 教堂里的内间的灯亮着。

……有人?他第一时间警惕起来, 看了一眼大门。门依然是关上的,没有被人打开的迹象, 怎么会有人在教堂里?那个人有没有发现地下室?

跟着他的小蛇从他身上跳下来, 直勾勾地盯着那亮着光的房间, 仿佛又在指示着什么。

艾弗只犹豫了一瞬, 就顺从地跟着小蛇, 走向亮光处。

那里是教堂侧面的一个小房间,也是修道院里的祷告室,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推开祷告室的门, 向内间的艾弗忏悔或祈祷。

艾弗每天都要在忏悔室里呆两个小时, 但他几乎没有从忏悔室的正门进去过——由于忏悔室的特殊性, 通往两边的房间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以确保神父和忏悔的人不会看到彼此的模样和表情。

艾弗站在门前,竟然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来,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通过这个门,进入忏悔室。就好像诗歌里写的那样, 在推开这扇门的瞬间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父,不再是倾听罪孽的神的代言人,而是一位心情忐忑的怀罪之人。

他推开了门——室内的灯亮着,但没有人。

忏悔室是分内外间的,两边房间用一扇小窗隔开,在防止看到彼此的脸的同时,让声音互相传递。他走到墙边,掀开了小窗。

窗的另一头是他熟悉的房间,墙壁刷成纯白色,屋里没有家具,只在房间的正中摆着一把椅子。

恍惚间他觉得椅子上应该坐着一个人,应该……熟悉的人。

但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他把窗户重新关上,准备原路退回,却忽然被忏悔室里的椅子吸引了视线。

这边的外间和里面一样,纯白的墙壁,空旷的房间,正中摆着一把椅子。

艾弗盯着那把椅子。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坐在了上面。

纯白的墙壁让他有些眼花,他低下头,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领口,整理到袖子的时候,眼里扎入一道血红色。

是刚刚在长桌上蹭到的。

“……”

寂静的、空旷的屋里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他清楚地知道,一墙之隔的内间里谁也没有。

“……”

“我忏悔……”

他睁着眼,看向窗户。脑袋空空的,好像在想象一墙之隔的内间会有一个人倾听他的忏悔,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他确实应该忏悔,忏悔自己的不称职。

修道院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却毫不知情。甚至直到现在,他感觉自己的鼻腔里还溢满了血腥味。

他难以回忆自己以往是如何在这成堆的尸骨上日日祈祷夜夜安眠的。

他简直罪大恶极。

“……”

长久的静默之后,室内响起了一声叹息。

“……”艾弗的眼珠迟钝地转动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刚刚听到的叹息声不是他自己的声音,也不是他脑海中的幻觉。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亮着灯的内间。暖黄色的光从小窗户的缝隙里透出来,落在白色的地板上,像是一道人造的太阳,即使没有落在身上,仅仅只是看着,也能让人感受到温暖。

……内间有人吗?

可是他明明确认过,里面空无一人。

是幻觉吗?可是那叹息声如此清晰,仿佛响在耳畔,却让他感觉无比真实,又熟悉。

“这不是你的错。”内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轻飘飘地,像是一阵虚无缥缈的歌声,但在这个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艾弗却听到了自己心口的石头落地的声音。

“……”

“而且,你不是已经决定弥补这个过错了吗?”

“对……”对。他已经决定,要弥补这个过错了。

内间里的人笑了一下。那笑声也像是轻雾一般笼罩着他,语气循循善诱:“所以,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艾弗抿唇,“先报官。或者,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内间传来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判决,又像是在引导什么,“你应该先去保护那些可能遇到危险的人,不是吗?”

“可能遇到危险?”

“地下室里的那些人都是年轻的女孩。你没有想过她们是谁吗?你有看过她们的脸吗?”

“……”艾弗有些恍惚起来。他没有太注意,但好像……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他坐在原地,用混沌的大脑努力想了半天,终于把其中一个苍白的人脸和记忆中模糊的脸对上了号。“等等,那些人是……”

那些人分明是之前在修道院进行过新娘修行的女孩!

想通了这一点,艾弗觉得自己的脑袋清醒了一些——或者说,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而,在离开之前,他忽然在窗前顿住了。嘴唇开开合合,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地问:“是你吗?”

“……”窗的那头传来一声轻笑,熟悉的声音,像梦里飞溅在草地上的喷泉水。

“我……”艾弗欲言又止,好半晌,他才轻声说,“天使小姐,我找到了你托我找的那位恶魔。”

“是吗?谢谢你。”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仿佛非常纠结似的,漆黑纤长的眼睫颤抖着,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天使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是否冒犯?”

“嗯?”

“……您还会再进入我的梦里吗?”

“嗯……你很希望我进你的梦里吗?”她不答反问。

艾弗点点头,又想起一窗之隔,对面的人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顿了顿,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窗边。

“……之前见面的时候,你说如果我找到那个恶魔,就实现我的一个愿望。”

“嗯,你可以说。你是想进入天堂吗?现在可不行。不过我可以先答应你。”

艾弗又摇了摇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卷成桶的纸,答非所问道:“我记得你说自己特殊,跟其他天使不一样,壁画里不会有你的画像。……我想给你这个。”

他展开那张纸,手指用力地碾过纸张,抚平。

画上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姿势,五官和表情。背景是梦里的青草地,喷泉飞溅出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垂着眼,将纸从窗户的缝隙里递了过去。

“至于愿望的话……冒犯了。我可以摸摸你的翅膀吗?”

窗内一时无声。只听到纸片坠地的哗啦声,也轻似无物。

第182章 《好消息:莉莉丝降临了!》 ……

“……”室内又陷入了寂静, 艾弗只能听到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你还在吗?”隔着窗户他问。

少顷,他垂下眼,从窗户关不紧的缝隙里, 看到一只手伸向了坠落在地的纸。

他眉头一跳——那是一双藏在黑色修女服里的手,在捡起纸张的瞬间, 露出了苍老的, 皱巴巴的指节。

他猛地伸出手,从窗户的缝隙里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你是谁!?”

窗户被他的动作猛地推开,压在他的手臂上。

他跟对面的人对上了视线——那张熟悉的脸在此刻显得如此陌生, 她出现在这里完全出乎了艾弗的预料, 让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是你?!”

对面的人表情平静,捡起了地上的纸, 看了一眼——其实纸落在地上的时候, 就已经能看清楚上面的人了。

她顿了顿, 反问道:“神父, 您方才在说什么?”

——正是圣物管理员。

“你什么时候来的?”艾弗紧紧盯着她。

“刚刚。”圣物管理员说, 又问,“神父,您为什么在这里?”

“……”她表情平静, 不像是听到了刚刚的话一样。艾弗刚刚也确实没有看到内间有人。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只是过来看一看。”

圣物管理员在修道院里工作很多年了, 她是个虔诚的教徒, 善心而慷慨无私。

就如同这一刻,她蹲下身, 用另一只没有被艾弗攥住的手捡起纸,交还给艾弗。

艾弗顿了顿,伸手去拿——下一秒, 却听见圣物管理员猝不及防地问:“这是之芙小姐吗?”

“……” 画上的人的确跟之芙一模一样。但那双翅膀太过引人注目,合着画中人平静安详的面容,像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艾弗无法否认:“是……但也不是。”他在刹那间意识到了这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的狡猾之处——如果他否认,那他将无法解释画中的人为何和之芙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但如果他承认,他又无法解释这幅画上的人为何看起来不像是人类,反倒像是天使。

他只能含糊着道:“这是我在梦里见到的天使。”

“……”面前的人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怎么了?”艾弗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圣物管理员手上的纸,却没想到对方做出了递给他的动作,却根本不愿意放手。

“神父,我听到你跟修女的对话。你真的在梦里见到了天使吗?”

艾弗点点头。

隔着一扇窗,圣物管理员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半张脸都掩盖在头巾里,头巾投下来的阴影把她苍老的脸上下分割,她眼睛藏在黑暗之中,像是一只诡异的黑猫。她幽幽地问:“神父,你真的相信,那是天使吗?”

“当然。”他说,“这是主的旨意和引导。”

话音未落,在圣物管理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地将纸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管理员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扯回了手里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艾弗问。

管理员顿了顿,不答反问:“神父,你是觉得,之芙小姐是天使吗?”

艾弗眉头一跳:“我并没有这么说。”

窗内传来管理员的哼笑,那笑容里带着讥讽。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有天使的话,为什么他们不来救我们?”

“……”这话题跨度有些太大了,艾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恶魔和女巫吧。”管理员幽幽地说。

艾弗实在错愕——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一个在修道院里潜心工作了四十多年的人,忽然说‘世界上并没有天使和神明’……这简直荒谬到无以复加。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一夜之间,他身边的人和事就天翻地覆,修道院的教堂下堆着累累尸骨,而虔诚的信徒骤然开始质问神明的存在。

这一切好像一场梦,而且很难不让人产生‘这是在做噩梦吗?’的疑问。

艾弗只感觉到,事情好像在往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而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以至于对眼前的一切都无法理解。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仿佛事情溃堤似地向着无法挽回的目的地滑落,而在那之前,他还试图挽救一下——

“你在说什么?你……最近不舒服吗?烧糊涂了?”

然而管理员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她平静地道:“如果真的有神或天使这种东西,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妹妹呢?”

艾弗:“……”他猛地顿住了。

好半晌,他听到自己有些艰涩的声音:“因为……这是神对我们的考验。恶魔与主打赌,信徒并不是真的信仰与他,于是降下罪孽与痛苦,要我等忍受……”

一墙之隔,圣物管理员静静地注视着他。她没有说讥讽或反驳的话,只是那样沉静的眼神已经足够让人噤声。

艾弗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与她对视着。

“我恨他们。”她用苍老而嘶哑的声音说。

“……恨谁?我吗?”艾弗问。

“我恨那些天使。”管理员一字一顿,嘶哑的声音像是破了洞的风箱,“他们为什么不救赎我们?他们为什么不保持我们、我妹妹灵魂的洁净?”

“我恨……”她的目光像是阴湿的爬虫,从艾弗的脸一路爬行到他的手上,他拿着的那张纸上,‘天使’静谧的笑容上。“如果她真的是天使,为什么不救我们?”

她忽地一笑,露出惨白的、参差不齐的牙齿。不等艾弗反应过来,她便头也不回地推开门,朝外奔去了。

下一秒,艾弗听到了逐渐远去的、重物和玻璃被推翻在地打碎的声音,她似乎在‘逃命’。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尖叫声:“救命——”

“救命!!!!”

“恶魔出现了!女巫!教堂里藏着女巫!”

第183章 《好消息:莉莉丝降临了!》 好消息,……

“醒醒……醒醒!”

“特蕾莎, 醒醒!!”

急切的声音和摇晃吵醒了睡着的特蕾莎。她从美好的梦境里惊醒,揉着眼睛,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人——是之芙。极近的距离下, 她看到之芙一脸焦急,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瞳孔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 就连她颤抖的鸦羽般的眼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迟了半拍,她的耳朵里才听到了之芙的声音:

“快醒醒,别睡了!”

“……怎么了?”她的意识还有点迷蒙。

“别睡了。”之芙的声音又冷又硬, 像是一捧凉水兜头浇下, 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特蕾莎这才注意到,之芙紧紧地皱着眉, 表情凝重以异常。

“出什么事了?”特蕾莎也不至于连这么明显的脸色都看不懂。她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 之芙递给她一套修女服, 她二话不说往身上套。

“……说来话长, 时间紧迫, 你先别急着问。”之芙沉着声音,“总之,你相信我吗?”

特蕾莎正把袖子整理好, 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她:“废话, 我不相信你还相信谁?是你说的, 这个修道院里我们可以互相信任……”

“你相信我就好。”之芙打断她, 双手握住她空着的手,“你什么都不要问, 现在先离开这里,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什么?”即使决定要相信她, 特蕾莎还是为这没头没脑的话皱起了眉,“什么意思?为什么?”

“来不及说了!”之芙转身,看到她放在书桌上的信封,她认出那是自己曾经写给特蕾莎的信,便一把抓起塞进她的怀里,下一秒拉起她往外狂奔,“先离开这里!”

“之芙?之芙……”特蕾莎疑惑的问话从身后传来,之芙却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往外跑。

直到——

她们听到教堂的方向传来圣物管理员的疾呼:“恶魔——有恶魔——”

“哈?!”特蕾莎不可置信地发问,“等等,这是发生什么了?”

“不要信她。”之芙斩钉截铁地说,“特蕾莎,我们不是一起去了地下室吗?”

“对,但那不是管理员让我们发现的吗?她不是想提醒我们,让我们逃跑吗?”

“不,是她想杀了我们。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她知道一切,却不告官。如果她不敢告官,又为什么只‘提醒’我一个人?你是侯爵的女儿,按理说,如果她真想让人发现这一切,应该告诉你才对。我一个平头百姓,告诉我有什么用?

她只‘提醒’我,更准确地说……是她不敢杀你。所以那一天晚上,她发现跟上自己的人是你之后就立刻逃走了。她不能让自己跟地下室扯上关系。

她真正的目标是我。她想把我骗到地下室去……杀掉。”

最后两个字,之芙念得又轻又冷酷。

特蕾莎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当然相信之芙的判断,但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之芙看到她怔愣的表情,一时也有点无奈。最初她的判断跟特蕾莎一模一样,但幸好她进了管理员的梦里,否则就算被管理员害死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局游戏里最大的boss和底牌杀招应该就是这个圣物管理员了。

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之芙,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家,遇到这个从游戏一开始就会被下意识地判断为友好NPC的圣物管理员会被坑成什么样子。

她们还没有跑到教堂,前面就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混杂着纷乱的声音:“去找!”“发生什么了!”“别管了!先找到那两位小姐!”

之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快。

她只是用幻觉在忏悔室里引导艾弗神父,想让他想想办法救她们和现在正陷入危险的白飞烟,却没想到圣物管理员会来教堂。

在发现对方的第一时间她就撤回了自己的能力,冲到特蕾莎的房间喊醒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走廊的尽头通向教堂,教堂的外面才是离开修道院的路。

现在离开肯定会跟那些人迎头撞上。但如果留在这里,她们也一定会被发现的。

之芙心念电转,拉过特蕾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低声说:“跟我来。”

她带着特蕾莎从一侧上楼的楼梯往上走,二楼是生物管理员的地盘,但她现在大概率在楼下,现在二楼没有人。之芙拉着特蕾莎悄悄潜入二楼,然后打开了圣物保管室的门,把特蕾莎推进了屋里。

“你就先呆在这里。”她压低声音跟特蕾莎说,“她们不敢伤害你,但可能会暂时把你关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真的没有人能救我们了。等到那些人离开,你悄悄从二楼下去,找人来,可以吗?”

特蕾莎点点头。她睁大的眼睛里带上了一点恐惧的意味——她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发生什么了?我听到她们在说什么……恶魔、女巫之类的。”

之芙回过身去,撬开了圣物保管柜,从里面拿出那个染了血的麻布,塞进特蕾莎的手里:“这上面的血是地下室里那些女人的血。这是证据,你保管好。”

她顿了顿,对上特蕾莎的视线。

特蕾莎说:“她们说的女巫……是我们吗?这……”

在这个时代,指认一个女人是女巫无疑是最恶毒的、最残忍的指控。

“我……怎么会突然……”特蕾莎明显有点晕,“什么女巫,我可不是女巫……”

“没办法的。”之芙一摊手,“她们说你是你就是。难道你有办法通过那个什么女巫测试吗?”

特蕾莎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之芙冲她笑了一下:“她们也说我是女巫了。坏消息,我真的不是女巫。”

“好消息嘛……我真的是恶魔。”

之芙想起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街上叫卖的报童和系统对于这个世界的取名都叫做:好消息:耶稣降临了!

特蕾莎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对于她来说,降临的不是耶稣,是莉莉丝,这才是好消息吧。

第184章 《好消息:莉莉丝降临了!》 自由对于……

脚步声逐渐远去, 特蕾莎蹲在桌子下面,有些发愣地看着之芙逐渐远去的身影。

她后知后觉地打量着手中染血的麻布,粗糙的布料硌在掌心, 鼻尖全是已经腐臭的血腥味……这是什么?之芙刚刚说……凶器?证据?那上面的血,岂不是都是地下室那些受害者的血……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手一抖, 下意识就把麻布扔在了地上——下一秒,又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捡起来, 塞进怀里。

而就是这个动作, 忽然让她摸到了怀里的另一样东西——她们离开房间时,之芙塞给她的信封。那封信也是不久之前之芙塞给她的, 睡觉时她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之芙在逃命的时候也要带上这封信, 信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特蕾莎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又想起当初之芙把这封信给她的时候, 说让她“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打开”。当时她还不理解,但现在,她似乎理解了一些。

这里面会是什么?是线索吗?还是另一些证据?之芙把这封信交给她, 是让她救她吗?

特蕾莎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

预想中的“证据”和“线索”都没有出现。里面放着的, 是一张手绘的地图。特蕾莎看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这是修道院的地图, 上面清清楚楚地标注出了几条逃离修道院的路线,还有被红圈圈起来的安全点, 旁边详细地写着每个地方可以怎么躲藏。

特蕾莎愣了一下。明明身处混乱而危险的夜晚,她却骤然想起那天,之芙把信给她的时候。

那只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夜风微微拂过她们的发梢,之芙把这封信塞给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特别的,特蕾莎都已经快记不清那时之芙的表情了——是凝重,是羞涩,还是期待?似乎都没有。

之芙是什么时候画下这张地图的?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那时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把这封信以普通信件的名义塞给她的呢?

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她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了她毫无所知的危机。

……特蕾莎发现自己一点儿也看不明白她。就像人不可能看透吹过身边的一阵风。

她深呼吸了一下,捏紧了手里的信。

她想起昨天晚上,她还和之芙一起躺在床上,她们说着要“私奔”离开这个地方。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意外的,之芙沉默了很久。

那个时候她又在想什么呢?

外面不知何时响起了尖叫声,然后又安静了一会儿。

特蕾莎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桌子下,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才踉跄着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扶着墙壁往外走。

……外面安静地可怕。发生什么了?特蕾莎的心里闪过无数个猜测,最好的情况是,之芙逃离了这个修道院……但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最坏的情况……或许就是,之芙被指控为恶魔,抓了起来。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往最坏的情况去想。但她的脚步却没有迟疑,按照之芙的叮嘱,她在地图上选了一条最安全最快的路线,片刻不停地离开了修道院。

当她踏出修道院的那一刻,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最后一次转身看向身后的修道院,夜风吹拂起她黑色的修女服的衣摆,巨大而巍峨的建筑在她的身后屹立不动,那庞大的建筑分明亮着灯,却像是一只隐没在黑暗中的、露出了獠牙的野兽,大张着血盆大口,等候无知的猎物。

这个联想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收回自己的视线,拢好衣服,潜入了黑暗中。

……

另一头,之芙把麻布塞进特蕾莎的怀里后,就用修女服的斗篷拢住自己的脸,闷头往教堂走。

修道院里乱糟糟的。本就不算宽敞的走廊里到处挤满了人,修女们惊慌失措,像是一群被狼狗赶着的脆弱羊群,在管理员的惊声尖叫下被推着来来去去。

“找!快找!”

“……去哪里了……”

“等等……等等!”

“很奇怪吧……特蕾莎小姐和之芙小姐不是侯爵伯爵的女儿吗?为什么她们会是……”

“哎呀,别管了!管理员说的绝对没有错!反正……就照上面说的做,总不会出错。”

混迹在人群中间,窃窃私语汇聚成洋流,不管不顾地扑向她的耳朵和大脑。

之芙:“……”

之芙默默地盖紧了兜帽。

得益于人群的混乱,之芙很轻易就混进人群里没有被发现。不知道管理员引起混乱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混乱才更利于隐藏?又或者这就是她想要的?

之芙摇了摇头,摁下了心里的猜想。

她不敢走太快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便小心地拢着兜帽,逆着人流,慢慢地往教堂走去。

“……”

窃窃私语如夜风般从她身侧拂过。而夜风带来了难以下咽的气息……害怕、恐惧、惊讶、厌恶……不一而足。

之芙花了一些时间穿过人群和那些古怪的情绪,来到了教堂前。

一侧就是出口,但她还暂时不能离开。先不提管理员一定会找人想办法守在门口,就是为了白飞烟,她也不能离开。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个游戏是为了什么。现在离开只能打出普通的游戏结局,白飞烟会永远留在这里,她可是乙女游戏的高玩,没道理不尝试完美结局。

教堂的门虚掩着,之芙悄悄溜到了门边,看向门内。

嗯……和她想的一样。艾弗被绑着双手捆在椅子上,大概是管理员的指示吧,这个修道院里,也只有她敢绑住艾弗神父了。

但艾弗毕竟是导师神父,她们也没敢把他绑得太死。

从之芙的视角看去,管理员正坐在艾弗的对面,用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紧紧盯着他,像是狼一般的眼神让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之芙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类比,那也只能是“鬼”。

是的,鬼一样哀怨的,仇恨的,咬牙切齿的,却又故作平静的眼神,如有实质般,死死地咬着他。

为什么?她心里浮出疑惑。

管理员和神父之间有什么过节吗?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的修女们都说,艾弗神父和管理员都是虔诚而善良的信徒,往日里为人和善,从不曾与人有过桎梏。

似乎是她疑惑的眼神太明显,管理员忽然抬起头,扫向她的方向。

之芙:“!”

她立刻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好在这一片都挤着慌慌张张的修女,她混在其中倒不明显。

之芙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了解深入管理员的内心,而是想办法带着艾弗神父离开这里。

先留着命,去救白飞烟,再想办法跟特蕾莎汇合。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要怎么在大boss的眼皮子底下救人?

之芙思考了一秒钟——情况紧急,直接用最古老最有效的办法就好了。

她找到离最近的一个,表情看起来有些恍惚又有些恐惧的修女。

轻轻地戳了戳她:“喂,女巫是什么?管理员所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修女看起来有些过于恍惚了。她甚至没有看之芙一眼,就蠕动着嘴唇,说:“我不知道……”

之芙又说:“特蕾莎和之芙小姐怎么会是巫女呢?如果她们是女巫,被抓到会怎么样?”

修女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她浑身上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仿佛联想到了被抓住的那些“女巫”们的凄惨的下场。

就在这时,之芙轻轻地“啊”了一声:“你看,她们在那里!”

“啊!!”

修女瞬间尖叫起来,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也包括管理员。

“她们在那里!”她指着一个方向,人群的中心,尖叫着,颤抖着,发出了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在那里!快!快抓住她们!!”

人群瞬间哗然!所有人都在往那个方向挤。

——而此刻,之芙已经再次逆着人流,走进了教堂的最中心,艾弗被绑着的地方。

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之芙悄悄来到艾弗的身边:“艾弗!艾弗!”她小声地喊他。

艾弗睁开了眼,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恢复平静:“你怎么在这里?你快点离开。”

之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刀,一边划开绑着他的手的麻绳,一边低声说:“说什么呢,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

艾弗感受到身后绑住他的手的麻绳被划开,表情微动:“特蕾莎小姐呢?她也在这里吗?”

“她已经走了,顺利的话。”之芙说,“所以,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喂,你觉得现在是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们悄悄离开。”

艾弗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是。你的计划是什么?你准备怎么办——”

他还没说完,之芙便打断他,轻声说:“我的计划就是——三、二——”

“……”艾弗急促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等等——”

但是晚了。之芙已经说出了那一句“一——快跑!”

艾弗懵懵懂懂踉踉跄跄,被她拉着就往外跑。

或许是实在太出人意料,一直到他们跑出了教堂门,身后的人才发现艾弗已经不见了——

“诶?!等等!!!”

“跑了!跑了!”

“快追啊!”

尖叫和脚步声都被甩在身后,夜风和跑在他面前的女孩的衣摆发梢正从前方不断地拂过他的脸、胸口和被牢牢牵住的手。

冰冷的夜晚,温暖的温度正源源不断地从紧紧牵住的那双手上传来,之芙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迟疑,回过头:“怎么了?”

她白皙的脸庞在黑暗中隐约可见。

艾弗发现,在这个危机四伏,随时可能被抓住的时刻,之芙她……居然在笑。

那不是为了掩饰恐惧而强装出来的笑容,而是一种肆意的、自由的笑。

仿佛他们不是在逃命,而是手牵着手,在一个冰冷又温暖的,无光的夜晚,无所顾忌地奔向自由。

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艾弗怔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里还有“自由”两个字可言。说实话,自由对于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呢?

但艾弗却感觉到……他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但这几乎要越出胸膛的跳动似乎并不完全出于逃命的紧张和后怕,而是……因为面前这个,恶魔似的女孩所露出的,肆意而毫不优雅的笑。

第185章 《好消息:莉莉丝降临了!》 “先躲在……

“先躲在这里吧。”

这是一处广场附近的居民区。四周大多是低矮破旧的建筑, 时至深夜,四下无人,只有惨白而冰冷的月光落在灰扑扑的墙上。

艾弗一把拉住之芙。他四下看了看, 发现没有人之后,便拉开了居民区末尾的一间小房的门。

“这是我的房子。”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把之芙往门里推, “不过我常住修道院,这里没什么人知道,我们先进去躲躲。”

害怕被身后的追兵发现, 他们没有点蜡烛, 但屋内也不算黑,临街的窗户大敞着, 月光从窗棂爬到屋内。

之芙借着月光打量着屋里——虽然艾弗说这房子属于他, 但看起来他明显不住在这里。屋里空空荡荡, 只有一张老旧的、落满灰尘的木床, 木床上搭着一张薄毯子, 毯子上也全是灰尘和蛛网,看起来脏兮兮的。

除此之外,连一张多余的桌子椅子都没有。

艾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幸好屋里足够昏暗, 之芙看不到他涨红的脸。他轻轻咳嗽一声, 蹲在了窗户底下, 朝之芙示意。之芙也跟着他一起蹲在了窗户下, 这个角度刚刚好可以躲避来自街道的视线。

只是这个姿势,也无可避免地让他们靠在了一起。在寒冷的夜里, 手臂挨着手臂,体温就这样互相传递,带来一丝危险中的慰藉。

艾弗清了清嗓子, 压低声音:“抱歉……这里我不常来。”

身后的窗户传来脚步声。

之芙也压低声音:“艾弗神父一直住在修道院里,为什么会在外面有一间房子?”

“……这是我很久以前住的。更准确来说,这是我父母的房子,他们去世后我就住进了修道院,这间房就再也没有人住过了,幸运的是邻居们都是好心人,一直为我留着这栋房子。”艾弗说,“ 原本我还想着,等到年纪大了,就回到这栋房子里……”

他话说一半,又止住了,只是笑着摇摇头。

“不过也还好,至少现在我们有个容身之处,可以稍作歇息了。”

他侧头看过来,那一瞬间之芙还以为他会问自己发生了什么。

但他只是顿了顿,轻声问:“所以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天地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好半晌,之芙才“唔”了一声。

“先去找特蕾莎吧……”她犹豫了一下,“特蕾莎应该已经跑掉了。如果她能带侯爵夫人来救我们是最好的,就怕侯爵夫人也掺和在这件事里,那就麻烦了。”

艾弗略一思忖,他很快从之芙的只言片语里想通了这之间的关系:“不麻烦。就算侯爵夫人也不干净,她总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最多是软禁特蕾莎小姐,等这段时间过去也就好了。至于我们的话……”

“我们的话……”他原本正在思考的表情顿住了,微微凝固。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结巴地说,“我们的话、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就好了。”

之芙也愣了一下:“这么简单?”

“……”看到之芙愣住,艾弗也呆呆地,跟着愣了一下。但他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比之芙要了解这个世界得多。他认真地点点头,“只要离开这里,我们可以换一个名字,甚至连名字也不用换……我在别的地方也有认识的朋友,可以去投靠他们。”

“她们找不到我们的。”

之芙这才想起来,这里可不是现代。这里是落后而愚昧的中世纪,连自行车都没被发明出来,只能靠牛车和马来移动。在这个时代,人们很少离开自己的家乡,特别是在农村,与其说是社会倒不如说他们更偏向于部落。

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几乎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找到她们。

想通了这一点后的之芙也有些茫然:……他们是不是把这个副本想得太过复杂了?如果说,当然,只是如果……

如果她和白飞烟从游戏的最开始就一起“私奔”逃离这个地方,是不是会直接触发最低级的保底结局,直接离开这个游戏?

之芙:……

唉。现在想什么都太晚了。而且也只是个猜测而已,之芙按下心里的叹息,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对艾弗说:

“可以,但是还有另一个问题……”之芙顿了一下,看向艾弗,“我想先去找白飞烟……呃,就是子爵大人。”

艾弗的眉头狠狠地跳了一下。他凝视着之芙,久久没有说话,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之芙挠了挠自己的脸:“其实……我和白飞烟有偷偷通信。他告诉我,修道院下的尸体都是伯爵所做的事情,他们献祭那些女孩是为了治好白飞烟……”

之芙试图用白飞烟来当借口给自己知道这么多事情来圆谎——说起来之前也是这样,白飞烟真是好用的借口:“但白飞烟不愿意。他现在正在被伯爵家的人追杀,我得想办法找到他,把他带出来。”

月光下,艾弗的表情有些迟疑。之芙以为他是对白飞烟有什么怀疑,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他肯定是好人!他什么都不知道……”

谁知艾弗犹豫了一会儿,幽幽地问:“你在跟他通信?”